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他和凱勒布莉安并肩走在沙灘上,踩進被陽光烘熱的細軟沙子,每一步都沒至腳踝。海風吹過他松松散散的頭發,像冰涼的手指撫摸他的頭。這也許是來自小時候的一點記憶,他想,但是此時牽着他手的不是他的母親,而是他的妻子。
他的母親最近一直在邀請他們去晚餐,或者早餐,他不得不編造各種各樣的理由婉拒。所幸作為一位領主,他在這方面游刃有餘。
凱勒布莉安穿得很少,她脫下了官方場合穿着的厚袍子,換上一襲薄如蟬翼的白裙,包裹着她美麗的輪廓。他迎着陽光這樣看着她。她的手很涼,很堅實,像被海水打磨了數千年的光滑卵石。
他自己也穿得很少,海風拉扯着他輕薄的襯衫衣襟,好像要把它脫掉。他呼吸着甜美的空氣,聽着海浪在他身側撞擊着沙灘,海鷗在高歌,遠處費艾諾家族的馬兒們在草場上對着彼此歡鳴。一位諾丹妮爾派來的馬夫告訴他,有一匹發情的公馬試圖攀上旁邊的母馬,于是他叫人把它們分開飼喂,因為他的馬廄不夠空間養育小馬。但是他心裏想象着,自己未來只要有足夠的空間,也能繁衍出一脈良種。
而此時的沙灘漫步已經令他心滿意足,他們欣賞着絢麗的貝殼,撿起石頭扔進水裏,跳過一條沖上岸的海藻,把煩惱瑣事都抛在腦後。
至高王下令暫緩新證據呈堂和其他庭審程序,埃爾隆德知道那代表他們在考慮執行瑪格洛爾本人的意願。也許他們會直接結案,然後在下一個節日,在衆人的歡呼聲中,将瑪格洛爾送上絞刑架。
“你很擔心,”凱勒布莉安說,“我知道我們在庭審重開之前,不應該談論它,但是如果我能幫你……”
“我擔心我所有的努力都付諸東流,”他說,“我擔心瑪格洛爾。”
“埃爾隆德,”她說,“別失去信心。”他看着她的矢車菊藍眼睛,明亮清澈,無憂無慮。
“信心?”他問,“還有什麽能給我信心呢?”
“你的能力,審判庭上的正義和仁慈,至高王,他們都能給你信心。還有維拉,違背維拉意願的事情是不會成真的。”
在中洲的時候,他的妻子不會這樣重視維拉的力量。他從小就被邁茲洛斯和瑪格洛爾強迫記誦崇拜禱詞,但凱勒布莉安對這些禱詞幾乎聞所未聞,她甚至不能詳列每一位維拉的大能和形象,更叫不出他們完整的名字。現在在這裏,雖然她沒有表現出特別的虔誠态度,但他猜想她在維拉身邊生活了那麽多年,也許因而比過去更信仰他們。
其實當年他試着把古老的敬拜禮儀教授給雙胞胎兒子時,她表現得很不安。
“我不明白你為什麽要教他們那些巧言令色的東西,”她說,“那種語言,費艾諾的昆雅語,他們根本都不懂。如果用自己都不懂的語言去祈禱,難道不是欺騙維拉嗎?這樣完全是裝模作樣,徒有形式,不可理喻!”
“這對我很重要,”他說,“那時候每天晚上,我都跟着邁茲洛斯和瑪格洛爾一起祈禱。費艾諾的昆雅語也是我學會的第一種語言,我希望我的孩子們能掌握它,雖然我知道他們必須要講辛達語。”
“你真的相信維拉會聽你祈禱嗎?”她問。“你的确是一位重要人物,埃爾隆德,但是你覺得你能重要到讓維拉傾聽你的每一個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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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他說,“不能,我從不期望他們真的來聽。這不是妄自尊大,也不是貪慕虛榮,我只是想訓練他們懂得虔誠、自律和謙卑。”
“畢竟你是他們的父親,”她說,“如果你覺得有必要給他們戴上信仰的枷鎖,那就沒問題,我不會阻攔你,但我也不會幫你。”她用一個吻表示自己是心平氣和地說這番話,他也親吻她。在那場災難發生之前,讓他們意見相左的都是一些多麽瑣碎的事啊!
