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四章
林幽若走進咖啡店，在徐母面前坐下。才兩個月的時間，徐母似乎蒼老了很多，連看她的眼神也不再那麽高高在上了，林幽若擔心地問：“阿姨，您身體還好吧？”
“謝謝你的關心。我這次來找你是有一件事要拜托你，林小姐，請你一定要答應我。”
“阿姨您不要這麽說，如果是我能辦到的，我一定會盡力的。”
“林小姐，我想你也應該從新聞裏了解了我們家現在的情況。公司現在的情況很不好。我希望易安能安心地留在公司，我不想他為任何事分心，做出對公司不利的事。”
“他不是一直都在嗎？”
“他人是在公司，可是他的心一直都在你身上。易安本來早就應該去美國總部的。他現在遲遲不肯走我知道一定是因為你。只要有一點點時間他都想去看你。他的心完全不在公司上。而且……現在只有沈茜能夠幫他……”
此時的林幽若已經聽不到徐母的聲音了，腦海裏浮現出徐易安的樣子。是這樣嗎？這個傻瓜，難怪他會在那麽晚出現在家裏。是加班之後還跑去看她嗎？明明很辛苦，可是他疲憊的臉居然可以在她面前笑得那麽好看……林幽若把噙滿淚水的視線投向窗外，嘴角不自覺上揚起來。
“林小姐……”徐母喚醒失神的林幽若。
“阿姨，”幽若哽咽着打斷徐母的話，說，“我會離開易安的。”
徐母詫異地看着幽若，林幽若卻笑着說：“阿姨，我會跟徐易安分手，讓他去過屬于他的人生，您說的對……他的幸福……我給不了。既然這樣，還不如早點放他自由，長痛不如短痛嘛。”
林幽若在微笑，眼淚卻不争氣地流了下來，看得徐母有些于心不忍，問道：“林小姐還有什麽要求嗎？雖然公司現在有點問題，但是你提的要求對我們來說還是不算什麽的。我一定會盡量滿足你。”
“我的要求就是……如果徐易安再遇到真心相愛的女孩，不管她的家庭怎樣，身世怎樣，請您一定要讓他們在一起。徐易安……其實是個很脆弱的人，他比任何人都要害怕傷害。如果他問起我，您就告訴他我是為了錢才跟他分手的，我想這樣他心裏會好過一點。”
說完，林幽若站起身來走出了咖啡店。看着眼前這個瘦小的女孩漸漸遠去的背影，徐母開始不知道自己這樣做到底是對還是錯。
“易安，你要去哪裏？”徐母走進客廳剛好與正要出門的徐易安走了個對面。
“沒想去哪，随便走走。”
“你不用去找她了。”徐母避開徐易安的眼睛有些底氣不足地告訴他，“她收了我的錢，答應不會再見你了。”
徐易安憤怒地看着媽媽，道：“你把幽若怎麽樣了，威脅？恐吓？還是對她說了我和沈茜怎麽樣了的話？”
“你……”徐母氣得說不出話來，即使自己有做過什麽，由兒子把她想得這麽不堪讓她失望透頂。
徐易安忍着憤怒沒有發作出來，轉身沖出了門。
“易安……”徐母氣急敗壞地癱坐在沙發上，想着，林幽若應該會說到做到吧。
“還真是不容易啊。”林幽若把冰品車推回來之後，就已經癱在地上動彈不地了。全身的衣服被汗水浸濕得像剛被雨淋過一樣。
“幾天不見，你怎麽堕落成這樣了？”看到和以前一樣在為錢拼命的林幽若，徐易安放下心來。
林幽若迅速擡起頭來，是徐易安，他正笑着俯視着自己。是在做夢嗎？林幽若的心狂跳了起來，不是做夢，他真的回來了。因為幽若聽到頭頂上的聲音說：“幹嘛像個小孩子一樣賴在地上？你該不會是想讓我抱你起來吧？”
幽若低下頭不敢看他，于是冷冷地說：“你怎麽回來了？”
林幽若等着他對自己發火，然而他卻沒有，幽若正要擡頭看時，卻被突如其來地橫抱了起來。
“現在知道我有多重要了吧？”徐易安得意地說。
幽若愣了一下，意識到自己不能這樣做，開始掙紮：“放我下來，放我下來……”
“不要動！”幽若聽到徐易安說，“你現在不抓緊我，以後就沒有機會了。”
