第17章 ☆、吃了标題
時醉很少露出這種臉頰鼓鼓、像小河豚一樣的表情，顯而易見的有點生氣。
但絕不是生顏棠的氣，怕是為自己太重而難為情。
顏棠哈哈笑了一會，慢吞吞地開始騎行。背着的小書包裏裝着水和零食，一個本子一支筆。
時醉稍微落後一些，邁着小短腿步行，同樣背着包，裏面全是記事本。
顏媽走在他們旁邊，照看着，擔心他們亂走。
走着走着時醉的思緒就不知飛到何處了。人行道邊有一個下水道石板破損，他差點一腳踩進去，幸而被顏媽拽住。沒一會兒又差點撞到一棵樹上。
顏棠哈哈大笑，幸災樂禍，毫無良心。蠢萌的熊貓精在這種時候十分有喜感，顯出一種可愛的笨拙，當真是憨态可掬。
時醉已經習慣被她笑，撓撓頭，把小帽子戴正，神情嚴肅的繼續走。這次留心了一點，努力不再走路時思考問題。
很快顏棠就笑不出來了。
前方，是一段幾十米長的上坡路。
坡度不能算陡，但坡很長，素有“絕望坡”之稱。
因為九成的學生代步工具是單車，騎到這裏，爬坡的感覺很累很絕望，要把脖子伸成長頸鹿、腿蹬成風火輪才能跨越絕望。
顏棠騎了不到一米，就準備放棄了，太難了，着實不是她這動力不足的小短腿能承受的。
正要下來推車的時候，時醉快步上前，彎腰，兩只爪爪按在車座上，要幫她推。他神情很自然而然。
但顏棠這會兒并不想壓迫他，利落地從兒童自行車上蹦下來：“不用，我們一起走。”
時醉确認她不需要幫忙，便直起身，繼續在她旁邊步行。
爬這個坡，隐約有登山的感覺。
好不容易爬上去，顏棠停在坡頂，看了看長長的下坡路，轉頭，笑吟吟道：“上來，我帶你。”
也許可以借着下坡的速度，帶得動他。
時醉眯着眼猶豫了下，在考慮坡長、角度、二人的重量等問題。
經過粗略計算，在有足夠的初始速度時，下坡路小車是可以移動的。
于是他坐到後座，抓住她的座椅，免得掉下去。
顏棠：“麻麻，幫我推一下。”
顏媽面上含笑，權衡着力道，慢慢推了一小截路，才松手。她不敢太用力，但在下坡的慣性下，小車還是緩緩移動了。
“嗚呼！”風有點冷，但顏棠覺得好玩。
她終于把肉嘟嘟的熊貓精帶起來了！
她捏着車閘，不敢速度太快，害怕翻車。雖然小車并不高，摔下來也不疼，但萬一熊貓精摔倒之後半天爬不起來怎麽辦，還要防止磕碰到他的小臉蛋。
下坡之後，時醉再次下來自己走。
四十多分鐘後，他們才到達距離最近的南部圖書館，全身都走得暖洋洋，一點也不冷了。
兩個小孩在顏媽帶領下，成功進去了。但管理員看到，他們頓時被委婉勸說，這裏是大學圖書館，沒有兒童館，這個年紀的小孩不适合帶進來。
時醉沉默寡言，這時候顏棠的伶俐口齒就顯得格外有用。
她仰頭看着管理員，用天生軟糯的聲音，不徐不疾的說：“大姐姐，我們是來看書學習的，會乖乖的，一定不會打擾其他人~”
她實在太乖巧可愛，又很有禮貌。
關鍵是這個稱呼，姐姐，比起阿姨，叫人仿佛瞬間年輕十歲，足以心花怒放。
再加上一旁的時醉看起來也頗為穩重，不像某些孩子一眼就能看出來皮。管理員沉吟片刻，先答應了：“要乖哦，去好好學習吧。”
顏媽道謝之後，帶兩只小的去找座位。
現在寒假了，大部分學生放假，但圖書館仍沒有太多空位。
楚科雖然建校不算久，但師資力量很強，錄取要求也高，綜合實力能排在全國前列。學霸必然很多，就連教職工，也會有壓力。
好不容易找到位置，顏棠和時醉放下東西，就各自去找書。
顏棠現在興趣廣博，找點故事、圖畫之類的，打發時間，繪畫、音樂之類藝術書籍，也可以翻翻看。
時醉則是帶着他的日記本，确切的說，是問題本。裏面記着每天想到的各種問題，有些解決了，有些還沒。他是來找答案的。
