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6)
老板,看來他們把你也當成了目标,你少來魔界,還是多加點小心。”
路西菲爾撫摸着戒指,戒面的反光映出戴着面罩的面影,只低哼一聲,并沒說什麽。
然而兜帽惡魔心情不錯,似乎有得意忘形的傾向,不怕死地把路西菲爾打量了一番,戲谑地說:“呵,難道他們真的盯上你了?看你裹得這麽嚴密,難道他們就不怕把你獻給魔王後被退回來?”說着他自己也笑起來。
馬吉爾生氣了,他沖惡魔吼道:“那個變态,我們老板都懶得看一眼。”
兜帽惡魔不屑地揚起嘴角,故意要和他頂上兩句,眼角瞄着路西菲爾道:“你怎麽知道?我倒聽說新魔王風流倜傥、性感英俊,說不定到時老板享受得很呢。”
清晨的風很涼,吹得人有點冷。
路西菲爾冰冷的目光落在兜帽惡魔的背影上。光暗之戰以來,再沒有人敢這樣對他說話,沒有人敢蔑視他的權威。如果不是他此時對他還有用,如果他身在天界,他一定讓他知道挑戰他底線的下場。
路西菲爾有點恍惚,他好像想起了一些很久很久以前,在他還不是副君,還沒有獲得權力時,那些被人遺忘的日子。
伸手扯着被風吹動的兜帽,路西菲爾對惡魔說:“我只警告你一次,說話時要放尊重點。”雖然他的聲音不大,但語氣卻前所未有地嚴厲。雖然沒用上任何靈力,但卻仍有無形的壓迫感。
馬吉爾出了一身冷汗,趕忙把想說的話都咽了回去。
兜帽惡魔也感覺到路西菲爾的确生氣了,于是也換上誠摯的語氣,彬彬有禮地道:“天使大人,我只是開開玩笑,并無意冒犯你。”
路西菲爾看也不看他一眼,随手把車窗兩側的簾子拉好,将他們隔離在視線之外。
馬車繼續前行。
沒有了那兩個人的聒噪,魔界郊外再次陷入沉靜。不明的嚎叫聲會偶爾傳來,亦遠亦近。
☆、情況突變
一路行來,不知不覺已經是下午。路西菲爾看着逐漸接近的懸壁,不禁猜想起沙卡利曼耶爾堕落前是不是也掙紮過,是不是同薩麥爾一樣有一個深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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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茫人海,他能找到他嗎?哪怕是一點點線索。
而找到之後呢?
悠揚的魔笛聲響起,吹奏的正是路西菲爾在酒吧裏即興寫的曲子。
路西菲爾仔細地傾聽,他沒想到兜帽惡魔會吹笛子,而且他的記憶力這麽好,只看了幾遍樂譜就能分毫不差地用魔笛表現出來。
路西菲爾微微嘆息。雖然他對自己的作品很滿意,可還是敲了敲車窗,對惡魔說:“換一首不傷感的曲子好不好?”
惡魔對他的話置之不理,繼續吹着。
外面傳來馬吉爾的催促聲:“換一首不傷感的呀。”
仿佛已被靈感牽引,惡魔沒有理會他們的提議仍然自顧自地吹奏着。到了路西菲爾中斷的地方,他竟然很自然地接了下去,而且曲調一轉,節奏也明快了起來,就像一切的不如意都煙消雲散了一樣。
路西菲爾想起他曾經說禁斷之愛也未必都是不好的結局,也許他的曲子就期待着這樣一個明快的結尾。他希望薩麥爾能獲得幸福,可真能如願嗎?
