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而眉上風止(二)
第14章 而眉上風止(二)
程夕瑗晚上把彭敏給自己的資料翻來覆去看了好多遍,初步拟出來幾個議題,又列出幾個表格大概把鏡頭語言和采訪問題都先設置了個大概,不算特別完善但也有了計劃。
一早,軍區部便發了會議通知。
陸成河帶着一堆人進了會議室,程夕瑗跟在彭敏身邊,目光不經意打了個轉,沒瞧見想看的人,便走到會議室最後邊,低頭調試相機。
“給我拍帥點啊。”侯則沛路過的時候小聲說,“難得上回新聞,留個好印象。”
“滾回你的位置去。”
彭敏翻了個白眼,到前面搬了兩個座位,放到後頭。
“等會你拍的時候稍微注意一點。”彭敏叮囑道,“領導有時候不太喜歡看人到處走來走去。”
“我就在後頭,不到前面去。”
程夕瑗知道部隊裏是要講規矩的,理解地點了點頭。
“得嘞,還有幾分鐘就開始了。”
彭敏坐下,拿出本子筆,低頭寫着些東西。
徐靳睿來得時間差不多剛剛好,一進門就剛好碰上程夕瑗擡頭,兩個人一個站在前頭,一個在後頭,視線交彙時沒有任何阻隔,直白坦蕩。
女孩子也就是微失神,立馬移開眼。
徐靳睿不可察覺地勾了勾唇,擡腿進來,跟已經到場的領導簡單打了招呼以後,在陸成河身邊拉開椅子坐下,随口問了句。
“趙指導還沒來?”
“沒呢,但說是快了。”
陸成河靠在椅子上,被他這麽一問挑起了話題。
“這女人也真是,每次恨不得要跟我們一較高下,本來沒想跟她比,結果約這回比試我可是要被她磨得耳朵都要起繭子了,你小子,可別給我掉鏈子聽見沒,萬一輸給人家女子部隊,丢死人了都。”
徐靳睿斜了他一眼,“你以前不是輸給過趙指導嗎,怎麽沒覺得丢人。”
“我那能一樣?”陸成河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我那叫有紳士風度,對上人家女的不好使勁。”
“戰場上可沒人管你什麽紳士風度。”
他冷不丁來了句。
“我不管。”陸成河提到這事情臉不由得漲紅,“我輸了就輸了,但你不能輸。”
徐靳睿低着頭輕笑着,視線悄悄不經意的轉向後邊,程夕瑗只是見他進來的時候往這邊看了幾眼,接下來幾乎都是自己低着頭擺弄相機,或者偏頭跟彭敏說話。
倒是沒有一點傷心的痕跡。
“人都到齊了嗎?”
一個女人跟在營長身後走進來,說話很有磁性。
全體起立敬了個板正的軍禮,才得到營長的首肯入座。
程夕瑗偷偷打量着營長,她來之前做功課的時候,在各種榮譽報道上見過他的面容,光是靜态的照片便感覺到他的嚴肅,認真,叫人不自覺生畏,真正見到的時候這種感覺又加深了一層。
至于他身後穿着軍裝的女人。
程夕瑗這些年當記者,平時無聊發呆的時候最喜歡幹的事情就是偷偷觀察一個人,通過細節去揣摩這個人的個性。
如果一個人出門時,衣領處有一塊油漬,頭發稀疏着還打了結,大概率是平時不太講究的。而像這種場合進場的時候先後順序其實也有門道。側面反應了一個人的輕重位置,她走在後頭,并且走進來的時候不是營長先說話,是她開口,簡簡單單的幾個字就能讓人感覺到她身上的那股氣場,是非常有自己風格的女性,短頭發,高鼻梁,微笑唇,既有涵養又不失淩厲。
估摸着挺厲害的。
程夕瑗走到彭敏身邊坐下。
“這是我們的趙指導,趙婕妤。”
彭敏用本子遮掩着嘴,輕聲給她介紹。
“現役活着拿了一等功的大佬。”
“…現役,還是一等功?”
