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1)
16、
姜南情不知道睡了多久,周圍是一片混沌,似乎有一個聲音在不斷地喊着他的名字。是譚元朗嗎?不,他去朗夫人那裏了,難道他回來了嗎?
“譚元朗的媽媽帶來了嗎?”
腦海裏忽然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是MILLION 。是MILLION把阿譚的媽媽帶走的,是MILLION設計他們來美國,他怎麽給忘了呢?
姜南情一想起這些,整個人像是被從頭澆了一桶冰水似的醒了過來。
他被人鎖在行刑椅上,睜開眼就是慘白和刺眼的燈光,刺激得他睜不開眼。有細碎的聲音鑽入他的耳朵,像小蟲子一樣鑽進他的大腦裏,震動着翅膀,發出嗡嗡的聲音,揮之不去。他的身體很虛弱,四肢全無力氣,連輕輕擡個手的力氣都沒有。
姜南情被腦海裏的聲音折磨得有些難受,直到有人抓着他的頭發轉向一邊。
是艾瑞克,他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說道:“姜南情,你也有今天?”姜南情盯了他一會兒,問:“譚媽媽在哪裏?”
艾瑞克揚了揚眉毛,嘲笑道:“怎麽,還想着去救她嗎?她就在你隔壁,你出門轉個身就能看到她了。要不要我給你解開,送你出去?你們好一家團圓?哦,不對,譚元朗不在,你們不能說是團圓,是不是?”姜南情閉上眼睛聽他說完,才淡淡地說道:“你廢話真多。”
艾瑞克“啧”了一聲,姜南情此時不過是個階下囚,怎麽還有膽子瞧不起他?艾瑞克正要好好教訓這個不知好歹的家夥,突然被一聲喝止:“艾瑞克!”
艾瑞克慌忙讓開,MILLION緩緩走到姜南情的面前,說道:“南情,好久不見。”姜南情面無表情地看着MILLION,問道:“你為什麽要這麽做?”MILLION笑了笑,說道:“來,我親自告訴你。”MILLION讓艾瑞克給姜南情解開鎖鏈,只用一副手铐铐住,再将他帶到MILLION的辦公室。
MILLION的辦公室擺設仍舊如原樣,并沒有什麽改變。辦公桌正對着一張長桌,擺着八張椅子。艾瑞克将姜南情推進辦公桌前方的椅子裏,将他的手铐在椅背上。就算姜南情要逃走,也只能拖着椅子一起走。艾瑞克做完了這一切,MILLION便讓他離開了。雖然他們一天之內奪下基地,而那些學員和教練仍舊不明真相。
MILLION坐回他熟悉的辦公椅,舒服地長呼了一口氣,這兩天在牢房裏的滋味,可不好受啊。
MILLION看向姜南情,眼裏又恢複了當初看着姜南情的那股熾熱。MILLION說道:“姜南情,你覺得打造這樣一個殺手組織要花多久?”姜南情沒有說話,他在等着MILLION說下去。“我花了二十五年,整整二十五年。我盡我最大的努力說服了投資人,招攬了最好的殺手,将這裏一點一點地改造成我理想中的樣子,從我二十歲那年踏入這裏開始。你知道我花了多少心血嗎?這是我的地方!”MILLION突然拔高了音量,“我費盡心思做到的一切,可偏偏在這個時候,居然有人跑來對我頤指氣使,将我的一切都據為己有,憑什麽!姜南情,你說,憑什麽!”
姜南情低下頭略想了想,便猜到了:“朗夫人?”
MILIION贊許地笑了,點頭道:“不錯,朗夫人。”MILLION打開電腦,通過GPS定位到一座城堡般豪華的別墅,轉給姜南情看,問道:“很豪華,是不是?”姜南情淡淡地掃了一眼,說道:“朗夫人的?”“對,朗夫人的,她讓我幫她選的址,也是她讓我幫她督辦的。她使喚我就像使喚一個下人。今天晚上她在這裏舉辦了一個宴會,邀請了無數有錢人和有頭有臉的官員,請他們欣賞她的‘宮殿’以及她的繼承人,譚元朗。”
Advertisement
姜南情一聽到譚元朗的名字,頓時睜大了眼睛,MILLION冷笑一聲,繼續說道:“我費盡心思打通了關系,找到了投資人,證明給他們看我能夠成功,是的,我成功了。可是朗夫人不放心了,她覺得有利可圖了,就來奪走了我的一切!為什麽?因為她的丈夫愛上了一個男人,并且要和她離婚,于是她先下手殺了她的丈夫,然後奪取了她丈夫的一切,将手伸到了我這裏。”
姜南情睜大了眼睛,問道:“可為什麽會沒有人知道?”随即他就想通了,說道:“是你幹的?”