可是來到圖書館的第一天，他就被一列列整整齊齊的書架吸引了，觀察了好久。
這裏書很多，但大部分書架上書籍都井井有條，按照一定順序排列。這種清晰分明的條理性，時醉很喜歡，想學習一下。
他的小房間裏，東西太多太亂了。如何整理收納，是一門大學問。
所以，第一次來圖書館，大半天的時間他都在學收納術。
午飯在圖書館附近的食堂吃，吃完在附近遛一下，去草地上曬曬太陽，再回圖書館趴一會，繼續看書。看到下午四五點，再步行回去。
之後的一段時間，只要天氣別太差，他們每天去圖書館。
時醉的房間漸漸變了樣，他學會了如何整理物品，并且給自己繁多雜亂的資料建立分類索引，以便迅速找到。為此又多買了一個書櫃。
他父母因此吐槽，得努力工作，換個大房子，不然放不下他的書。
有遠見的人都能預測到，随着經濟發展、人口增多，未來房價肯定會上漲。所以能早點買就早買。
……
快過年的時候，天氣尤其冷，一連飄了好幾天的雪，楚城一片潔白，銀裝素裹。
校園裏人已經很少，車也少，路邊堆積的雪有十幾厘米厚，大片的空地上全都是雪。這樣的條件太适合玩雪。
“下去玩嗎？”顏棠一邊戴毛線帽，一邊給樓下打電話，盛情邀請，“來打雪仗吧！”
之前的兩個年，他們各自回了老家，再回來的時候雪已經化得差不多，玩不起來。今年難得有這樣的機會，顏棠格外興奮。
“……好吧。”時醉看了眼窗外白茫茫的冰雪世界，最終還是答應了。
他挂掉電話，按照平時外出的标準，戴上帽子和手套，再穿上裏面有絨的小雨鞋，和同樣全副武-裝的顏棠在樓下彙合。
“走遠一點吧，我還想堆雪人。”顏棠沒去破壞家門口的雪，帶着時醉走遠了些。
結果轉了個彎，看到鄰居家的幾個小孩在人行道上打羽毛球，球被卡在了梧桐樹枝裏。
一個孩子拿球拍去砸，沒成功，最後球拍也挂樹上了。
“你個笨蛋！”其他幾個孩子笑罵。
另一個團個雪球，往上扔：“看我的！”
打中了樹枝，羽毛球和積雪一起掉落，砸了樹下的孩子滿頭滿臉。
“靠！”
其他孩子紛紛捏雪球砸回去，球也不打了。
很快就你來我往的爆/發了一場亂戰，雪球紛飛，孩子亂竄。
顏棠和時醉差點被波及。
他們觀戰片刻，秦凱樂從後面冒出來，悄無聲息地把一個雪球扔過來，打在了顏棠帽子上。
于是三個小屁孩也立刻加入戰團，不小心打到了打孩子們，很快遭到反擊。
最後所有人混在一起，跑來跑去，借着行道樹的掩護，打得亂七八糟。雖然毫無章法，但大家都玩得很開心。
後來大家雙手都凍得通紅，全身卻在冒着熱氣，終于玩累了，各自散開休息去。
顏棠倒是不怎麽怕冷，回家休息幾分鐘，帶着把鍬又下去了，她打算堆雪人。
當然，會是個熊貓。
時醉從窗子看到她在下面忙碌，想了想，也找了把鍬，下去玩。
對他來說，和小夥伴一起行動，已有些成為習慣。
而他的小夥伴，只有她一個。
有他幫忙，顏棠可以把雪人堆得再大一點。
這個雪人第二天下午才堆好，在家屬樓大院附近的空地上，不會妨礙其他人。
憨态可掬、半人高的冰雪熊貓，像是一道景觀，透着些喜慶，家屬樓還有一些人駐足觀看。
幸而沒有熊孩子來特意破壞，彎着嘴角、滿身紅色爆竹紙的大熊貓冰雕一直堅持到了正月初三，才在陽光下漸漸融化。
雖然沒有回老家，待在學校裏也要去拜訪許多前輩。除夕後的一周，基本上都是這個節奏。
顏棠出去得少，壓歲錢沒混到多少，反倒收獲了許多糖果、瓜子等小零食。
正月初三這天，顏家和時家一起帶着孩子，去拜訪了兩個老教授。
回來的時候，時醉在茍延殘喘的熊貓雪人面前駐足。它已經從上到下的融化了大半，幾乎看不出本來面目。
