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月亮已離別(一)
第7章 月亮已離別(一)
“我以為太久沒見的人,想念是會消失的,但是在我見到你以後,我才明白,越是壓抑的想念爆發時會越炙熱,将我覆沒。”
——《我的粉皮日記本》
程夕瑗跟在彭敏身後打了份飯,剛找了個位置坐下,對面和周圍的位置立馬都有人坐了下來,瞬間顯得有些擁擠。
“滾開,我先來的。”
“我先坐的當然是我的位置。”
彭敏吃了口飯,聞言不耐煩擡頭:“喂——”
“你們有什麽毛病,吃個飯吵吵嚷嚷。”
被彭敏說的那人朝她做了個鬼臉:“又不是找你。”
“我看你就是欠收拾。”
說完彭敏就站起來要打他,程夕瑗忙扯住她的衣角讓她坐下,有些抱歉的沖對面笑了笑。
“瞅瞅人家多溫柔彭敏,知道什麽叫大家閨秀嗎?別一天到晚就知道打人。”
“你還沒完沒了——”
“好了好了。”程夕瑗差點沒摁住彭敏,“吃飯,再不吃就涼了不好吃了。”
彭敏整個人還氣鼓鼓的,沒好氣的瞥了一眼程夕瑗後選擇閉麥,埋頭吃飯。
程夕瑗對面坐的男人嘚瑟的瞅了瞅彭敏,随即又作出正經模樣,輕咳兩聲,挺直了背。
“程記者,你好你好,久聞大名,自我介紹下,我叫侯則沛,大家都叫我猴子。”
程夕瑗點頭:“你好。”
“裝什麽正經呢。”彭敏忍不住怼了一句,“侯皮皮就侯皮皮,還侯則沛。”
“吃你的飯去吧,”叫猴子的男人瞪了眼彭敏,“吃東西還堵不住你的嘴。”
“就不,我就要說。”
扳回一城的彭敏心情看起來愉悅些。
程夕瑗趁着他們鬥嘴的時候往後掃了一眼,食堂裏人來人往,步履匆匆。沒有瞧見自己想要見到的人,她有些失望,斂神垂眉,神色平靜。
彭敏注意到程夕瑗那副看起來沒了魂的模樣,用胳膊搡了搡她。
“想什麽呢?”
程夕瑗‘啊’了聲,回過神問:“怎麽了?”
“猴子問你問題呢。”
“我剛剛沒聽見,不好意思。”程夕瑗将耳畔的碎發別到耳後,望向猴子,“你剛剛問了什麽?”
“他最關心你有沒有男朋友呢。”
陸成河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她們這一桌,大掌在侯則沛腦門上拍了下,一臉嫌棄的表情。
“你這小子,見到人姑娘就跟那馬屁精似的,油腔滑調,你以為人家程記者能看上你?咋不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
猴子捂住額頭,有些委屈:“我問句怎麽了,人家都沒說我什麽,陸副你還管這事?再說了,我沒戲,兄弟們可都關心這件事呢,寧毀一座廟不拆一樁婚,萬一能湊出一對眷侶,多好是吧。”
彭敏無語:“侯皮皮,你不懂俗語就不要亂用好吧,這話适用這情況嗎?”
“就那意思,你們懂了就行。”言畢,認真起來。
“程記者有男朋友嗎?”
那眼神過于炙熱,程夕瑗被看得有些發懵,遲疑了片刻,開口。
“…我沒有男朋友。”
陸成河趕走猴子旁邊的人坐下,扒了口飯菜,模模糊糊想起來這隊裏小夥們大多都是單身,他作為老大哥,也是該操心一下小老弟們的終身大事。
“相聚即是緣啊。”
他瞟了瞟周圍的人,最後看向程夕瑗。
“程記者今年多大啦?我看着挺小的,沒有二十五吧。”
“我都快二十八了。”沒有女人不愛被誇年輕,程夕瑗忍着笑,“估摸着這裏大部分人都得喊我聲姐姐呢。”
陸成河夾菜的手突然頓住,口裏咀嚼的食物也沒了味道,只覺得自己耳道裏癢癢的,像是有蟲子爬過,他現在對“姐姐”這兩個字可是極度敏感。
放下筷子,撓了撓耳朵,吸了口氣,他試探着問。
“程記者…認識徐靳睿嗎?”
