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七年軍嫂(二)
第19章 七年軍嫂(二)
狂風拂過耳邊,她的衣服被吹的往後倒,緊緊貼着身體,程夕瑗收攏自己的臂膀,縮成一團。
徐靳睿在收拾東西,手拿着一捆繩子,整理着設備。
“行啊。”
陳央淇上來以後伸了個懶腰,“這紀錄又被刷新了。”
“當我這兩年白練?”
徐靳睿嗤笑,轉身看見程夕瑗站在遠處看着自己,跟陳央淇打了個招呼。
“先走了。”
“那就拜拜。”趁着他沒有立馬離開,陳央淇又開口,打趣道。
“不過話說回來,你這大魔王什麽時候能夠走啊,還給不給人留活路了,好不容易追上了你前幾年的成績,現在難度又升級了。”
“那就繼續練。”
徐靳睿說完看了陳央淇一眼,又補了句,“這兩年是沒白練,還不錯。”
陳央淇:“能得到你的這句話還真是不容易。”
回應她的是男人揮揮手的背影。
程夕瑗看着徐靳睿逆着風朝自己走過來,她就這樣看着,男人穿着黑色軍靴,一步一步踏得結實,她耳邊滿是呼嘯聲,就如同過去自己坐在他的機車上的感覺一樣。
他上學那會混,沒個正形,愛好速度和刺激,下了學經常騎着那輛他寶貝的不得了的大機車,一油門踩過去,然後耍酷似的,在自己面前一個漂移轉彎下來,啪嗒一聲打開頭盔,随意撥亂自己的頭發,沖着程夕瑗笑。
“要上來玩嗎?帶你兜風。”
她原是不樂意的,被這人連哄帶騙上了車。
那個夜晚程夕瑗坐在徐靳睿身後,耳邊是迎面晚風摩擦着衣料的聲音,北方冬夜有着特有的粗粝味道,昏黃的路燈散發着光暈,疾馳時路遇不平時有起伏,程夕瑗好像聽見他說了什麽。
“爽不爽?”
他前俯身子,手壁撐着方向籠頭。
“什麽?”程夕瑗手攥住徐靳睿腰腹,沒聽懂他的意思。
“我說。”
徐靳睿長嘆一聲:“你能不能每天別裝乖了,放肆一點行不行,就像這,不爽嗎?”
夜色濃稠,樹葉抖擻,程夕瑗覺得自己可能被人揭了面具,否則徐靳睿怎麽知道自己其實一身反骨。
不過後來機車的後座成為了她的專屬。
徐靳睿手裏還拎着攀繩索,另一只手抄進褲兜,看着有些懵的程夕瑗,驀的笑了聲。
“是不是比你之前看得那場好看?”
天有些灰蒙蒙的,雲好像都消失了,灰白交接混合在一起,程夕瑗望着徐靳睿,聲音細小‘嗯’了下。
還記得之前那事呢。
女孩子這個反應叫他莫名開心,徐靳睿唇邊勾起的弧度越來越大,目光落在眼前人身側,低笑。程夕瑗看着他的小動作。剛想說些什麽的時候,遠處高聳的了望塔突然響起巨大的警報聲,尖銳刺耳。
陸成河一聲令下:“緊急集合!”
訓練場原本比賽完輕松的氣氛突然緊張起來,不管是原本在做什麽的人,立馬停下手上的動作,紛紛朝一個方向跑去,徐靳睿看着遠處的目光只是短暫猛然驟縮,随後立馬把手上的東西扔在一旁,留給程夕瑗一句“等我”便邁開腿離開。
程夕瑗聽見廣播喊起來:“南部哨位發來消息,七號難民營遭到不明武裝分子襲擊,七號難民營遭到不明武裝分子襲擊,火力情況尚且不明,請各位立馬穿戴好設備,哨位繼續注意觀察,前往七號難民營……”
她突然想起,陸成嫣走的時候留下的話。
“在這個地方,你永遠排不到第一位,你也永遠不能超越第一位,因為軍人的使命。”
陸成河雖然說是維和部隊裏年紀較大的,但是動作利索,打開部隊車輛的後門的時候,徐靳睿手一撐,跳了上來,比他還要快些。
“你這小子。”
陸成河随意嘆了聲,坐到前面,看着車輛關上門,極速行駛,裏頭的人身形搖晃。
“七號難民營裏頭孩子多。”徐靳睿濃眉緊鎖,“裏頭大部分孩子都是父母已經去世了被救濟在一起的,那些人挑七號難民營,裏頭有蹊跷。”
“這些,我們管不了,我們只能盡量救人。”
維和部隊在兩方交戰的時候需要保持中立,不得插手戰事,陸成河有些無奈的搖頭,打開對講機。
“車速再快一點,能多快給我開多快!”
