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
人不是他一眼。
他記得那天,他的眼淚被風漸漸吹幹了。
就是從那天開始,他堕入地獄,老王爺閱人無數,看遍風流,對于其中情趣和技巧更是熟練,他總是有許許多多層出不窮的花樣,各式各樣的春~宮~圖就有好些冊,他有的時候就是讓他随便翻一頁,翻到哪個姿勢就用哪一個姿勢。
更重要的是,老王爺從前受過傷,房事上總有遺憾,有的時候他喜歡看美少年愛撫自己,欣賞那樣香豔的場面好若是在欣賞一件藝術品,而又有的時候,他會使用工具來助興,他有那麽整整一套的工具,用瑪瑙翡翠,白玉珠寶制成,珍貴非常,各種大小,不同用途,一樣樣施展在人身上……他曾經滿身是傷,差一點就死了,也曾經一連很多天爬不下床。
除此之外,還有各式各樣的秘藥,價格昂貴,效果各有不同,他一一在他身上施展開來。
溫玉茗到了王府之後,順理成章成為了他最寵愛的孩子。
老王爺興致好的時候,甚至會把他抱在膝上,教他琴棋書畫,溫懷光所有的才華,都是老王爺教出來的,他手把手教他練宋徽宗的瘦金體,告訴他如何鑒賞古董,也會說起天下時事,對崇祯皇帝,對皇後對田妃,他仿佛提過一次公主,輕描淡寫的:“幾個女孩子裏,長平雖然受寵,到底是弱智女流,倒是平樂,可惜了。”
他評價公主,說她身為女兒身,太可惜了。要到後來,溫懷光才知道他的眼光多麽精準,公主隐藏得很好,縱然是時常見面的姐妹,也從沒有發覺過她的不甘和失落。
可是老王爺發覺了,從她一閃而逝的眼神裏,他看到這個女孩子不甘平庸,不甘三從四德蜷縮在後宅裏的勃勃野心。
溫懷光有的時候也想,怎麽會有這樣的人,白日裏衣冠楚楚,簡直就是個文弱書生,可是到夜裏,卻能變成禽獸。
他不止一次在昏暗的燭光下,看到他凝視着他的身體喃喃自語:“老了,我真的老了。”
那一剎那他頓悟了,這或許就是他有與衆不同的癖好的原因,他逐年老去,不能人事,于是愈發羨慕那些美貌年輕的少年,把他們招入府中,憐愛,卻也施虐,希望證明自己雄風不倒,所以他用盡秘藥,可是溫懷光知道,沒有用,他是徹底傷了根本,根本已經不是一個完整的男人。
他在王府裏過了整整五年,從十四歲到十九歲,他脫胎換骨,那一年,他一身素衣從杏花樹下走過,就能惹得所有路遇的少女緋紅了面頰,含羞帶怯,不敢看他,可是他僅僅一個漫不經心的眼神,就能夠叫她們心慌意亂,攪亂一池春水。
還記得,世子妃從一開始從來不拿正眼看他,但是沒過多久,會眉眼含愁望着他,那一雙眼眸裏,全是閨怨。
是的,出于某種報複的念頭,他招惹過那個世子妃,出身名門的大家閨秀,謹守三從四德,但是這樣的女人,也就越寂寞。
他輕而易舉挑起她所有的春情,他們在花前月下幽會,他抱着她的時候,她根本不能把持,渾身顫抖,又是恐懼又是渴望,他還沒有做什麽,她就已經癱軟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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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記得當時,他在她耳畔呢喃,笑容魅惑,仿佛要把她帶進地獄裏去,她明明知道這樣的結果是萬劫不複,可是沒有人能夠抵抗他的魔力,所以她咬緊牙關,眼淚溢出眼角,哽咽道:“你要毀了我,你會毀了我。”
