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魔刀
孰湖不是第一次從囚山逃出來的兇獸,?之前還有蠱雕。
蠱雕——以人族嬰兒為食。
那是好幾年前的事了,有個正道修士僥幸契靈了從囚山逃出來的蠱雕,受到兇獸影響,?他本人也變得兇狠殘暴,喜食嬰兒。
他實力大增,?還試圖攪起修真界風雨。但這人不過一個月就被修真界各派圍殺,?最後死在了石無荒的刀下,?蠱雕重新投入了囚山。
阿淮想過坦白,可如果她坦白,?沒人會相信她不會受孰湖影響,?連她自己也不信。
她沒有把握。
當時強行契靈也只是無奈之舉,?如果不是她吞了孰湖,就是孰湖吞了她。現在她還沒受影響,也只不過是因為孰湖重傷,?沒那個精力。如果他養好傷了,?會發生什麽,?阿淮一點把握也沒有。
所以她想要魔龍角,?魔龍角能讓魔修不堕魔,?那說不定也能讓她保持清醒。
但其實她也只是試試,?沒有太大把握。畢竟這種事并沒有成功的先例。
但如果成功了,?她就能大大方方坦白,她相信石無荒不會二話不說就殺她。如果沒成功……沒成功,她就報完仇再找石無荒。反正按照她的計劃,也用不了多長時間,?不會給孰湖作惡的機會。
沒一會兒,那離天宗的使者就被請了進來。
一個銀發老頭,穿着一身黑色滾紅邊的魔族服飾,?帶着兩個弟子,走進殿上來。
“七殺拜見大荒山主。”
老頭朝着石無荒點了個頭,語氣恭敬,但并未行禮。
他身後有兩個年輕弟子,都一一朝着石無荒行了魔族的恭禮——将右手握拳,貼于左肩側,鞠躬。
殿中有各派弟子開始竊竊私語,讨論對方來意。
Advertisement
“七殺長老,是離天宗七殺壇的壇主,七殺長老?”
“離天宗十二壇,七殺是總壇吧?”
“他親自來,到底會是什麽事?”
石無荒開口問:“你們有孰湖的消息?”
七殺長老點頭:“是。”
“在哪?”
“在我離天宗附近的冰谷出沒,有魔修看見過。我等知道大荒山脈正在尋找此獸,特來告知山主。”七殺長老說着,擡眼看向石無荒,語氣越發恭敬,聲調也放慢:“若山主能去冰谷一趟,便能确認。”
石無荒不置可否。
阿淮盯着七殺長老。
說謊。孰湖怎麽可能在什麽冰谷。可他的神情十分認真,說話也慢條斯理,一點也看不出編造的痕跡。
阿淮看向石無荒,蹙着眉,心中忐忑。他會信嗎?
石無荒一直靜靜地自上而下打量七殺長老,神情看不出半點異常。
半晌,他低聲笑了一聲:“行,那我就去看看。反正各大門派那麽着急,早點确認,早點交差。”
說完消息,又有了石無荒的态度,七殺長老就領着弟子告退了。
各大門派頗有微詞,但石無荒并不願意和他們閑扯,也把人趕了出去。
大殿空了,只剩下座上的石無荒和旁邊小藤椅上的阿淮。
阿淮的身體完全坐直了,她看着旁邊從桌上撿起竹簡在看的石無荒,斟酌開口:“哥,我覺得孰湖不在冰谷。”
石無荒看向她,饒有興致:“哦?此話怎講?”
他知道,孰湖不可能什麽冰谷。離天宗來這一趟,和正道各門派打着一樣冠冕堂皇的旗號,其實是來結盟的。不然不可能那麽巧,在正道各派逼上大荒山時來解圍。
孰湖逃走的消息,不過才短短一天。
阿淮:“我是最後見過孰湖的人,他身受重傷,無力為繼,去那天寒地凍的冰谷就是死路一條。他不會去冰谷的。”
石無荒點頭,這也倒是個線索。
“你說得也有道理,不過孰湖是兇獸,保命法子一套一套的。那離天宗冰谷常年人跡罕至,或許他就為了躲人躲進去了。”
阿淮勉強點了點頭,她低頭想,還想找點理由,但一瞬間腦子裏什麽也編不出來。
阿淮幾次張嘴,又欲言又止,最後開口,說的卻是:“——哥……你說如果姜冰契靈了孰湖,怎麽辦?”
石無荒有些不屑:“契靈?他哪有那個本事。”
不過說完後,又道一句,說得漫不經心,沒怎麽放在心上:“真契靈了就把他和孰湖一起丢進囚山,打死也成。”
阿淮:“……”
那如果契靈的是我呢?
