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不歸島一盤清蒸魚
“開……開什麽玩笑?我是在做夢嗎?”
齊柳說着, 就動手掐了自己一把。
裴修沉聲道:“難道是兩個世界?一個是發生某件事之前的平靜小村,一個是發生事件之後變得荒蕪破敗的荒村。”
“現在看起來确實是這樣。”齊柳皺眉道:“那其他人……我們還能見到他們嗎?”
裴修搖搖頭表示不确定,又說:“不管怎麽樣, 既然都已經在這裏了, 就到處看看吧,也許會有所發現。”
由于現在的情況有點詭異, 他們也沒分頭走, 擔心中途再生變故。
三人商量後決定先往村頭走, 之後再調頭去村尾, 不管有沒有發現, 都可以順着村尾往樹林之後的祭祀地點走, 過去看看那邊是什麽情況。
去往村頭的一路上,那些房屋都隐約透出一絲絲眼熟感, 卻又比之前破敗了太多,仿佛在他們一來一回之間, 這個地方就已經過去了數十年。
他們在高高的雜草中艱難行走着,一間間地去檢查那些破舊的房子, 不知花了多少時間, 眼看天色漸暗, 他們也快要走到了村口,卻始終一無所獲。
三人此時已經沒抱什麽希望了,都以為會這樣白費力氣地走完整個村子。
卻在轉過一座屋角之後,猝不及防地看到了一位坐在屋檐下的老婦人。
——那座房子與其他的都不一樣,它看起來還很堅固,周圍幹幹淨淨,屋前晾曬着衣裳,包括它前方的那一段小徑, 也沒有長出令人寸步難行的雜草。
不論是那個眯着眼睛坐在屋檐底下的老婦,還是這座房子,都與這個蕭條的荒村格格不入。
而對方臉上那副靜谧閑适的表情,讓這一幕顯得更加的詭異起來。
其實就算是這裏出現一只鬼,三個人都不會覺得意外。
可卻偏偏出現了一個看起來很正常的活人,這可比看到鬼讓人驚訝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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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修盯着那個老婦,壓低聲音說道:“過去看看。”
他說完便第一個走過去。
左青和齊柳也緊随其後。
他們在高高的雜草中緩慢前行,一步步靠近着位于三十多米外的那座房子與老婦。
不久之後,終于穿越雜草,一腳踏上了那條幹淨的小徑。
可誰也沒想到,就在他們踩到這片道路上的那一刻,周圍的一切都開始發生起巨大變化。
就如同電影裏的特效一樣,前後小徑上的雜草迅速褪去露出一條小路,殘破倒塌的房子漸漸重組,每一塊破爛的木頭都從地面往上漂浮、重新歸位,如時間倒流一樣,由舊轉新,由爛轉好。
而原本只有老婦一個人的荒村,忽然就冒出了一些村民來。
有一個正從三人身後不遠處慢慢走過來,還有兩個在左邊的房子前晾曬東西,更遠一些的地方,可見袅袅炊煙正在升起。
一個本來幾乎沒有人的地方,現在卻在短短時間內再次變成了那個至少在表面上看起來寧靜祥和的小村。
唯一不變的,就是那個老婦依然坐在那裏,仿佛對周圍所發生的一切全無所覺。
左青裴修和齊柳三個人都愣在了原地,過了一會兒,裴修才說道:“不是兩個世界,應該是比把人頭看成椰子更厲害的一層幻境。這個老人身上肯定有問題,過去看看。”
正往那邊走的時候,老婦身後的堂屋們忽然被人從裏面打開,走出一個看起來十分樸素老實的中年男人來。
而這個人左青他們都有印象——就是之前和老村長一起給他們送“椰子”的人。
此時三人都不由産生了這是村長家的想法,只是沒有見到村長在哪裏。
走過去時,中年男人首先看到了他們:“你們……有什麽事嗎?”
裴修微笑:“打擾了,我們看這裏有位老婆婆,想向她了解下這個地方的情況,比如村子的歷史,平時靠什麽為生之類的。”
中年男人皺了下眉:“我媽可沒那個功夫……”
“長壽。”
老婦開口叫了他一聲,把身體坐直了幾分,笑呵呵地說:“沒事兒,反正我也閑着,就跟他們說說吧,來的都是客啊……”
男人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麽,猶豫了下又沒說出口,只道:“那好吧,媽,我去做飯,你們聊。”
他說完就去了廚房,而現在要做的是晚飯——左青他們之前在荒村挨家挨戶尋找線索時花了不少時間,現在都已經快到黃昏時刻了。
老人指了指堂屋,示意三人自己去端凳子坐。
裴修進去端了兩根長條凳出來,還沒來得及問話,中年男人又給他們拿了水過來,一人倒了一小碗。
他們知道這裏的水很可能有問題,于是都只接下捧在手裏沒喝。
等中年男人走了,裴修才輕聲問老婦:“老婆婆,那是您兒子吧?”