“噓。”他把指尖按在她的唇上,指腹摩挲着她的唇瓣,胭脂暈染開來,“閉上眼睛,你會覺得自己在飛。”他靈活地解開她的衣帶,衣裙簌簌落地,那是在茂密的花叢間,花香撲鼻,有零落的花瓣蹭到了衣服上,她渾身發抖,哪怕是她的丈夫和她歡好的時候,都沒有這樣露骨地觀察過她的身體,她經受不住,哀求道:“不要。”
他微笑起來,咬着她的耳垂:“不,你要。”他的語氣讓人分辨不清那到底是溫柔還是惡毒,“看,你明明很喜歡。”
她因為羞恥而滿面通紅,恨不得一頭撞死,她是那種婚前被人看了小腳就要吊頸自殺的貞潔烈女,可是不知道為什麽,竟然會被他這樣一步一步引誘,犯下如此大錯。
結束了。他替她掩上衣襟,雲清風淡站起來,沒走幾步,他回頭,似笑非笑看着她:“世子妃,如果您對世子殿下有方才一半熱情,他肯定會更寵愛您的。”多麽溫柔的語氣,好像真的是為她出謀劃策一樣,但是那個瞬間,世子妃面上的血色退的一幹二淨。
剛剛被刻意遺忘的記憶全部翻湧上來,她雪白的胴體微微顫抖着,但是他毫不留戀地轉身離去,帶着報複般的快感。
之後,他沒有再見過她,可是世子妃卻因為害怕事情暴露,日複一日生活在惶恐裏,她悔恨自己的失貞,想不通自己為什麽會被他勾引,明明早就知道他是什麽人不是嗎?這樣絕望的世子妃,沒過多久就在生産的時候血崩而死,只留下一個羸弱的女兒。
溫懷光得知她死訊的那天,心中也曾經劃過一絲悵然,那個清秀的女子,雖然僵硬而無情趣,但是卻是他為數不多正常的男歡女愛之一,只是那個時候,他的心被仇恨全部占據,這個念頭不過一閃而逝。
這件事,老王爺知道,也許不知道,他從沒有說起過,只是愈發疼愛他,他要什麽,他沒有不給的,對自己的親生兒子尚且沒有那麽好過。
那個時候他鮮衣怒馬在京城裏招搖而過,誰能想到他不過是一介男寵?人人對他和顏悅色,恭敬有禮,那全部都是老王爺的面子,他知道,所以他揮霍着他帶來的一切,一擲千金,看着那些王孫子弟在他面前賠着笑臉,看着從前對他呼來喝去的人匍匐在他腳下。
但是這些并不能抹平他的恨,每一日每一夜,他都在想象着怎麽把他千刀萬剮,那樣洶湧的恨意,他自己都沒有料到。
到了後來,他幹脆想,我殺了你,然後把這條命也還給你,我們就能兩清了。
他把烈性的春~藥下在酒裏,哄他喝下去,這些年老王爺老得很快,鬓邊生了白發,體力也一日不足一日了,有的時候做到一半就會沉沉睡去,他把他推開,厭惡地擦拭身上的痕跡。
然而就在那一天,他格外賣力,容光四射,耀眼過明燭光輝,老王爺仿佛意識到了,摸着他的臉頰嘆息:“玉茗,死在你身上,我不虧。”
他一僵,以為自己已經被識破,但是沒有。老王爺縱情享樂,頭一次,他對他承認:“我老了,已經滿足不了你了。”之前,他永遠都不肯承認自己的無能,一次又一次用各式各樣的道具折磨他,不過那一天沒有。
他承認自己的無能,接受了自己的老邁,那麽無力而悲哀的眼神凝望着他,夜色漸漸深沉,紅燭高燒,他睡着了,躺在他的身上,永永遠遠的睡着了。溫懷光記得,自己當時無聲的大笑起來,快意的,報複性的,笑得那麽開懷那麽酣暢淋漓,然而笑着笑着,一行清淚不知何時悄然落下。
老王爺死了。他被捉入大牢,以為自己的生命走到了盡頭,那在牢裏的日子,他回顧了自己短暫的一生,他不斷地想起老王爺,他的确對他很好,什麽都肯教他,寵愛他,最後可以說是三千寵愛在一身,其他的少年們再也沒有進過門,但是他依舊害死了他。
他躺在污濁髒臭的天牢裏,無悲無喜準備迎接着自己的處罰。
誰知他竟然沒有死成,另一個人把他從大牢裏帶走,當時他看都沒有看他一眼,吩咐侍女為他沐浴更衣,他只穿了件白色的中衣,散着頭發就去見他,可是他當時漫不經心擡起頭來看他的那一眼,他就知道自己又贏了。