“有信心真好。”他說。懷抱希望總不是件壞事,而此時的陽光給了他充沛的希望。她對他微笑,吻他的耳朵,他也吻她,擁抱她,感覺自己像一只懶洋洋的狗崽,轉着圈咬尾巴。他放開她,脫掉襯衫,然後跳進了海水,越過身下翻騰的白浪,向深水游去。當他把頭紮進水再擡起的時候,她已經游到了他的前面,只是不見了那襲白裙。他又親吻她,然後再親吻她。他們一起潛入水裏,靜待一層層波浪從頭頂越過。她從他身邊游開,向着更深的海中心,“我比你游得快。”她叫着,笑着,笑聲像浪花裏飛濺出的水滴。
“我會追到你,”他回應她,在她身後,他被戰争千錘百煉過的四肢在水裏劃出長長的紋路。
“我也想被你追到。”她說,但卻消失在了下一個浪底。他跟着她,他們旋轉嬉鬧,像淺海中戲水的海豚。他們交纏在一起,一邊向前游,一邊觸碰彼此的肌膚,感受彼此的溫度,游啊游,直到海岸被遠遠地抛在身後,一個陌生的小島從海面升起來迎接他們。
“你以前來過這個島嗎?”他親吻着她的脖子問她,她一邊搖頭一邊潑起一串水花。
“我從來沒有游過這麽遠。”
“我們游上島吧。”他說,然後一道撲向小島的浪湧乖乖地地把他們送了過去。那裏有一處寬闊低平的港灣,用來泊船堪稱完美,但空空蕩蕩,并沒有一艘船。在波光粼粼的白色沙灘上,他看到一處緩坡,盡頭鋪滿金色的石頭,還有一條甜美清澈的河流和一條通往山頂的小徑。他和凱勒布莉安拾級而上,沿途不時駐足觀賞樹木,有的果實累累,有的顯然能提供大量優質的木材;不時還有從灌木叢中探出頭偷偷觀察它們的小獸。一只母鹿帶着初生的小鹿,聽到腳步聲擡頭,好奇地湊過來在他們身上嗅來嗅去。凱勒布莉安慢慢地伸出手,以免吓到它,将手指放在它的脖子上。埃爾隆德蹲下來逗弄小鹿,它小心翼翼地走到他面前。它的體型很大,因為秋天已經過去了一半,但它身上的胎毛圖案仍未褪盡,隐約可見白色斑點和條紋。
這讓他想起埃爾拉丹和埃洛希爾第一次出門狩獵的情景。他們就快滿十七歲了,已經是小男子漢的模樣,他們母親終于允許他們把武器磨得鋒利,在一群人的陪同下去森林裏獵野豬。
埃爾隆德不喜歡打獵,通常他都會讓下屬去做,但這次他決定陪同兒子前往,以确保他們的安全,還要在他們即将完成的第一次殺生之後,給他們正确的心理疏導。他正計劃着送兒子們去加拉德瑞爾夫人那裏,跟加拉茲民的弓箭手學習,因為他們兩兄弟在箭術上的天賦頗高,所以他也想在這次實戰中觀察他們的長處與不足。
凱勒布莉安也是個優秀的射手,但她沒有一同前往,埃爾隆德十分感謝她的理解。他們已經開始嘗試制造第三個孩子,他一想起她可能懷着胎兒追獵野豬,就感到有些不适。眼下他最好全副精神都放在兒子們身上。
他帶上了他最信賴格洛芬德爾、吉爾多和埃瑞斯托等幾位下屬、獵手和他們的狗,以及各種支援人員。他背着兩兄弟對所有人說,要為他們創造一切機會完成第一次獵殺。當年瑪格洛爾也是這樣為他安排的。
他們在早晨出發,進入山林,但是直到中午,只有格洛芬德爾獵到了一對松雞和一只瘦瘦的松鼠,其他人一無所獲,他們的熱情開始減退了。回程途中,他留意到埃爾拉丹和埃洛希爾與大部隊拉開了距離,并張弓搭箭,蓄勢待發,于是他用戒指的力量聯通了他們的視野。那裏有一只幼鹿,剛出生不久,纖纖弱弱,還未能用蹄子站穩。它通體雪白,十分罕有,令人驚異,埃爾隆德突然有種隐約的恐懼,他感覺這只幼鹿似乎也是雙胞胎之一,它的兄弟,或姐妹,和它一樣雪白。他等着兒子們的羽箭飛過去,等着小鹿應聲倒地,但這些都沒有發生。兩兄弟收起了弓箭,回到了隊伍中。
晚些時候,他對凱勒布莉安提起這件事。
“我不知道該打他們還是吻他們。”他說。他把她擁在懷中,剛剛完成的兩次讓他還喘着粗氣。“他們是臨陣退縮,還是心慈手軟?我應該擔心,還是驕傲?我知道邁茲洛斯會怎樣做,他會逼我活剝了它的皮。但若是以小見大,我該說他們擁有慈悲的美德,還是天生的懦夫?”
