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扭傷
第二天一早，還是晨昏交際的時候，沈梨已經收拾好行裝，帶着她寄放在林姐這裏的畫板往山上走。
沈梨并沒有要去山頂，那太高了，她沒這力氣，而是拎着東西到了山腳略微往上的一處涼亭。
早晨霧氣還沒散，娉婷袅袅地環繞着整片青山，山腳下琉璃瓦搭成的屋檐若隐若現，像仙境。一路上來露水濃重，她穿了一雙帆布鞋，站在亭子裏接連跺了跺腳，這才擺好畫架坐下來。
沈梨不打算畫日出，時間沒那麽緊張，等她慢條斯理地勾完線，山腳下已經漸漸有了人聲兒，熱鬧不少。她放下筆伸了個懶腰，随意投去的一瞥，倒是看到些令人驚詫的。
邊易單獨帶着個女孩兒在往集市走。
說來距離也不算近，沈梨看不清少男少女的具體面容，只是男生身上那種少見的氣質讓她多少有幾分确定。
更何況，前面的女孩還穿着沈梨昨晚才見過的灰粉色套裝，一頭微卷的長發，是那個與他們同行的女生。
她和邊易一前一後地走，時不時轉過頭來同他說上幾句話，步伐雀躍。
熹微的光暈灑在兩人面龐上、身上，四周看上去就像冒着若有若無的粉紅泡泡。
山腳下人聲嘈雜，沈梨眨着眼看了幾秒，說不上什麽心情，只是忽然就沒了繼續畫下去的興致，低頭開始收拾畫具。
她花費了不少時間才收好一堆東西，提在手裏颠了颠，不知道為什麽甚至比拿上來時更重了一些的感覺。
沈梨是一路上挂着耳機，心不在焉走下去的，耳機裏的歌不知道放的是什麽，也不知道換了幾首。
只是她再一回神時，人已經走上石子路，并且還一不留神踩上了一塊突兀地橫在路上的元寶石，連人帶手機摔下去。
手機砸在地上“啪”地一聲脆響，尖銳的痛感裹挾着沈梨的腳腕，順着小腿往上攀，沈梨直接懵了兩秒，先是難以置信地盯着罪魁禍首，這才遲鈍地捂着腳疼得龇牙咧嘴。
畫具也散落一地，因為過于矚目，周圍很快有人駐足，只是由于那奇怪的責任分散效應，一時間竟是沒有人上前攙扶。
沈梨掙紮着要站起來，她臉上通紅，是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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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終于有位路過的大姐看不下去，出手相扶，周圍的人才幡然醒悟般幫忙撿地上的東西。
“小妹你沒事吧？”大姐關切地問道。
沈梨借着一股力站起來，她感覺自己的腳已經快痛麻了，于是努力憋出一絲笑，說：“還行。”
應該斷不了。
周圍有人把沈梨的東西重新裝好遞給她便很快離開，一眨眼就只剩了扶着她的大姐，她把沈梨扶到一旁的石凳上，搓了搓手，“小妹你家裏有人來接你嗎？大姐還有事兒…”
沈梨很怕麻煩別人，見狀忙擺手：“沒事沒事，您先走吧，已經很感謝了。”
大姐看起來真的有急事，拍了拍她的胳膊，步履匆匆地走了。
這裏離民宿還有段距離，手機也摔壞了，沈梨摁着自己的腿，傻傻坐在一旁，腦子在艱難地思考該怎麽回去。
“需要幫忙嗎？”
“啊？”
邊易的聲音響得讓人猝不及防，沈梨一眼望過去，腦子裏第一個想法居然是：剛剛的男生還真是他。
不過她很快丢下這點不合時宜不合情理的失落，鄭重地沖邊易點頭，感激涕零地說：“需要，太需要了。”
邊易環顧四周，讓沈梨稍等一下，随即往回走了一段距離，不一會兒推了一輛共享單車過來。
“你在哪裏找到的？”沈梨把東西遞過去，好奇地問。
“剛剛過來的時候看見了。”
“你這麽早出來幹嘛？送女朋友？”
“嗯？”邊易正攙着她往車子那走，聞言面無表情地看她一眼。
沈梨意識到按理來說她不可能知道邊易早上和一個女生一起出來，下意識找補，“昨天看見你們那群人裏有個女孩。”
“有個女孩就是我女朋友？那我女朋友能繞地球三圈”邊易怼了一句。
這是，否認了？
沈梨借力坐上單車，握緊龍頭，心裏突然一松。她坐在自行車上比邊易稍高出一截，微低頭，笑眯眯地以大人的姿态跟邊易說：“你跟她走的近呗，姐姐告訴你啊，早戀一點也不好，簡直是有百害而無一利，你得把精力放在學習上。”
邊易不說話了，沈梨奇妙地從他寡淡的表情裏看出了一點無語的意思。
沈梨老是自稱大人，雖然她确實是，但現在這樣式看起來還真不像，哪裏有三天兩頭受傷，還需要一個未成年來幫助的可憐姐姐。
沈梨撇嘴，此後她再問什麽，邊易都懶得回答，保持着不快不慢的速度推着她往民宿走，目不斜視，比陌生人還不如。
沒勁。
太陽已經完全掙脫雲層，高高懸挂在天邊，所幸早上的陽光并不灼烈，鋪灑在身上倒也舒适。