馬吉爾想趁機再說惡魔兩句,這時路西菲爾的聲音自馬車裏傳來:“讓他吹吧。”
馬吉爾欲言又止。他摸不透這“老板”的心思,只好撇撇嘴,順着他的心意行事。
惡魔一遍一遍地吹着這支曲子,路西菲爾不厭其煩地聽着,心情卻也慢慢明澈起來。
忽地地上出現一道道黑色的影子,是一群飛龍自西索城上空低掠而過。
風裏混入越來越濃重的硫磺味。
迎着幹澀的風,不知不覺他們的馬車已經爬上了懸崖,來到了西索城的大門前。
魔笛聲在他們來到城門前就停住了。
西索城是魔界第三大城市,僅排在魔都索多瑪和魔王別西蔔統轄下的巴比倫城之下。
與法格恩魔族天使混雜的情況不同,西索城裏居住的大多是魔族,天使很少。
作為把守通道的城市,西索城的城防非常堅固,城外布有多層結界,城門前的地面上有由光滑的石頭鋪就而成的巨大的五芒星圖案及魔界語拼寫的“西索城”組成的魔法陣,這魔陣不僅美觀氣派,更重要的是那些經過特殊處理的石頭對光暗屬性異常敏感,即使成功轉化屬性的堕天使也可以分辨出來,純光明屬性的天使就更不可能通過僞裝進入了。
馬車剛在城門前的魔法石陣上停下,以馬車為中心半徑兩米左右的石頭就亮了起來。
馬吉爾十分無奈地從馬車上下來,石頭的光亮在他的腳下形成一個圓形,他走到哪裏就亮到哪裏,影子般地随行着。西索城馬吉爾來過無數次,每次都會在城門處引起魔兵的關注,他實在讨厭這種感覺。
果然,一群魔兵頗具聲勢地出現在他們周圍。
“你們是幹什麽的?” 一個魔兵高聲喝問。
“進城。”馬吉爾回答,态度很友好。
一個隊長模樣的魔族朝這邊望了一眼,看見了馬吉爾,便笑着過來打招呼:“原來是馬吉爾,你平時大多上午到西索城來,今天怎麽天快黑了才來?”
馬吉爾經常在西索城與天界之間往來,與守門的魔族已混得熟絡了,很自然地道:“紅色*情人節嘛,我這有一批玫瑰花要送到訂貨的酒吧裏,客人急着今晚就要,所以我就提早了些。”說着他從口袋裏摸出一個薄薄的很精致的小冊子,封面上有孟菲斯托的火焰紋章,是貿易的特別許可。持這種許可的天使可以自由出入西索城做生意。
守門的惡魔看了眼許可,擡起眼皮說:“馬吉爾,進城沒問題,不過你知道要例行檢查的。”
“當然知道。”馬吉爾很配合地從車上下來,走到馬車的尾部,熟練地打開貨箱,裏面是打包并冰凍着的含苞待放的紅玫瑰花。由于魔界無法種出玫瑰,所以新鮮的玫瑰花也是暢銷品,這一車十幾萬支玫瑰花在紅色*情人節可以賣不錯的價錢。
馬吉爾不假思索地取出一包玫瑰花,指尖凝聚起光明力量,輕輕在玫瑰上一點,這一包花蕾上的薄冰就以可見的速度融化開來,玫瑰花也在緩緩地綻放,異常嬌豔。
馬吉爾對魔族說:“莫裏斯大人,情人節三年一次,這些你們拿着烘托下氣氛吧。”說着,又從兜裏摸出一小袋金幣遞給他。
莫裏斯露出滿意的表情,示意手下把花拿下去,又掂了掂金幣的重量,就轉身來到車前,對側坐在車沿上的兜帽惡魔道:“你的證件呢?”然後又仰首對車裏的路西菲爾說:“請你也出來。”
路西菲爾坐在馬車裏紋絲不動,馬吉爾連忙上前指了指路西菲爾道:“莫裏斯大人,他是我的老板,不常來魔界的,所以你可能沒見過他。他早就聽說魔族情人節的狂歡很熱鬧,這次恰好有空,就要我帶他順便過來玩玩。”
路西菲爾對莫裏斯輕輕點了點頭。
莫裏斯低頭看了看魔法陣上的光芒,一臉無奈地對馬吉爾說:“馬吉爾大人,你應該知道,不久前熾天使薩麥爾堕落了,逃亡魔界,兩天前魔王陛下同意協助烏列大人封鎖通往魔界下層的路,所以現在不認識的天使都要認真辨識才行。”
馬吉爾心裏一沉,偷偷看了一眼車裏的路西菲爾,盤算着對策。看來他們的時間選得不太好。
“所以——”莫裏斯拉長了聲調,微微颔首,客氣地對馬吉爾說:“請讓你老板拿掉假面,我們要核對過才行,不會耽誤你們多少時間。”
“這個……”馬吉爾暗自深吸口氣,馬上裝出很為難的樣子,偷偷對莫裏斯說:“莫裏斯大人,實不相瞞,我這個老板在天界經常出入上流社會,要是讓他的朋友們知道他溜到魔界找樂子那是很沒面子的事。而且他的脾氣不太好,他要是因為這件事遷怒于我,我的這份工就沒了。怎麽樣,想想辦法吧。”
“這個我也沒辦法,馬吉爾大人。現在是特殊時期,要是因為我的松懈放過了薩麥爾,我丢的就是命啦!”