“真美。”他撩起他的長發,擡起他的下颚,仔細端詳,不自覺放輕了呼吸,“果然是絕色,這京城裏的美人我見得多了,無人能及你。”
他對他彎了彎唇角,果不其然看到他渾身一顫,不知道怎麽咬牙切齒起來:“你這樣,真是讓我舍不得利用你。”
話是這麽說,這個人……不是老王爺,老王爺疼他愛他寵他,對他有強烈的占有欲,如果他和哪個侍婢多說了幾句話,那個人沒過多久必然會消失在府中,招惹世子妃,何嘗不是對老王爺的挑釁呢。
可是這個人不一樣,他也享用他的身體,更多的,是利用他拉攏別人。是的,他讓他陪酒,伺候伺候着,必然會上了床,那個時候他自暴自棄,既然還活着,他就肆意揮霍着一切。
有的時候是好色的男人,他們貪圖他的肉體,這很容易滿足,一夜饕餮之後,他們對他的手段和技巧愈發眷戀,沉迷其中,根本不能自拔,他要什麽金銀珠寶、古董字畫,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他們立刻會乖乖奉上,以博得多一夜的溫存,對于這種人,他根本不需要費半點心思。
又有的時候,是徐娘半老的寡婦,這樣的女人饑渴,卻被重重禮教和道德所束縛,他記得有一個冬季,天地銀裝素裹,他折了一枝紅梅去敲她的窗子,那個年逾四十的寂寞女人打開窗,看見的就是他一身漆黑大髦,愈發襯得面若冠玉,唇紅齒白,那輕輕一笑剎那間讓人誤以為是春暖花開:“姐姐,你瞧今日這雪景梅林美否?”
“美。”她怔怔看着這雪中人,好像還未從夢中醒來。
他就款款一笑:“即使如此,姐姐何不賞臉,與我共游梅林?”
呵,然後她就那樣把手遞給他,他牽着她的手,把大髦脫下來系在她身上,手指有意無意拂過她的面頰和耳垂,那一次同游仿佛喚醒了她內心的某種渴望,她終于也不能幸免,是他的入幕之賓。
還記得她那年四十四歲,長子也已經有三十而立,溫懷光那年,卻不過二十歲。她被這麽一個小那麽多的男人所迷惑,掏心掏肺,什麽都告訴他。
那個人曾經饒有興致問過他:“女人四十如豺狼,你能滿足他嗎?”
當時他抿着唇,冷冷一笑,不予作答,這個男人把他當工具當棋子,心狠手辣,有的時候他也會想,是不是等他沒有利用價值了,他就會毫不留情殺了他。
答案是肯定的。
有的時候深夜醒來,他發現床榻上躺了一些人,有男有女,滿足地酣睡着,光裸的身上是縱欲之後留下來的痕跡,床單上是酒漬和j□j混雜在一起的污垢,炭火燒得太足,他覺得悶熱,空氣裏是一股情~欲和香料混雜的味道。
他下了床,站在窗前出神,十九歲到二十一歲,眨眼三年過去了,他是京城豔名遠播的男寵,不知多少人願意付出一切做他的入幕之賓,他也放縱自己,聲色犬馬,沉溺酒色,誘惑男人,勾引女人,幾乎沒有他不能成功的例子,那些人在人前,都是人模狗樣的衣冠禽獸,是國之棟梁,是肱骨之臣。
可是脫了衣服,他們也沒有什麽兩樣的,他見慣了權色交易,甚至說,他自己就是最好的籌碼,那麽肮髒的世界,渾濁的空氣幾乎逼得他喘不過氣來,一天一天,把他變成了行屍走肉。
那一個東方未白的清晨,他呼吸到冰冷的空氣,看到雪水融化之後的泥濘樣子,覺得自己更髒,幾欲作嘔。
他終于厭倦了夜夜縱情聲色的日子,他覺得疲倦,所以那天,他就随便穿了件粗麻布衣,走出了這個囚禁他三年的牢籠。
外面是車水馬龍的平民生活,有小販的叫賣聲,行色匆匆的人們有着自己的平凡生活,充滿了煙火氣,他走在泥濘裏,覺得恍然如夢。
有人發現了他的離開,追趕了上來,他想,抓了我,然後殺了我吧,反正我早就應該死了,活着有什麽意思呢?