很快到了民宿門口，沈梨擡起沒傷着的那條腿，徑直往下跳，落地略顯笨重。
不等邊易停好車，林姐已經眼尖地看到，連忙迎過來扶好沈梨，“梨梨這是怎麽了？”
“不小心摔了。”
沈梨不好意思地說自己被路上的石頭絆倒，至于根本原因更是閉口不語，糊弄過去，任由林姐扶着她去大堂。
邊易把共享單車停在停放點才折回民宿，一進門就聽到一陣尖叫。
“啊！疼疼疼，林姐，您輕點！”
大堂裏就宋嘉澤和司帆湊在桌子旁邊，司帆端着冰塊和紗布給林姐幫忙，而宋嘉澤就純屬湊熱鬧，兩人看着林姐握着沈梨的腳腕查看都不約而同不忍地扭過頭。
沈梨的腳腕已經高高腫起，原本白皙細嫩的皮膚此刻也已經泛起青紫，看着着實有點嚴重。
不過林姐是個有經驗的，“只是看着嚴重，沒傷着筋骨，冰敷一陣再揉點藥酒過幾天就能好。”
沈梨已經滿面通紅，說不出話來，雙手緊緊抓着竹椅，一心祈禱這酷刑趕緊過去。
“阿易，你倆一起回來的？”宋嘉澤看見走過來的邊易，一把給人抓過來，攀着他脖子問，“我姐這咋摔的啊這麽嚴重。”
“不知道。”邊易也是眼睛輕飄飄掃過，沒有多看，随後目光倒是停留在宋嘉澤臉上，“我怎麽不知道阿姨還有個女兒。”
宋嘉澤一副你不懂的樣子，“我這叫親切，我跟沈梨姐就是一見如故，怎麽滴，羨慕？”
邊易：“不羨慕。”
宋嘉澤：“……”
沈梨：“……”
林姐已經拿紗布裹着冰塊慢慢幫沈梨冰敷，除去最開始有一點冰涼的刺激，後面就舒服很多，她靠在椅背上捏了捏滾燙的耳垂，一雙耳朵不由自主地聽上了旁邊的對話。
“夏季呢？送回去了？”宋嘉知道到邊易一大早去幹嘛，問了一嘴。
“嗯，有人等着。”邊易說。
“有人等？誰等着？她不是瞞着家裏出來的麽？我說她可真行，一跟男朋友吵架就找你這表哥，還跑這麽遠，膽子夠大的。”
“她男朋友。”
這表哥倒是不在意，臉上關心的表情少得可憐，甚至還有點嫌棄宋嘉澤話多，丢下一句話轉身就走。
“诶？”宋嘉澤腦子轉了半天才反應過來。
沈梨在這幾句話裏聽到了她想要的全部信息，此刻直愣愣盯着自己受傷的腿，心裏止不住想罵人。
原來是表兄妹，她看出個鬼的粉紅泡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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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扭傷來得猝不及防，直接打亂了沈梨采風的計劃，她作畫的對象也就直接從景變成了人。
沈梨支着腿坐在陽臺上，拿着手機裏的照片琢磨了半天，還是覺得對着照片畫不太得勁。
一來二去，這民宿裏的人簡直就成了不二之選。
換句話說，沈梨看上了這群年輕的男孩子，再直白點，是那個叫邊易的。
沈梨其實算一個行動力很強的人，心裏有了想法幾乎立馬就會付諸行動，她腿腳不方便，就按耐着性子等到邊易再次回房間走到陽臺。
聽到隔壁的腳步聲響起，立馬挪到陽臺，坐在躺椅上，把畫板抱在胸前，裝作若無其事地和對面的少年緩慢地對視一眼。
他收了衣服也杵在原地沒動，仿佛從那一眼料定了是有什麽事，衣服散散搭在肩上，視線輕飄飄落在沈梨腳腕。
沈梨看了看邊易，又看了看畫板，擡起手，招財貓似的打招呼。
“嗨，吃飯了嗎？”
作為中國人的寒暄金句，這句話一般不會出錯。沈梨的晚飯林姐已經幫她端上來，想必他們也已經吃好了。
果然，邊易淡淡點頭，“吃了。”
既然如此，沈梨舔了舔嘴皮，摩拳擦掌小心試探：“你有空嗎？”
邊易沒有正面回答，他揚了揚頭，目光短暫劃過沈梨的面龐。
意思是：有什麽事兒，你先說。
沈梨一邊驚訝于自己的理解能力，一邊在心裏吐槽這位弟弟怎麽這麽拽啊，可能也不是拽，就是懶得跟你講話。
越想越心梗，不過她面上不顯，好聲好氣地跟他打商量：“你願意做我的模特嗎？”
“嗯？”邊易眉頭微動，出聲道：“哪種模特？”
沒有緣由的，沈梨從他這話裏聽出了點痞氣，可仔細一看，人又淡着一張臉，不能再正經了。
不穿衣服的那種，如果你願意的話，姐姐也是求之不得啊。
“咳咳，”沈梨端着架子，說出來跟心裏完全不同的話來，“還能是什麽模特，就正常模特，穿衣服的，按市場價的兩倍給你報酬，行麽？”
“兩倍是多少？”
“五百，一小時。”
沈梨其實平時都不是自己找的繪畫模特，壓根不太了解市場價，就盡管往高了報，她眼睛亮了亮，覺得有戲。
“弟弟你覺得怎麽樣？”
可是邊易看了沈梨兩秒，忽然低着頭意味不明地笑了聲，拎起搭在肩上衣服往房間走，一點不拖泥帶水。
“我覺得不怎麽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