“你上次打獵是什麽時候,我的丈夫?”凱勒布莉安問他,指尖在他背上點點畫畫。“你上次殺死一只小動物,比如小兔,是什麽時候?”
“我想應該是他們斷奶之前。”
“我知道為什麽你這麽久都不去打獵,雖然你不願意承認,但事實是你不喜歡殺戮。我們也不需要這樣獲取食物,埃爾隆德,我們的食物很充足。他們看到兩只一模一樣、美麗又稀罕的小獸,難免心生憐憫。他們還是孩子,不應該為此受到懲罰,因為他們還沒有見識到這世界的殘忍。你應該感到慶幸,慶幸現在他們還有收起武器的自由。”
“但是,安,總有一天他們必須面對這些,總有一天他們必須,經常地,殘酷無情地殺戮。”
“到那天他們就不會再手軟了,”她自信地說,“但那天還沒到,我們應該感到高興。”
*********
他們看到一片堆積的大理石,從樹林的邊緣開始延伸,直通天際,路變得難走了些。他們轉過了一條林間小道,穿過樹叢,走上一塊突出于海面的石岬。遠處的島嶼清晰可見,他們登陸的海灣閃閃發光,一條寬闊的河流從旁邊流過,平靜得足以承載駁船,又寬闊得足以容納畫舫,高聳的山石綿亘不絕,而遠處——
“這是一串島弧鏈,”凱勒布莉安說,“一片從沒有人來過的群島。”
遠處有一片空曠的田野,他們走下去細看。一條小溪從邊緣歡快地流過,綠草葳蕤。溪邊長着一棵蘋果樹,結滿熟透的果實。他們在岸邊坐下,吃起甜美的蘋果。
“我們可以在這裏養馬。”凱勒布莉安說。
“也可以再造船,” 他大聲說,突然笑得合不攏嘴, “還可以在岩石裏開出一條河道,把淡水引過來,還可以把那些金色斑點的大理石挖出來建房子……”
“還可以在旁邊那個島上開墾耕地種糧食,還有更遠那個,還要選幾個島保持原樣,留作狩獵和運動,還可以分幾個島給格洛芬德爾和埃克塞理安,這樣就可以安置他們的下屬,還有吉爾多,還有我們的士兵,埃瑞斯托可以為我們建一個圖書館,我們可以把以前在伊姆拉綴斯居住的所有人,當時的仆人,軍官,朋友和親族,都請過來來幫忙,然後大家在這裏生活,辛達,泰勒瑞,諾多,阿瓦瑞,全都生活在一起。”
“真的嗎?”他問,然後她點頭,她親吻他。“我以為我已經厭煩了做領主,”他說,“我曾以為做領主已經毫無樂趣,我讨厭它,讨厭我的冠冕和責任,讨厭每天不得不聽的恭維和贊美,但是凱勒布莉安,我現在明白我只是讨厭沒有你在身邊的感覺。我其實很想要自己的城市。”
“這将會成為一個王國,”她說,“它一定會成為一個王國,我們會有很多很多的子民。”
“會嗎?”他問,然後她大笑,雙眼如星星一樣明亮閃爍。
“自從你回來,我就開始收到很多信,來自伊姆拉綴斯的舊人,來自曾經效忠我的父母、吉爾-加拉德、齊爾丹或你的父母的那些人,他們問我是否可以重歸我們治下。我不得不請來一個女孩專門負責回信。”
“這已經是我們想要的一切了。”
“是的,”她說,“我想要。”她又吻他,靠近他,“埃爾隆德,”她說,“埃爾隆德,但我最想要的是你。”
他能看到她身上扭曲的傷疤,像礦井壁上蜿蜒的岩脈。他放任自己的目光,看着她在海風中輪廓堅挺的胸脯,她結實的手臂和腰肢,松散的頭發和修長的雙腿。傷疤互相交纏,陷進她的肌膚,像頑皮小兒胡亂畫下的筆跡。他伸出手撫摸她肚子上最深的一道疤,當年他借助聖歌的力量也無法讓它愈合。
“安,”他說,“你怨恨過我嗎?”