這一句話似乎說到了林幽若的心裏，她停止掙紮，靜靜的感受着徐易安的懷抱。她聽着他強健而有力的心跳，慢慢将臉貼在他的胸口，聞着他身上散發出的淡淡的香味。然後，極力忍住在眼眶裏打轉的淚水。
“明天我就要去美國了。我還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來。”毫不知情的徐易安失落地說。
“……”也好，走了也好。
“我會盡快把那邊的事情處理完，你不要太想我……喂，你不打算下來了嗎？”
徐易安在門口把林幽若放下來，林幽若垂着眼簾告訴自己：結束了，已經結束，我們就只能走到這裏了。她擡起頭來，冷冷的對徐易安說：“既然走了，就別再回來了。”
“幽若，我不是保證過會很快回來了嗎？這個時候你就不要再跟我鬧別扭了。”
“我不是在跟你鬧別扭。既然來了，那麽我就正式的跟你說一下吧，我們……分手吧。”
“分手？”徐易安看着林幽若懷疑自己聽錯了。
“對，我們分手吧！”
林幽若避開徐易安受傷的眼神，不敢看他，卻被徐易安一把攬進懷裏，他心痛地說：“幽若，我已經很累了，真的很累。只有在你身邊我才能把所有煩惱忘掉，請你不要這樣對我。”
這一刻，林幽若差一點就心軟了。可是她痛苦的明白，她不能使他忘記煩惱，她只會成為他的煩惱。他已經很累了，而自己只會讓他更累。
林幽若狠心地用力推開徐易安。大聲地告訴他：“我們分手吧，是真的。”
“這麽說你……”
“是，我收了你媽媽的錢所以跟你分手！”林幽若把話搶過去大聲地說出來，不知道為什麽，她不想聽到他說，她寧願自己先在他面前承認。
徐易安看着林幽若的眼神頓時因憤怒加深了顏色。林幽若直視着他，心痛的了解到他的心痛。
“為什麽？為什麽要她的錢，你要錢我不會給你嗎？”
“靠你給的話太慢了!我要和你結婚，正式成為徐太太才能得到你的錢，我等不急了。我更不想有那樣一個不喜歡我的婆婆，況且以現在的形勢看我也當不成徐太太。”
徐易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這個女人，這是林幽若說的話嗎？又或者，面前的這個人是林幽若嗎？徐易安憤怒地質問她：“是誰說的不要依靠任何人，是誰說要靠自己的力量開一家屬于自己的冰品店，是誰要做成功的女強人，當初那個堅強的林幽若去哪了？嗯？你說啊，那不是你說的嗎？你知道你現在在說什麽嗎？”
“堅強？你知道我有多辛苦嗎？真的以為我是無敵鐵金剛嗎？你面對五百萬會無動于衷嗎？在這麽多錢面前我才認識了我自己。愛錢！就是我的本性。”
“啪！”一個巴掌重重地落在林幽若的臉上，林幽若隐忍了很久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掉了下了。
他打了她！那是他一輩子想要守護的女人，他卻打了她。打他的手感覺不到痛，心卻像被什麽東西用力的劃過一樣痛了。
此時的林幽若已經完全失去了擡頭直視他的勇氣，任眼淚一滴一滴地落的地上。只有幽若自己知道，現在的她是多麽需要徐易安的懷抱。她真的好想撲進他的懷裏痛哭，告訴他這些都是假的，告訴他她愛他，請求他留在自己身邊一直到生命的最後。但是她不能這樣做。
“你還有什麽要說的嗎？”徐易安啞聲問。
林幽若緊緊地咬着嘴唇說不出話來，搖了搖頭。
“好。”徐易安徹底絕望了，一字一頓地說，“我們完了。”
說完，徐易安傷心地走了，一步一步地走出林幽若家的院子。卻永遠也走不出林幽若的心。
林幽若看着徐易安的背影漸漸走遠，當他走出庭院的時候，林幽若所有的僞裝也在瞬間崩潰了。她癱坐在地上，失聲痛哭，明明是自己先放棄的，但是聽他說出那句“我們完了”，還是那麽傷心。林幽若顫抖着雙手支撐着脆弱的身體，眼淚不斷地摔碎在地上，悲傷了茉莉花盛開的土地。