一輛馬車撞了過來,讓他跌坐在地上,他也不肯站起來,失魂落魄跌在那裏,緊接着,有人從馬車上下來,他看到她停在他面前,關切地俯□來,他徐徐仰起頭,看到這個不過十四歲的少女,錦衣華服,容顏秀麗,一雙眼眸波光粼粼的,鬼使神差的,他抓住她的裙擺,沙啞着聲音求她:“救我,帶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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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懷光的曾經真的讓人唏噓,他被傷害,也傷害過別人。別看他現在對公主乖得和什麽似的,其實這種乖順和聽話來源于他的愛和恐懼,和公主的身份沒多大的關系。
想當年,京城裏不知多少達官貴人都是他的入幕之賓,他把他們玩弄于股掌之間,千古未央夜風流啊
還有那個老王爺……唔,其實懷光對他的感情很複雜,不過肯定不會BL,他和公主會好好在一起的,放心好了╮(╯▽╰)╭
請大家度娘《極樂》這首歌,聽着看感覺肯定超級好~
看看這個字數……不留爪印乃們對得起我嗎QAQ
45、你是唯一的溫暖 ...
公主是睡到後半夜的時候發現溫懷光體溫異常的,她醒過來一摸,溫度燙得驚人,她開了燈,發現他雙頰緋紅,神思不清。
她立刻奔下床去冰箱裏取出冰袋替他冷敷,但是過了很久,一直沒有效果,雖然知道現代醫療條件發達,傷寒并不能要人命,她也急得要命,六神無主。
打了電話給莎莎,她睡夢中被吵醒,一聽見這個消息立即睡意全無:“我馬上找醫生來。”
她帶了相熟的私人醫生上門去,公主來開門,竟然難得衣衫不整,長發披散,醫生給溫懷光量了體溫:“38°9,要命。”
她開了藥,又給他靜脈注射,忙活了大半夜才好,公主心痛地要命,跪坐在地板上哽咽:“懷光。”
莎莎見了,于心不忍:“別哭,只是發燒而已,鹽水下去明天就好了。”
公主眼睫低垂,不言不語,莎莎總覺得和她相處怪不自然的,因此岔開話題:“你先喂他吃藥吧。”
公主把藥兌了水喂他喝,溫懷光就是抿着唇不肯張開,眉頭緊皺着,不知道是夢到了什麽,公主又急又氣,幹脆親口喂給他,大約是她身上的氣味讓他放松下來,一小杯藥很快被灌了下去,他緊緊抓着她的手不放,公主也不忍心掙脫,就一直坐在床沿上,視線始終就沒有離開過他。
天快亮的時候,溫懷光的體溫已經有所下降,醫生拔了針,說下午還回來就告辭了,莎莎也一起離開。
公主睡意全無,就寸步不離守在他身邊,不知道怎麽了,前塵往事統統湧上心頭來,她想起初見他時候的模樣。
說起來,她早就在碎嘴的太監宮女那裏聽起過“溫玉茗”這個名字,說是如今京城裏的梨園花魁,人間絕色,凡是他想要引上鈎的人,沒有一個能幸免,都是裙下之臣。
親眼見過,才知道所言非虛,他那天失魂落魄跌坐在路邊,神情絕望,她沒想到馬車會撞到人,原本是不需要她親自出面的,但是不知怎的,鬼使神差地她就親自下來了,想要問一問他的傷勢,沒想到卻被他的容貌所震懾,脫口便是一句“美哉少年”。
是什麽打動了她,促使她敢冒着天大的危險把他帶回宮裏呢?是不遠處追逐着的家丁,亦或是其他,她不記得了。
只記得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讓他上了馬車,他緊緊攥住她的裙角,蜷縮在馬車裏,讓她都心都軟了。
追趕的人上來了,說要檢查馬車,他露出驚慌而絕望的神色,讓她難受,所以她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別怕。”
她知道自己在做一件很危險的事情,但是出人預料的,她那個時候非常鎮定,呵斥外面的人:“放肆,本宮的車駕,豈能由得你們檢查。”
她的宮女會意,掀了簾子,對牢那些人訓斥:“你們算是什麽東西,府裏丢了人自然應該報到順天府去,我們公主是什麽人,能窩藏逃奴?”
說罷,也不管旁人怎麽看,讓車夫一揚馬鞭就走。
那天,是她的外公過世,皇帝才特別允許她出宮拜祭,否則縱然是身為公主,也是很少有出宮的機會的,就是那麽巧。
在府上,她讓人給他換了件衣裳,屏退左右和他談話:“你是什麽人,是誰在找你?”