MILLION十分滿意,說道:“對,我幹的。我給她找了我最好的學員,他幹得幹淨利落,十分漂亮。可他的下場是什麽呢?他被朗夫人殺了,我至今連他的屍體都沒有找到。”姜南情不得不承認,即便是MILLION至少還有點人情味,而朗夫人,則完全冷酷得不像是個人。
“之後,她找到了每一個投資人,說服他們,由她來監管這裏,因為她的夫家是最大的投資商,而等到時候差不多了,她又在香港建立了只屬于她的分部。她的下一步,是在歐洲建立分部,然後吃掉我的基地。這女人很可怕吧?當然投資人也不都是些傻子,他們要朗夫人拿出誠意,于是譚元朗被送到這裏來了。”
原來當年朗夫人找回譚元朗,根本不是為了繼承人,只是為了給朗夫人當人質?姜南情一想起這個便憤怒起來。
“人質?哈,朗夫人對外聲稱那可是她的繼承人。只要她有了一個名正言順的繼承人,她就可以以監護人的名義繼承她夫家的一切,包括這座基地。可她的‘繼承人’都學了些什麽?除了殺人還是殺人。天底下哪有這樣教育繼承人的?他不過是個借口,是個傀儡,等到時機一到,朗夫人就會徹底地将他抛棄。這個女人就是這麽殘忍,姜南情,你明白麽?譚元朗從一開始就是個棄子!”MILLION看着姜南情,循循善誘,“姜南情,你現在離開他,還來得及。”
姜南情靜靜地聽他說完,臉上先是一片迷茫之色,繼而漸漸露出一個無奈的笑:“為什麽你們都想着拆散我和譚元朗?我和他,譚元朗,我們不會分開。”
MILLION先前贊許的神色漸漸隐去,又說道:“姜南情,譚元朗不會回來了,朗夫人不會讓他離開的,她會把他榨幹最後一點利用價值,然後将他棄如敝履。而你,姜南情,哪怕朗夫人把你折磨成這副樣子,我還是會找最好的醫生治好你,我還是好好對你,你會成為我的左膀右臂,難道你不想嗎?”
姜南情望着MILLION,看着他那近乎真摯的眼神,問道:“為什麽?為什麽是我?”
“因為你是我這輩子見過最有潛力成為世界第一殺手的人。你有智謀,有能力,你只差一點殺心,就是你心裏的惡魔。你忘了你父母是怎麽對你的?他們幾乎無視你的存在。PAUL和這個社會是怎麽對你的?他們把你送進監獄,哪怕你是無辜的。還有其他的人,他們鄙視你的渺小,難道你不想報複他們嗎?那些擋着你道路的人,你難道不想都殺了他們?”MILLION邊說邊向姜南情傾身過去,表現出他心中的迫切。姜南情仍舊淡然地看着他,說道:“我不想,我只想和譚元朗在一起。”
“沒用!”MILLION揚起手狠狠甩了一巴掌在姜南情的臉上。
“這是什麽?你們所謂的愛情?感情對一個殺手來說是最沒用的東西。你忘了你在戰場上殺死的那個小女孩了嗎?如果你有感情你為什麽還能這樣好好地活着,你難道不應該自責至死?成為殺手的你們早就應該沒有感情了,什麽愛情,都是假的!”MILLION激動地站起身,揮舞着手臂,發洩着心中的憤怒。
姜南情伸出舌頭舔了舔唇邊的血跡,說道:“你當然覺得這一切都是假的,因為你從來都不知道。”姜南情看着MILLION,卻是在想着譚元朗:“我們不是不自責,而是已經做好了一起下地獄贖罪的準備了。”
MILLION一臉錯愕,半晌才說道:“你想和他下地獄?這真是一件容易的事。”
MILLION從櫃子裏取出一個銀色的箱子,放在姜南情面前打開。這箱子的上層嵌着屏幕,下層則嵌着鍵盤和一個紅色按鈕。“你很清楚這些是什麽東西吧?”MILLION問道。
姜南情自然是十分熟悉,這是個可移動的遠程控制終端,而它是用來控制什麽的呢?姜南情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預感。
“我剛剛告訴你了,朗夫人那座別墅,是我建的。”MILLION微笑着說道。
姜南情幾乎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可被鎖着的手铐又将他拉了回去。“你要做什麽?你敢碰譚元朗一下,我,我絕不放過你!”姜南情用盡了力氣大聲喊道,可他正虛弱着,不過是幾句話就已讓他氣喘籲籲。
“你看你,多虛弱啊。如果不是譚元朗,如果不是那所謂的愛情,你不會是這副模樣,你會在我的手下成為最好的殺手。”MILLION有些同情地看着姜南情,“我問你最後一次,你願不願意為我所用?只要你肯把你心裏的魔鬼放出來,把你的感情屏蔽掉,你就可以擁有一切!”
