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深話簡單說(一)
第16章 深話簡單說(一)
徐靳睿半個身子壓下來,手撐在她身側的牆壁,蓋住了所有的光,如羽翼一般的睫毛低垂下來落出一塊青色的陰影。
“要…”程夕瑗的眼神不自覺的迷離,“要懲罰我什麽?”
氣溫好像猛然上升,臨近中午的陽光甚至沒摻一點水汽,火辣辣的照射下來,燥熱的不行,叫她渾身上下冒汗。
拿着相機的手腕有些泛酸,因為帶子繞在了手臂上才沒跌落。
程夕瑗就看着那張臉,越靠越近,近得可以看清楚男人臉頰上被光照得泛着波瀾白色的絨毛,空氣越來越炙熱,貼的也過分的近。
太近了,幾乎已經快要貼上,她不敢看,只能緊張地阖上眼。
一片黑暗中,氣息攀爬上來。
“不行——”
尖叫聲劃過寂靜的空氣。
程夕瑗猛得推開厚重的棉被從床上坐起來,像是瀕臨溺死的魚重新回到水裏,仍舊心有餘悸,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氣,雙眼發直,汗水順着臉頰一側流下。
直到啪嗒一聲滴在她的手臂上,才回過神來。
是夢。
胸腔還因為激動上下起伏,身子打了個哆嗦,算是緩過來。
低頭的時候擡了擡肩膀,原本穿的睡衣因為被打濕所以變得透明,周遭一切都顯示先前的事情其實并沒有發生過後,程夕瑗長籲一口氣,放松往床上一倒,後腦勺栽進枕頭,卻已然沒有睡意。
“啊——”長嘆一聲。
程夕瑗有些懊惱的拍了拍自己臉頰。
“怎麽做了這樣的夢啊。”
她暗暗啐了啐自己腦袋裏的不純潔,眉頭緊蹙,羞愧讓她感覺到不好意思見人,掩耳盜鈴般把頭埋進被子裏。還好光線昏暗,她可以當鴕鳥。
過了一陣子。
“我是不是缺男人了?”
程夕瑗翻了個身,将腦袋露出來,一雙眼睛咕嚕轉,清明的不像話。
“單身太久所以做了春夢?”
擡頭的時候,上方還是有着熟悉的破洞,她伸出手,在空中停着,用掌心擋住那一塊,有些出神,手腕發酸原來是因為自己的睡姿不夠好,一直側身壓着,不難受才怪。
真實的情況才不是這樣的。
“怎麽懲罰我?”程夕瑗問。
徐靳睿其實也沒想好,笑了下,“以後告訴你。”
“以後?”
“嗯。”
“這事情以後還作數嗎?”
“我知道就作數。”
程夕瑗不知道怎麽有些想笑,知道剛剛他是在開玩笑,不自覺的彎唇,輕嗤出聲。
“就你會耍賴皮。”
徐靳睿斜睨一眼,不再逗她,像是随手,輕而易舉的把她的相機接過去。
想起之前會議室她拍照的樣子,略頓了下。
“這玩意借我玩玩。”
拿在手裏掂了掂,不算輕,她每次當寶貝一樣護着。
“不行。”
程夕瑗搖頭,從他手裏把相機搶過來,語氣中帶着點俏皮。
“工作設備,恕不外借。”
聞言徐靳睿半晌沒有說話,反而目光專注,直直的落在女孩子身上,程夕瑗笑起來的時候很有靈氣,那雙眼睛裏是難得流光閃爍,說是眼裏有星星好像也并不為過,看着她滿臉正經,良久,自己也跟着笑轉開頭。
“這回欠着,以後,要還的。”
他閑适的丢下一句話給她,特別加重了‘以後’兩個字,語義代指不明,不知道是說要懲罰她還是下回借相機的事情。
以後這個詞,好像怎麽看,都是她還有機會的意思。
程夕瑗的腦子“嗡”的響了一聲,不知所措地撓了撓臉頰,手摩挲着衣物,緩緩擡頭。
紅土地上的大象草悄悄抖動,似是在慶祝些什麽,而氣氛中又是不知名的東西在發酵,說是這麽多年兩人肯定都變了,但是在這個時候,程夕瑗突然覺得,七年,好像也挺短暫,少年依舊是少年。
映入眼簾,就看着男人的唇邊露着淡淡的笑意,他的身高需要自己揚得老高才能看個清楚。而陽光下,男人的唇瓣呈現淡淡粉色,喉結偶爾上下滾動,笑起來眉眼生動。
她的手扣着衣縫,突然冒出來一個想法。
想親。
算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天邊落日彌漫開的橘像是在訴說着她的心事,程夕瑗放下手,看着破洞外的天空。
想念這種東西,總是怕人看見,又怕被看不見,最後寥寥歸于寂寞。
“醒啦?”
聽到聲音的彭敏掀開簾子從外頭進來。在一旁翻來覆去不知道找些什麽。
程夕瑗穿好鞋子下床,她今天下午身體有些不舒服,所以就提前請假回來修習,她換下身上的衣服,像是随口一問。
“今天徐隊沒上場吧。”
她其實已經看了大半,但是看陸成河氣定神閑的模樣,估摸着今天可能還輪不到徐靳睿,在接近尾聲的時候才離開,但是還是不放心的問一句。
“喲,關心他啊。”彭敏停下手中的動作,戲谑的瞟了她一眼。
她走到彭敏身旁坐下,腮幫子鼓了鼓。
“怎麽,有事要跟我說啊。”
大概是女生之間的惺惺相惜,彭敏不知道為什麽就福至心靈,拍拍屁股坐地上好奇的望着她。
“你說,”程夕瑗頓了頓,“如果我追徐靳睿,有戲嗎?”