“田大人。”他幹澀着聲音,說了謊,“國舅大人,我是……是他府上的奴仆。”
“田妃的兄長,算什麽國舅?”她淡淡一笑,沉吟了會兒道,“在這裏暫時是安全的,你若想離開,我也可以贈你盤纏……”她話還沒有說完,就看見他徐徐跪下了:“公主,我一走出這裏,就只有死路一條。”
公主詫異地看着他,随即眉尖微蹙:“你到底是什麽人,田大人不會為了一個普通的奴才興師動衆。”
“我,”他沙啞着聲音,要說什麽,卻說不出口,他垂着頭,嗫嚅道,“溫……”他卻怎麽都說不完那三個字。
倒是公主,細細思忖了一會兒,訝然:“該不會你就是那個溫玉茗吧?”她端詳着跪在地上的少年,面若冠玉,目似寒星,明眸皓齒,真是難得絕色。
他艱難萬分地點點頭。
公主果然沉默了下去,他跪到雙腿發麻失去知覺,覺得一顆心漸漸沉下去,溺如死水,力氣被一絲一絲全部抽走。
就是這個時候,他看見她走過來,把他扶了起來,他踉跄了一下沒站穩,她要去扶他,力氣卻也不夠,反倒是被他的重量帶倒,兩個人砰一聲滾落到了地上,他摸到一團很柔軟的東西,頓時驚慌失措摔倒在一邊,口幹舌燥,不知道怎麽解釋:“我……我……”平日裏信手拈來的話語此時卻半個字都說不出來,舌頭好像打結了一樣。
倒是公主,揉了揉手腕,也覺得臉如火燒,不過卻不怪他:“沒事沒事,不要緊。”她伸出手,“先扶我起來。”
他把她扶起來,發現她的鬓發已經亂了,這樣等一等可怎麽出去見客?他小心翼翼地問:“公主頭發亂了,我給你理一理可好?”
她點頭,他就以指為梳,替她把散亂的頭發抿好,公主看着心中一動,問他:“那麽,你有什麽打算?”
“不要丢下我。”他說着,眼眶都紅了,“我落到他手裏,連死都不能死,他會折磨我,讓我生不如死。”說着,他竟然還打了個寒戰。
公主心中憐憫,因此道:“那麽,天底下只有一個地方……你可以躲了。”他錯愕地擡起頭,“跟我回宮。”
進宮?男人進宮只有那麽一條路,他想了想,咬牙:“好。”
“扮太監肯定不行,裏頭的龌龊事兒太多了……”公主思維敏銳,低頭想了會兒,笑了,“你運氣不錯,我身邊有個宮女叫清雅,身形高挑颀長,你要扮女裝,可以嗎?”
他颔首:“可以。”他換了套宮女的服飾,因為生得美,縱然是素面朝天,也看不出來竟會是個男人,又穿着立領小襖,把喉結都擋住了。
就這樣跟着她進了皇宮,她母妃早逝,獨自居住在一個偏遠的宮殿裏,雖然沒有長平公主那麽受寵,但是是唯二的公主之一,旁人也不敢怠慢,周皇後仁慈和氣,田妃有意拉攏,而公主看似不動聲色,實際上自己宮裏的人都掌控的好好的,就好像他們誰都沒有看見清雅換了張面孔似的。
他就這麽呆在宮裏住了下來,公主讓他假意稱病,說是病好之後喉嚨壞了,所以聲音有所變化,她凡是出門或者是有人來訪,也絕不會叫他出來伺候。
但是其他問題也是紛至沓來,比如說,宮女都是兩人一間屋子,随她出門的清歌和清蓮都是知道他的身份的,因此怎麽都有些尴尬和隔閡,別說共住一屋了,到了最後,是公主發話:“讓他來晚上給我值夜吧。”
他一天天沉默下去,除了公主,沒有任何說話的對象,就好像是孤魂野鬼似的飄蕩在宮裏,唯有從她身上能夠感覺到片刻的溫暖。
也忘記了兩個人是怎麽開始交談的,零零碎碎說起一些事情,天暗了又亮,時間飛逝,他覺得自己好像已經徹底忘記了溫玉茗這個身份,公主喊他“懷光”,溫謙君子,容顏有光。
他接受了。公主練字他就磨墨,她要讀書他就陪着,端茶倒水這種伺候人的事情,他從沒做過,但是那會兒做得滾瓜爛熟,自然得不得了。
也有過很暧昧的時候,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夜色深沉,燭火跳躍,他們也曾有過一瞬間四目相對,心跳如雷的時候,目光膠着在一起好像分不開,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然後不知道怎麽的,時間就過去了,明明一句話都沒有說,可是仿佛明白了對方的心意,又好像沒有。
他不敢越雷池一步,縱然心中有些什麽,卻全部藏在心裏,一絲一毫都不敢露出來,他知道自己的處境,一旦有所差池,就是萬劫不複。
