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漏洞之鄉紳少爺(修好了)
那日,李甲被白沐下了應聲蠱,一種專為控制人的蠱蟲。
他眼睜睜地看着那個長相漂亮、精致的少年将一只拇指大小,看起來很是醜惡的血紅甲蟲融進了他的身體裏。
血紅的甲蟲和白皙的皮膚之間,似乎沒有任何的隔閡,像冰遇見了溫水一般的自然,并且順理成章。
那蟲子消失在了他的皮膚上,像一場荒謬的夢境。
然而,李志卻不這麽認為。這種親身經歷的恐懼是難以形容的,就好像被人掐着脖子強灌下鸩酒一般。
他害怕得尖叫,像個無知的鄉村潑婦一樣的不管不顧,打滾,撒潑,蹭地,靠着本能,恨不得将身上的每一塊老皮都給蹭出一個血窟窿來,讓那只蟲子無處可藏,離開他的身體。
當然,這終究是徒勞的。蠱毒若是這樣好擺脫,又哪裏會被人視作邪術?神秘而強大的力量,總是令人恐懼的。
當李甲累得動彈不得,遍體鱗傷又喊啞了嗓子的時候,他終于明白了這個事實。特別是當他吃力地擡起汗濕了的腦袋,看見那個給他下蠱的人就站在一邊,正笑微微地看着他的時候。
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的鄉紳少爺不寒而栗。
之後,李志多次逃跑未遂,被白沐操控着應聲蠱狠狠地懲戒了幾次,每每疼痛得恨不得自裁以逃避劇痛後,他“乖乖”地認命了。
那少年在他眼裏,比之最恐怖的鬼怪還要恐怖百倍。至少他沒見過活生生的鬼怪,但見識到了少年的厲害手段。
李甲既怕又恨,但他不是膽大的人,更沒有自殺或是與人同歸于盡的勇氣,故此,他一天天的被白沐試毒、試蠱,漆黑的毛毛蟲,兩個頭的癞□□,喜歡咬着尾巴的蛇......一樣一樣的蠱蟲,怪異而惡心,劇毒無比,陸續的被融進他的身體裏。
時間久了,李甲都麻木了。
他知道,只要少年不死,只要他體內的蠱毒不除,他就只能這樣下去。但是,這二者,只靠他自己,是完全做不到的。更不要說,他所在的密林被使了神鬼莫測之術,他即使逃出少年的視線範圍,也會被困在密林裏,沒有出路,沒有食水,沒有希望。
李甲想不明白怎麽會到了這樣的地步,明明他得天獨厚地重獲新生,回到年輕的時候,他應該去建功立業,去勤王獻寶,然後榮歸鄉裏,光宗耀祖的。明明應該是那樣的!
為什麽與他設想的完全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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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志半夜睡不着,照着寂寥的月光,神情分外的迷茫無措。
他只希望少年能早日研制出他所說的金光蠱,帶着他,離開這個鬼地方。到了外面的花花世界,他才更有希望擺脫他。至少,外面人多,少年的藥奴可以多增加幾位,他也能輕松些。
也因為李甲的傾情“配合”,白沐的實力與日俱增,連他失敗了多次,困難無比的金光蠱也漸漸有了雛形,離他可以名正言順地離開桎梏的日子,也越來越近了。
白沐近來很辛苦,常常整夜整夜地熬夜,常年在墓穴裏研究蠱毒之術,不見陽光的皮膚越發的蒼白了,顯出一種半透明的質感。整個人不言不語,認真地把玩各種毒物,嫣紅的唇瓣,漆黑的眉眼,如瓷器娃娃一般的,漂亮。
即使李甲對他怨恨恐懼,看着他,有時候也不禁會失神,然而下一刻,又會咬牙切齒地收起所有的好感,‘接受’下一條醜惡的蠱蟲。
就是這樣,日子也不好過。少年養得兩只紅嘴兒灰鳥時常會來欺負他。抓爛他的衣裳、發髻,猛地把他推到在草地上,貓嫌狗憎、惹人厭煩。
天知道,這兩只比八哥大不了多少的扁毛畜生怎麽會有這樣大的力氣,罵起人來更是順溜得很,一唱一和的,李甲讀過幾年私塾,居然說不過它們。
最關鍵的是,這兩只肥鳥還是少年的心頭好,向來是站在它們一邊的,可憐李甲打不過兩只鳥,罵也罵不過,就是能仗着人類的狡猾多思算計它們,也顧忌着少年的手段,只得一直被兩只扁毛畜生壓着欺負。
