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你當溫柔(五)
第27章 你當溫柔(五)
維和部隊越往裏面走,血液的裏面的鐵鏽味更濃,腥味一湧過來的時候,幾個戰士頓時就變了臉色。
救援已經拖了三天,其實大家心裏都清楚,能夠生還的人太少,但是還是選擇開展搜查,并且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幾個小時以後,回去的道路将再次被反政府組織阻斷。
“探測儀有信號嗎?”
徐靳睿緊急分配完任務以後,立馬聯系上工勤部。
“探測儀最多只能确認到底下三米左右的樣子。”對面回應,“目前還沒有生命信號傳來。”
與此同時,醫療隊已經宣告了八位受難者的死亡。
“前面有口廢井。”侯則沛剛好從前面回來,“不過被掩埋的很嚴實,也不确定裏頭的結構是不是還穩定,不敢立馬動工。”
“帶我過去看看。”
“裏面确定有人了嗎?”徐靳睿問。
“暫時不能完全肯定。”侯則沛答,“只能說有可能,這裏原來應該是口石油廢井,開采完了以後已經枯竭,太深,生命信號探測儀上顯示時有時無。”
“那裏面有人的可能性很大。”
井深,是戰亂時候藏身的好地方,而生命信號弱,很有可能是裏頭的人已經瀕臨死亡,只能争分奪秒。
徐靳睿快步過去,破碎的水泥板裏還夾雜着各種各樣的尖刺,一個不注意就容易被劃傷。環視了一圈以後,男人确定了一個口子,開始徒手翻開周圍的石塊。
“隊長,我跟你一起。”
侯則沛迅速加入。
“這裏确實不能大範圍動工,你做的很對。”
徐靳睿手上沒停過,指尖滿是灰霾,慢慢裏頭沁出點鮮紅,但立馬又被灰霾蓋上,不過十幾分鐘後,一個狹窄的洞口就顯露出來。
周圍的碎石遙遙欲墜,他趴下,拿起礦燈往裏頭照,漆黑一片被照亮後,空氣中的浮塵漂游,在呼喊了幾回以後,似乎有微弱的回音傳來。
“我下去看看。”徐靳睿直起身子,跟猴子吩咐道:“你再找兩個人過來,盡量拆除旁邊的石塊。”
“是,隊長。”
侯則沛臉上髒兮兮的,但是眼神卻堅定,“注意安全,我在外頭一定拉牢繩索。”
徐靳睿拍拍他的肩膀,勾起笑。
“我相信你。”
說完,立馬往套上設備,準備下井。
侯則沛此時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周圍一片生靈塗炭,那種死亡逼近的感覺太強烈,眼皮止不住開始跳,雙手合在胸前,朝上天比了個祈禱。
徐靳睿太像過去的老連長了。
千萬不要出事。
裏面的空間太過狹笑,并且上面一動,就時不時會有碎石掉過。
“裏頭的人還好嗎?”
徐靳睿又問了一遍,但是這次沒有回應的聲音。
他趴在洞口看了下,立馬動身,拉着繩索,腳踩着井蓋壁,慢慢往下。
與此同時,也有生還的人被救了出來,拉車的醫療隊成員中還有陸成嫣,她短暫往徐靳睿的方向瞥的一眼後,又立馬低下頭去看自己的病人,周圍的碎石頭被碾壓的聲音此起彼伏,但是她腦海裏卻總是想着,徐靳睿蹲在門口說的話。
“我既然篤定自己能夠回來,就沒必要告訴她。”
這感情,真是叫人眼紅。
陸成嫣的白大褂不知道什麽時候染上了大片血液的痕跡,眼前的患者又翻了白眼,生命迅速消亡,她的手顫抖了下,立馬從一旁的藥箱裏掏出針劑。
“快點,心肺複蘇,注射腎上腺素。”
“我拉緊了。”
侯則沛緊張得出了一身汗,“隊長你下面情況怎麽樣?”
“沒問題。”
聲音悶沉傳上來,“繼續放。”
“繩子快放到底了——”猴子在上面緊咬牙,又松了兩寸手:“已經完全到底了”
“不夠。”
徐靳睿懸在空中,眼微眯,打量着下面的情況,思考着直接跳下去的可能性。
猴子一下子察覺到他的意圖,慌忙出聲,“隊長你不要亂來,這下面有沒有人還不知道呢,那聲音我們都沒聽太明白,別把自己搭進去了!”
“有可能性就得下去,不管是百分之百也好百分之一也好,都得試。”
不知道哪裏來的脾氣,他一次反駁徐靳睿的話。
“那你自己呢!”侯則沛低罵了一句,“你自己的命不是命嗎?我不準你下去,現在就拉你上來。”
說着,徐靳睿就感覺系在自己腰間的繩索再往回縮。
“猴子。”
他低斥了一句,“我們是軍人。”
“軍人又不是超人!”
侯則沛眼眶已經紅了,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你下到那裏都沒有聽到聲音了,不要堅持了,求求你了!”
“侯則沛!”他突然不耐的暴呵一聲,“這是命令,我叫你往下放!”
