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蠢蠢滾滾
六一之後，沒過太久，就放暑假了。
畢業季也來了，校園裏随處可見衣着相同的成群學生，在拍畢業照。
但顏棠沒有立刻去收書，她有時也挺懶的，尤其是缺乏動力的時候。
這個世界上衆所周知的賺錢門路有很多，但，并不是所有人都願意去做。這一點放在其他方面，也同樣适用。總之，知易，行難。
不過對時醉來說，知，也相當重要。
他想看到這個世界的更多真相。
之前，他對爸爸平時的工作就挺感興趣的，但時爸說他太小了，不适合去看，長大些再說。
現在放假了，時醉有點無聊，和爸爸磨了兩天，終于得到許可，能去生科院實驗室參觀一下。
時爸和兒子約法三章：只能看，不能碰，有些東西不能聞。
至于少說話這一點，完全無需叮囑。
準備好之後，時爸帶他去了實驗室，在辦公室換好白色防護服，戴上口罩。還特意為時醉準備了一套兒童款的。
口罩一戴，遮住了熊貓精的大半張小胖臉，只露出一雙漆黑清澈的圓圓葡萄眼。
他穿着“白小褂”，看不清神色，顯得有點呆，越發憨态可掬。時爸低頭看了兒子片刻，忍俊不禁，輕輕拍了下兒子的小腦袋，牽起他去實驗室。
時醉只是好奇地張望，四下看了看，沒有亂碰，也沒偷拿實驗室的東西。
實驗室的師生，對他更為好奇。大家平時從時教授的只言片語中能聽出來，他兒子很聰明，只是沒想到這麽小這麽可愛。
有幾個學生明顯想逗逗時醉，但礙于老師在這，時教授也在，只好按捺住。
還有一些實驗室裏，原本在做動物實驗的人，看到有小孩過來，就趕緊停手，或者拿東西擋一下。
有些場景，不适合小孩子看。
但時醉還是看到了，有個人手腳極為麻利，眨眼間就弄死了兩只小白鼠，他甚至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小白鼠是死了。
一次之後，再遇到這種實驗室，時爸就趕緊把他牽走。
時醉仰頭看着爸爸，分明有話想問，卻又沒開口。
後來的一間實驗室裏，有人在用顯微鏡查看什麽，剛好做完記錄。
于是時醉過去看了下顯微鏡。這是他第一次見到顯微鏡，特別新奇，雙眼睜得溜圓，看了快二十分鐘。
肉眼看不到的細胞們，在顯微鏡的鏡頭下緩緩移動，除了神奇，他找不到詞語來形容這一幕。
這一次的參觀，總體來說時醉非常滿意，回來之後低聲和顏棠聊了一下。
顏棠沒有去，她對這些不感興趣，但是願意聽他講。雖然他某些時候，有點兒口齒不清。
可能是受詞彙量的限制，實在無法精準表達他的所想，顯得比平時結巴幾分。
更可愛了好麽。
大致給顏棠講完之後，時醉自己噘着嘴發了會呆，在想小白鼠。
實驗用小動物，大部分是挺可憐的。可沒有它們，一些實驗沒法做，也就無法造福于更多人類。
他能理解這一點，但還是覺得有點兒難受。
顏棠揉了揉他的小腦袋，沒多說什麽，讓他自己思考，會有更深刻的感受。
沒兩天，他倆下午出去玩，又碰到了來撿廢品的秦善。他也快期末考了，但小學嘛，功課不算難，周末寫完作業還能有空出來。
秦善其實想去找這倆小的，問下他們要不要來一起收書。去年嘗到了甜頭，就惦記着。
小孩子思維簡單，有錢一起賺嘛。而且他也有點沒頭緒，又有些害羞，多兩個人陪着心裏就好受許多……
秦善雖然問了，但沒抱太大希望。這倆小家夥又不缺錢，也沒太多要買的，幹嘛要在這大熱天的跑出去受罪？
時醉看看顏棠，說：“我想要顯微鏡……”
時家現在的經濟情況，遠比三年前要好得多。在他父母的打拼下，尤其是時媽這個職場女強人的加薪升職+合理投資下，家裏年後就買了一輛車，方便時媽上下班。
但或許是和顏棠一起玩久了，她丁點大就自己管錢了。受她影響，時醉買東西并沒想全找父母要錢。
起碼他自己也可以分擔一點，這樣要買什麽更理直氣壯一些。
區區小事，顏棠當然不會拒絕，大家都是小夥伴，一起行動，效率也更高。
當然，她和時醉主要負責賣萌，秦善負責當苦力。
于是。
這一年的夏天。
三個小孩如法炮制，總結了上次的經驗教訓之後，最終收益稍微有了些進步，一共是三千出頭，以及一些筆記本、課外書。
這一次大家平分了，每個人分到一千，零頭買飲料和水果，送了一些給小推車的主人。