馬吉爾“哦”了一聲,心裏糾結着怎麽和路西菲爾解釋。
“莫裏斯大人,你說,我們可以繞道旺度城麽?”馬吉爾問。
“現在哪裏都一樣,馬吉爾大人。”莫裏斯好心地給出建議:“你不常去旺度城,不知道現在那裏的形勢。因為旺度更偏遠,守衛易于松懈,所以最近那裏檢查得更嚴呢。”
馬吉爾愁眉苦臉。這次出來處處碰壁,倒黴透了。
這時兜帽惡魔從口袋裏摸出一份契約式的文件來,随手遞給莫裏斯。
馬吉爾偷瞄了一眼,那份文件和他的特許證件差不多,是表明魔族的經商身份的。
莫裏斯仔細看了那份文件後,表情瞬間恭敬起來,客氣地陪着笑道:“摩洛大人,你很少到西索城來,所以我們沒認出來。真對不起,對不起。”
兜帽惡魔輕咳一聲道:“我去了法格恩,就順便搭了他們的便車回來。”
莫裏斯點頭道:“這樣——自然是的。”
馬吉爾一頭霧水,怎麽這魔族突然就這麽受禮遇了?
一直沒有動靜的路西菲爾打開馬車的前車窗,也向外張望。
“天使,請配合我們的檢查。”一個魔兵走上來,說話的語氣也很客氣,看來是受到了魔族身份的影響。
馬吉爾有點急了。執行任務前,卡麥爾已經叮囑過他千萬不要讓人看到“老板”的臉,馬吉爾自然明白這其中自有意義,而這也是他這次任務很重要的部分。
馬吉爾想了想,仍不死心地對莫裏斯道:“他是我老板,你連我也不信嗎?”
莫裏斯的态度忽然嚴肅了起來:“這個……不行!。”
路西菲爾仍然坐在車裏,顯然不打算配合檢查。魔兵們看在摩洛和馬吉爾的份上,都暫時保持着很有耐心的模樣。
☆、西索城
摩洛好整以暇,似笑非笑地道:“老板,他們就是核對相貌,又不是搜身,不用脫光衣服,你配合一下不就完了?你這樣不配合,就能證明你不是薩麥爾?”
馬吉爾怒視摩洛,心裏吼道:魔族到底信不過,終究還是幫着魔族的。于是剜他一個白眼,另想對策。
“看來這次是我欠考慮,選錯了時間。”路西菲爾的視線越過前來檢查的魔兵們,對馬吉爾說:“這次我也沒有非來的必要,以後有的是機會,生意你可以幫我照料,我還是先回天界吧。”
“老板——”馬吉爾有點懵。他沒想到老板突然決定不進西索城了,難道要去旺度城試試?
