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0)
魔突然跪下來卻讓他有點沒有心裏準備。
路西菲爾漫聲問撒旦葉:“你這是做什麽?”心裏竟有一絲忐忑。
暗淡的橘紅色将撒旦葉的表情暈染得極度柔和,他暧昧一笑,又慢慢地收起笑意,莊重地道:“知道嗎,今天是紅色*情人節,紅色*情人節是魔族向所愛的人表白的日子。”他從披風下的口袋裏摸出一朵紅色的不知名的小花,遞到路西菲爾面前。
不知為什麽在情場上一向得意的撒旦葉這時竟也緊張起來,他平複一下瘋狂律動的心跳,按奈有些錯亂的呼吸,字字清晰地道:“路西法,我愛你。”
路西菲爾啞然,飛快整理脫了線的思緒。雖然愛慕他的人數也數不過來,但礙于神的戒條,從沒有人這麽直白地向他示愛。
良久,路西菲爾才問:“我不知道你是誰,而你知道我是誰嗎?為什麽是我?”
撒旦葉笑道:“你是路西法。”
路西菲爾淡淡地笑了:“你只知道這些。”
撒旦葉溫柔地表白:“這些就夠了。愛情就是一種感覺,我不想錯過這種感覺,不論你是天使還是魔族或是堕天使,我愛的是你,不是代表你的名字。”
路西菲爾的目光聚攏在那朵小花上,它小小的,簡簡單單,鮮紅欲滴的花瓣紋理清晰,正努力地綻放自己。它太平凡了,可能沒人會去在意它的名字。
撒旦葉望着路西菲爾道:“我很想在今天趕到第五層的嗜血森林去,那裏有我種下的曼珠沙華。不過既然到不了那裏,又何必拘泥于表達愛意的載體呢?我剛才無意在陷阱旁看到它,希望你能接受它。”
路西菲爾沉默着。他了解魔族的風俗,紅色*情人節魔族會在篝火前用紅色的花朵對自己心愛的人表達愛意,而接受花并不代表接受了感情,只是最基本的禮貌。往往有魅力的魔族能得到大量的花朵,而至于是否答應追求者,可以等到白色*情人節再做決定。
想到這,路西菲爾小心地從撒旦葉手中接過那朵無名花,暗暗慶幸魔族們在愛與不愛的問題上願意給自己留三天時間考慮清楚再下決定。
撒旦葉如釋重負,暗自嘲笑着自己。曾種下那麽多的曼珠沙華,等候着愛情的降臨,卻從沒想到遇到自己心愛的人時,送給他的卻只是一朵随手撿來的無名小花。
難道生命中就注定有些事情突如其來,讓人措手不及嗎?
就像他找尋夢裏的天使那麽多年,可他就那樣毫無預兆地出現在他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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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他夢裏的天使,他相信一定是的。
他凝望着路西菲爾的眸子,注視中帶着深沉得化不開的期待。
情不自禁地,他慢慢伸出雙手,輕輕摘下路西菲爾的兜帽。路西菲爾沒有拒絕,不知為什麽,他不想拒絕,只想靜靜地看着他漆黑的眸子,就像那眸子裏有吸引他的魔咒。也許被魔族坦白的态度感染,自己也想坦白一些地面對他。
這個動作似乎變得非常漫長,就像剝落層層的阻礙,等待一個謎底慢慢浮出水面。
兜帽滑落的一瞬間,金色的發絲就像一片跳動的火苗,晃得撒旦葉移不開視線,仿若堕回夢中,欣喜若狂。真的是他!
☆、暴露身份
兜帽滑落的一瞬間,金色的發絲就像一片跳動的火苗,晃得撒旦葉移不開視線,仿若堕回夢中,欣喜若狂。真的是他!
