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而眉上風止(三)
第15章 而眉上風止(三)
“我不斷的猜測,琢磨你對我喜歡的蛛絲馬跡,又不斷否定,告訴自己是多想,可偏又抑制不住想念的欲望。”
——《我的粉皮日記本》
幾乎是如火如荼的展開了比賽。
趙婕妤找她不過就是期望之後的報道能夠多給女子部隊一點篇幅,畢竟是精心準備的精英人才,都是放在心尖上的。
程夕瑗不免嘆了口氣。
“過去喝醉的玩笑話,趙指導還當真了。”
她聽見徐靳睿是這樣說的。
玩笑話。
他這人不會喝酒,喝就醉得一塌糊塗,過去跟狐朋狗友出去玩的時候,程夕瑗還會接到酒吧打來的電話,叫她去接人。
徐靳睿回來的時候,通常迷迷糊糊,東倒西歪靠在她身上,喃喃自語。
“不會喝還要喝,傷胃知不知道。”
程夕瑗望着喝醉的人,每次責備的話都到口邊了,可見到徐靳睿喝多了,領口松開,懶懶的靠在沙發裏,偃旗息鼓乖得不像話,她的心就驀地軟得一塌糊塗,轉頭去倒了杯檸檬水。
她将徐靳睿胳膊繞在自己肩膀一側用手握住,想要扶他起來,可是這人借着自己的一身蠻力,居然拉扯着她直接往後倒。
驚呼聲還沒出就咽了下去。
兩個人之間的距離一下貼得嚴絲密縫,發燙的臉徑直貼在後頸有着溫差感,有力的手握住她的腰,後背貼着的肌肉紋路都能感受清楚,有一段時間他沒動,只是把頭倚在她的頸窩,有一下沒一下輕輕蹭着。
像小狗撒嬌。
程夕瑗也不說他了,任他抱着。
“徐靳睿。”她放低音量,輕聲叫。
男人悶悶的應了一聲。
“喝醉啦?”
又是低哼。
程夕瑗相信酒後吐真言這說法,笑了一下,試探地開口。
“我問你個問題,你要告訴我答案好不好?”
邊說邊撫摸着他的頭發,輕拍着如同哄小孩。
“好不好?”
一定要得到他的答案。
徐靳睿被磨得沒了脾氣,慢慢擡頭,眼底發紅,睡眼惺忪,微微一歪腦袋望着她。
“什麽問題。”
“你喜歡誰?我問的是男女間的那種喜歡。”
程夕瑗依稀記着那個時候外頭又摩托車飛馳過去的聲音,隔着老遠也傳了過來,其中似乎還夾雜着些歌廳裏頭的勁歌舞曲,具體名字她不清楚。
空氣停滞着,等待一個答案。
“你。”
程夕瑗感覺到身後的人手臂收緊,“我喜歡你。”
男人的聲音原本清淡,因為醉酒而顯得沙啞,粗重氣息噴在耳側,又深又慢,低沉着盡說些不要臉皮的話。
“我是誰?”
“你是,姐姐…”
這一聲姐姐,叫得她頭發直發麻。
過了會,他出聲。
“姐姐身上好香,能親嗎?”
時間一晃,歲月橫流。
醉酒說情話的男人身上有的是危險的吸引力,也是最致命的沉淪,她看着徐靳睿目光裏滿盛着的自己,便自己把自己關進了牢籠。
可曾經意氣風發的少年已然成為了沉熟穩重的隊長,過去記憶裏的熟悉感如潮水一次次湧上來,掙紮只會越綁越緊,她束手無策。
好像啼笑皆非。
醉酒的話不是真話,而是玩笑話。
那一剎那,她說不出自己心裏是難過還是失落。
半晌。
程夕瑗看了眼周圍,她的位置在最前排,為了方便她記錄,和各位領導坐在一起,不過她也是很有自知之明,挑選了最旁邊的地方坐下。
非洲的氣候與國內差異太大,相機的參數也得來回試驗,否則出來的全是不能用的廢片,過曝的機率很大。
她颔首,又擡頭,眯着一只眼看鏡頭的取景框。
“嗯,會好好處理的。”
“我在最前面。”
程夕瑗拿着彭敏給自己的對講機,邊說話邊試拍幾張。
“你要過來找我嗎?”她用胳膊夾着不讓對講機落下,低頭查看照片是否合适,“我一個人當然可以的,你不要操心。”
“行,我會的。”
她站起來想靠近一些,相機有些沉重,又得摁住胳膊上的東西,程夕瑗幾乎是以一種詭異的姿勢停在原地去查看照片。
“過兩天需要去一趟難民營,期間的訓練從參訓動員開始就得抓緊,淩晨五點會有個突發演習,為了達到訓練目的現在是完全保密的,營長吩咐,除了我們幾個不希望有人還知道,所以…”
是陸成河的聲音。
程夕瑗的動作頓住。
聲音來的很突然,她無意偷聽,可過河的碰上擺渡的,巧極了,她沒想到自己會碰上這種事情,這算是聽見了軍事機密嗎?
本能側頭望去,陸成河和趙婕妤背對着她站在通風口,而徐靳睿今天應該是要上場的,難得的沒穿規整的軍裝,而是一件黑色的寬大短袖,下擺紮進軍裝褲子,顯露出精瘦的腰身,長腿一撐倚在牆上,私下裏總是慵懶些,倒像是原來打球的時候的樣子。
那個年紀的男生,沒有幾個不打籃球的。
段子璇最愛做的事情,就是拉着她一起,坐在籃球筐下面看那三人在球場上來回跑。
“你又不上場,為什麽要看他們打球?”