程夕瑗唇微張,舔了舔嘴角,她猜到這位可能不簡單,但是沒想到這麽…不簡單。
關于一等功,部隊裏流傳着一個說法,能拿到的人,要麽是死了,要麽就是離死不遠差點死了,所以拿到這個稱謂的大多都已經去世或者退役,這不僅僅是個人最高榮譽,是完全擔得上用“英雄”這一無上的稱謂的軍人。
而能做到拿到一等功還現役的人,能力不言而喻,光是聽着就明白其含義。
還這麽年輕。
“厲害吧。”彭敏挑了挑了眉,“尤其是趙指導還是女将,給我們掙了一口氣,看誰還敢說女兵難打男兵。”
“所以杜指導就策劃了這場比賽嗎,男女兵對抗?”
“那可不,女子部隊的負責人就是趙指導,剛好趁着現在是當地政.府和武裝分子的休戰期,兩支隊伍切磋切磋,叫我說,就趙指導這資深的軍事技術,不俗的表現,帶出來的兵能有幾個差的?”彭敏非常興奮,“我已經迫不及待看這群臭男人被教訓的模樣了。”
程夕瑗了然似的點了點頭,視線一直集中在趙靜姝身上。
管他什麽男人。
“各位上午好。”趙婕妤笑得禮貌,“想必大家都等待這天很久了吧。”
也沒等別人回到,自顧自的接了句。
“好巧,我也是。”
陸成河裝作正經的翻着桌上的紙張,偷偷翻了個白眼。
“巴不得你別來。”只敢小聲道。
“這次活動只是兩個隊伍之間的友好競賽,友誼第一,凡事要有輕重…”
趙婕妤掃視一圈後,視線恰好停留在小動作居多的陸成河身上,垂眼睨了人一眼。
“陸副,你在聽我說話嗎?”
大庭廣下被點名的陸成河正擺弄的手一頓,一下便成為了焦點,聞言讪笑了兩聲。
“當然,趙指導的話我怎麽能不聽對吧,領導放心,全程耳朵比那兔子還尖兒,您說的我全記在心裏。”
趙婕妤哪裏信他。
“話別說的那麽美,手癢我可以幫你治治。”
有人沒忍住笑出了聲,陸成河的胳膊停在空中出也不是收也不是,漲紅了臉,最後雙臂環在胸前,氣得牙癢癢,偏又只能忍着,鼻出粗氣,沒好氣的看着趙婕妤。
造成這一場面的人沒覺得怎麽樣,繼續說着任務安排。
“差不多都說完了,還有不清楚的等會私下裏來問我,現在散會,都去做準備。”
吩咐完結束會議,轉頭看向座位那處。
她這次來的目的,考量徐靳睿是其中之一。
側臉硬朗,比起陸成河來說多的幾分痞氣,看起來什麽事情對他來說都沒太大所謂,漫不經心的樣子卻有種別樣的男人味,也不怪醫院裏那麽多姑娘惦記,讓這樣一雙眸子裏只裝着一個人的話,挺有意思。
會議後的人沒那麽拘謹,看起來有些吊兒郎當,雙腿大喇喇的敞開,偏頭的時候手撐着座椅,也沒有說話,就靜靜的呆着,不知道在看什麽。
他和陸成河坐在座位上還沒走。
程夕瑗和彭敏會議以後要把設備都收進包裏,忙前忙後拆裝,所以也走得晚了些。
女人徑直走到徐靳睿旁邊,把桌上的東西随意往裏頭推了些,單腿倚着地坐着,低垂眼瞅了瞅二人,挑了挑眉。
“怎麽樣,這回你這平時藏着掖着的寶貝得拿出來秀秀了吧?”