勾動手指,撒旦葉輕輕撫摸那一縷落在眼前的金發。
篝火的光在顫抖,整個世界都在晃動,夢境恍然間交錯了現實。
他覺得整個過程像幻覺一般不安定,必須要通過觸摸才能感覺到踏實。
路西菲爾的神情漸漸冰冷了起來。
篝火照亮了魔族的臉,诠釋着那雙眸子。從那深淵似的眸子裏,他讀到了叫做癡迷的東西。而正是這份癡迷讓他如夢初醒。
黑發黑眸,不凡的氣魄,神秘的身份,對金發的癡迷,這些特征只能讓他聯想到一個人。真的是他麽?
撒旦葉望着那漂亮的藍色眼睛,卻忽略了那其中的冷然,就像受了某種蠱惑般地道:“讓我看看你的臉好麽,路西法。”說着,他的右手離開兜帽,要摘下那阻隔了他們的面具。
及時捉住魔族的手腕,路西菲爾将那朵小花抵在撒旦葉的唇上,輕輕搖頭:“現在不行。”
感受到路西菲爾的目光不同以往,撒旦葉忽然驚悟到剛才自己的舉動可能會讓他聯想到魔王的身份,在依約找到地精王前,他不想暴露自己,他不想讓彼此的身份成為情感上的障礙。
強壓下自身的渴望,撒旦葉禮貌地收回手道:“對不起,既然你現在不想,我也不會勉強。”
回給他一個溫暖的笑容,路西菲爾便将視線轉移到花朵上去了。
然而他的心思并不在花上。如果眼前的就是索多瑪的新魔王,他就不得不多些戒備,以免在找到地精王之前節外生枝。
見路西菲爾有意避過他的注視,撒旦葉忽然爽朗地笑了.。明天他們就能抵達地精族的部落,路西法的任務一旦完成,他就要帶他一起回魔都。他暗暗想着,追随着金色發絲的黑眸忽然收緊。
不論他是誰。不論用什麽方法,一定要帶他回索多瑪。
一定。
山洞裏非常安靜。三個人好像都有自己想不完的心事,氣氛有點尴尬,至少在奧微看來就是如此。
堕天使看着魔族對天使表白的全過程,心裏一陣酸澀和落寞。曾經的他也這樣接受了魔族的花,并回應了他的感情,然而等待他的确是永遠揮之不去的噩夢。
不自覺的,他投向路西菲爾的目光更多的是擔憂而不是豔羨。
奧微的視線偷偷地在天使和魔族的身上逡巡着,他很想告訴天使離那朵花越遠越好,不要碰它,更不要接受它——它是惡魔的試探,是堕落的引線。可是他沒有。
路西菲爾擡起頭,正好迎上奧微的視線。堕天使像做錯事情的孩子一般趕緊把頭低下,看着自己的腳尖。
越過撒旦葉,路西菲爾來到他的身邊。
撒旦葉坐在篝火邊的石頭上,側着頭看着他們,随手拾起幾根樹枝扔進火堆裏。
奧微擡起頭看着他漂亮的金發,不由得贊嘆道:“你的頭發真漂亮。只可惜不能露出來,會引起魔族的注意。”說着他還看了撒旦葉一眼。
路西菲爾淺淺地笑着,沒有作答。他這次來魔界的目的是沙卡利曼耶爾,不是撒旦葉。只要不被困進大型的魔法陣,他是不會把一個新晉魔王放在眼裏的。
他坐在奧微旁邊:“你的眼神告訴我,你對過去的事情還心有餘悸。”
“我可能永遠都走不出陰影了。”堕天使抿了抿嘴唇,沮喪地道:“我失去了力量,甚至無法保護自己,……我什麽都沒有了。失去的時候,才知道擁有過的那些東西多麽珍貴。”
“你并非一無所有,至少你還有堅強的意志,否則為什麽逃出來?你還要面對新的生活。”路西菲爾合上雙眼,連他自己都害怕去想如果有一天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在強者為王的世界裏,只剩下堅強的意志還能有什麽用?難道不是從一個牢籠跳入另一個牢籠?