程夕瑗那時候哪裏懂這些少女心思,“太陽太曬了,我們要不先回去吧。”
段子璇一把扯住她的胳膊不讓她亂動。
“你回去幹嘛呀,寫作業?你成績夠好了不要寫了,看球看球,诶,徐靳睿這個球好,陳孝文,你好菜啊——”
“我不懂籃球啊。”
程夕瑗用手稍微擋住太陽,“就是回去歇着也比呆這裏強吧。”
“不行,不能走。”
段子璇将她的手死死揣在懷裏,“你不懂這裏面的門道沒事,但是一定要坐在這裏。”
“為什麽啊?”她不解。
“你看到那一堆虎視眈眈的女生了沒有。”段子璇眯着眼,沖操場樹蔭底下坐得那一排人揚了揚下巴,“我們一定要坐在籃筐底下,這是幹嘛啊,圈領地懂不懂,萬一哪個不懂眼色的小蹄子過來,我就是一記眼神殺過去,本宮不死,爾等終究是妃。”
“你劇看多了吧。”
程夕瑗啞然失笑,往段子璇說的地方望了一眼,剛好,徐靳睿一個幹淨利落的三步上籃,他人直接手抓籃筐,簡單的縱身一越,腳步站穩。樹蔭底下瞬間爆發出一陣歡呼聲,這場戲的主角還不以為意的擺了擺手。
挺有面子。
“喏,你看,要不是我們坐在這裏,誰知道多少女的拿着水排隊等着送上來呢。”
“所以呢。”
程夕瑗目光轉冷,“他們有多少人追我們還得幫忙攔着?這是什麽規矩。”
段子璇下意識說了句不是。
“那不就得了。”
程夕瑗抽回自己的手站起來,“我先回去了。”臨走時還不忘記叮囑段子璇,“他們要是打到很晚你不要一個人走回去,知道沒,走了。”
說完就揮揮手轉身離開。
“真走啊?”段子璇扭過身子去只瞧見她的背影。
回應她的是女孩子來回搖擺馬尾辮。
徐靳睿除了在場打球的閑暇,視線時不時的瞟着籃球筐下的人,見程夕瑗離開,他雙手撐着膝蓋喘了口氣,抓起衣服沒有汗濕的地方随意往臉上一抹,把球丢到旁邊。
“怎麽,不打了?”陳孝文也停住看了眼表,“今天還早呢。”
“不打了。”
徐靳睿從周圍的單杠上撈起校服外套往身上随意一搭,“再打今晚可能進不去家門。”
陳孝文聞言嗤笑了一聲,環繞手摸雙臂。
“雞皮疙瘩都被你惡心出來了。”
徐靳睿笑着肩膀抽了兩下,沒有理陳孝文的打趣,快步跟上程夕瑗。
程夕瑗自從發現了這人跟在了自己後頭,立馬跟競速似的,女孩子在前頭走的飛快,像是把後頭的人當作了來催命的黑白無常,可是沒等她真正走遠就聽見徐靳睿又追上來的聲音,她心頭一緊,加快了腳下的步伐。
“喂。”
徐靳睿步子大,跟在她後面還挺氣定神閑。“走慢點。”
程夕瑗充耳不聞,繼續走着。
“不是吧,怎麽就生氣了?”
他的聲音有些懶洋洋的,聽起來有些不正經,但程夕瑗絲毫沒有理會,頭也不回直接轉了個彎,走進大院的小巷子裏,見狀徐靳睿挑了挑眉,趕在她前面先到門口,腿擡起踩在門上,攔住她的去路。
“真生氣了?”
“讓開。”
程夕瑗往左他就往左,往右他便往右,就是不叫她有機會離開??。
“不讓。”
徐靳睿倚在門框上,似笑非笑的看着程夕瑗,“你告訴我你為什麽生氣我才讓。”
程夕瑗嗤笑了一聲,雙手抱在胸前往後退了一步。
“誰敢生您的氣啊徐大少爺,怎麽不打球了,去打球啊,一堆姑娘等着看呢,你不在場了這人家看什麽啊?”
這話一說出口裏頭滿滿都是醋意,但是程夕瑗當時不知道,只是對徐靳睿沒好臉色。
他聽了這話反而興奮起來,往程夕瑗的方向逼近,高大的人影子幾乎将她完全籠罩,就像是
就像是現在。
徐靳睿站在她跟前,雙手抱在胸前,微微彎着腰低頭看她。
“偷聽啊?”
程夕瑗猛得僵在原地,耳根如血一樣紅了起來,連她自己都能感覺到的炙熱。
“我…,我剛剛什麽都沒聽見。”
說完又覺得不對,剛剛她聽見了,“我不是故意要聽你們的談話的,這軍事機密我發誓我肯定保密,絕對不說出去。”
臉頰也因為着急而不自覺的漲紅,手舞足蹈地解釋,但又解釋不清楚。
“總之我不會說出去的,你放一萬個心。”
徐靳睿本來沒想逗她,但是程夕瑗反應似乎有些過于激烈,而現在又在詳裝鎮定的模樣實在是有趣,趁着她低頭不敢看他的時候偷偷笑了下,立馬收住,輕咳一聲,再看的時候已經是嚴肅冷靜。
“程夕瑗。”
“嗯?”
“你知道這是國家軍事機密啊。”
“嗯…”聲音細微,底氣不足,應該算是知道吧。
“那你知道偷聽國家軍事機密會怎麽樣嗎?”
她眨了眨眼,擡頭望向徐靳睿。
“會怎麽樣?”
男人勾了勾唇角,漫不經心地跟她說,
“懲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