“我先回天界,等薩麥爾的風波過去後再來好了。”路西菲爾語氣淡淡,并無半點惋惜的表示。
正在馬吉爾猶豫的時候,兜帽惡魔卻忽然嚴肅了起來,斬釘截鐵:“等等!”
摩洛的語氣中帶着不容置疑的确定,甚至有點嚣張。
莫裏斯微微怔了一下,也有點不明狀況。
“莫裏斯大人。”在衆人驚異的目光裏,摩洛從車上跳下來,摟住莫裏斯的肩膀,瞥了路西菲爾一眼,用帶着商量的語氣說:“這個天使和我還有債務糾紛,這次讓我好不容易碰上,不能讓他就這麽走了。看在我的面子上,你也放他進去吧。至于他的身份,我來擔保他不是薩麥爾。”
莫裏斯受寵若驚。偷看了一眼路西菲爾,忽然露出暧昧的笑容,讨好般地道:“摩洛大人,既然他與您還有債務,又由您做擔保,我們放人就是。”
路西菲爾冷眼看着這一切,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當他看到莫裏斯對摩洛比較恭敬的時候,就猜測他在魔界可能有些名頭。
他想再用他們的契約賭一次,如果兜帽魔族同意帶他進入西索城當然最好,如果不行,他也可以等待下次機會。沒想到他賭對了,這個叫摩洛的魔族對這枚戒指的确非常看重。
路西菲爾撫摸着戒指,對惡魔投去一瞥:“多謝。”
“不用客氣。”摩洛輕輕側首,面容依然隐藏在兜帽的陰影中,整個人卻帶着邪氣。
伴随着一陣突來的旋風,馬車徐徐地駛進了魔族的第三大城市。
雖然達成了目的,但馬吉爾有種不好的感覺,卻說不好是什麽,總之莫裏斯的态度轉變得太快了,他有些隐隐的不安。
“把你的通關文件借我看看呗。”馬吉爾看着默不作聲的摩洛,越看越覺得魔族這副深沉的樣子叫他心裏沒底。
摩洛大方得很,想也沒想就把那文件遞給了他。
馬吉爾認真地查看,從紙張的質地到紋印的字跡都沒放過。通關文件上的确寫着摩洛是連鎖酒吧“紅色禁咒”的老板,并且蓋着魔王撒旦葉的紋章。
馬吉爾又将信将疑地把文件看了幾遍,并沒發現任何破綻,只好又把它還給摩洛,酸溜溜地說:“原來你真是索多瑪的大老板。而且你在魔界很吃得開啊,我其中一個訂貨商還是你的酒吧呢。”
摩洛唇角浮現一抹輕笑,沒有回答。
路西菲爾對馬吉爾說:“你先去找個住處,然後處理訂貨商的事情。”
馬吉爾應了一聲,馬車就轉了個彎,駛向西索城的中心。
入夜的西索城燈火輝煌,由于是黑色*情人節的關系,今天大街上游蕩的魔族格外地多。他們穿着盛裝,有的還戴着誇張的面具,三五成群,有說有笑,暧昧迷離的目光在不安分地尋覓着。還有成雙成對的情侶,說笑着、打鬧着、接吻、撫摸着,有情人的和正在尋覓情人的彙集在一起就象一股股潮流,緩緩地在街道上流動。
馬車在人潮間的縫隙裏穿行,摩洛不知什麽時候摸出了一個黑色的假面罩在臉上,也融入到了這個狂歡的氣氛之中。
西索城的魔族由于少與天使混居,所以在情人節裏更加地恣情縱意,不時有魔族肆意大膽地拍着馬車的車門,打着手勢叫嚷着:“天使,下來加入我們的狂歡吧!”
幾個魔女看見側坐在馬車邊緣的摩洛,自然不肯放過,也主動湊過來挑逗:“帥哥,做我的情人吧。”“我們去約會怎麽樣!”