聽了路西菲爾的安慰,堕天使的眼睛一亮,複又黯淡下來:“可我只能給你們添麻煩,我都不知道自己該去哪?”
路西菲爾自言自語:“也許你可以再等等。” 他又想到了薩麥爾,如果他還活着的話,一定會在魔界建立自己的領地,屆時處境尴尬的堕天使也許就能有一個安身之所。只是在天界與魔界的雙重壓力下,勢單力薄的他又能走多遠?
堕天使疑惑地望着他,聽不懂他說的‘再等等’是什麽意思。
路西菲爾懂得奧微的疑惑,可他不能明确地為他指明方向,因為也許一切只是他的幻想。他問奧微:“想聽歌嗎?”
堕天使的眼眸裏含着欣喜,小聲地說:“當然想,你唱嗎?”
路西菲爾輕輕點頭。面對一個受傷而驚恐的靈魂,一堆大道理也比不上一支安撫的歌曲。
撒旦葉撥弄着篝火,聽到路西菲爾說唱歌,忽然擡起頭來。
唱歌是每個天使必會的功課,位列神前的熾天使們更是吟唱的高手。
天籁般的吟唱響起,好像浩渺的天空落下一片溫柔的羽翼,輕輕地撫慰着不安的靈魂。路西菲爾唱着天堂的安魂曲,這個曲子由他所做,幾乎每個天使都會唱,但在他的演繹下,不需要有靈力的輔助,也有滌蕩心靈的效果。
聽着他的歌聲,堕天使沉浸在美好的回憶裏,嘴角露出溫暖的笑意。
在天界,熾天使只在神前吟唱,因此奧微爾等絕大多數天使是沒有機會聽到熾天使唱歌的。如果不是這樣的巧合,永遠都不會有。
一曲唱完,奧微的眼裏含着朦胧的水汽,顫抖着聲音道:“我好久沒聽過這歌了,還以為已經把它忘了。”
路西菲爾撚起小花放在鼻端輕輕嗅着,對堕天使說:“美好的東西都在你心裏,總在那兒。”
撒旦葉的眸子染上了熾熱的顏色。他的動作不知什麽時候停了下來,眼神陷落在篝火裏。
在他的夢裏,金發的天使歌聲與他的很像。
火苗倒映在他的眸子上,躍動着走進深處。
也許那根本不是夢,他們一定見過。在很久很久以前。
安魂曲唱完後,他們再沒有交談。
三人都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美好的、疑惑的、夢境中的和幻想裏的。那首幾乎人盡皆知的曲子在他們心裏滌來蕩去,勾起無數遐思,這個夜晚也顯得更飄渺安靜了。
過了許久,撒旦葉不再給篝火添加樹枝。那團火越來越小,越來越暗。
篝火燃燒的聲音中夾雜了奧微均勻輕微的呼吸聲,經過了陷阱的創傷和一天來的驚吓,奧微終于安靜地睡着了。
路西菲爾撥開掉落在奧微額前的散發,露出那張熟睡時恬靜的臉。
撒旦葉的目光跟随着他的動作,在黯淡的光線裏異常地溫柔。
“這一路上,你都有心事。”
路西菲爾不置可否,反問:“身為魔族,你為什麽出手救他?”
“為你。”撒旦葉端坐在洞穴的另一端,隔着暗淡的火光說。
“為我?”路西菲爾不怒不喜,淡然道:“我并沒要你救他,你不是還說我沒有同情心麽?”
“可我知道你是想救他的,只是我快了一步罷了。”
“魔族都很善于揣測別人的心思,看來這說法沒錯。”
“看來,你還是很戒備我。”
“我們不是同伴,只是暫時的合作。”
“好吧,我想我們可能見過。”撒旦葉道。
“想這樣拉近我們的關系,太老套了點。”路西菲爾幾乎笑起來:“魔族都是這樣麽?”