“你要追他啊。”
彭敏咋舌,“雖然你現在這個樣子跟追他也沒有什麽很大的區別了,兩個人之間也是暗潮湧動的,不過,我總覺得追這個字就顯得,像是單方面付出?”
“那也行。”程夕瑗手撐着下巴思考了下,“我其實之前,很早以前,別人都明白喜歡是什麽樣的感覺的時候,我還挺懵懂的。”
“是嗎?”
彭敏看了她一眼,“所以是徐隊先追的你咯?”
“我最開始沒有談戀愛的想法。”
程夕瑗垂下眼,像是在回憶些什麽。
“我過去是寄住在徐靳睿家的,你懂嗎,那是一段寄人籬下的生活,我小姨嫁給了徐靳睿的小舅舅,因為他舅舅的家裏情況比較複雜,小姨就找了很多辦法,最後商量把我送到徐靳睿爺爺家,他父母常年在外,一般就是和爺爺在一起,我這個身份,怎麽敢跟他談戀愛,換做你是我,應該也不會選擇跟寄住家庭的孩子談戀愛吧。”
彭敏不知道他們之間的關系這麽複雜,嘴唇微張,眨了眨眼。
“好像,是這樣。”
“剛來徐家的時候其實我活得挺渾渾噩噩的,那種感覺其實特別迷惘,我父母是在我眼底下過世的,那時候我剛過完十六歲的生日,卻只覺得自己好像度過了一生,被小姨接過來以後,生活無憂,卻覺得自己不配過的幸福,所以那時候對徐靳睿的态度也挺惡劣的。”
說着像是想起來什麽,程夕瑗低着頭,莫名發笑。
“哪能想到居然能跟他走這麽近啊。”
這些事情彭敏都是第一回 聽見,自打她認識徐靳睿起,就覺得這個男人挺絕情的,能不動聲色就将人告白的女孩子打回去,當然,陸成嫣借着陸成河和徐靳睿的關系可能算是個例外,但是要說例外也不是例外,畢竟這些年,就算陸成嫣把徐靳睿守得多嚴,自己也沒能上位。
“徐隊這個人吧。”彭敏捏了捏程夕瑗的手,“我覺得他很念舊。”
“看起來冷冷的不好接近,實際上是個很重感情的人。”彭敏說。
“我們那時候有個規定,就是每天都需要寫個報告,說是報告其實就像是寫日記,每個人訓練完都累得要命誰有心思認真管那玩意,取消以後不是把寫那玩意的紙張扔掉就是不知道放哪裏去了,就徐隊,把那本子收得整整齊齊,一個角都不帶折的,裏面滿滿都是寫了些小事,你知道嗎,他是唯一一個記得身邊所有朋友生日的人,這種人,哪裏能不重感情啊。”
“本子?”程夕瑗偏了偏頭,“什麽樣的本子?”
“就一普通褐色牛皮本,四四方方的,也沒啥特點,人家都是拿幾張紙,就他一本子。”
程夕瑗恍然想起自己二十歲生日。
少年坐在沙發上百無聊賴的看電視,而她在一旁的桌子上帶着耳機寫着導師給自己規定的論文。
她對那個題目絲毫沒半點思緒,簡直一個頭兩個大。偏生徐靳睿一個人呆着沒意思,叫了她好幾回名字都被人忽略,一惱便故意把電視聲音開得老大,叫她不能夠完全集中注意力繼續寫下去。
電視劇裏頭可以視作噪音的對話透過耳機傳進來,她的筆尖突然頓住,把耳機一把摘下,冷着臉望向徐靳睿。
“你想幹嘛?”
語氣不善。
懶洋洋躺在沙發上的人在她的注視下這才慢慢坐好,一個跨步移到她面前,那張引以為傲的臉湊得老近。
“舍得理我了?”
“你有事說事。”程夕瑗是真的不耐煩,“我這論文明天就要交了,別鬧了行不行。”
“我沒鬧。”
徐靳睿手搭在她旁邊的書垛上,神情極其認真。
“我記得你要過生日了,想要什麽禮物?”
“禮物這東西不都是事先不知道才驚喜嗎。”程夕瑗邊說邊低頭去翻資料,“我無所謂的,什麽都可以,你不用這麽認真。”
“不行。”徐靳睿長腿一撐搭在她放腿的地方,逼着她縮回腳,“我是很認真的。”
程夕瑗聞言擡頭,看着他雙手抱在腦後,椅子搖啊搖,也沒個正形。
“你覺得什麽是認真?”她問。
“我覺得,奉上真實的心意,是認真。”徐靳睿說。
她忙着繼續寫論文,從旁邊随手挑了個不起眼的本子丢給他:“那你就給我寫一本子你真實的心意。”
如果沒記錯,那個随手丢過去的本子,就是最普通的褐色牛皮本。
她高中為了省事買了一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