顏棠有些後悔用黑墨水染雪人的黑眼圈和耳朵了，現在融化了，它的剩餘部分就變得髒兮兮黑乎乎，她簡直有點不敢再看。
時醉突然出聲：“你很喜歡熊貓。”
顏棠正要離開，聞言，微微歪着腦袋，也沒有否認：“因為很可愛呀！”
時醉點點頭，靜默片刻，說：“以後長大了，一起去看熊貓吧。”
來自熊貓精的認真邀請，有點喜感，顏棠笑得露出一口小白牙：“好呀！不要忘了。”
時醉颔首，就這樣随意的約定好了。
又過了幾天，天氣漸漸暖和了些，成天躲在家裏縮成一團的白貓也出來活動了。
顏棠和時醉繼續去圖書館。
開年之後，他們已經四歲了。春去秋來，不知不覺就過去了快要三年。
顏棠幾乎有種時間流速越來越快的錯覺，卻又無從驗證。
很快幼兒園又開學了。再過這個學期，他們就要去小學了。
幼兒園其實也挺有意思的，大家一起上學久了，已經處出感情，還形成了一些小團體。
顏棠還旁觀了幾次小朋友間的……過家家。比如，丁點大的小豆丁，也不知道哪裏學的，送零食來談女朋友。沒幾天又掰了，因為小男孩的零食太甜了，小姑娘牙齒不好，被家長教育了。
這個年紀的小孩，大多什麽事都不懂，行為只是對外界的模仿。顏棠感覺他們萌萌噠，特別好玩。
一旦開始上學，時間就過得飛快，仿佛一周一周的跨過去。春天濃郁到極致，孕育出了初夏，它一天天壯碩，氣溫漸高。
喝飲料的人也多了起來。
秦善還在繼續做老本行，周末了會到大學裏來撿瓶子賣。
五月初的小長假，他又碰到顏棠和時醉，快分別的時候，忍不住腼腆地告訴他們，他寫的一個小故事在報紙的中縫發表了，稿費五塊錢。
雖然稿費不多，但畢竟文字變成了鉛字，成就感無與倫比。秦善笑得嘴要咧到耳根。
“哇哦~很厲害，我就說你可以的，以後還會更好的。”顏棠認真誇了他一通，小小年紀就像個雞湯大師。
時醉點點頭，他向來寡言，有反應已經算很給面子。
分別的時候，秦善其實想問下，今年畢業季還要不要去收書。想想還是沒問，還有兩個月呢。大不了，到時候他自己去。
……
一周之後。
幼兒園開始準備迎兒童節了。
盡管對老師和孩子都是不小的考驗，按照傳統，大班還是要表演一點小節目。
好在他們平時上課的時候，就學了一點簡單的歌舞，排練起來也不算困難。反正家長也不會對幼兒園小朋友有太高要求。
但之前的排練不帶道具和妝，臨近兒童節的時候，準備好了全套道具，就帶妝了。
于是。
所有小朋友都戴上了向日葵臉套，陽光燦爛的。
不僅如此，還要搽口紅，再在眉心點一顆圓圓的小紅印。
有些小孩還覺得自己特別美，興高采烈，讓爸爸媽媽拍照。
大家都笑吟吟的，只有顏棠想躲起來，努力想躲避鏡頭。這實在太尴尬了。以後長大了再回頭看這些照片，一定會笑到腳趾摳地的。
但轉頭一看，時醉面無表情，毫無不适，似乎完美地屏蔽了所有無關緊要的情緒。
顏棠忽然升起一種找到人墊背的感覺，頓時就能接受了。反正不是她一個人在一本正經地丢臉。
話說有些小孩這種裝扮，是挺可愛的。不過熊貓精似乎臉蛋有點大，戴了臉套之後，越發顯得臉上肉嘟嘟。顏棠忍不住又伸手戳了一下，熟悉的柔軟觸感，讓她漸漸心情愉悅。
等到六一那天，正式表演節目，許多家長拍了不少照片。
顏棠家自然也這樣，還會把照片洗出來，和以前的放到一起。這些記錄着女兒成長軌跡的照片，如今已有上百張。
顏棠原本覺得有點羞恥，轉念一想，這也是一枚時間印記，就讓它在這裏吧。也許以後回想起來又不尴尬了，變成無比溫柔的回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