在W國這麽多年,徐靳睿對各個難民營的成分了如指掌,按道理看多了,心理承受能力會強很多,但是每次去七號難民營的時候,心就跟被一只手狠狠的揪着一樣特別難受,小時候他嘴巴挑,徐老爺子就拿着拐杖狠狠打他,說這飯不吃,餓你兩頓你才知道餓是什麽滋味。
那年W國內戰情況嚴峻,國內那邊食物運不進來,就連他們全靠自己先前的存糧過日,但那些難民沒了救濟,靠自己根本活不下去,他也是去了七號難民營,看到幾個大人為了一塊餅幹不要命的糾纏着一個男孩,大打出手,從此哪裏再會挑食,帶着土的飯也能面不改色往嘴裏扒。
在這裏,一個孩子的生命,也許就等于國內售價幾塊錢的餅幹的價格。
食物價格高于命價,生存大于人權,是這邊不成文的規定。
前鋒部隊走了,程夕瑗攔住後面上車的彭敏:“我跟你們一起去。”
“不行,太危險了。”
彭敏想都沒想一口回絕,“這裏可不是說着玩的的,真的會出人命。”
說完就把程夕瑗往外頭推。
程夕瑗使勁用手摁住車門不叫她關上,盯着彭敏說。
“不要忘了我是記者。”
“你以為這麽些年,哪裏發生極度危險的事情逆行的只有救援部隊嗎?不,還有記者,我們記者也是沖在前線的那一群人。”
發生地震的時候,火災時,洪水時,各種危險時分,其實都不缺少記者的身影。
說完趁着彭敏發愣的時間擠上後座,“砰——”的一聲關上門。
記者的使命是什麽?
用筆記錄真實,傳遞真相,記者彼得阿內特說,我像個士兵,但是重要的區別是,我沒有木倉。賭注就是生命,紙筆就是武器,照片拍得不夠好,是因為離得不夠近。
這些年來,自媒體迅速發展,記者行業也良莠不齊,每次出去,別人問起程夕瑗,是做什麽職業的,她回答我是記者的時候,對方打量她的視線都會變味。
“記者,不就是現在寫那些虛假報道的人嗎,吃得人血饅頭還少嗎?”
在程夕瑗偶然一次離開去衛生間,剛打算推門進入的時候就聽見裏頭輕飄飄傳來一句話,頓時搭在把手的手沒了按下去的勇氣,這成為了她的心病,也是堅持再苦再累也要跑一線的原因。
總是有人堅持的。
前鋒部隊很快到達七號難民營,還沒靠近的時候就聽到裏頭的木倉聲四起,搭建好了的雨棚也被炮火燒了起來,火勢看起來有些嚴重,加上今天風大,帶來涼意的風此時完全是高溫的助燃劑,木樁被燃斷,整個房子搖搖欲墜,哭喊聲四起。
“救人的時候注意別被火燒着。”陸成河皺了皺眉,“分三小隊,猴子,你帶着一分隊從南邊包圍過去,看交火火光的方向在西邊,注意觀察南牆,防止後頭有人從東側進來。”
“是。”
侯則沛說完,從車上下來,探頭觀察了下情況,迅速帶着小隊往任務方向摸過去。“一分隊,跟我上!”
“二隊,找附近的水源,撲滅火,為救援行動提供保障,至于三隊…”陸成河看向徐靳睿,“你帶人進去救人。”
“沒問題。”
徐靳睿拿起望遠鏡眯觀察着裏頭的情況,幾個蒙住臉的黑衣人拿着木倉借着掩體不分青紅皂白的無差別開火,七號難民營是屬于政府軍的管轄範圍內,這算是在向政府軍挑釁,性質極其惡劣,有些平民躲在灌木叢裏,見到維和部隊的身影出現立馬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往他們這邊的方向趴過來。
“給我一下喊話器。”視線一疼,男人目光微沉。
“是。”
徐靳睿接過遞過來的喊話器,喇叭打開的時候發出刺啦一聲極其尖利的聲音。
“徐隊,槍聲很近了。”身邊有士兵擔憂道。
“我知道。”
他應了聲,“繼續觀察。”
“裏面的人注意。”
徐靳睿的聲音透過廣播傳到遠處,英文發音标準清晰,“停止交火,立馬離開,停止交火,立馬離開。”
說完又叫會當地方言的翻譯重複了一邊。
“沒有反應。”
那幾個武裝分子只是怔了一小會,緊接着立馬又猛摁扳手,“突突突”的聲音愈演愈烈,陸成河吸了口氣,“必須要直接進去了,”
“嗯。”徐靳睿冷靜的把喊話器放回車上,迅速下命令道:“你們幾個,從北側繞進去,那邊現在沒有炮火聲,但是孩子的數量很多,迅速救人,不要開火。”
“是——!”
東南部火勢嚴重,但炮聲最劇烈的地方在西側,猴子帶人把守在了南牆,順道鎖住東側的道路,二隊的成員找到水源以後,立馬抽水沖向烈火,西側有一條可以進去的道路,徐靳睿和陸成河對視一眼,便明白了對方的意圖。
那條小道上沒有可以遮掩身形的物體,完全空曠,藍色的防彈服雖然結實厚重,但耐不住顯眼,很容易引起對面的注意,稍有不當就會出事。
陸成河低聲道:“萬事小心。”
“你也是。”
子.彈上膛的聲音響起,但是維和部隊不到萬不得已不能動武,密布的陰雲撒下一束陽光,将男人身上的白色條紋照得熠熠生輝,留下的是沒有任何猶豫的背影。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有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