差點脫口而出,阿淮忍住了這麽問的沖動。這麽問一定會被發現蹊跷的。
大殿門口,陳赤武進殿。
“把那群人都送走了,那駱老頭真麻煩,走都走了,還擺臉色給我看,還不如人魔宗的七殺長老懂事……”
阿淮下意識道:“那如果契靈的是陳山主呢?”
石無荒擡眼看向殿門,見陳赤武咋咋呼呼的樣子,有些嫌棄地皺了眉,嗤了一聲:“一樣。”
如果他不是自願的呢?
如果他肯壓制孰湖呢?
阿淮有好幾個問題想問,但都忍住了。這些問題,無論是問哪個,都會被發現不對勁。
阿淮不覺得自己在石無荒心裏的地位有陳赤武的高。
如果連陳赤武都一樣,那她也一樣。
其實,她可以進囚山,也可以被打死。
畢竟,她是真的和孰湖契靈了,而且她沒把握不被孰湖影響。
但不是現在。
阿淮身上有些僵,她往椅子後面靠,微微垂了眸,低了頭。
她好像變成了一個卑劣的人,為了自己的目的,連石無荒都瞞着。
……會有報應的吧。
陳赤武不知道兩人之間的話題,進來後,跟石無荒彙報了送客的情況。
阿淮一句也沒聽清。
直到最後一句,石無荒說:“明日過去。”
阿淮醒過神:“去哪?”
石無荒回道:“去冰谷。怎麽,你也要去?”
阿淮點頭:“我要去。”
石無荒側過頭看她,眼神明顯地打量,最後追根究底地問:“你說你這小胳膊小腿兒的,怎麽什麽事都想管?”
阿淮:“孰湖的事……”
“我心裏有數。我去冰谷不止為孰湖。”石無荒說着,又曲起食指用指骨節敲了一下她的腦袋:“你自己在寧山好好住着,我過不了幾天就回來。別操心那麽多。”
他又跟陳赤武道:“照顧好寧山主。”
陳赤武應道:“是。”
·
夜已深,山間風大,更深露重,月亮只剩一抹銀鈎,沒多大光亮,有幾分森冷。
石無荒親自把阿淮送回寧山,在她的洞府門前,囑咐她:“我明天出去,小半個月回來,你就在寧山待着,想玩叫上陳赤武,讓他陪你去下面的景城逛逛,都行。”
“嗯。”阿淮點了下頭。
阿淮興致不高,石無荒只以為是她沒能跟去冰谷,不開心了。
于是又解釋道:“離天宗那地方沒一個好人,沒幾天還是他們白骨秘境開啓的日子,人就更雜了,沒人能分清誰是人誰是鬼。去冰谷的事我自有打算,你不必憂心。”
夜色下,阿淮看着他,輕輕點頭:“好……你要小心。”
石無荒伸手揉揉她的腦袋:“行,你回去吧。”
阿淮站在洞府門口,看着石無荒下山,直到背影徹底消失了,她才擡頭,看向了月亮。
今夜的月亮是殘缺的。
她忽然舉起三根手指,放在耳側,對着天地鄭重道:“如果因為孰湖讓石無荒蒙受損傷,我願意以命相抵,如果孰湖借我作惡,我可以萬劫不複。”
阿淮袖中的蘇姣大驚:“你在幹什麽?誅心誓?你還說你不是發瘋?”
用誅心誓起誓,是會靈驗的。
“人做錯事,是要付出代價的。”阿淮放下了手指,放在身側,輕輕蜷縮起來,她低聲道:“無尤宗做錯事,要付出代價。”
“我做錯事,”她一字一句,認認真真:“也應該付出代價。”
蘇姣急得跳腳:“這有什麽的?不就是契靈了個孰湖,當初那情況由不得你選……你肯定是瘋了!這修真界,又有誰不是為了自己?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不對。”阿淮看向大荒山的方向,小聲堅定反駁:“不是你說的這樣的。”
·
石無荒回了自己大荒山,陳赤武還等在山殿門口。
“山主,明天……”
見石無荒踏夜而歸,陳赤武迎了上去,打算說明天去離天宗的事。
石無荒接過:“明天我自己去。你看好寧山主就行。”
他又囑咐:“寧山風大,晚上冷,你去把後山庫房裏那幾個烈陽珠送到寧山上。”
陳赤武“啊”了一聲,懵懵的:“修士,還有怕冷的?”