直到長平公主鳳臺選婿,公主亦被通知了驸馬的人選,那是和田妃沾新帶故的一戶人家,這是她和周皇後博弈的結果,公主全部知道,所以她說:“但憑父皇母後做主。”
她并不在乎要嫁給什麽人,嫁了之後,又有什麽結果。
她自己做出了想要的選擇,解開衣帶的時候她感覺到自己的手指在顫抖,怎麽都扯不掉,她鼓起所有的勇氣擁抱他,那實際上是他們第一次近距離的接觸,她頭一次感覺到男人的懷抱這樣結實有力,牢牢環抱着他,他的呼吸就在她耳後,兩個人的心都跳得飛快,撲通撲通的。
過了好半天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抱緊我。”
他更加用力抱住她:“公主。”他的聲音裏帶着驚慌和不知所措,又有一股莫名的歡喜。
“我不知道怎麽做,你教我。”她覺得整張臉都火辣火辣的,幸好夜色深沉看不清楚。
他用了好大的力氣才拒絕她:“不行的公主,婚前失貞,陛下也不會饒過你。”雖然他曾經勾引過無數女人,但是大部分都是閨中寂寞的少婦,他絕不會去勾引任何一個未婚少女,否則若是被發現了,就是死路一條。
別人尚且不願意去傷害,何況是公主呢?
他把她推開,要拿被子去遮,結果觸手所及便是少女絲滑柔嫩的肌膚,他飛快縮回手,只覺得好像被火烙過一樣。
“你不肯,我只能去找別人。”公主沒有反抗,靜靜道。
他的手一頓,緊接着是他慌亂的聲音:“公主,這不是兒戲,你為什麽要這麽做?”他努力按捺住心中異樣的酸澀,寬慰道,“公主,皇後也很疼愛你,想必驸馬也是青年才俊,和公主肯定能琴瑟和鳴,白頭到老。”
她笑了起來:“是啊,田妃說他少年英才,相貌英俊,兄友弟恭……”她沒說一句,他的心就往下沉一點,到最後連勉強的笑容都挂不住,唇抿得緊緊的,“但是我早就查過了,他不過是個病秧子,我嫁過去,多半是要守活寡的。”她自嘲一笑,蜷縮在被子裏,覺得一絲寒冷鑽進骨頭裏去,“你不肯就算了。”
“好冷啊。”她鑽回被子裏去,喃喃自語。
他終于放棄掙紮,把她重新抱回來,死死不松開,他的唇碰到她柔軟嬌嫩的肌膚,落下一個火熱的吻,公主從來沒有被人這樣對待過,渾身一點兒氣力都沒有了,他一抽她系在後背上的絲帶,肚兜就松松落了下來,公主事到臨頭反倒是不好意思起來,伸手去擋。
“別怕。”他柔聲道,“我會很輕很輕的。”他讓她躺在被子上,拿了帕子墊在下面,公主有些不安地動了動,他卻好像變了一個人,先親吻她的面頰唇角,然後順着雪頸落到胸脯和小腹上,雖然沒有交談,但是他真的做到了每一步都足夠溫柔。
“放松,”他愛撫着她的身體,長夜漫漫,他有足夠的時間,“別擔心。”他親了她一下,公主看到黑暗裏他那一雙明亮溫柔的眼眸,提起來的心漸漸回歸原位:“嗯。”她深呼吸,嘗試着放松自己。
“好姑娘。”
他做得很慢很溫柔,确保自己不會因為太過急切的動作而使得她覺得疼痛和難受,然而不适卻是必然的,但是适應之後,她逐漸感覺到其中的妙處,差點控制不住自己呻~吟出聲,幸好他把她的低吟吞了進去,舌尖糾纏住她的香舌,撩撥得她情不自禁。
多美,多麽讓人難以忘懷的夜晚。公主想,她會永遠記得那天的,或許就是那一刻她窺見他的內心,溫柔脆弱,但是待她一片真誠,全無作僞,那是真的把一顆心都掏出來給了她。
“懷光這個大傻瓜。”她看着因為高燒而顯得臉頰粉粉的溫懷光,低頭親了親他的額角,“快點好起來。”
她緊扣他的五指貼在臉頰邊上:“我永遠都不會不要你的。”
仿佛聽見了她這句承諾似的,睡夢中的溫懷光唇角輕輕揚起,露出了一個淺淺淡淡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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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本來過去的戲份只有一章的,結果懷光的就寫掉了5000字,囧死,篇幅根本不夠寫啊,其他的內容只有在後面再慢慢補充上去了
大家有想看的情節歡迎随時提供給我,我會酌情考慮滿足的
嗯,收藏評論快到碗裏來呀碗裏來~長評有加更歡迎喂養!!