“你曲解我的意思了。”撒旦葉終于忍不住澄清:“我說的只是我的感覺,沒有拉關系的意思。”
“你認錯人了,我們沒見過。”
“也許是你忘記了。”撒旦葉喃喃地說。
“失憶的是你,不是我。”路西菲爾對他投去同情的目光,失去了記憶也許不是一件好事,但全然找回了記憶,誰又能保證記憶中的不是又一段悲傷呢?
也許忘記才是最好的選擇。
☆、嗜血森林
不知什麽時候那篝火已經熄滅,只剩下光芒過後一片深黑色的灰燼。
黎明前,奧微醒了過來,覺得自己的腳踝已經好多了。
路西菲爾和奧微跟随着撒旦葉在洞穴的一條支脈中前行,洞頂的水晶在火團的照耀下悠然亮起,蜿蜒着伸向前方。
“這條路通向哪裏?”路西菲爾問。
“出口在山脈的北端,也算是穿過山谷的近路。”
走了不知多久,他們頭頂上的水晶變得稀疏,這條路也到了盡頭。
撒旦葉念動咒語打開洞口,查看外面的情況。
這時外面已是清晨,天空中見不到龍騎兵的影子,想必已經全部退去了。
三人已經失去了坐騎,只好步行前去第五層。
其實憑路西菲爾和撒旦葉的實力,沖破禁區的結界召喚自己的騎獸并不是難事,只是那麽做會引起魔族的注意,太容易暴露身份,更何況他們離第五層的通道已經很近了。
撒旦葉最先從洞穴裏走出來,接着是奧微,最後是路西菲爾。
有了昨晚的教訓,路西菲爾和撒旦葉都對堕天使的行動加多了關注。一路上他們避開了隐藏的魔法陣和陷阱,很快就走出了山谷,在中午前抵達了第五層的嗜血森林的邊緣。
這一層的嗜血森林面積廣闊,幾乎占據了第五層全部面積的三分之一,地精一族曾在數百年間四處遷徙,最終還是将這裏做為他們最後的家。
嗜血森林與地精有和諧的共生關系。森林為他們提供隐蔽的藏身之所,而地精們從魔族那裏換回森林生長需要的能量,久而久之,這一層的嗜血森林才能有如此的規模。
撒旦葉指着幽深的森林道:“地精就生活在森林裏,接下來我們進入森林的深處就能找到他們了。”
聽說要進入森林,堕天使的面色忽然一片蒼白。誰都知道不善武力的地精族之所以能在尚武的魔界占有一席之地,與嗜血森林不無關系。據說沒有地精或是地精們承認的人帶路,輕者會在嗜血森林中迷路幾天才能出來,嚴重的可能永遠都出不來了。
奧微打了個冷戰,想确定什麽似的一直盯着撒旦葉看。
不遠處的森林在視野中呈現一片黑灰的影子,沒有半點色彩,緊張而單調,霧氣籠罩,一片不祥的氣氛。、
撒旦葉沒理會堕天使的眼神,見路西菲爾并沒有什麽特別的表示,就對他們說:“森林裏的方向感可能會有點不正常,所以你們跟好我。”說完帶頭走入了森林。
奧微不想落在後面,只好在撒旦葉的身後跟着。
随着腳步的前行,兩側的樹木自然地向後掠過。剛走出不遠,堕天使就忍不住向後看。
越過走在最後的路西菲爾,視線所及之處,樹木一點一點地将他們與外面的世界隔蔽開來,只不過短短一陣,竟讓人有身在他境、恍如隔世的錯覺。奧微趕緊轉過頭,眼睛緊緊盯着前方撒旦葉黑色的身影。如果在這裏跟丢了,憑他的本事肯定出不去。
不知不覺,風中彌散開淡淡的香甜氣味,若有若無,若即若離,好像有一群隐形的觸手想要抓住他們的知覺。随着他們向森林內部的深入,這氣味越來越濃烈。