一張張魔族的面孔在路西菲爾的面前閃過,興奮的,戴面具的,美麗的,妩媚的……路西菲爾沒有一一去分辨他們,在他看來,他們只是這個街道上,這個特殊日子裏的一個個裝飾品而已。
場面雖然喧鬧混雜,但遠處一座巨型塔形建築卻吸引了路西菲爾的注意。
塔形建築下寬上窄,巨石砌磊的牆壁上篆刻着繁複的隐隐發亮的符文,就如一根擎天巨柱聳立在雲天之間。它的所在集結了多種結界,沖天的魔氣在它的頂端彙聚沉沉的烏雲,形成旋渦,正如波浪似地湧動着。此時,它的某幾層正擠滿了人,不時從其中迸發出一陣陣沖擊波和人群的吶喊聲。
“那個是武鬥場?”路西菲爾盯着那不凡的建築,問馬吉爾。
“範托紮克。”周圍太吵,馬吉爾不得不大聲說道:“魔界第二大武鬥場,一百零八層。比武的魔族會從第一層打起,每勝一場就升一層,負一場就降一層,這樣能打到頂層的已是翹楚了。除了武鬥,範托紮克武鬥場還兼顧着賭博等生意,所以是魔族最常光顧的地方。”
“範托紮克。”路西菲爾道:“還有嘉特蒙達。”
“是的,範托紮克只排第二。嘉特蒙達才是最大的武鬥場,位于魔都索多瑪城,更堅固,武鬥規格也更高。嘉特蒙達在光暗之戰後三千三百三十年建成,耗費魔力和黃金無數,據說非常堅固,能同時抵禦住十幾個魔王級別的能量。光暗之戰後,在魔族長老們的推崇下,這樣的大型武鬥場還興建了好幾個。魔族們認為武鬥場是魔族精神的象征,也是力量的象征。即使前魔王畢加索更偏好風格華麗的行宮,卻仍不得不對這些武鬥場青睐有加。畢竟好鬥是魔族的本性。”馬吉爾問路西菲爾:“老板,想去那裏看看嗎?今晚特別,那裏應該更熱鬧。”
路西菲爾望着那恢弘的建築,沉默了一會兒說:“不用。”
馬吉爾忽然想起了什麽,問摩洛:“你也是魔族,也在武鬥場打過吧?”
摩洛淡然道:“打過幾次。”
馬吉爾幸災樂禍地道:“就幾次,看來結果不怎麽好啊。”
摩洛随口答道:“我贏了。”
馬吉爾知道他的實力不弱,不禁追問:“那你怎麽不接着打下去?這麽多人能為你呼喊,為你瘋狂,為你血脈噴張,而且你還能得到大額的獎金,這在魔族看來是最風光不過的事了!”
摩洛靠在車廂邊,任由夜風吹動他的風帽,思想似已游離在外。
路西菲爾注視着他,他對摩洛的了解雖然有限,卻也感覺到他并不經常會露出這樣的表情的。
馬吉爾并沒理會魔族的反應,繼續說笑道:“你們魔族崇尚武力,武鬥場可是絕好的展示機會,你看今天那麽多人不在酒吧尋覓豔遇卻跑去武鬥場,可想而知這次的贏家可絕不缺少情人啊。”
“沒興趣。”摩洛忽然說。
馬吉爾有點不高興,摩洛的反應讓他有種被看扁了的感覺,雖然他承認他比自己厲害那麽一點點。馬吉爾暗想:拽吧你,我看你是怕輸了丢不起人。權作自我安慰。
二人說話間,馬車終于突破了洶湧的人流,繞過武鬥場,走到一條偏僻些的路上,在一家旅館前停了下來。
☆、同行
旅館是一座暖白色建築,線條柔和,前後由八根羅馬骈柱拖着,在魔界暗灰色主調的建築群中非常顯眼,在魔族的眼中看來,這也應算做是異域風格。
這旅館的生意平時一般,主要接待來自天界的天使,但薩麥爾事件發生後,天界能來西索城的天使少了很多,所以生意更加慘淡。但就像很多天使偏好魔界的物品一樣,不少惡魔也成雙成對地在情人節期間來這裏找新鮮感,因此客房也緊張了起來。
“老板,您的套房在三樓,上去休息一下吧。”馬吉爾找出一串鑰匙遞給路西菲爾。
“馬吉爾,我也累了,今晚就住這兒麽?看起來不錯嘛。”摩洛遠遠地招呼他。
“對不起,沒單獨預訂你的房間。”馬吉爾黑着臉,“今天特殊,這裏竟然也沒房了,不然你和我住一起吧。”
“我可不想和你擠在一塊。”摩洛忙不疊地反對:“我倒是可以和你老板住一起,他一個人住套房多浪費呀,我和他住一起,還可以順便做他的保镖,不另收費。” 摩洛狡黠地笑道:“在完成交易前,我不想讓他離開我的視線。”
“摩洛大人,你怎麽這麽多要求?或者,你在魔界那麽多酒吧,随便找個去處不好麽?”