姜南情瞪了MILLION許久,忽然露出一個天然純真的笑容,說道:“所有的一切,包括譚元朗嗎?”MILLION湊近了姜南情,輕聲道:“只要你還活着,你這輩子,也別想和譚元朗在一起。”姜南情聽罷,仍舊笑着回答:“那我寧可下地獄”
MILLION嘆了一口氣,搖搖頭,看了姜南情一眼,仿佛他是一件留之無用棄之可惜的雞肋。“你知道嗎,姜南情?我比朗夫人好一點,她是讓你們活着受罪,為她所用,而我,至少會讓你們在地獄裏團聚。”MILLION平靜地說完,按下了箱子上的紅色開關。
“MILLION,你敢……”姜南情話音未落,就見那座豪華的“城堡”已經炸成了一朵煙花,紅橙色的火球,沖天而起,吞吐着無數火舌,席卷了這城堡的一切,氣浪噴湧出去數十米,在沙漠地帶豎起十數米高的沙牆。
價值數千萬的城堡與城堡內不知道多少人的生命,全部付之一炬。
那些煙塵沖天而起,一處接一處地爆炸,仿佛不知何時才會休止。時間似乎很短暫,又似乎很漫長,漫長到姜南情以為,這一場爆炸耗盡了他一生。
雖然這不過是短短五分鐘,但也足夠殺死一個傷心的人。
姜南情半張着嘴巴,神情從憤怒、驚恐、傷心、絕望直到只剩下了難以名狀的呆怔,他的眸子漸漸凝滞,四周紅光滿布,有水霧彌漫,卻始終都沒有凝結成珠而滾落下來。
待到一切煙消塵散,姜南情側着身子伏在椅背上,仿佛整個的靈魂都被抽走了,只剩下一具軀殼。MILLION看着姜南情這副模樣,也不由嘆了一口氣,說道:“真是為難你了,不過你也不用傷心太久,因為你馬上也要去見他了,很快。”MILLION按下了桌子上的呼叫器:“艾瑞克,你把那些學員安排好了就到我這裏來。”
艾瑞克應了,MILLION再看向姜南情,他的身體一動不動,仿佛死了一般。
MILLION皺了皺眉,姜南情他……MILLION凝眸細看,鎖着姜南情雙手的那側,有血珠一滴一滴地落下。
“該死!”MILLION大罵一聲,趕緊沖上前去扳過姜南情的身體,以免他真的自殺死了。他才翻過姜南情的身體,眼前一道寒光閃過,喉間一陣刺痛,仿佛被什麽尖銳的東西劃過,這疼痛只是一瞬間的事,很快便消失無跡。MILLION顫顫巍巍地站起身,往後退了幾步,一手摸着喉間那道細長的傷口,仍在暗自慶幸,不過是一道劃痕罷了。
MILLION的慶幸很快變為了驚懼,眼前的姜南情站起身,本應鎖着他雙手的手铐不知何時已經解開了,可這怎麽可能呢?“永遠都不要讓對手知道你最後的武器藏在哪裏。MILLION,這是你教會我們的第一堂課,你忘了嗎?”MILLION怎麽可能會忘,可是他分明檢查過,姜南情的武器會藏在哪裏?
喉間的劃痕內正漸漸往外沁出血珠,從一點一滴到洶湧而出,染紅他雪白的襯衫,MILLION摔坐在地上,雙手用力按壓傷口,然而卻于事無補。姜南情的刀法,怎麽可能只是劃破點皮肉呢?