在時家歇息，秦善對他家的數碼相機很感興趣，但只稍微看了下，就小心翼翼地放回了遠處。他知道這東西很貴，眼中有幾分羨慕。
顏家現在的相機還是老式的，需要用膠卷，但數碼相機已經出現了。科技改變世界，世上每天都有翻天覆地的變化，說不準什麽時候，膠卷就會被淘汰，成為時光長河中的一抹倒影。
秦善走後，顏棠還沒走，問時醉：“你要買什麽樣的顯微鏡？”
時醉想了想，搖頭。
顏棠：“應該有兒童款的吧……我猜。”
天文望遠鏡都有兒童版的，顯微鏡應該也有。
時醉又搖了搖頭。
他覺得，兒童款的功能，應該會有些閹-割。那圖什麽呢？他又不是為了玩。
但同樣沒必要太好，他也不是專業的科研者。
顏棠也不管他了，反正他爸媽會解決的：“你爸那裏應該有渠道，能給你買到物美價廉的。需要我支援一點錢嗎？”
時醉搖頭，嗓音軟軟的開口，很耿直：“應該不用吧。”
一個星期之後。
時醉收到了他的小顯微鏡。
如今他對骨牌、看星星等老朋友的興趣已經淡了下來，新朋友的出現恰逢其時，他以後的生活想必又有了樂趣。
時爸花了些時間，跟他講解顯微鏡的使用方式，和實驗時的注意事項。
兒子對這些有興趣，他們也不會阻攔。但需要注意的是健康問題：“不要看太久，傷眼！”
顯微鏡下的微觀世界太過迷人，比萬花筒還要有意識得多，他懷疑時醉盯着顯微鏡看，一看就能坐半天。這樣絕對不行。
得到顯微鏡的幾天裏。
時醉觀察了幾種菜葉子細胞的區別、他家貓的毛發、還有自己的血液。以及一滴清澈透明的水，內部竟也有許多雜質。
雖然他現在更多的是看熱鬧，關注小小的細胞在鏡頭下如何移動，看不出細胞存在的問題，但也無妨，不會有人苛責什麽。
顏棠有時和他一起玩顯微鏡，但她對細胞的興趣真沒那麽大，反倒很想知道糖、鹽、沙子在顯微鏡下都是什麽模樣。
于是時醉小心地取樣，他們一種一種觀測，一起寫觀察日志。
沙粒在顯微鏡下，呈現出難以置信的驚人美麗。
顏棠：“沒想到這麽平凡的東西，換個角度看，也會有美感。”
時醉低聲喃喃，似乎又被她的随口感慨觸動了思緒：“平凡……”
然後他拿起筆，把她剛才說的這句話添在日記本上，作為觀測沙粒的感想。
顏棠：“……”
寫完之後，時醉緩慢認真的說：“也許，每個平凡的人，放大他的內心，也不那麽平凡。”
顏棠肅然點頭，心裏卻在憋着笑，臉上不敢表露，反而誇贊：“你的習慣很好，随時随地記錄想法……不過我覺得，你最近又坐得有點久，我們得出去看遠景。”
下午四五點的時候，校園裏就沒那麽熱了，在重重樹蔭和建築的陰影中，暑氣開始消退。
顏棠和時醉現在已經能自己出門遛彎了，不會走太遠，就在家屬樓附近的林蔭道上，來來回回逛幾次。
有時會去離得最近的那個操場，看學生們踢球。
偶爾還能遇到許多流浪貓，不那麽熱了，貓也出來四處蹦跶，有時無意識地湊在一起，整整齊齊的，畫面頗為可愛。
有一天出來的時候，顏棠沒留神，柔軟長發被灌木叢的樹枝挂住了。時醉幫她小心地掙脫出來，但她的小揪揪已經成了一團亂麻。
太糟了，她索性把它解開，本打算自己重新紮，但看到傻乎乎、過于呆萌的熊貓精，便有意逗他：“你幫我紮，我夠不着。”
唔，以她現在的小短手，是有點兒不方便。能紮，但必定有點醜。
時醉接過小發圈，看了看，有點茫然，卻也沒拒絕，跟着她到家屬樓旁邊的長椅上坐下。
顏棠稍微低頭，把散開的一側頭發攏在一起，方便他紮。
即便如此，她還是高估了他。
時醉努力地将發圈在她這一束頭發上繞來繞去，相當笨拙，最後太松散了，紮得毫無作用，只好解開再來一次。
顏棠相當耐心，低着頭，漸漸又開始哈哈大笑。這個蠢呼呼的幼崽，他，實在太好玩了！！
時醉抿着小嘴，有點難為情，也意識到了自己的笨拙。他有點不能理解，他可以做實驗，但為何某些手工上，表現如此慘烈？
然而這一次更糟，不知怎麽回事，發圈繃飛了出去。
附近全是草叢，還有種了花木的花壇，時醉茫然地張望着，在找發圈，但完全沒看見它到底飛去了哪兒。
“哈哈哈！”顏棠實在忍不住了，拍了兩下腿，笑得直不起腰，小臉通紅，“太搞笑了！”
反正她覺得，他就是笑點與萌點本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