46、赤子之心 ...
溫懷光被公主強制性留在家裏養病,他之前的傷才剛剛愈合,人本來就還虛着,又這麽拼命工作,不倒下才怪呢。
敏敏買了食材來做飯,公主是不會做家務的,溫懷光也沒有什麽空閑的功夫做飯做菜,敏敏看着空蕩蕩的冰箱無言以對。
她熬了粥,做了飯,燒了菜,又烤了蛋糕,切了水果,連公主都誇贊:“做得好。”
做得好就有賞,公主殿下很明白這個道理,所以在敏敏回去的時候,就在包裏發現了一疊鈔票,敏敏捏着錢,心中百味陳雜。
公主端着粥去給溫懷光喝,他堅持要自己吃,被公主無情拒絕了:“不準。”她雖然沒有喂過人吃飯,但是至少見過,舀一勺子,吹涼,送過去。
好像也不是那麽難。公主殿下愉悅地把空碗放回水池裏。洗碗?對不起,殿下不會做這種事情。
養病養了好些日子,被公主殿下這麽伺候,溫懷光不好也得好起來,當然,不排除也是因為生病期間禁令多多,不能抱公主不能親公主更不能做一些愛做的運動,這樣就算是好不了也得好起來了。
病好之後去工作,而《事件簿》的拍攝也終于到了尾聲,金安貞馬上要返回韓國,臨別前請大家吃飯喝酒,順便大包小包買了N多東西回去。
然後莎莎宣布,他有三個月的假期。
這讓溫懷光難以置信,好端端的居然給他放假,這沒問題吧?莎莎嚴肅道:“這兩年來你已經拼命工作了,是時候放松休息一下,好好養身體吧。”
既然如此,溫懷光也不會拒絕,他巴不得一天二十四個小時有二十五個小時和公主黏在一起呢。
于是公主說:“我們出去游玩兒吧。”
溫懷光一點兒意見都沒有!他訂票訂房間,收拾行李,然後帶着公主第一次……約會?蜜月旅行?
居然是真的頭一次兩個人單獨出門!這連公主都覺得新鮮,她跟着朱允炆也時常飛機來回,但是那都是私人飛機,一落地就有轎車接送,對于這個世界,鮮少有親密的接觸。
所以她要求這一次,做普通人的出行。
普通人的出行……坦白說溫懷光作為公衆人物,他也基本上沒有做過尋常的旅途。
他們坐高鐵南下,之所以不坐飛機,是因為公主和溫懷光都沒坐過高鐵,而且坐在火車上,更能飽覽風光。
旅程有些長,溫懷光戴了墨鏡和圍巾遮臉,然後也沒忘記帶上那本《紅樓夢》,公主就一邊聽他讀書一邊眺望窗外的美景。
“開辟鴻蒙,誰為情種,都只為風月情濃。趁着這奈何天,傷懷日,寂寥時,試遣愚衷。因此上,演出這悲金悼玉的《紅樓夢》。”
溫懷光當年能名滿京城,光憑一副好相貌是不夠的,他的聲線也清澈婉轉,後來雖然沒有再登臺,卻也時不時會唱幾段,到了現在又是出專輯的,因此唱起來一點兒滞澀都沒有。
車上的午飯當然不見得多好吃,溫懷光帶了飯盒,裏面有切好的水果丁,公主吃了瓣橘子,又喂他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