摩洛低笑道:“天使大人,你以為這是在天界,我們魔族得任你差使?”
馬吉爾被噎得說不出話,天使在魔族面前總是難免有些優越感,他雖然經常在天魔兩界往來,但有時還會犯傲慢這個壞毛病。
路西菲爾聽到了他們的對話,對馬吉爾道:“你留在這裏,我們一會兒就走。”
馬吉爾站在原地,他沒聽明白剛才的話,不禁問道:“你是說我留在這裏,而您與這個惡魔繼續上路嗎?”
摩洛似也覺得頗為意外,望了望路西菲爾,又看向馬吉爾,挑釁般地道:“愛操心的天使,我帶着你老板去魔界下層,你可放心?”他好像覺得還不過瘾,故意提高聲調道:“二人世界呢。”
馬吉爾不敢違抗命令,可又心裏郁悶,惱怒地對摩洛說:“請你閉嘴!”
摩洛不再說話,只是看笑話般地觀察着馬吉爾的表情。
“你叫摩洛?” 路西菲爾問。
摩洛點頭。
馬吉爾暗自哼了一聲。
路西菲爾對馬吉爾道:“接下來的路坐車并不方便,在魔王的結界裏也不能随意飛行,你去弄兩個騎獸過來。”他又問摩洛:“摩洛,現在你是向導,有什麽建議嗎?”
摩洛頓了頓,環抱着雙手,好整以暇地說:“我建議一路上你還是聽我的。”
路西菲爾淡淡地道:“這個不行。”
摩洛不再堅持,只是誇張地聳了聳肩膀,便走進旅店大廳找了個沙發坐下。旅店的天使夥計手腳麻利地端來在天界十分受歡迎的玫瑰花茶,又有兩個魔族夥計連忙出來幫馬吉爾把馬車引到院子裏。
與旅店的外觀一樣,大廳的裝修也是天界的風格。
燭光在裝飾繁複的多層枝形吊燈上跳躍着,投下一圈圈的光暈,溫暖華貴。摩洛靠在溫暖的黃白色系繪有藤蔓和花朵圖案的靠枕上,并沒摘下他黑色的兜帽。渾身的黑色仍使他看起來如同這大廳當中一塊抹不去的影子。
見摩洛已經走開,馬吉爾終于找到了與路西菲爾說話的機會,便不解地問:“大人,您是說我的任務已經結束了嗎?我是卡麥爾大人派來與你同行的,完不成任務我不能回去。”
“原本我并不知道烏列大人與魔王間的協議,既然現在情況有變,我的計劃也要做一點調整。你就這樣和卡麥爾大人複命好了。”
馬吉爾争辯道:“大人,雖然魔界與天界有千年的和平之約,但獨自去魔界下層還是有危險的,況且你和那個叫摩洛的惡魔本來并不認識,他靠得住嗎?”
