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無書

第44章 （修）

第四十四章

方蘭生等人聽到洞中百裏屠蘇慘叫，以為發生什麽嚴重之事，連忙沖了進去。卻看到百裏屠蘇流着淚跪在韓休寧面前，再看韓休寧，已站立起身，睜開雙眼，似是活人之像。

“木頭臉！你怎麽啦？”方蘭生連忙湊近百裏屠蘇，半蹲下身，遲疑的伸出手：“發生了何事？你娘……她、她站起來了……不是已經……複活了麽？”

“複活？複活……哈哈哈哈！複活！！”百裏屠蘇近乎歇斯底裏的怒吼出聲，緊接着大笑出聲，其聲悲痛慘厲，聽得人心中難受。

阿翔感受到主人痛徹心扉的悲痛，叫将起來，更讓人心中悲戚。

“什麽複活！？都是謊話！！！都是謊話！癡人說夢！！癡心妄想！！！！都是我！是我太過大意！是我錯！是我貪心！！娘！我對不起你！娘！！”百裏屠蘇眼中已泛赤紅，煞氣隐約浮現，竟控制不住要爆發出煞氣，意識不清了。

方蘭生連忙攥住他的手，默念心法催動真氣，将真氣渡入百裏屠蘇體內，讓他體內煞氣可以平複：“木頭臉……沒事了……沒事了……”

風晴雪走過去，小心翼翼的問：“蘇蘇的娘……不是活過來了麽？她……她睜開眼了……”

襄鈴咽了咽口水，也湊将過去：“是的呀……她站起來了……難道死人……也能站起來麽？襄鈴覺得……她是真的活了呀！”

紅玉皺眉，靠近過去，道了一聲得罪，然後伸出手在韓休寧面前輕輕晃了晃。韓休寧竟像沒有看見一般，不動不語。

“這……”尹千觞也走過去，晃了一晃：“這人當真活了？為何對外界全無反應？”

聽他所言，百裏屠蘇猛然擡頭，盯着尹千觞，那眼神如狼似虎，尹千觞猛然被他如此一盯，心中猛然一凜。

“尹千觞……”

“……怎、怎麽了，可是我說了什麽得罪了恩公？”

百裏屠蘇攥緊方蘭生的手，骨節隐隐發白，方蘭生的手給他攥得生疼，卻不敢掙脫，輕聲道：“木頭臉，發生何事，你說出來……我們一起想辦法啊，你娘她……她站起來…明明是活了啊…難道出了什麽岔子？”

百裏屠蘇平複片刻，站起身來走到韓秀寧面前，輕聲問道：“娘……對不起……你……可怨恨我？”

韓休寧輕輕的、輕輕的搖了搖頭。

百裏屠蘇雖明知這不過是窺探人心從而做出的反應，卻依舊鼻頭一酸，道：“謝謝你，娘。”

對不起，是我太過執念，是我癡心妄想才會導致如此結局。

重生一回，卻無任何長進，試圖逆轉天命，然而扭轉之後，結局多半凄然……是我貪心。

“木頭臉你瘋了！？！”方蘭生眼見百裏屠蘇催動靈力引出火來，點燃了韓休寧衣角，大驚失色，顧不上許多，手忙腳亂以手去撲。

百裏屠蘇煞氣未平麽？！為何做出如此舉動？若是清醒過來發現親娘被自己燒了……不行！絕不行！

“猴兒不可！”靈力之火來勢洶洶，根本無法以常法撲滅。恐他被牽連其中，紅玉連忙去拉他，火卻已撩傷方蘭生手掌，如此時機便失，再撲滅已來不及。方蘭生捂着手，眼睜睜看着‘韓休寧’在烈火之中付之一炬。

“為什麽……木頭臉！你為什麽這麽做！”方蘭生想不通，百裏屠蘇一直想要娘親複活，卻為何要在娘親複活之後引火燒了……這、這可是大不敬……

“不、不對……”紅玉擡手，捉住一只從火中飛出的小蟲：“這是焦冥！！”

“什麽……是焦冥？”風晴雪還不能從方才的烈火之中回神，怔怔問道。

“世間有奇異蟲豸曰“焦冥”，生于海外，歲及萬年，聚合時形似草木，人不可輕辨。若以特殊之法如要，豸身不毀，反能食人屍骨，再聚為形，感應人心。焦冥壽歲漫長，尋常水火不侵，唯蘊含靈力之火方可燒滅……難道公子你……你……”是發現這些不過是焦冥成像，虛假罷了，這才……

“怎麽會……”襄鈴捂住嘴：“是說，這些蟲子……吃掉了……吃掉了……”

“那也不用燒了啊！！還不确定啊！女妖怪你莫要亂說！不一定是這樣的！我、我們可以去找少恭！說不定他還有別的辦法呢？為何要燒了呢！？”方蘭生去拉百裏屠蘇：“說不定還有別的辦法！我們去找少恭！”