“我不放。”
上面的只是短暫的怔了一下,又繼續手上的動作。
沒等徐靳睿說話,上面突然猛得“砰——”一聲巨響,像是石塊猛然砸裂的悲鳴聲,整個地面的在顫抖,縫隙中夾着松動的石塊順勢跌落,砸了下來。
“反政府組織在警告我們了。”
猴子的聲音有些悲怆,也忘記收繩索,愣愣的望着遠處被炸開的廢墟。
“我們沒時間了,隊長,你上來吧!”
“隊長?”
而這個時候,下面卻沒了聲音回應。
“隊長,你在聽嗎?隊長?”
“隊長——”
侯則沛一個激靈,瞳孔猛得放大,慌得已經不知道該做什麽,雙膝摩擦在地上,趴在洞口。
繩索已經輕了。
“人呢!你他媽人呢!”
心口像是堵了塊石頭,無處發洩,他雙手突然卸了力氣,整個人雙目發直,不知道自己到底該怎麽做。
耳邊盡是狂風刮過的聲音,火像是怎麽也滅不了一樣,一遇上風,更是燒得愈發熱烈。
忽然。
“侯則沛。”
一個熟悉的聲音。
他幾乎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但那聲音确實真實。
“拉我上去。”
……
“陳叔,那我先走了。”
程夕瑗收拾好情緒,往外頭走的時候,天已經漸漸暗下來了。
距離徐靳睿出發已經快五個小時了,但是還沒有任何要回來的跡象。
“去吧。”陳清峰從座位上站起來,笑說,“聊了這麽久,我這包子饅頭都要軟了,萬一蒸出倆不好吃,丫頭你可得擔責任。”
上了年紀的人看小輩總是帶着點縱容。
“軟了我也都吃。”程夕瑗吐了下舌頭,“謝謝您今天告訴我這麽多。”
陳清峰笑了聲:“不客氣。”
“對了。”她像是想起來什麽一樣,“您知道營長的辦公室該往哪裏走嗎?”
“前面。”他指了個方向,“你往那邊走,現在就能看到一個岔路口對不對,具體的話上面牌子上寫了,按着指示牌走就好。”
“好嘞。”
程夕瑗跟陳清峰道別,就往那邊走,路上時不時有人路過,笑着跟她打招呼,站在牌子前看了許久,這邊的牌子歪歪斜斜的,木頭上開裂的痕跡嚴重,不過字倒是寫的很清楚,她沒有猶豫,往左邊的道路走去。
天邊深藍中帶着紫色,翻滾的雲朵中月亮若隐若現,月亮像是在跟着她一樣,在雲朵裏移動,與她同行,迎面偶然吹來晚風,很溫柔,叫人心情不錯。
可是沒走多遠,她便覺得有些不太對勁。
這條路上幾乎沒有燈光,只能借着不遠處的後勤部的光隐隐看清楚這條路,她的臉不知道為什麽在發燙,手卻冰涼的吓人。
用手貼了貼臉。
冰涼的觸感一下子帶走熱度散去,但是片刻連帶着手也熱了起來。
手的表面是熱,但裏頭卻是發涼。
周圍沒有人,只能聽見夜晚隐隐約約的昆蟲叫聲,她這幾天沒有心情吃東西,回來就随便吃了些墊肚子,此時到像是有些脫力,剛剛跟陳清峰說話的時候還沒有這麽明顯,而這個時候,卻是另外一種感覺。
她不想往前走了。
黑暗已經籠罩下來,走得越遠,光線也就越暗,漸漸已經看不起前面是什麽情況,視覺陷入短路的時候,其他感官就會格外清晰,一溜風劃過的時候,都叫她不自然打了個顫。
這條路一直是這樣沒有燈嗎?
想法冒出來以後就抑制不住生長,不管怎麽看,都不像是經常有人經過的樣子。
遠處的草叢裏不知道有什麽東西再攢動,發出嗚咽的聲音,沒等她真正走進,便瞧見了兩具交.合在一起的身子。
突然,程夕瑗猛得一聲尖叫,暈了過去。
而遠處,處理好自己的事情的彭敏一蹦一跳找到正在做事的陳清峰。
“叔,看到程記者了沒?我找了一圈怎麽沒看到她人。”
“她去營長那裏有事了。”
“營長?”彭敏皺起眉,“可是我剛從營長那裏回來啊,沒見到她人,總不可能這麽巧錯過了?”
陳清峰手上擀面的動作猛得一頓。
“糟了。”
一個念頭像閃電般閃過,猛得一窒,他連圍裙都沒來得及解就沖了出去,邊走邊罵,“草他媽的,我給忘記了,昨晚那牌子被兩臭小子給踢壞了,還沒換!”
“什麽?”
彭敏沒反應過來,跟在陳清峰後頭往外跑,“你什麽意思啊叔?”
“快跟上,沒時間多說了。”
陳清峰跑得飛快,上了年紀的人很少有這麽慌張的時候,但是他已經是一背的汗。
萬一他把人家丫頭搞丢了,後果不堪設想。
并且如果真跟他想得那樣,這麽長時候程夕瑗還沒有回來,那她很有可能有危險。
營地那個岔路口,一個通向營長所在的軍務所,一個則是平時外頭運貨進來的通道,而道路的方向,則是,通向營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