不過,這樣的日子過久了,李甲也能适應下來,心理承受能力與肉體抗擊打能力顯著提高,完勝往日的自己。他也學會了掩飾自己的仇恨與不甘,盡量地表現出順服姿态,對少年,乃至兩只扁毛畜生都畢恭畢敬的。
他的日子也好過了不少。
少年癡迷于蠱毒,只要他不逃跑就不會催發他體內的蠱蟲,見他老實了,用他做藥奴的時候,也漸漸手下留情,不再故意用相克的材料了。而只要李甲動手包攬了所有的烹饪,縱然做得并不好,卻也得了兩只扁毛畜生的青眼,不再動不動就折騰他了。
慢慢地,李甲見少年好相處,他的心思也活泛起來,漸漸的,話裏話外多了些暗示,暗暗鼓動着他的小主人,出密林,去見識外面的花花世界,去泉州見識三大世家的強大與威嚴。
好在,他還知道輕重,沒敢提那地下的墓葬和財寶,那些東西雖好,卻不是現在的他可以觊觎的。李甲忍耐着,籌劃着,總有一天,他能離開這個鬼地方,去做那人上之人。
他發誓。
但他卻沒想到他的種種心思都被看在別人的眼裏,顯得可笑起來。
白沐确是不精于察言觀色的,常年的獨處,他沒有練習的機會,大概也沒有這種天賦。但毋庸置疑的是,他是個極為出色的蠱毒師,雖年少,卻能煉制出幾百種蠱毒。在李甲的身體,他放了不止一種的蠱蟲。
他信不過這個外來者。
白沐最終沒有挑破李甲的心思,反而不動聲色地加快了蠱毒的練習。在他不懈的努力下,金光蠱漸漸成型,只差最後的時刻了。
少年眼裏泛着明媚的光,望去頭頂的四方天空,微微笑着。
他就能出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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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李甲家,自從李甲偷了家裏的銀兩離家出走之後,他那地主婆的老娘就日夜啼哭,哭她離家的兒子。可惜的是,她不是美人,沒有楚楚動人的韻味,一旦放開了大哭,不說感動人心,反而顯出醜态來。
她那大餅子臉,滿臉的橫肉,生得本就差,連道一句年老色衰都是客氣的了。往日裏,李甲他老爹看在獨子的面子,對她好,也沒納小,但如今既沒了兒子,她的娘家又是沒了人撐腰的,李鄉紳就将李甲逃家的過錯一股腦兒地都怪到她身上來,常常徹夜不歸家。
那李鄉紳手上捏着家裏的財政大權,不差錢,心情苦悶之下,就到樓子裏包了個妖妖嬈嬈的粉頭,時間久了,更是荒唐的要接進門來。
五大三粗的李甲他娘自是不肯罷休的,拿起擀面杖就給那狗男女一頓好打。
原本好好的一個鄉紳家,你要休妻,我要殺夫的,成了鄉裏的笑柄,名聲越傳越廣,漸漸傳進某些有心人耳朵裏。
當今皇帝是個荒唐的,更兼佞臣小人作亂,朝堂被他們君臣“合力”,搞得一團亂。那朝堂上亂了,相當于鎮山太歲昏了頭,龍氣衰弱,自然是什麽魑魅魍魉都冒出來了。故在那些小民小吏富商地主之家裏,怪事就多出來。
雖然暫時只是娛樂了大衆,偶爾發明個什麽東西,卻也令某些觸覺敏感的人察覺到不對。
蕭慕歲就是這樣一個敏銳的人,他出身泉州三大世家之一,底蘊深厚,每日裏不知要掌管多少事務,也不知有多少人排着隊地要讨他的青眼,這李姓鄉紳家的笑話就是一個小官拿來博他一笑的。
然而說者無心,聽者有心。
這也不是蕭慕歲第一次聽見類似傳聞了。類似的抛家棄子,或是抛夫棄子,甚至自賣入青樓楚館的比比皆是,若只是這樣的話,他還不會在意,畢竟人各有志,但偏偏這些人都有一個很神奇的地方。
嗯,蕭慕歲不知道該怎麽形容。
他們都有一個很“偉大”的夢想。
封王拜相,母儀天下,三千後宮,八面來拜......
一派不知所謂的大言不慚。
蕭慕歲幾乎是嘲諷地想到,就是現今皇位上的那個愚蠢好色的傀儡皇帝也不會娶一介□□為皇後的。怎麽會有這麽多的蠢貨像雨後春筍一樣地冒出來呢?而且,在他們中間,又有多少向他、向瑾都、向世懋示好的呢?