“你真的那麽愛她嗎？”一個悲涼的聲音在徐易安面前響起。
徐易安放下酒杯，沈茜已經在他面前坐了下來。
徐易安向沈茜舉起酒杯，示意她一起喝，然後便自顧自地繼續喝酒。
“安，”沈茜的聲音透着淡淡的憂傷，“你還記得我們是怎麽認識的嗎？”
徐易安疑惑地看着她，沈茜似乎在回憶小時候的事輕笑着說：“我們上同一所幼兒園。因為我家裏有錢，我高傲得像個小公主，當然，代價就是我沒有朋友。雖然老師都很照顧我，卻沒有一個小朋友和我玩，是你，第一個牽起了我的手……”
徐易安真的有些淡忘了，但是沈茜的話，讓他恍惚中看到小女孩沈茜孤單的坐在地上，還是小朋友的徐易安走向她，牽起她的手……
“你帶我去蕩秋千，我永遠都記得我們坐在秋千上時的快樂，那時候看到的你笑起來的樣子真的很好看。你知道嗎？這麽多年你都沒改變的是什麽嗎？”
“什麽？”
“笑容，從小到大，你笑起來的樣子一點也沒變。”
徐易安不可置信地看着沈茜，原來她從那個時候就愛上他了。而他，卻一直對她那麽差，她的心，一定很難過。
“對不起……沈茜……”
沈茜搖了搖頭，笑了，“安，我決定了，決定放你自由，是我握的太緊才讓你一直想要逃。我用和你家合作的關系威脅你，是我的愛傷害了你。所以安，你現在自由了。”沈茜把合作書遞到徐易安面前，一本正經地說，“你不要誤會了，這次合作完全是因為它能給我家帶來利益的關系。我是一個敬業的商人。”
“沈茜……”
“什麽也不要說，也不要用這樣的眼光看我，我現在是在跟你做生意。合同你回去好好看一下吧。”
“……好，我接受。”
“你……對我笑一下好不好，像小時候一樣。”
徐易安點點頭，卻發現自己根本笑不出來。沈茜倒是微微地笑着等她，但是徐易安看到了她眼底強忍着的淚水，他緩緩地向她伸出雙臂，說：“我好像從沒有抱過你。”
笑容在沈茜閃着淚光的臉上蕩漾開來。她帶着感動撲進徐易安的懷裏。
“我真的好愛你。”沈茜輕輕地對徐易安耳語，然後在徐易安還沒有反應過來之際，沈茜已經飛快地起身，逃出了酒吧。
“我知道。”徐易安對着沈茜離開的位置說。
淚水和着酒水一飲而盡。
第二天，正在院子裏澆花的林幽若無意間看到天空中有飛機飛過。她擡起頭仰望着藍天……淚流滿面。
“小俊，姐姐想要出國。”林幽若平靜地說。
“為什麽？”小俊問的時候，并不覺得姐姐說的是真的。
“因為……我的夢想就是要周游世界。現在，我想要完成這個夢想。”
林幽若堅定的語氣終于讓小俊相信那是真的，他生硬地說：“不可以！”
“我已經決定了！”林幽若的語氣更加不容質疑。
“我說了不可以。”
“我也說了我決定了。不管發生任何事都不能改變。”
“就算我死也不能改變嗎？”
林幽若一驚，強迫自己狠心地說：“不管發生任何事，都不能改變。”
姐弟兩僵持地沉默了一陣，小俊垂下頭去，似乎在哀求着：“為什麽一定要出國呢？”
“不是說了是夢想嗎？”
“夢想？姐的夢想不是有一家自己的冰品店，和我一起生活嗎？”
林幽若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給自己增加勇氣，說：“不是，我想要出國看看外面的世界，這才是我的夢想。不然當初為什麽要上外語學校呢？那些夢想都是為了你，這次，我想為我自己。我的人生就自私這一次，可以嗎？”
林幽俊沒有回答，幽若心疼地看着弟弟的眼淚無聲地從臉頰滑落，卻要裝做沒看見。
“不管你同不同意，我一定會去的。”說完，林幽若忍住傷心迅速地回到自己的房間。
“姐……”隔着門板，門外響起了小俊暗啞的聲音。
站的門口的林幽若趕緊擦掉眼淚，吸了吸氣說：“已經睡了。”
“你想出國的話就去吧，我不會再攔在你了。”