姜南情面無表情地注視着MILLION死前的慘狀,緩緩說道:“你要的惡魔,你看到了。”MILLION似乎想說什麽,可很快他發現他已經無法說話了,鋒利的刀鋒割斷了他的氣管,他完全無法呼吸,只能徒勞地張大嘴巴,一開一合,最後定格在張開的那一刻,一雙眼睛幾乎掉出眼眶來,直到徹底沒了呼吸。姜南情相信,MILLION死之前一定是欣慰的。
直到确認MILLION真的死了,姜南情才繞到MILLION辦公桌後面,從抽屜裏取出一把□□和一把匕首。□□的彈匣是滿的,姜南情上了膛,再順手拿了幾個彈匣,放進口袋裏。敲門聲忽然響起,是艾瑞克到了。姜南情看了一眼那扇門,再看了一眼已經死去的MILLION ,打定了主意。
艾瑞克沒在門外等多久,辦公室的門就開了。他一走進門便覺出不對來,姜南情去哪裏了?MILLION背對着辦公室的門坐在辦公椅上,艾瑞克只能看到他的側臉。“MILLION,姜南情呢?”
“我在這裏。”姜南情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艾瑞克迅速舉起□□轉過身去,可他還沒看清人影,一顆子彈已經穿過了他的顱骨。
艾瑞克直到倒下的那一刻才看到MILLION的腳下已經是一片血海。
門外的兩個人聽到槍響沖了進來,可看到的只有艾瑞克的身體,他們舉起槍四處搜尋,可還沒找到姜南情,腳後跟便是一痛,不由自主地紛紛倒了下去。他們面朝天地倒在地上,這才看到了偷襲他們的姜南情,而不等他們有所應對,一人的脖子架上了刀,另一個人的額頭頂上了槍口。他們用驚恐的目光望着這個面無表情的人,這不是他們所認識的姜南情,這不是他們所認識的姜南情,這分明是一尊死神,只有死神才能在殺人的時候,眼睛也不眨一下,仿佛是在宰殺牲口一般。
一個人被割斷了喉嚨,而另一個人,自然也死在槍口之下。姜南情走到門邊,檢查了左右沒有人來,他才關好了門,走到呼叫器旁邊,選擇了“廣播”:“我是姜南情,MILLION已經死了,朗夫人也死了,你們可以選擇來殺我,那麽我也必将選擇殺死你們。你們也可以選擇離開,讓這裏徹底荒廢掉。”說罷,姜南情關掉了廣播,頭也不回地走出了辦公室。
他還要去救譚媽媽,譚媽媽才是最無辜的那個人。他無論如何也要将她救走。譚元朗和他都不能陪她安度晚年了,希望她的下半輩子,不要再承受這些痛苦。
姜南情先去了技術部,幹掉了留守的人,然後将譚媽媽的牢房門打開。再從技術部直接去關押區。這必然要經過學員訓練區,可姜南情已然無所畏懼了。
果然訓練場地上聚集了一群一頭霧水的學員們,他們看着姜南情一身是血地走了過來,一時間都愣在那裏,直到姜南情視他們如無物一般地走過,這才有人清醒過來,問道:“是你殺了MILLION。”
“是。”姜南情只顧着往前走,腳下卻不停。
“咔嗒——”有人在上膛,姜南情回頭揚手就是一槍,那是個正準備射殺他的黑人學員,但從今天以後,此人徹底地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了。
殺雞儆猴是很有用的,再沒有學員敢莽莽撞撞地與姜南情硬碰硬。姜南情一路下到關押區,卻是通行無阻。姜南情遲疑了一會,先進到了譚媽媽的牢房,将她解開束縛,安慰她道:“媽,我來救你了。”
譚媽媽連遭幾天驚吓,此時見到一身是血的姜南情,不由得害怕地瑟縮起來,可聽着姜南情溫柔的聲音,她才漸漸想起這個曾經用同樣溫柔的聲音許諾一定會來就她的男孩。“你是,姜南情?你來救我了?”譚媽媽小心翼翼地問道。“是,我們回家吧。”姜南情扯了扯嘴角,可臉卻像僵住了一般,怎麽也動不了。
姜南情将譚媽媽拉到門後,一手握着門把,一手拿着槍。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握槍的手竟然發出一絲顫抖。姜南情趕緊雙手握住槍身,再一次深呼吸。
顫抖漸漸止住了,在他沒有離開這裏之前,他不能允許自己軟弱。
外面大概有七八支槍對準了這裏。這幾乎是絕境了,姜南情想着,只有一條出路,而且也已經被他們堵死。姜南情并沒有思考多久,只囑咐了譚媽媽照他說的做。然後,他打開了門。
并沒有人開槍,他們都在觀望,在等着姜南情出來送死。但是他們也不會等太久,時間拖得越長,便越容易洩了士氣。
終于有人按捺不住,小心翼翼地向房間逼近,可就在他們踏進房間的前一秒,這一層的燈,突然全都熄滅了。
幾乎是一瞬間,他們亂了套,亂糟糟地說着:“出什麽事了?”“快去把燈打開!”