他派人在泉州暗地裏收拾了一批又一批,為這些瘋子傻子髒了手,卻到底想不明白他們腦子裏在想些什麽。
将來為相做宰嗎?
呵!
蕭慕歲陰霾着眼,心想,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他們怎麽就知道了呢?
這是有人要拿他們三家做靶子!蕭慕歲心機深沉,只略略一想,就陰謀論了。
他咬牙切齒地掰着手指頭,一個一個地數着他的對頭敵手,想要推測出是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的敢算計他們,卻偏偏沒有頭緒。
莫名其妙,毫無關聯,就是他手下勢力盡出,也沒有什麽收獲,倒是乘機擺了幾個南邊的老狐貍一道,在鹽道上啃下了一塊肥肉,也算是意外收獲了。
蕭慕歲終是心中煩悶,擱下手邊的一盞已然涼透了的清茶,兩手空空地去皇甫家拜訪。
自然,世家之間的交往不是這樣不講究的,就是沒有禮物,好歹得有拜帖吧!
但泉州的三大數得上名的大世家不同,他們自數代之前就交好,同氣連枝,共同進退,說是通家之好也不為過的。故,蕭慕歲風流倜傥,禮節到位,卻對于另外兩家不大講究。
進了皇甫家的大門,穿走廊,過花園,百轉千回,終是到了皇甫瑾都的院子,卻沒想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崔家的崔世懋也在。
“瑾都,我心中有惑,不得解。”
蕭慕歲說話間,也不用人招呼,自顧自地坐下,表情如其所言,帶着憂慮。
“為那些不知所謂的東西?”
皇甫瑾都正在與崔世懋對弈,卻像是知道他所想一般,直接道破了玄機。
皇甫瑾都年過及冠,生得極好,什麽君子斐然,豐神俊朗的好話都能套到他的頭上。
但偏偏這男人渾身上下,每一根毛發都透着兇悍的掠食者的氣息,氣勢淩厲。
在他壓抑的氣勢籠罩下,與他對弈的崔世懋渾身緊繃,直想跳起來把桌子劈爛了才好。
事實上,他也這樣做了,在快要輸棋的時候。
這個看上去頭腦簡單的武夫,極其利落、暢快地掀了漢白玉的麒麟桌子,又順手将棋盤一劈兩段,還沒等他暢快一笑呢!
他就被狠揍了。
皇甫瑾都臉帶狠獰,手上帶風,拳拳到肉,哪肉多往哪裏打,直把崔世懋打得哇哇大叫。
而原坐着的蕭慕歲早就閃到一邊去了,且十分沒有兄弟愛的、興致勃勃地圍觀。
“瑾都,你的武功又進步了吧!”
蕭慕歲還一臉興味地點評。
“哈哈,世懋,你就跟個大笨熊一樣,哈哈。”
“閉嘴。”
崔世懋在激烈的、被狠揍的空檔裏,依舊抽出時間,回頭沖某個站着不腰疼的小人惡狠狠地吼回去。
自然,不專心的後果是被專心且武力值爆表的某人一腳揣飛。
“啊哦!瑾都你後天巅峰了!”
崔世懋一邊不雅地揉着屁股,一邊難掩驚訝地瞪圓了眼。
“你火氣也很大。哪個不長眼的惹了你?”
蕭慕歲看問題的角度不同,他注意到的是好友突變的情緒,先前對弈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麽一場尋常的玩鬧竟是打出了真火,甚至......
蕭慕歲眯了眯眼,他雖然武力值不高,但是眼力卻是有的,最後那幾下,瑾都竟是真的帶了殺氣。究竟是怎麽了?
聞言,長身玉立的青年撫了撫額頭,腦袋裏一陣一陣的發疼,像是鑽進了一條小蟲子一樣,連帶着情緒也受到幹擾。
這樣的感覺,很不好。
皇甫瑾都冷了臉:“我近來很不對,像是遭人算計了。”
“什麽?”
兩聲驚呼幾乎同時響起。
作者有話要說: 李甲之前的性格顯得有些白癡,也不和情理,現在改得好些了。而小受的性格也改了些,他聰明,會自保,但長久的密林生活,他又見識少些,不會看人眼色,說話直白。這樣的小受自然會被小攻“欺負”的,小攻是标準的野心家,政客,雖然心懷天下,卻是以自身利益為先的。阿癡最喜歡霸氣側漏地小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