“當然了,埃爾隆德,”她說,“兒子們帶我回去以後,當我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在伊姆拉綴斯,我恨你救不了我卻不讓我死。我恨你多少次為了巡視邊境而離開我的床邊,但卻沒能發現那些把我綁到他們床上的敵人。我恨你曾那樣愛撫我,曾那樣和我睡在一起,令我回想起來只覺得害怕和惡心。我恨你看到了我最醜陋破碎的樣子。”
“我真的太對不起你了。”他說。
“但我現在不恨你了,我的愛人。”她說。“我不能一直怨恨你,正如我不能怨恨太陽。當時我的腦子都中了毒,我才會那樣恨你。但是我已經痊愈了,我的意識,我的身體,我的靈魂,全都完好如初,而現在我想幫你,讓你也能痊愈。我們可以等的,埃爾隆德,如果你想要等,或者我們可以只用愛撫的方式,或者我可以做給你看,如果你想。”
“嗯。”他奮力平複着自己劇烈顫抖的心。而她在茵茵綠草上躺下,一只手肘撐着自己,伸手摸了摸他的臉。
“你知道嗎?有多少個夜晚我就這樣對自己,心裏想着你。”她問他,“我假裝這是你的手指,但是你有種特別的細膩微妙,我的領主,我做不到。”
“你怎樣對自己?”他問。她微笑着,把手放在自己的胸前,若即若離地觸碰。
“就這樣,像你一樣,好像我只穿着緊身胸衣站在你面前一樣。你喜歡我的胸衣,對嗎埃爾隆德?”
“我喜歡,”他說。“我喜歡它裹着你的樣子,喜歡它在你背後垂着的繩結,它們讓我……心甜意洽。”這個一本正經的詞逗得她輕輕笑出了聲。
“然後我會這樣捏,假扮你在咬它們,”她說,“我想象着你說我的胸部美得像兩尊象牙塔高聳在潔白的沙灘上。”
“我真是滿懷詩意。”他嘲笑自己。
“你就是滿懷詩意,”她說,“我假裝聽到你贊美我的頭發,說它們像岩縫間流淌的清泉。你贊美我朱唇皓齒,雙頰石榴紅潮,風來暗香若蘭。我幻想你在我耳邊低聲吟唱,你溫熱的鼻息掠過我的脖子。然後我把手放在這裏,我的兩腿之間。”
“你想着我,就會有反應嗎?”他問。
“我的反應足夠把你吞沒,”她說,“僅僅是心裏想着你而已。所以我假扮這是你的手指,然後這樣試着安撫自己,但是它們不是,它們不能安撫我。在這個時候,埃爾隆德,我想盡一切辦法讓它感覺像是真的你,你的手,你的腰,你在我身體裏的動作,你的臉,你的身體,你的重量,你的愛和欲望……我想象着你把我壓在床上,你的手指越動越快,越動越快然後……”她的聲音融化在氣喘籲籲裏,她不顧一切地活動着自己的手指,雙腳糾纏着草葉,追求她想象中的愉悅,然後她得到了,她軟軟地癱倒在草叢裏,大口地呼吸。
他捉起她的手,把它們吮吸幹淨,他的唇舌包覆着她的手指,這讓她一陣輕吟。
當她坐起身,他的火焰已經開始燃燒,她微笑着親吻他的嘴唇,把舌尖探入他的齒間。
“你想要我嗎?”她問。他想要,他當然想要,但是……
“我可以親吻它嗎?”她問。
“你确定你想要……”
“埃爾隆德,”她說,“無論什麽樣的方式,只要你準備好了,我都想要。”
“我不想要這樣浪費機會。”他說。組織起這樣一句話比寫詩還難;從前他們竟然不需要就這件事做任何的商讨,建議和談判嗎?從前他竟對她的願望了若指掌嗎?