老人看向廚房方向:“是啊,他叫長壽。他爹死得早,在他剛六歲的時候就……剩下咱們娘倆相依為命。村裏那些人沒一個好東西,看我們孤兒寡母的,就總想欺負我們。好在啊,長壽是個特別孝順的孩子,這日子過得也不算多難。”
聽到這話他們才知道,原來這并不是老村長的家。
不過,她的話裏明顯帶着對村裏其他人的憎惡。
裴修想了一下,心裏冒出一個猜想,于是問道:“我聽村長說村子裏有祭祀海神的活動,但我們來的時候祭祀已經結束了,您能跟我們說說嗎?”
話音才落,就見老婦臉色微微一變。
她笑容盡失,眉毛皺成了一團,表情看起來有些憤怒:“祭祀……呵,什麽狗屁祭祀!那是在殺人,殺人啊!長壽他爹……他爹就是被他們活活殺死的!”
果然是這樣。
在這種詭異的地方,如果有人說祭祀時殺的活物不是人,那恐怕才是件怪事。
不過,老人的丈夫已經被殺害很多年了,會是他變成了鬼回來報複嗎?
裴修壓下疑問,裝作十分驚訝的樣子問:“殺人?!不是祭祀海神嗎?為什麽要殺人?”
“是啊,”老人冷哼了一聲:“什麽海神,我可從來沒見過!他們說什麽每年祭祀一次海神,就能得到海神庇佑,保佑之後的一年風平浪靜,大家打漁也順順利利不出意外……反正啊,就是每年都要殺一個人!”
左青心想這村裏總共也沒多少房子,肯定住不了多少人,每年殺一個的話,村子裏的人豈不都早就死光了?
“那,用來祭祀的人,全都是從村子裏選出來的人嗎?”
裴修先問出了這個問題。
老人緩慢地搖搖頭:“當然不是……有時候啊,會有些外地人來島上玩兒。”
她停頓了下,沒把這句話說完,又道:“如果沒有,那就從村民裏抽簽,抽到誰,就是誰。”
“您是說……”
齊柳目光亮晶晶地問:“這座島有時候會有外地人來,那他們是怎麽來的?島上是不是有什麽地方可以讓人上來或者離開的?”
她想直接說傳送陣,但又覺得還是含蓄點更好。
她問完,老人卻有些奇怪地看了看三人:“你們不就是從外面來的嗎,怎麽還問這個?”
齊柳道:“不是,我們是被海水沖過來的,現在正在找方法離開呢,就是不知道有什麽辦法可以……”
“媽,別說了,飯都快要做好了,回屋吃飯吧。”
長壽從廚房走了出來,一邊說一邊掃過左青等三人。
齊柳還想把這個問題問完,對方卻直接走過來扶起了老婦,并冷淡地說道:“上了島,就沒有能出去的辦法了。你們走吧,我們要吃飯了。”
“等……”
齊柳有些不甘心,剛出聲卻被左青拉住了手腕。
她回頭看過來,無奈地嘆了口氣。
“別急,慢慢來。”裴修低聲說:“既然問不出什麽了,不如先去找其他人,看看他們有沒有線索。”
天色不早了,再不與其他人交換信息,就得等到明天了。
目前他們所在的位置接近村口,于是三人一起往後走,首先就到了齊柳和關河暫住的地方。
齊柳進去問了下,得知關河還沒回來,便繼續往裏走,到了紋身男和塌鼻子這邊,而這兩個人也不在。
再往後就是左青和裴修住的房子了,又走了一段,到了之前的小個子男人那裏。
當時是左青和裴修兩個人來的,小個子男人的隊友在看到“椰子”時就吓得跑出去了,只有他還留在村民家裏,跟他們一起吃“椰子”。
裴修暗示過他快點出去,他完全沒聽出來。
現在再次來到這裏,左青毫不意外地看到了他正跟那對中年夫妻坐在堂屋裏吃晚飯。
他背對着大門口,夫妻二人坐在左右兩邊,各自端着一碗白米飯。
桌上的食物被小個子男人的身體擋住了看不見,只能聞到一股奇特的香味從屋內飄出來。
左青第一個走了進去,想問他今天有沒有出去過,或者他隊友有沒有回來。
而當她跨入門檻之後,目光從那張飯桌上一掃而過,就驚訝地挑了挑眉。
【彈幕】:艹,大意了,忘開打碼功能……嘔!
【彈幕】:啊啊啊啊啊今晚肯定要做噩夢了!這啥玩意啊!
【彈幕】:開了打碼功能的各位請注意,血淚教訓,千萬別取消!!!