奧微捂着鼻子,可那香甜的氣息還是不住地鑽進鼻孔。他對這種氣味非常熟悉,在夜店裏的時候,為了性奴更好地配合,魔族經常會給他們使用迷藥,他仔細地分辨着,這的确就是催*情藥的味道。
這氣味攪得堕天使心神不寧,意識混沌之際,夜店裏的一幕幕不受控制地從眼前閃過。
這時走在前方的撒旦葉忽然轉過身來,指着旁邊一處盤根錯節的樹木道:“這裏的樹木是大多數催*情藥的原料。森林用這氣味引得魔物發情,再将他們吸引進來做為餌食,就像雌昆蟲吸引雄昆蟲一樣。”他向路西菲爾擠擠眼睛:“這些催*情藥大部分在魔界消化,不少也流散到你們天界了,據說還在你們的上流社會風靡一時呢。”
路西菲爾對他的話并不在意,據他所知,魔族說的也是事實。
由于失去力量的緣故,堕天使對這種魔氣幾乎沒有抵抗力。壓抑着蠢蠢欲動的情*欲,奧微面色潮紅地看着撒旦葉問:“你說這氣味會吸引魔物,它會把魔物門吸引到哪?”。
“吸引到哪?”撒旦葉似笑非笑地望着堕天使,指着不遠處一堆黑黢黢的樹根道:“就是那兒。”
奧微向那樹根望過去,并沒發現有什麽特別之處。可細看了一會兒後,他發現那堆數根間隐藏着一片奇怪的東西。它已經腐爛了,一半埋在泥土裏,一半還暴露在空氣中,樹根在它上面盤繞着,無數細小的須根直接插入進去,已經與之融為一體。
堕天使挪了一下身體,換個角度去看,不由得吓了一跳,那東西赫然就是一張被吸幹腐爛的人皮!
奧微的情*欲被一陣惡寒洗涮得幹幹淨淨,随之而來的是一陣陣惡心。
正在這時,光滑的樹幹慢慢地發生了變化,浮現出一個個清晰的影子。先是臉,接着是他們的身體。凹凸有致,惟妙惟肖。
“這些是被樹木吃掉的靈魂。”撒旦葉邊說邊在一個魔族的浮影邊站定:“在樹木吃掉下一個靈魂前,這些人的樣貌會浮現在樹幹上,就像戰士在炫耀戰利品一樣。”
奧微戰戰兢兢地向周圍望去,森林裏的每棵樹幹上果然都有一個這樣的影子,他們好像正置身于一個龐大的鬼魂軍團裏,四面八方是數不清的鬼影。
路西菲爾看着腐爛的人皮又看了看堕天使,問撒旦葉:“有什麽可以阻止這些魔氣嗎?”
撒旦葉問:“怎麽,你有感受到什麽異樣嗎?”
路西菲爾淡然地道:“沒有,我僅僅聞到了它的氣味,很香。”
撒旦葉道:“魔氣終歸是魔氣,力量強大者是不會被迷倒的,這和由樹木直接提純後的催*情藥還是有點區別。”說完他從鬥篷裏摸出一盒小藥丸,拿出一粒遞給堕天使道:“這是地精族研制的解藥,把這個吃了,你就會好過點。”
他們繼續向前走,在列隊的鬼魂中穿行。
黑色的樹蔭連綿向上,高大的樹木伸出手爪一般的樹枝将天空切割成無數細碎的形狀,而這些形狀随着樹枝的擺動不斷變換着,紛擾着視線,甚至幹擾着能量場,根本分不出方向。
吃了撒旦葉給的藥丸,堕天使再沒受到迷藥的影響,他強迫自己專心走路,不去看樹幹上的影子,不去想剛才的人皮。
走了沒多久,奧微的身後出現了一陣浪*蕩的低喘聲,那聲音時高時低,聽得人意亂情迷,就在他錯愕的時候,那個聲音喚道:“奧微爾,快過來,我在這兒。”
奧微心裏忽然一緊,這聲音他一輩子都忘不了,喚他的不正是誘他堕落的那個魔族嗎?
他真的會在這兒嗎?