“确實浪費,”她說,“但是我不在乎。你要躺下嗎?”他跟着她的要求躺下,然後她也躺在他的腿上。“我不會弄痛你的,”她說,“或者最多一點點。”
“我知道。”他說。她的手指降落在他的肚子上,跟着一條刀疤游走,她的吻也落在那裏,然後跟着手指移動。
“埃爾隆德,”她嬌嗔道,“你不可以動,親愛的,你要專注。不要動。”他聽話地躺平,任她擺布。他的指甲陷入身下豐潤的泥土裏,挖起一叢幼嫩的草根。他低頭看着她清朗的輪廓,閃着銀光,美麗得令人心疼,她伏在他的腿上,用一只手支撐着,悠悠地親吻他的身體。他感覺到她緊貼的濕熱,他因此而顫抖。她先是輕輕淺淺,然後忽而深入,忽而用手扶着移動。愉悅在他身體裏彈跳,像一塊落入深淵的岩石,撞出深遠的回聲。他知道自己就快到達巅峰,她的每一下輕輕地觸碰都讓他全身顫抖。他俯下身,将她從他身上拉開,拉到他的唇邊,她用手輕松地完成了最後的步驟。他吻着她,在她嘴裏嘗到自己的味道,他用雙臂抱着她,他們從頭到腳都緊緊地貼在一起。
“感覺好些了嗎?”她問他,他用親吻來回答,他吻得這樣用力,像是要把她吞進肚子裏。他想告訴她,他是怎樣瘋狂地思念她,在她走後的日子裏,他的生活是怎樣地一塌糊塗,他的城市沒有了女主人,是怎樣地黯淡無光,舉步維艱。他想告訴她,他有很多悲傷,很多痛苦,很多遺憾。但是他不知道怎樣開口,所以他只有用親吻來表達。直到他在她脖子上留下一個深深的吻痕,他才真實地意識到分離的日子已經結束了,現在他們正緊緊地擁抱在一起。他心中充滿歡喜,伸出手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心裏也充滿快樂。
“嘿……”他在她腦海裏輕輕打了個招呼。她把手指埋進他的頭發,把熱烈的吻灑在他的脖子,作為她的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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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用了很長時間才回到了凱勒布莉安的家,但他覺得那幾乎只是一瞬間。他可以在自己的腦裏聽到她的想法,像涓涓溪流經過峽谷,他可以感覺到她的情緒起伏,像自己的影子投在腳下。他們本應這樣緊密地連結在一起,他怎麽會忘記了呢?
他們游水回去;潮汐的方向已經變成向着海岸,所以只要漂在水面上,就輕輕松松地回到了岸邊,但上岸的時候他們都感到饑腸辘辘。他找到了被丢在沙灘的襯衫,胡亂地套上,她也拿起自己的白裙穿好。這個下午如同一場绮夢,但他找回了他們的心靈聯系,他知道這不是夢。
“我的愛人。”他說。她閃着迷人的光,和夕陽交相輝映,頭發披散着,皮膚被陽光鍍上一層古銅色,臉上挂着運動後留下的兩朵紅雲。她對他微笑,溫暖地,毫無保留地微笑,然後伸手挽住他的手臂。
“我們去弄點吃的吧,”她說,“我叫門僮去市場買了新鮮的魚。”他和她一起走回房子裏,她給了門僮一個甜甜的微笑。
“夫人,領主,”他說,“我去通知廚房準備晚餐。”
“謝謝你。”她說。他們回到卧室,浴缸裏已經準備好了清涼的水,她快速地洗完了澡,然後他也去洗。他從浴室裏出來,發現她還沒選好要穿哪一條裙子,“你覺得哪一件更美?”她問。他走過去親吻她的脖子,和那枚鎖骨上的吻痕。他抱着她,她倒在他懷裏。
“你這樣就最完美。”他說。她佯裝給了他一個白眼,換來了他又一連串的吻和輕咬她的酥胸。“我從沒見過更可愛的你了。”
“晚餐就快準備好了,”她嬌嗔着,但卻仰面躺進了他們柔軟的大床,把他也拉了過去。他從她的嘴唇開始一路向下吻着,她的脖子,她的胸,她的肚子,直到她的雙腿,然後在那裏他找到了自己迷失已久的路。她喘息着,在他背上留下幾道指痕。“埃爾隆德,”她輕聲呼喚,他盡情地吻她,品嘗她的味道,讓自己的舌頭滑進她的身體,他抱着她,直到完全被她包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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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後不久,門僮通知他們吉爾-加拉德來訪,埃爾隆德和凱勒布莉安只好匆匆忙忙穿好衣服出來迎接。他們一走出卧室就見到吉爾-加拉德正給自己斟酒,是凱勒布莉安的藏酒,他看着他們大笑。
“晚上好,小情侶,”他說,“抱歉,我沒想到會打擾到你們。”
“我們願意被你打擾,吉爾-加拉德。”凱勒布莉安笑着說,他也笑了。
“那真是我的榮幸,我能請你們喝點你們自家的珍釀嗎?”