——飯桌上只有一道菜,用一只很大的盤子裝着。
白色的瓷盤裏面,裝着的是瞪着雙眼、被煮熟了的整個嬰兒。
從頭到腳,一應俱全。
只是那紅通通的嫩肉上,明顯有被筷子一次次夾過後的缺失。
尤其是身體上,已經露出了白森森的肋骨。
在左青發怔地看着它時,飯桌上的男主人伸出筷子,戳進了嬰兒的眼睛。
那眼珠子沒有破裂,而是咕嚕一下從眼眶冒出來,滾落在了盤子一側。
然後他輕輕一扯,把整顆頭扯下來,裝進了自己碗中。
女人的筷子伸到嬰兒肚皮上,那肉似乎被煮得極爛,輕輕一下就戳了進去,往上一扯,便扯下大片的肉來。
小個子男人碗裏還有一塊帶着細小骨頭的肉,他整個吃進嘴裏,筷子夾着骨頭部分,嘴巴一抿,就将骨肉完全分離。
他把骨頭放在桌上,一邊咀嚼着嘴裏的東西,一邊用冒着油光的嘴含含糊糊地問左青:“你們怎麽來啦?吃晚飯了嗎?”
那對夫妻也不知為何一起停下動作,擡頭看向了她和後面走進來的兩個人。
左青面不改色地盯着那盤已經快要看不出形狀的嬰兒,平靜地說道:“我們已經吃過了,你們在吃什麽?聞起來好香。”
小個子嘿嘿笑:“清蒸魚啊,大姐手藝可好了,這魚看着清淡,吃起了可真是香得不行!”
……你開心就好。
左青看向裴修:“我們走吧。”
這個男人已經徹底沒救了,看他這樣也肯定問不出什麽來。
裴修以拳抵唇輕咳了兩聲趕走心裏幾欲作嘔的惡心感,點點頭轉身走了出去。
三人頭也沒回地往前走了十幾步才停下來,齊柳第一時間就開始深呼吸。
她幹嘔了一聲,說:“那、那東西不是我的錯覺吧?他們吃的是什麽鬼東西……”
裴修臉色也不好看:“我們得快點去找剩下兩個人,那兩人可能也會把它當成魚。”
剩下的兩個就是上午他們在村後遇到的絡腮胡和平頭,這二人也有把人頭當成椰子吃了的情況,所以很有可能會和這個小個子男一樣。
三人以最快速度趕往對方分到的住處,但還沒到那邊,就在半途中遇上了正往這邊走的兩人。
等雙方靠近,絡腮胡立刻壓低聲音說:“我們在後面樹林裏看到了死人的白骨,不知道死了多久了,被樹葉蓋得嚴嚴實實的!”
要不是剛好他們踩到了那上面,根本發現不了。
“難道這裏的村民都是食人族嗎?”平頭男的臉色非常難看。
齊柳示意他們走遠點再說,到了對面樹林裏,才把今天發現的一切告知了對方。
“嘔……”
聽說了嬰兒的事,絡腮胡立馬回想起早上的“椰子”,忍不住幹嘔起來,一邊還努力地說話:“那,那我們……還能住這個村子裏嗎?要是今晚半夜他們突然對我們下手怎麽辦啊?!”
平頭男道:“對啊,你們不是說看到這裏是荒村嗎,那村子裏現在這些肯定不是人!他們會吃了我們的!”
與他們的焦躁相比起來,裴修卻十分平靜:“規則裏倒也沒有強制規定我們住哪裏,目前看來,村子裏确實不安全,可外面也不一定就是安全的。如果你們實在擔心,可以試試在外面過夜,反正不論在哪裏都需要冒一些風險。”
那兩人商量了下,最後一咬牙,決定去外面住。
左青好心的表示他們三個之前發現的山洞裏可以住人,被對方果斷拒絕。
幾人又對了對在“椰子”之前做過的一切行為,最後終于确認,就是水的問題。
或者更保險一點說,是所有食物都有問題。
一旦這村上某種能吃能喝的東西入了口,就會像下了藥一樣迷惑人,除非有其他人告知,否則永遠也不會知道自己眼裏的東西真面目到底是什麽。
那個小個子男人就是這樣,由于有村民在,他們不能直接告訴他真相,偏偏他又聽不出暗示,就只能再吃一頓“好東西”了。
其實也怪他自己,他雖然眼睛被迷惑,但神智是清醒的,可這麽長的時間卻一直留在村民家,就沒想過出去找找傳送陣或者其他人。
左青看得很明白,這個人其實就和第二場審判裏那些留在客棧妄想不勞而獲的人是一樣的。
所以她覺得——活該。
很快天色漸沉,絡腮胡和平頭都離開了這裏,趕去找地方過夜。
左青他們則返回住處,打算留在村裏。
齊柳還不知道隊友關河在哪,有點怕今晚一個人過夜,于是提出想和左青他們一起住:“我先回去看一眼,要是關河還沒回來,我就過來找你們好不好?你們這裏不是有兩間空房嗎,讓我也住這裏吧?”