路西菲爾淡淡地道:“這個不需要你過問。”
馬吉爾名義上是魔界的商人,暗地裏仍為卡麥爾的手下,以軍人自稱。軍人以服從上級命令為天職,他知道眼前這個天使連卡麥爾也要讓其三分,位階一定很高,所以不再多問,只好點頭應道:“是,大人,請您多加小心。”
路西菲爾說:“謝謝你。”
馬吉爾心裏一陣嘆息,卡麥爾大人派他來時說過路上的一切都要聽“老板”的吩咐,可能卡麥爾也沒想到“老板”剛到西索城就把他炒了。
想起路西菲爾剛才的吩咐,馬吉爾道:“大人,您先休息一下,我這就去找騎獸來。”說完就走出旅館,穿過大街,拐到一條小路上不見了。
西索城外。
莫裏斯遠望着武鬥場上空缭繞的雲層發呆。在這個魔族非常重視的節日裏,不幸輪到他來值班,否則他現在也應該加入狂歡的隊伍,穿着華服戴上面具,喝着啤酒唱着歌,或者正和情人享受幸福時光呢。
“嘿,剛才那個馬車怎麽回事?” 另一個隊長奈森走過來問他。
“什麽怎麽回事?” 莫裏斯故作姿态。
“我在城上都看到了,那個天使你沒有檢查。”
“那又怎麽樣?”低笑一聲,莫裏斯道:“你沒看到馬車外還有一個魔族嗎?”
“魔族怎麽了,我們例行檢查又不關他的事。” 奈森很不屑。
莫裏斯忽然暧昧地道:“今天是黑色*情人節,說白了也就是尋覓豔情的日子,魔王陛下當然也不會閑着。”他神秘地道:“那個天使已經是他的獵物啦,我還有檢查的必要嗎?”
“你是說剛才那個就是魔王大人?!” 奈森恍然大悟狀。
“沒錯。”
“你看到他的文件了?”
“當然。”
“文件裏寫他是連鎖酒吧的老板?”
“是啊,編號666的文件,酒吧老板的身份,應該是他本人了。”
奈森疑惑地道:“文件會不會是他偷來或是仿造的?”
莫裏斯不以為然地笑道:“文件是真的,紋章也是真的。誰有本事從魔王陛下那偷東西?”
“也對。真讓人羨慕啊,黑色*情人節魔王大人摟着捕獲的天使翻雲覆雨——”奈森晃晃腦袋,無奈地道:“我們卻只能在這裏守城門。”
莫裏斯嘿嘿地笑着,心想看來每個魔族在這個日子裏都是不甘寂寞的,便故意打趣他道:“不服氣你也到武鬥場比比,如果你能一口氣打到頂層并打敗他,你也是魔王啦,就怕到時情人太多,你招架不住。”
隊長道:“我可沒那本事,不過我也是六十六層的級別了。”
莫裏斯有點好色,可更是個武癡。他剛剛打到六十三層,所以當他得知奈森已經打到了第六十六層,立刻露出佩服的表情說:“我怎麽不知道?快給我講講當時的情況。……”
馬吉爾走後,路西菲爾坐在白色雕花沙發的另一側靜靜地享用玫瑰花茶,似乎已經無視了魔族的存在。
隔着玫瑰的香氣,路西菲爾觀察着同樣戴着面罩的魔族。遇到他是一場意外,卻也是一個不小的收獲。馬吉爾雖然可以帶他穿過魔界的城市,但在索多瑪加強巡查的特殊時期,這樣一個有勢力的魔族商人能減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他想,魔族一定也在懷疑自己的身份,而且他本人也并不完全可信,然而這些都算不得什麽,他覺得自己仍有把握應付接下來的局面。
明澈的燈光下,路西菲爾放下茶杯,上半身靠在柔軟的沙發靠枕上,耐心地等待馬吉爾歸來。
望着把自己當做空氣的天使,魔族忽然心中煩躁,一時也說不清來由。他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到落地窗邊向外望了一陣,又在大廳裏來回走了一遭,打發這無聊的等人時光。
驀然轉身,他看到路西菲爾竟也在看着自己,冰藍的眼睛裏不經意間流露的也許是揣測,也許是疑慮,也許還有不信任。
然而在那個瞬間他們的目光交彙,撒旦葉的心裏竟忽然異常地踏實。不信任也好,疑慮也罷,只要他的目光能注視着自己,所有的負面感覺便煙消雲散。撒旦葉不禁疑惑,這是自己的獨占欲麽?