神情意思指的是徐靳睿。
陸成河低嗤了一聲。
“那你也得能讓我們家這寶貝有出場的機會,別還沒挑上來,就團滅。”
語言間是挑釁,邊說手邊摁在徐靳睿肩頭,手指用力到泛白。
“你說對吧?”
望向身側的人,期待他的迎合。
徐靳睿沒理,挪開眼,站了起來,舍去那些禮尚往來的寒暄,目光認真。
“挺期待的,能有機會跟趙指導帶出來的人交手。”
尊敬對手,是最大的禮遇。
“這才對嘛。”趙婕妤滿意的點了點頭,“別學你們陸副啊,他就一沒帶過籠頭的驢,光會嘴硬。”
“你還是一孔雀的尾巴呢,翹這麽高。”
陸成河平素的溫和此時此刻瞬間全無,“我告訴你趙婕妤,別以為贏了我就有多了不起,我的水平可算不得上什麽。”
“所以你終于承認自己技不如人咯?”
陸成河:“……”
“得了得了,我懶得跟你争,說不過你。”陸成河回過神來,聲音悶沉,“那個,小程記者,你東西裝完了嗎?”
“差不——”
“小心!”彭敏驚呼。
程夕瑗原本蹲在地上拉拉鏈,聽見聲音立馬站起來,衣角不知道什麽時候被絞了進去,差點踉跄,在彭敏的幫助下扯出來以後撫平衣褶,才堪堪站好。
“不着急啊,別摔了。”陸成河探頭瞧了眼,手撞了下徐靳睿。
“不去扶一把?不心疼?”
“又不是小孩。”
不知道為什麽程夕瑗覺得自己現在有些狼狽,發絲零散,這種事情不偏不倚發生在徐靳睿在的時候,恨不得整個人鑽到地底,別人都找不到她才好。
程夕瑗把碎發別到耳後,臉上還微微發燙,不敢擡頭對上徐靳睿看過來的視線,壓下心裏的慌亂,開口。
“基本上裝完了,怎麽了,有事需要我幫忙嗎?”
“剛好忙完了那你過來一下。”說着沒好眼色的看了一眼身旁的人,“這位,趙大指導,趙靜姝找你有些話要說。”
“找我?”
她用手指了指自己,再确認了一遍。
趙靜姝點頭,嘴唇上揚:“對。”
程夕瑗走到趙靜姝身前,才注意到她其實比自己遠看更英氣,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笑起來很有感染力。
“你好,趙指導,我是這次央社的特派記者程夕瑗。”邊說邊伸出手。
“早有耳聞,你好程記者。”
趙靜姝握上程夕瑗的手的時候,她心裏不禁暗嘆,平時養着的姑娘的手都是軟糯的,觸感細膩。
“早有耳聞。”程夕瑗有些驚訝的偏頭,“趙指導原先知道我嗎?”
陸成河嚯了聲,搖了搖頭,帶着點譏笑:“估計你剛來的第二天就傳遍了。”
第二天前晚,食堂那回。
她‘啊’了聲,心猛得顫抖一下,手指不自覺的揉搓着袖子口,幾乎是本能下意識瞥了一眼一直沒說話的徐靳睿。
眼前的人比自己高出一個腦袋還要多,他站着的位置部分逆光,身子輪廓周圍泛着淡淡的亮邊,利落分明的五官在光的的照射下顯得更加優越。
也只是看個大概。
刺眼的太陽叫她瞳孔猛縮,過會才反應過來,剛好男人那眸子被光照得呈現出如同琥珀一般的淺棕色,眉眼微挑,神色冷清的望着自己。
像是在問她有何貴幹。
程夕瑗悄無聲息的移開眼,最後說話的語氣還是平常。
“讓大家見笑了。”
“我找你可不是因為這件事。”
趙婕妤笑得爽朗,明明是女子身上卻有股少年氣。
“雖然你要是想跟我談點這方面的事情我也很樂意。”
“畢竟我也很好奇什麽人可以讓徐隊長願意自降身價做備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