說完她想起什麽,又補充了一句:“我特別喜歡左青你這樣可愛又厲害的女孩子!好想跟你一起住啊!”
左青立馬看向裴修:“我同意了,敢拒絕我就揍你。”
裴修:“……”
【彈幕】:哈哈哈哈哈有毒吧這個人
【彈幕】:這麽喜歡別人誇你那你倒是做點好事啊,你信不信滿屏都是誇你的!
左青和裴修進屋的時候,李大媽正坐在堂屋裏吃東西。
桌上倒不是清蒸整嬰——而是半截粗壯的小腿。
對方還熱情地站起來邀請他們入座,要去給他們盛飯。
裴修忙說已經在別家吃過了,就趕緊和左青回了房。
進屋後他低聲說:“如果齊柳要來,就讓她睡另一間房吧。”
左青嘴角一勾,沖他眨眼:“裴修哥哥,你就這麽想黏着人家嗎?”
“……”他嘆氣:“我說正經的,人心險惡,大家都是犯了死罪的人,外表再善良再普通也不一定是好人,不能因為別人誇了你一句可愛就毫無防備的對她啊。”
“玄奘大師這番話說得十分在理——”
左青坐在床沿邊翹起二郎腿:“就是唠唠叨叨的實在煩人,要不你們倆一起住好了?我要防着你們呀。”
裴修扶額:“不要胡鬧。”
“開個玩笑嘛,”她跳下床,走到他旁邊去坐下,望着他的臉笑眯眯的說:“我們家小裴子這麽好看,我怎麽舍得跟別人住呢?”
她說着就伸手去捏他的臉。
裴修沒躲,任她把自己右臉扯得變了形,輕嘆道:“現在可以了吧?”
左青的魔爪得到了滿足自然高興:“當然了!她就是個外人,哪能跟你比!讓她自己睡去!”
裴修:“……”
原來他不是外人嗎,真是沒看出來。
不久之後齊柳就過來了,一進門就有些擔憂地說:“天馬上黑透了,關河還是沒回來,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左青坐在桌前,雙手撐着下巴,一下下地輕輕吹着桌上的燭火,懶洋洋地說:“放心吧,他死不了。”
齊柳一愣:“為什麽?你知道什麽嗎?”
左青打了個呵欠:“他長得那麽好看,一看就不是炮灰啊。”
齊柳:“……”
這理由還真是清新脫俗,一聽就知道她是言情小說看多了。
裴修無可奈何地抹了下臉。
左青看向他,認真道:“你比他更好看,不要吃醋。”
【彈幕】:裴修:什麽,我居然吃醋了?我怎麽不知道?
【彈幕】:诶,也說不定是真的吃醋了呢?
晚上,左青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也睡不着,肚子一直餓得咕咕叫,還口渴得很。
裴修在硬邦邦的地上躺着聽旁邊的床不斷咯吱作響,也沒睡着。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一陣輕輕的敲門聲毫無預兆地響了起來。
按理說在這麽安靜的環境下,有人來敲門的話,首先要發出的就是走過來腳步聲。
可二人什麽也沒聽見,就這麽猝不及防地聽到了有“人”來敲門。
左青翻身都還沒翻完,以一種扭曲的姿勢頓在那裏,眼睛正對着房門方向。
裴修沒有動,放緩了呼吸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門外。
随後,那敲門聲漸漸開始變大。
從叩叩叩的有節奏的輕響,一點點變得急促,又漸漸變得像擊鼓一樣“咚咚”直響!
不怎麽牢固的門板如茍延殘喘的老者一般發出虛弱的呻.吟聲,仿佛随時都會被猛然砸破。
左青慢慢撐着胳膊坐了起來,雙腳小心的探到床下找到鞋子,随時準備開跑。
裴修也站起來了,輕輕走到床邊,向她伸出了手,只有外面一有異動,他就會立刻拉着她往外跑!
可是,就在二人都以為那道門即将承受不住被砸開的時候,外面的聲音卻又忽然停止了。
一瞬間,恢複了之前的寧靜。
二人沒有松懈,靜悄悄地保持着那個動作沒有動。
下一秒,一道凄涼哀婉的哭聲,驟然響起。
“嗚嗚……嗚嗚嗚……”
屬于女性的嗓音,從輕柔到尖利,一點點變得越來越響亮。
而這聲音所傳來的方向……
左青緩緩轉頭,看到了坐在自己身後床角處、蜷縮着身體不斷哭泣的一道黑影。
雙方之間的距離,不到半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