“砰——”有人開了槍。
這就仿佛一滴水落進了熱油裏,開始噼裏啪啦地炸起來。
“他媽的,怎麽回事?”
“砰——”
“是姜南情!”
“砰——”
嘈雜的說話聲夾雜着槍聲,死前的□□,觸手之處都是黏糊而又溫熱的血液。
“拿打火機!”終于有人聰明了一回,掏出打火機點亮黑暗的瞬間,姜南情死神一般的臉出現在了他的視野裏。他驚悚地發現,這條黑暗的走廊上,只剩下了他和姜南情兩個人而已。他忽然想起了關于姜南情的傳說,姜南情的第一次任務:他明明已經深陷陷阱,卻陡然間讓一個團的人自相殘傷,而那時的他正坐山觀虎鬥。
姜南情将槍口頂在他的下巴上,而他早已吓得呆若木雞,連手上的槍都掉在了地上都不自知。“連手不穩,怎麽做殺手?”姜南情冷冷地說道。那人連腿也軟了,顫抖着聲音:“求你了……”姜南情看着他乞求的臉,眼睛也不眨,“仁慈”地送他下了地獄,和他那些沒有了呼吸的同伴們一起。
姜南情從口袋裏掏出一個遙控器,按下了開關,光明終于再一次降臨,可明亮的走廊上只剩下了姜南情。姜南情掃了一眼一地的屍體,确定了人數,這才打開房門——方才他趁黑暗潛出房間的時候,已經悄然地關上了門。
突然有人抓住了他的褲子,姜南情回頭一看,是一個還沒有死透的家夥,一手抓着他的褲子,一手似乎在懷裏掏着什麽東西。姜南情看了他一眼,已然猜到了他想拿的是什麽。姜南情蹲下身去幫他拿了出來,是一個□□。姜南情幫他把插銷拔了,仍舊放回他的懷裏,然後自己從容地走進了房間,關上了房門。
“嘭——”
這一聲巨響震得房門也抖了抖幾抖。幸好MILLION在設計這門的時候,就已加固了強度。姜南情等了一會兒,才将門打開,走廊裏的硝煙散的差不多了,只不過滿地都是紅的黃的,有些惡心人。
這麽血腥的場面,不應該讓譚媽媽看到。姜南情便讓譚媽媽閉上眼睛,自己牽着譚媽媽的手,告訴她在哪裏落腳,将她帶離那一塊可怖的地方。
等到姜南情告訴譚媽媽可以睜開眼睛的時候,譚媽媽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南情,你怎麽不笑了?”雖然此時情況危急,可他臉上神情不是輕松,也不是緊張,而是奇怪的什麽也沒有,尤其是那雙漂亮的眼睛。方才姜南情慰她的時候,聲音雖然依舊溫柔,可眼睛卻不似那日在綠水的樣子,仿佛被蒙上了一層陰影,她看不清姜南情藏在眼裏的東西。
姜南情怔了怔,垂下眼簾,輕聲道:“這些事,等我們出去再說吧。”譚媽媽有些擔憂地看着他,但也只好順從地點點頭。
姜南情攙着譚媽媽往車庫去。再一次經過訓練場的時候,那些學員已經散了一些,但仍然有一些人等在那裏。他們看到姜南情走來,欣喜若狂地圍了上來:“姜南情,我們決定了,你來做我們的頭兒,我們都聽你的。”
“還有譚元朗,有你們兩個人領着我們,基地仍舊可以繼續做下去。”
“就是啊,姜南情,你和譚元朗幾乎是世界第一了。”
他們圍着姜南情叽叽喳喳地說個不停,可姜南情只是沉默着從人群中穿過去。還有人想要追上來,姜南情直接掏出槍往地上打了一槍,吓得譚媽媽驚叫一聲。“誰也不要跟來。我不會留在這裏。”說罷,他一手撫着譚媽媽的背,領着她繼續往前走去。
那些人受了姜南情的警告,再不敢追上來,只能目送着兩個人影消失在空曠的訓練場。
車庫裏有一輛他和譚元朗的備用車,姜南情先将譚媽媽送上車,再自己鑽進駕駛室。握住方向盤的時候,姜南情的手再一次不由自主地抖了起來,這是無意識的顫抖,姜南情根本停不下來。
連譚媽媽也發現了,她将手放在姜南情的手上,關切地問道:“南情,你沒事吧?”姜南情看向譚媽媽,僵硬地扯動嘴角,說道:“我沒事的,媽,我送你回家。”“不是我們一起回家嗎?”譚媽媽問道。姜南情的神情再一次僵硬起來,他不知道該怎麽說,只好地沉默地發動了車子。
回去的路線他很熟悉,熟悉到他閉着眼睛都不會開錯。
可是這條路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漫長?