“麻煩你。”埃爾隆德說,吉爾-加拉德給他們倒了兩大杯,然後三人一起舉杯暢飲。
“你不坐下嗎?”凱勒布莉安問,然後他坐下了,凱勒布莉安坐在他對面,埃爾隆德坐在她旁邊,她牽起他的手。
“謝謝你。”吉爾-加拉德看着他們,應該說是用明亮銳利的雙眼凝視着他們,埃爾隆德沒辦法跟他目光相接,但凱勒布莉安可以。“你們分離太久了,”他說,“我不想阻礙你們久別重逢的良辰,不如我改天再來吧。”
“我們已經結婚幾千年了,”她笑着說,“這樣小小的分離還是承擔得起,什麽風把你吹來了,吉爾加拉德?這裏離提力安城雖然不遠,但也要騎大半天的馬,你一定有事。”
“确實,”他說,“昨天我和圖爾鞏一起晚餐,他說你們同意接受埃克塞理安的效忠宣誓了。”
“是的。”埃爾隆德說。
“那是為了格洛芬德爾嗎?還是你們有更遠的目标?”
“二者皆有。”他們異口同聲地回答,然後相視而笑,吉爾-加拉德扮了個嘔吐的動作。
“我們會建立一座城市,”埃爾隆德說,“瑪格洛爾這件事一完結就可以動工了。”
“你們怎麽不問問我?”吉爾-加拉德問。
“你願意加入我們嗎?”凱勒布莉安微微揚了揚眉毛,“你願意尊他為領主,稱我為夫人,對我們鞠躬,服從我們的命令,帶領你的族人歸于我們門下嗎?”
“至高王的寶座原本就不應該由我來坐,”吉爾-加拉德說,“圖爾鞏并非後繼無人,他有伊綴爾,還有伊綴爾的兒子。當時形勢所逼,我無奈之下才繼承王位。但你是伊綴爾的後人,埃爾隆德,你還是一位頭腦冷靜、判斷力過人的領主。帶領我的族人歸于你們門下,我絕不會覺得委屈。”
“安,你怎麽想?”埃爾隆德問,她溫柔地微笑。
“我們歡迎你,”她說,“等審判結束以後,我們帶你去我們選好的地方。”
“圖爾鞏的意思是我們很快會再被召集起來,”吉爾-加拉德說,“埃雅仁迪爾似乎不想要繼續舉證了,他想進入判罪的程序。”
“我成功的希望太渺茫了。”埃爾隆德傷感地說,吉爾加拉德點點頭,凱勒布莉安吻了一下他的面頰。
“不到最後一刻,沒人知道結果,盡人事,聽天命吧!吉爾-加拉德,你想要跟我們一起出去騎馬嗎?諾丹妮爾給了埃爾隆德一批好馬,我們正想去試試它們的腳力。”
“我還是不去了,”他說,“天色晚了,而且我還想去看望我的母親,她的住處離這裏不遠。”
“好吧,”埃爾隆德說,“感謝你來。還有非常歡迎你加入我們,我們需要一位軍械庫的負責人。”
“那是我的榮幸,”吉爾-加拉德說,“下星期見。”
“到時見。”凱勒布莉安說。她輕吻他的臉頰,他吻她的手回禮,并擁抱了埃爾隆德,然後他轉身出門,叫他的随從牽馬點燈。凱勒布莉安在房裏大笑,“吉爾-加拉德太正經了,”她說,“他其實早就來了,也知道我們在房裏做什麽,但是他的表現比格洛芬德爾在會議室裏撞到我們那次更差。”
“可憐的吉爾-加拉德,”埃爾隆德說,“如果他還願意效忠我們的話,他最好适應一下。”
“也許我們應該認真考慮一下建造城市的事,”她說,“我們需要和很多人商讨,還需要至高王的允許。”
“明天吧,”埃爾隆德說,“明天再說。現在只剩我們了,我想要和你卧室裏再見。”
“好巧啊,我也這樣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