“那麽……”林幽若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你會好好活着吧？”
“……會，我會的。我要好好的活着等你回來……姐，向着你覺得幸福的方向走吧，我會永遠祝福你的。”
林幽若無力地靠在門上，此時的她已經哭到說不出話來了，用力捂住嘴不讓自己發出哭聲。雖然小俊看不見，但是在門的另一邊，林幽若拼命地點着頭。
“姐……晚安。”
聽着弟弟的腳步聲漸漸走遠，悲傷欲絕的林幽若順着門滑落在地上……
對于兩年來一直很少聯系的林媽媽，林幽若是有怨恨的。因為在她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媽媽無情地抛棄了她，所以連後來媽媽對她的關心也一并拒絕了。如果不是為了小俊，她想，她再也沒有理由見她了。
“怎麽突然想要出國呢？”林媽媽問道，她對于今天女兒意外的約會小心翼翼的對待着。
“沒什麽，就是這幾年感到很累，想到處走走。”林幽若望着窗外冷冷地說。
“是嗎？那就去吧，你做什麽媽媽都支持你，出國需要很多錢吧，媽媽給你。”
“不用了，你留給小俊吧，我走了就沒人照顧他了，你把你兒子領走這不過分吧。”
“幽若，”林幽若刻薄的語氣讓原本就心懷虧欠的林媽媽哭出聲來，乞求着，“媽媽知道，是我虧欠你太多，媽媽對不起你，你能原諒媽媽嗎？”
原諒？聽到這個詞讓幽若覺得好笑，她收回窗外的視線看向林媽媽的時候，猛然發現媽媽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老了？不但完全沒有了從前的光彩，鬓角甚至長出了幾根白發，而現在她正淚流滿面地乞求着自己原諒。
林幽若心底的仇恨突然間就灰分湮滅了。她哽咽着點頭。
得到女兒原諒的林媽媽輕聲哭泣起來。
“對不起媽……讓你傷心。”林幽若辛酸地說，她真的很後悔為什麽沒有早點原諒媽媽呢？
“你能原諒媽媽，媽媽真的很高興。你想去哪裏就去吧，小俊我會照顧的，你叔叔是個很好的人，他也會一起照顧小俊的。我們拖累了你這麽久，是應該讓你去做你想做的事了。”
“嗯。這我就放心了。”林幽若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勉強做出輕松的表情來，說，“媽，你給我講講爸爸的事好嗎？”
“怎麽突然問起爸爸來了？”
“沒什麽，突然很想爸爸，昨晚我還夢到他了呢。嗯……爸爸，是在什麽時候生病的呢？”
“那時候我們還沒有結婚，他就被查出有先天性心髒病。但是我還是執意嫁給了他。”
“爸爸媽媽還真是相愛啊。”林幽若羨慕地說。
“是啊，你爸爸真的是一個好人。跟他在一起的日子是我人生中最快樂的回憶。幽若，你還記得小時候我們叫你什麽嗎？”
“……幽幽……”
“不對，是安琪兒。”
“安琪兒？”
“對啊，你是我們的小天使。自從你出生後，你爸爸的病就開始好轉，一年以後，已經像正常人一樣了，而且一直沒有發過病。所以我們都認為你是賜福給我們的小天使。”
“那麽，後來……爸爸為什麽會死呢？”
“那是在你八歲那年。他生了一場感冒，那次感冒很嚴重，才引發了他的心髒病。”
“是這樣啊。”林幽若喃喃地說，她猜測這就是自己有病而弟弟沒事的原因吧。
“幽若，在想什麽呢？”
“沒有……我想……如果我出國後永遠都不回來了……我是說我在哪一個地方結婚生子了，你們能原諒我嗎？”
“傻丫頭，只要你幸福，媽媽怎麽會怪你呢。我想小俊跟我一樣，不管你在哪裏，只要你幸福就好。”
“……幸福，我一定會幸福。我保證。”
說完，林幽若轉過頭去，眼底騰起一陣霧氣來。她難過地想：這樣的保證，恐怕再也做不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