姜南情看了看時間,現在是淩晨一點,天色好黑啊,黑得像化不開的墨,濃得叫人窒息。
“南情,南情!”姜南情在譚媽媽的聲音裏清醒過來,他看向譚媽媽,問道:“媽,怎麽了?”譚媽媽一臉的擔心,說道:“是你怎麽了,孩子,你怎麽哭了?”哭了?姜南情看了一眼後視鏡,可不是麽,他的臉上滑過兩道淚痕,沖掉了他的灰塵,分外明顯。
他怎麽會哭了呢?他救出了譚媽媽,一切都很順利,他為什麽要哭呢?
因為譚元朗不在他身邊了。
心髒仿佛被一只看不見的手攫住了,疼得他難忍,可他又哭不出聲,喊不出聲,只是卡在喉嚨裏,像一團浸濕了的棉花似的堵着。
姜南情用力地聚氣想要沖破堵在這喉嚨裏的棉花,可除了憋出更多的眼淚,他并沒有覺得更好受一些。
“南情,南情,看前面,小心啊!”譚媽媽驚呼着,拍着姜南情的手臂。
姜南情擡起頭,他正在駛向一輛大客車,對方不住地按着喇叭,想讓姜南情清醒一點。姜南情趕緊打方向盤,兩車堪堪擦身而過,所幸無礙。姜南情的車子沖進了公路旁的沙漠裏,行駛了好一會兒才停了下來。姜南情慌忙去看譚媽媽,急切地問道:“媽,你沒事吧?”
譚媽媽顯然是受了驚吓,不過并沒有什麽大礙,倒是姜南情,實在讓譚媽媽不放心。
“南情,你流鼻血了!”譚媽媽四處找着紙巾或者幹淨的手帕,想給他止血。姜南情擦了擦鼻子,果然,是新鮮的血液,鮮紅的,溫熱的,從他的鼻子裏流出來。
姜南情不知怎的笑了起來,腦海裏的嗡嗡聲又開始響起來,比先前更響。
原來不需要他做什麽,他的這具身體已經準備去見譚元朗了。世事真是無常,姜南情本以為他會比譚元朗先走,如今卻又變成了他去追譚元朗。
但願不會讓譚元朗在地獄之門前等太久。
“阿譚,我要來見你了。”
姜南情自言自語着,趴伏在方向盤上,意識漸漸離他遠去,連譚媽媽的聲音也漸漸聽不見了。
“南情,南情……”譚媽媽哭喊着,可姜南情卻不再回答她。他的鼻血已經被譚媽媽止住,可他的人,已不是譚媽媽能夠叫醒的了。
她看着姜南情的臉色漸漸慘白,卻又無能為力。
要是譚元朗在就好了,有小狼在,什麽都能解決的。
可小狼你在哪裏呢?
☆、最終章
17、最終章
譚元朗和阿鐘被幾個人看管着,一點伎倆也使不出來。阿鐘焦急萬分,小聲問道:“元朗,你有沒有法子啊?”