撒旦葉微微一笑,不料天使此時已收回目光,又捧起茶杯,兀自喝茶了。
一切好像又回到對視之前,然而對撒旦葉來說,此一時,此一刻,一切似乎又都不一樣了。
天使拿茶杯的動作那麽優美,那嬌嫩鮮紅的玫瑰花瓣在清澈的水裏浮浮沉沉,竟好似也帶上了某種誘惑。
側頭看着他的動作,撒旦葉像受到某種蠱惑般,竟不想漏下每一個細節。
玫瑰的香氣如此粘稠,帶着水一般的張力與質感,如同透明的蝶翼,撲打在他們周圍。
他看他張開豐潤的唇瓣,在茶杯上淺淺地啜着,那失落的戒指在他的中指上閃着流螢般的光澤,而無名指上,還有一個小小的傷口。是他留下的。
是他留下的。他偷偷地抿了抿唇。唇邊還殘留着血的味道。
那傷口忽然觸碰到了他心裏柔軟的地方。讓他有了一種明悟。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的眼神總是在不經意間追随着他。在神跡酒吧裏,他就對這個天使有莫名的好感。他不知道這感覺出現在什麽時候,現在回想也毫無頭緒,也許在他譜了曲子的時候,也許在他對着花尤發感慨的時候,也許在他為了戒指和自己較勁的時候……可他知道這份感覺并不來自于戒指也并不關乎發色,而是在他沒有發覺的時候就支配了他,讓自己跟着他來到這裏。
他就這麽輕易地答應了天使的要求,而他本可以找機會将戒指搶過來的。細想起來,他們偶然的相遇裏,契約與交易不過是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合情合理的借口。
他覺得不可思議!他覺得有些興奮!
可他忽然又迷茫了。
他化名摩洛在天魔兩界往來,這麽多年來只對金發天使有好感,對其他人的誘惑都是不屑一顧的。可眼前的天使根本沒有露出頭發,他的好感又從何而來呢?難道夢只是夢,這麽多年來苦苦的尋找都只是一個幻覺,喜歡金發天使不過是他的自我暗示和淫亂的借口罷了?
原來他夢寐以求的愛情,不過如此。
愛情終歸不是一個符號,而是一種奇妙的感覺。
他吸引着他,而這次吸引了他的,到底是什麽?神秘的身份?未知的任務?
盯着杯子裏的玫瑰花瓣,撒旦葉的心不由得漂浮了起來,也在随着花瓣旋轉。他躍躍欲試。他想知道答案。
這一刻的确有些不同。
這種奇妙的感覺不是在天使們身上所體會到的單純的占有與情欲,更是一種欣喜與甜蜜,還有一些無法說清的東西,難道是情人節的關系?
撒旦葉又覺得有些遺憾。如果不是太執着于得到戒指,剛剛逝去的淩晨,在神跡酒吧,他們是不是還能更進一步呢?
不過也沒有關系,他有點享受這個過程了,他相信這場狩獵結束後,獵物無法逃出自己的手心。
胡思亂想中,撒旦葉又偷看了天使一眼,看到他覆在面容上的銀白色面具,忽然想起還不知道他的名字。
平複下紛繁錯亂的心情,撒旦葉重新露出自信的笑容。
這個情人節不尋常。
☆、光暗之名
休息區的這一角非常寧靜,只是偶爾有幾個魔族自遠處樓梯處上上下下,發出輕輕的腳步聲。撒旦葉見時機已到,就從容而大方地坐到路西菲爾身邊,柔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