那個聲音又幽幽傳來,仿佛嘆息般:“奧微爾,我錯了。你那麽愛我,會原諒我的,對嗎?”
奧微循着惡魔的聲音,偷偷向樹林深處望着,不知不覺步子也慢下來。
真的會原諒他嗎?他有點恨自己,怎麽這時候猶豫了。
惡魔的聲音道:“奧微爾,到我這邊來,我好想你,好想你呀……”
再次轉身時,堕天使驚異地發現,那些鬼影已經都不見了,灰黑的森林忽然充滿了靈氣,一瞬間翠綠色自樹木間擴散開,姹紫嫣紅的花朵在枝頭綻放,他在淡淡的雲霧裏,長出潔白的雙翼,就像回到了第一重天的森林中。
與此同時,走在最前面的撒旦葉也聽見飄飄渺渺的低語聲從側後方傳來。
那個聲音帶着點冷漠,但依然清麗優雅:“撒旦葉,你不是愛我嗎?還在等待什麽?”
“還記得那個夢嗎?其實我也一直在等你……”
“為什麽不過來抱我,轉身來,抱我吧……”
撒旦葉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來,以前類似這樣的誘*惑聲他聽了無數遍,卻從未動過心,因為除了歌聲他從沒聽過夢裏他的聲音,所以森林從未真正打動過他。
然而這次他突然有走過去的沖動。
因為這個聲音是路西法的。
撒旦葉自嘲地笑笑,他非常熟悉這片森林,它利用路人心中最想聽到的人的聲音誘*惑目标,再産生相應的幻象,使沉浸其中的人失去意識後再慢慢殺死他們。
這種程度的魔力還迷惑不了他,然而他還是有意放慢了腳步。每當這時,他都願意去傾聽森林的誘惑聲,因為這誘惑本就來自于他自己。有時他甚至覺得能就這樣沉溺在這些甜言蜜語裏,也未嘗不是種幸福。
路西法的聲音又靡靡而來:“撒旦葉,雖然我沒有說出口,可我也愛你。”
“過來吧。”
“過來吧,我也是愛你的。”
“我也願意為你堕落,只要我們在一起。”
撒旦葉壓抑着被挑起的情動,貪婪地傾聽着由這冷漠高雅的聲音說出的淫*靡誘*惑,長久以來,這不就是他最想要的嗎?
“撒旦葉,我也愛你。”聲音又軟了幾分,也更近了,近的好像就在耳邊,就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
森林在不知不覺中染上了夢幻般的色彩,他的面前出現了一個戴着面具的天使,他的路西法。
接着他看到‘路西法’的手搭上他的肩膀,探過身意欲吻他……
撒旦葉望着眼前的幻象,邪惡地想:繼續,繼續吧……
☆、森林的蠱惑
就在撒旦葉有意要沉醉下去的時候,脖頸間一陣激涼的觸感卻讓他的情*欲蕩然無存。
他伸手覆上頸間鏈子上的戒指,它正籠着冰藍色的光華,散發着清透的涼意。
誘惑的聲音停止了。
幻覺也突然煙消雲散。
周圍是蒼茫一片的寧寂,時間仿佛停止,好像什麽都沒發生過。
撒旦葉一陣郁悶。思念之心裏有地精王的魔力,森林認得這魔力,所以戴着它想意淫一下都沒有機會。
他失落地望向路西菲爾,不知道他剛才聽到了誰的聲音,會不會是自己的?
路西菲爾的戒指也在散發冷光,撒旦葉看他時,正好碰上他迷茫的視線。
撒旦葉觀察了一會兒,終于忍不住走過去問:“剛才你聽到了誰?”
路西菲爾眼裏的迷茫突然一掃而光,淡漠地說:“你不認識。”
撒旦葉的眉頭蹙在一起,黑色的眼睛也深沉了些,他的手指摩挲着嘴唇,用疑惑的語氣道:“酒吧裏你說沒有愛上的人,怎麽現在又說我不認識?”