“噓——”
阿鐘問了無數次,而譚元朗也如此回了他無數次。
阿鐘相信譚元朗的本事,可現下被人看管着,說不得真的要做了別人的槍下鬼了。
“我要見燕少師。”譚元朗忽然說道。
阿鐘瞪大了眼睛,這家夥沒毛病吧?
看守中有一個人真的去喊了燕少師來。
宴會現在還在進行中,要到12點才會結束。朗夫人既然看重燕少師,自然要将她帶在身邊。
不一會兒燕少師就來了,換了一身晚禮服,長發放了下來,撥在一側,風情萬種,又十分美豔。譚元朗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忽然笑道:“你今年才多大?20?看起來簡直像老了10歲。”
燕少師面有愠色,皺着眉頭問道:“你叫我來,就為了挖苦我?”
“被朗夫人親自養大的,教養自然是好的,才一句話你就生氣了?也太沉不住氣了。”譚元朗坐得腿酸,索性将腿都伸直了,靠在牆上仰着頭看着燕少師。“我叫你來,是想告訴你一個秘密,關于朗夫人的,你想不想聽?”譚元朗笑道。
“不想。”燕少師丢下兩個字就要離開。
“關于你以後能不能繼承基地,你也不想聽嗎?”譚元朗悠悠地問道。
燕少師離開的步子頓了頓,又轉身朝向譚元朗走到他面前,問道:“什麽事,說吧。”
“你這樣讓我怎麽說?”譚元朗擡着頭,仿佛十分艱難的樣子,“你讓他們走遠一點,再附耳過來,都說了是秘密了。”
燕少師想他此時被制住,身上又沒有武器,便大着膽子讓其他人退到門邊,再走到他身邊,蹲下身去,附耳在譚元朗嘴邊。
“這個秘密就是,你還是太輕信了!”話音剛落,燕少師已明白了他的意思,正要抽身,脖子卻被狠狠地勒住,差一點連氣都喘不上來。
阿鐘目瞪口呆地看着突然自由了的譚元朗。這人難道不是跟他一樣全身上下被扒了幹淨檢查過的嗎?為什麽譚元朗就能解開繩索,他就不能?
燕少師是蹲着的,一時間用不上勁,她想掙脫譚元朗,可譚元朗長腿一伸,便壓住了燕少師掙紮的雙腿。譚元朗将繩子往後用力一勒,燕少師一時呼吸不暢,洩了力氣,只能受制于譚元朗。
這一切都發生在一瞬間,看守們也沒料到譚元朗暴起發難,此時再沖過去已是太遲。“你們敢過來,她就要沒命了。”譚元朗瞅了瞅手上的燕少師,忽然說道:“燕小姐,要冒犯你一下了。”說着他從燕少師的腿間取出一把匕首,先割斷了阿鐘的繩子,再架在燕少師的脖子上。
朗夫人聞訊趕了過來,這場宴會雖然已經接近尾聲,但主人的匆匆結束到底讓人有些不明所以。幸好賓客都明白其中規矩,不聞不問,就當賓主盡歡了。朗夫人一送走客人,就急匆匆地趕去書房。一進門就看到譚元朗挾持着燕少師,一副盡在掌握的模樣。
“我倒真沒想到,你的本事見長了啊。”朗夫人咬牙切齒地說道。
“怎麽也是你生的,沒點本事怎麽行?”譚元朗笑嘻嘻地回敬。“元朗,別拖了,咱們快走吧。”阿鐘在一旁小聲道。“你閉嘴。”譚元朗回了他一句,阿鐘立刻閉上了嘴。
“好,很好,那你現在想怎麽樣?”朗夫人忍着怒氣問道。
“很簡單,我要一輛車。”譚元朗說道。朗夫人聞言笑了起來,說道:“只要一輛車?譚元朗,這裏裏外外用槍的好手多了去了,你覺得你走得掉嗎?”
譚元朗也跟着笑了起來,說道:“我為什麽走不掉?你有心要殺了我,可我也能殺了你的唯一繼承人。”
朗夫人收了笑,冷眸瞪着譚元朗。譚元朗接着說道:“之前你就說過了,你的繼承人是一個女人,一個被你信任,留在身邊為你所用的女人,而且還要很能幹,對不對?”譚元朗笑了笑,看一眼沉默的燕少師,燕少師回給他一個憤怒的眼神。“香港分部的辦事員?沒有比這個更好的借口了,可以讓她接觸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