“不要再提他！”百裏屠蘇猛然揮手甩開方蘭生，捂住了頭：“不要再提他……不要再提！！”

尹千觞伸手扶住方蘭生，避免他摔倒在地：“焦冥……”

“猴兒……這藥是少恭親手煉制……如此結果，他……未必不知。”若是明知會是如此結果，卻依舊拿來給百裏屠蘇，讓他親手喂給韓休寧吃……居心如何她不得而知，卻絕非善意……

“不可能！少恭只是按照古法煉制，他不知道的……”少恭真的……不知道麽？方蘭生也有些猶豫，只是下意識去反駁紅玉所言。

若是不知，為何會煉制出如此之藥……

“……回琴川，再不回去，怕是晚了。”百裏屠蘇用盡全身力氣，壓制體內不安煞氣，沉聲道。

事已至此，再無法挽回，他不能單單沉浸于悲痛之中。方蘭生的二姐，掐算起來是這幾日被歐陽少恭帶回了青玉壇殺害的，現下趕回去說不定還來得及。便是來不及救人，也能奪回玉橫，好歹不要讓她之魂魄被拿來煉藥……更不必提琴川之中被散布瘟疫的無辜百姓。

決不能再讓歐陽少恭得逞第二次！

“立刻……回琴川！”

“琴川？琴川怎麽了麽，蘇蘇你說清楚一些……我有些聽不懂……”

百裏屠蘇扭過頭，盯着尹千觞：“你懂麽？”

“恩公在說什麽……我怎麽會聽得懂……”

“事已至此，你還要再裝麽？你與我娘雖無甚交情，卻總是有一面之緣，又共同信奉女娲大神。她被同一人害死兩次，你仍能安心做壁上觀麽？風廣陌……巫鹹大人。”

風晴雪吃驚道：“蘇蘇你說什麽？他、他真的是我哥哥麽？！”

“哎？恩公這是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懂啊！這長得像罷了，怎麽又提起這茬了？你娘……我這也是第一次見……什麽女娲什麽祭司的……我聽不懂啊。”尹千觞咧嘴笑道，心中不安卻漸漸加劇了。

百裏屠蘇知道并無證據，無法讓衆人信服他之說法，只有讓尹千觞親口承認，方能加以佐證。

“事已至此，你承認與否我不關心，我只說一次，你且記住。歐陽少恭已散布瘟疫在琴川，誓将琴川化為人間地獄，做到如此地步只為他的什麽蓬萊之國！這些年來，你做壁上觀也做的夠多了！莫要告訴我你不知他想以邪法升起蓬萊廢墟！若是如此，亦不能動搖你，那他想将晴雪化為焦冥，殘害她性命，你總不能坐視不理了吧？”

“什麽？少恭他？瘟疫……什麽瘟疫？琴川發生了什麽事！木頭臉你怎麽會知道……”方蘭生眼皮一跳，想起琴川的爹娘，顧不得什麽，慌亂問道。

“蘭生，你信我，莫要驚慌。”百裏屠蘇看向風晴雪：“晴雪，歐陽少恭是否曾贈與你藥丸，說可壓制你身上毒性？”

“嗯！有的，只是蘇蘇說，若有一日少恭贈我什麽，叫我假意答應，千萬莫吃。離開青玉壇之時，少恭當真送我一些藥丸，我便收藏起來……”風晴雪從懷中掏出藥丸，遞給百裏屠蘇，百裏屠蘇接過之後将其丢給尹千觞。

“你若不信，聞聞這到底是何藥！控制人心……歐陽少恭早已喪心病狂！”百裏屠蘇看着尹千觞，他雖沉迷世間，卻并非大惡之人，此人若是能轉而幫助自己，對付歐陽少恭，會事半功倍。

尹千觞接過那藥來，已知百裏屠蘇意思，他……确實早就懷疑歐陽少恭企圖不止拿回自己魂魄，卻不挑明。他不願再回到陰森地底，不見天地……是，他貪戀紅塵，貪圖享樂，可這又有什麽錯麽？

憑什麽他就要困在幽都地底，終生不見天日？憑什麽他就只能是信奉女娲大神的祭司，如此沉悶度過一生？他不甘心，不甘願……

可是少恭……唉，他何嘗不知少恭早已喪心病狂，當初答應為少恭做事，也是因少恭答應只取百裏屠蘇魂魄，并不會禍及他人，亦不會濫用玉橫。卻不想……

雖不知百裏屠蘇何以知道此事，卻明白他并非信口開河。

他終究做不到，無法坐視不管……無法喪心病狂……

“你們到底在說什麽！？你們到底知道什麽？要急死人嗎？！”方蘭生看看百裏屠蘇又看看尹千觞，着急非常，他們到底在說什麽……少恭他想要重建蓬萊？為什麽，還有瘟疫……什麽瘟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