彭敏聞言也一頓,視線先停在陸成河身上,随後望向程夕瑗。
這幾個人坐在一起實在是惹眼,聊了幾句就有人看熱鬧似的圍了裏三圈外三圈,食堂裏光線不太明朗,聽到這個名字,程夕瑗愣了下,放在腿上的手想要攥住褲子,微微卷曲。
無人發話,靜默着。
“陸副,這可就是你的不對了。”
猴子沒看出來幾個人神情微妙,一手勾住陸成河的肩膀:“有什麽好事你都先緊着徐隊,對,徐隊是帥,人不僅帥,實力也是杠杠的,但是人家那麽多姑娘追着跑了,你還把程記者往那坑裏推,不好對吧,人啊,不能在一棵樹上掉死,是時候看看我們這些…”他頓了頓,意味深長的挑眉:“得看看我們這,新時代好青年,喏,看哥這肌肉,是不是賊有安全感。”
程夕瑗:“……”
“去去去,滿嘴跑火車,沒正經,人家程記者比你大還哥呢,”
陸成河猛得拍開猴子的手,撫平自己的肩章後,捏住他的耳朵使勁揪:“知道你這個年紀的小青年喜歡耍嘴皮子,但給我注意對象啊。”
“啊——,錯了錯了,程記者對不住對不住。”
“沒事。”程夕瑗理解,“開玩笑罷了。”
猴子好一陣子才從陸成河的手裏掙脫出來,消停了一會,又湊着身子前傾對程夕瑗說:“程記者,說真的,一般人我可不推薦,但我們徐隊确實男人,那八塊腹肌,那倒三角肌,腹股溝,考慮一下,真的,我猴子從不騙人。”
他說話的時候一改之前的不正經,滿臉嚴肅,說完還重重的點頭,表達他情感之強烈。
程夕瑗突然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原先站在他旁邊最近的人,如今竟然要從別人口裏聽說他,好像她存在的那些時光不過是假象,只有她一個人被幻境控制,還自以為那人與她感同身受。
挺諷刺的。
“人家可看不上我。”
就在程夕瑗不知該怎麽回答猴子的話時,一個聲音幽幽傳來,即便周圍聲音無數,可偏偏被她捕捉。
那瞬間她覺得自己可能得了耳鳴,須臾以後,不敢置信的望向傳來聲音的方向。
又是對視。
透過人群,徐靳睿靠在門欄,側着眼盯着程夕瑗,她整個人怔住,從頭到腳血液仿佛在倒流,心髒不會跳了,不會呼吸了,僵在深處。
“是吧?程——記——者。”
他把程記者三個咬得格外重,眼神盯得程夕瑗渾身不自在,直到程夕瑗感覺自己瀕臨溺亡,他才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懶洋洋地垂下眼睫。
陸成河和彭敏不說話,就連猴子也感覺到氣氛不對,眼珠子一咕嚕在兩人身上打轉,半天沒搞懂怎麽回事。
夜幕,月亮攀上枝頭,沒有雲霧遮蓋,就挂在天上發着光亮,洋洋灑灑的月光給朦胧披上外衣,人啊,是從前的人,說的話卻聽不明白。
“是啊。”
不知道多久,程夕瑗才抑制住自己身體想要發抖的欲望,咬住後槽吐出這兩個字。
“我不喜歡比我小的。”
“幼稚。”
“幼稚死了,連底褲都要選鹹蛋超人的,這種人哪裏靠得住,你說是不是?”
說完她吸了口氣,擡眼盯着徐靳睿。
你盯着我,我也盯着你,沒什麽心虛的,要盯盡管盯,看誰先移開。
徐靳睿看着她,先是一愣,而後突然低笑,那聲音爽朗,似少年,一如過去。
“是啊。”笑着笑着他啞然,“你不喜歡比自己小的,挺好,确實,年紀小太幼稚怎麽能照顧好的人,還是找比自己歲數大些的好,至少懂得疼人。”
這話不用想便是話裏有話,像是在說自己,又像是在平白陳述。
程夕瑗咬了咬唇,低下頭,這才回過神剛剛自己說了什麽,有些懊惱,視死如歸的阖上眼,就當她以為這鬧劇已經結束,又聽見他說:“找不到的話,再跟我湊合,怎麽樣?”
一字一句,字正腔圓的話語落在程夕瑗耳畔,她哪裏是耳鳴了呀,這是生病了,才會聽見從徐靳睿口裏說出這種話。
程夕瑗不知不覺暈怔,擡眸時有些失焦,嘴唇微張,卻發不出聲響。
“看起來好像不樂意啊。”
徐靳睿看着低着頭的女孩,他看不見她臉上的表情,說話的聲音突然變得輕柔起來,像是在引誘,哄騙,缱绻着勾着人,一步一步往他的方向邁步。
“我也沒那麽差吧,嗯——?”
最後的語調輕微上揚,拖得有些長,他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将兩個人之間的距離拉近,近到程夕瑗甚至可以聞到他身上帶着凜冽的煙草味。
抽了多少煙啊,她想問。
趁着她不在的這些年,盡幹了些她曾經不喜歡的事。
腦子自動罷工了,如同煙花炸開,一片空白,想離開,但他的氣息又無孔不入。
“什…什麽鬼?”
彭敏最先反應過來,滿臉受了驚吓的表情,小步挪着去搖陸成河的手臂,一雙眼睛還不敢移開,生怕錯過任何精彩環節。
陸成河咽了咽口水,沒回答
廢話,這種大場面哪有空分心去說話。
程夕瑗不動聲色地深呼吸一口氣,準備起身先離開,這個環境她再待下去只會叫兩個人都難堪,也許生活總是如同晚七點檔的連續劇一樣狗血,沒等她動作就聽起一個聲音響起。
“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