石無荒瞥了他一眼:“你皮糙肉厚的,當然不怕冷。”
阿淮可不一樣。
陳赤武:“……行吧。”
陳赤武又道:“山主,占蔔長老依舊沒推算到孰湖的下落。不過他說卦象顯示,孰湖不在冰谷,而且他的情況不好,看起來像是有重傷。短時間內作惡不可能,會銷聲匿跡一段時日。”
石無荒點頭:“知道了。”
陳赤武疑惑:“那您去離天宗是想……?”
石無荒看了他一眼,走進大殿:“有事要辦。”
·
阿淮等着天剛亮,就從寧山洞府中出來,準備去大荒山再勸勸石無荒。
雖然石無荒說這次去不是為了孰湖,不會踩別人陷阱,但她還是有些擔心。
太陽還未升起,山頂只是蒙蒙亮,依舊很涼。
剛下了寧山,就看見了上山口的樹邊,靠着人影。
阿淮走近一看,才發現是陳赤武,他靠在山腳下的一棵杉樹下,手上玩着一只樹枝,很無聊的樣子,腳邊放着一個大大的紅木箱子。
阿淮走上去,疑惑地叫了一聲:“陳山主。”
看見阿淮的聲音,陳赤武轉過身來,把手上的樹枝丢了,朝她笑了笑打招呼:“寧山主,我正給您送東西呢。”
他說着,俯身把腳下的紅木箱子抱了起來:“山主說你可能還沒起身,叫我在山下先等等你,果真,你就下山了。你怎麽那麽早就下來了?睡不好麽?”
“沒有。我睡得很好。”阿淮有些急,問:“山主呢?已經走了?”
陳赤武點頭,抱着箱子往山路上走:“是,昨兒就走了。”
他勸道:“你真別擔心。離天宗那些人想害山主,那不能夠。我們山主可不是誰都能害到的。”
話是這樣說,但是……阿淮斂了眉,走到陳赤武身旁:“……陳山主,我來搬箱子吧。”
阿淮上前,想拿過那箱子,陳赤武始終,卻不讓她動手:“多大點事兒。”
阿淮看着那麽大個紅木箱子,打量了好幾遍,有些好奇裏面是什麽。
陳赤武道:“烈陽珠——山主說寧山晚上冷,得在洞府頂上挂幾個烈陽珠。”
·
阿淮混進了離天宗分壇——貪狼。
她随意找了個借口封了寧山山門,不讓人進,說自己要閉關,然後用了個轉移陣法就出來了。
她找到了機會,僞裝成了離天宗貪狼長老旗下的二弟子,一個鬼修,一個有進入白骨秘境名額的鬼修。
原來的二弟子名為花骨赤,金丹巅峰。
原本将惡人島三十來只鬼魂收為已有後,阿淮已經到了化神,現在契靈了孰湖,修為已至合體初期。
所以,她收拾金丹修為的花骨赤非常容易。她暫時将花骨赤斂入了魂體之內,收起了滿身的“活氣”,僞裝成花骨赤的樣貌,混跡在離天宗貪狼分壇。
阿淮找花骨赤的目的很簡單,她是鬼修,從外表看起來年紀也不過十六七,所以阿淮不必過多僞裝。
唯一讓她有些為難的是,花骨赤是個大大咧咧的人。
阿淮待在花骨赤的房間,外面傳來敲門聲。
“花花,那邊在賭鬥獸,去不去賭一把?“外面的人聲音很大:“你這都幾天了,待屋裏不出來,怎麽了?莫不是圓寂了吧?”
“……”
阿淮不想去。
外面的人還在喊:“今天的賭注包你滿意,聽說老張在射擊場上,贏了一千個上品靈石呢。”
一千個上品靈石!
阿淮眼睛微亮。
她現在是負債上萬的人,聽到錢就心動。而且射擊,這個她行。
“來啦。”阿淮用着花骨赤的聲音,應了一聲,去開了門。
門外是個光頭男。
光頭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快着點,磨磨蹭蹭,你骨頭是不是不行了?”
阿淮頓了兩秒,學着她觀察過的花骨赤的語調:“……你他奶奶的是骨頭癢了。”
光頭并不覺得冒犯,反而嘿嘿一笑。
“我聽說宗主那邊新來了個魔刀使,神秘兮兮的,今天左護法和魔刀使在鬥獸場那邊看鬥獸,咱們去瞅一眼?”
阿淮:“有什麽好看的?那魔刀使,很厲害?”
“那可不,上古魔刀。曾經有三個境虛期的高手都搶這把佩刀用,不過都沒能收服,還都他媽被這刀給弄死了,你說,厲不厲害?”
阿淮眉頭一皺:“刀?”
光頭:“你沒聽說過?這刀後來就修成人形了,後來就在冰谷裏面修煉,最近才出關的。怎樣,要不要去瞅瞅?”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三更,更完捉蟲,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