路西菲爾慵懶地擡起眼睑,想也沒想便說:“這是我的事,和你有關系嗎?”
撒旦葉擋在他面前,無比認真地道:“當然有關系,我既然向你表白了,總得知道情敵是誰吧?”
路西菲爾傲慢地輕哼一聲,斜睨着他:“你的情敵太多了,數也數不過來。”
撒旦葉愣了一下,緊鎖的眉毛卻随之慢慢舒展,他知道他不願意告訴他,可轉念一想,知與不知又有什麽意義呢?
走到路西菲爾身後,撒旦葉對着他耳孔靡聲地道:“多少情敵我都不怕。情敵多了說明你很多情,多情總好過無情吧。”他的聲音越說越輕,帶着情人間親昵和調情的意味:“路西法,別總對我這麽冷淡好不好?既然你有那麽多情人,也不怕多我一個。”
撒旦葉的呼吸中好似通着電流,心浮神搖間,路西菲爾側過頭,避過他吹在耳朵上的氣息。
這時森林中拂起一陣輕風,帶起撒旦葉的黑發輕輕飛揚。樹葉間簌簌的摩擦聲好像變得越來越遠,空氣裏甜膩的氣味也彌漫着溫柔的觸感,撒旦葉溫柔的耳語乘風而來:“路西法,不管有多少個情敵,我都會讓你愛上我,永遠永遠。”
他的聲音輕若翎羽,仿若咒語一般圍繞在路西菲爾身際。
永遠永遠……
路西菲爾的雙眼好似看着無邊的虛空。剛剛他不僅聽到了聲音,也看到了幻象,不是他衆多的情人,更不是魔族,而是遙遠時空裏那個站在神樹之上的人。
他聽見他在呼喚他的名字。
他的低喚就像撒旦葉的愛語,都像魔咒一樣。
他覺得有什麽在這咒語中潰不成堤。終歸感情不同于魔力,強大的力量在他面前依然無法免疫。
路西菲爾感到心像樹根般攪在了一起,他已不願再想起什麽往事,漫長的時間過去,他的心早就死了。
撒旦葉仔細觀察着路西菲爾的神色,雖然戴着假面,可他還是能從他緊緊抿着的嘴唇看出他心底的糾結。“它讓你想起了不願去想的往事嗎?”撒旦葉輕聲地安慰:“不願去想的話就忘了吧。不過是個幻覺。”
雙眼的焦點回到撒旦葉的身上,路西菲爾一聲嘆息道:“謝謝,只是個幻覺。”
撒旦葉一手扶着路西菲爾的肩膀,另一只手輕輕扯下他的風帽,柔聲道:“這裏沒有別人,別戴着它了。”說着,在那金色的發絲上印下一個輕吻。
極輕的觸感,卻有不可抗拒的力量,好像一霎那他們所有的知覺都集中在那一點上。
他們能感受到彼此略微紛亂的呼吸。
他們的視線在無意間交接在一起。
他們面對面,呼吸如蝶翼般撲打在對方的臉上。
有心的人和無心的人。
那麽近。
空氣中的香氣越發濃重,撒旦葉和路西菲爾的戒指都在散發着冷光,然而他們都沒理會。
他們的唇越發地接近,幾乎碰觸在一起。
氣氛越來越暧昧。隐匿着危險的窺探。
突然撒旦葉一揮手,一團藍色的地獄火穿過密密的樹枝,竄向不遠的奧微——他在他們說話的時候就不知不覺地落在了後面。
堕天使的面前,一段柔軟的樹根正直立而起,輕輕觸碰着他的嘴唇。他的身後,幾段樹枝也紛紛立起,情人般溫柔地環繞着他,愛*撫着他。
夢幻般的森林中,奧微的眼前出現了那個惡魔,讓他又愛又恨極的人。
惡魔慢慢走到他面前,柔情蜜意地對他說:“為什麽不過來,還生氣嗎?”
“你看,我來找你了。” 惡魔又說。
“別生氣了,我再也不會丢下你,我知道錯了,我好想你。”
奧微的大眼睛緊緊盯着惡魔,看着他雙手環住自己,溫柔地親吻。他的身體在他的愛撫下漸漸起了反應,一切就像夢一樣。他又回到了他們相愛的時光。
他真的該原諒他嗎?他已經不想再問這樣的問題了。
此刻,他願意沉浸在這短暫的甜蜜裏,就這麽沉溺下去。
突然間,溫柔的撫摸止住了,眼前的幻象突兀地消失了。
沒有擁抱,沒有輕吻,幾段粗大的樹根在地獄火的焚燒下掙紮着鑽入地底。
一瞬間,香甜的氣味淡了許多,周圍的樹木都騷動起來,樹幹上的影子露出猙獰的兇相,暴露在外面的樹根也少了。
就在那一瞬,他好像聽到了一聲聲凄厲的慘叫,也是那惡魔的聲音。
奧微錯愣地看着這一切在瞬間發生,半天才回過神來。
撒旦葉再看路西菲爾的時候,路西菲爾的神情一如當初般冷淡,剛才二人間的氛圍已不複存在。
撒旦葉不甘心地回想剛才那個美好而又暧昧的霎那,只差一點點,就差一點點,剛才不應該去救奧微,應該先去吻路西法的。他幽怨地看着衣冠不整的堕天使,心中百轉千回。路上不應該帶着他的,他果然是個愛惹麻煩的角色。
奧微意識到了剛才發生的事,趕緊背過身把衣服整好。
撒旦葉暗自惋惜了一會兒,不無譏诮地對堕天使道:“別小看了這些植物,它們精于情愛之術,據說愛撫技巧相當純熟,否則也不會俘獲比較強勢的魔族。如果我讓它們繼續下去,恐怕你就不是欲罷不能,而是要被拖到地下吸幹了。”
堕天使喘息了一會兒,紅着臉不好意思地說:“謝謝你又救了我。”
撒旦葉慵懶地偏了偏頭,一臉無所謂地道:“我們就快走出森林了,你還是跟緊些。”說完又溫柔地看着路西菲爾道:“這裏真不是調情的好地方,我們還是趕路吧。”
路西菲爾沒再戴上兜帽,心想也只有變态才會把這鬼地方也納入到調情的地點裏,想着想着卻不覺莞爾地笑了。
看到路西菲爾輕揚的唇角,撒旦葉竟有種春光明媚的錯覺。
奧微不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麽,也不敢再去回憶剛才的事情,只好手足無措地趕回他們身邊,期待着趕緊離開這個鬼地方。
就在這時,樹木間又一陣騷動,帶着野獸般的嘶吼聲和電光劃過樹葉的蜂鳴聲。
“怎麽回事?”路西菲爾靜靜地聽了片刻,問他的向導。
“哦,沒什麽,嗜血森林的自衛反應,我剛才的力道可能重了點。”撒旦葉若無其事地道。
奧微知道又是因為自己,只好滿含歉意地看着他們。
說話間,森林裏浮起一片濃重的灰霧,方向更不清楚了。
“現在怎麽辦?”路西菲爾問撒旦葉:“殺意如此強烈,難道你敢說不是沖着我們來的?”
撒旦葉抓住路西菲爾的手,鄭重其事地說:“現在逃還來得及,我們一起逃吧。”
路西菲爾揮開他,指着堕天使道:“你保護奧微就行了。我跟着。”
撒旦葉又不依不饒地抓過路西菲爾的手道:“不行,我怎麽能舍得叫你一個人跟着我們?”
“你是向導,要聽我的。”路西菲爾再次揮開那只魔爪。
“真麻煩!”不情願地抓起堕天使扛在身上,撒旦葉又側身對路西菲爾道:“跟不上,就叫我一聲。如果跑不了,就是死我也會陪着你的。”
“別啰嗦!”路西菲爾感受着周遭魔力的彙聚絲毫不遜于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