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無書

第41章 （修）

第四十一章

“木頭臉，她方才說的那個太子長琴，是你曾提過的仙人麽？”

“嗯……”百裏屠蘇點了點頭：“總能夢到他和這首曲子……”

“是麽……”

自鳴鳳首不知聽者心思，悠揚的琴聲在海底盡情的飄揚，卻因知曉了作曲者下場，再聽入耳不免多了幾分寂寥。仙人已悠然飄散世間，唯有此曲長存。

月與燈依舊，不見去年人。

【山中不知歲月，待得久了心如沉水，彈琴奏樂本是為了怡情，但若無你陪伴，未免也太過孤單，何來報答之說？不過你的話我記下了，縱然悭臾尚有數千年方能修為應龍，今日之約永遠不變】悭臾……約定……

【一切生靈的運命軌跡自其誕生起就已刻在命盤之上。連神也不能輕易改變，若是随意而為，萬物之序便會被破壞，後果不堪設想。】【所有生靈的歸途大概唯有死亡，即便強大如開天辟地的盤古，亦會消亡殆盡。誰也無法更改命運的終點，卻或許能在活着的時候盡力而為，讓自己過得快活，不至傷心失落。】太子長琴……

你到底是……誰？為什麽我會夢到你……

可否給我答案……？

【百裏屠蘇……或許吾也可以将你稱作“太子長琴”。】我是……太子長琴……

不，我是……誰？

【将自己當作百裏屠蘇，不過因你一心此念，然而既有半數魂魄，又為何不能是太子長琴？！爾等，究竟誰等到了誰的魂魄與記憶，猶未可知！】【邪力漸漸使人迷失，将成就一個嗜血狂魔，至你死去，那些封存與肉身中的煞氣，會令你屍變為真正的怪物！】【你果然是個怪物！】

【不可大喜大悲】

【逆徒！】

【三日之後……化為荒魂……】

【命運不可逆】

【注定結局……】

誰在說話？是誰……在說什麽？封存的煞氣…怪物……

我只是百裏屠蘇……

不是太子長琴……

不是……怪物……

方蘭生并未注意百裏屠蘇，只是一味盯着自鳴鳳首琢磨着這玩意着實有趣，少恭喜愛彈琴定然也十分喜歡，若是能夠詢問龍女大人做法如何，做一個送給他該有多好。

若是能夠得其技巧，做了去賣也挺不錯……

“我……只是百裏屠蘇……我不是太子長琴……也不是怪物……不是！！”百裏屠蘇有些壓制不住體內躁動不安的煞氣，他的腦海中有無數人叫嚣，吵得他頭疼欲裂。體內濁氣侵蝕神智，讓他不由抽了劍在手，想要斬殺這些吵鬧之人。

方蘭生被他突然發聲吓了一跳，回過身才注意到他的異常，吃驚道：“木頭臉？你怎麽了？難道是煞氣……可是、可是今天不是朔月……為什麽……”

“我……只是百裏屠蘇！”百裏屠蘇雙目赤紅，有渾濁煞氣自身上飄散，他猛然出招，揮舞着劍朝着方蘭生猛然砍将過去。方蘭生手無寸鐵，一時無力抵擋，就在大錯即将鑄成之際，一個黑影猛然自其後竄出，以手中重劍堪堪接住百裏屠蘇的劍，刀劍相接發出锵锵之聲。

“哎呀媽呀，恩公這手勁可真了不得，若不是我方才少喝兩杯，還真有點接不住咧～”卻是尹千觞，他恰好路過，本欲過來打個招呼，突然之間卻看到百裏屠蘇抽劍朝着方蘭生砍過去，還好他反應得快。

“小恩公，這切磋也得看情況，你這赤手空拳的對恩公這三尺青鋒，着實危險得很啊～莫不是想空手奪白刃……哇！恩公你這鬧着玩兒還扣眼珠子啊！？”尹千觞嘴還沒耍完，百裏屠蘇再次舉劍朝其空門攻将過來，手起劍過，險些在他腰間開了個大口子。

方蘭生想瞅準空隙去握百裏屠蘇的手将真氣渡給他，可惜尹千觞為抵禦百裏屠蘇來勢洶洶，不得不奮起反抗，兩人身手都是極好，根本不留任何空隙給人。

“他這個是煞氣發作，不認人的！你能不能把他制服？”

尹千觞苦笑，側身閃過百裏屠蘇再一次進攻：“小恩公說的容易，恩公這劍法不說天下第一也是爐火純青，我能抵抗已實屬不易，哪裏有這個本事？”

“那你莫要擋着我，我無法靠近他啊！”

“我若是不擋着，小恩公你現下就已兩半了！小心！”尹千觞拽着方蘭生，無奈道：“小恩公，要不你幫我，要不你別礙事啊！”

“你方才還說我這赤手空拳如何應對他三尺青鋒？實在不行，你想辦法卡掉他的劍，我方可渡真氣與他壓制他體內煞氣，如何？”

“這……我試試，總比打敗他要來得容易，小恩公你且閃遠一些。”尹千觞攥了攥劍把，一鼓作氣用盡力氣朝着百裏屠蘇靠近劍把之處猛攻過去。他使用重劍本就靠力氣取勝，百裏屠蘇則是靈巧，這一下猛震，饒是百裏屠蘇也被震飛了手中之劍，倒退數步。

方蘭生瞅準這個空檔撲過去，握住百裏屠蘇的手，默念口訣将真氣渡入百裏屠蘇體內：龍女大人說不可大喜大悲，莫不是太子長琴之事害百裏屠蘇情緒波動，導致煞氣發作？

這個煞氣，到底是何物？若是病，總有一個醫治之法，可不論是百裏屠蘇還是歐陽少恭，都說并非病痛。那莫不是什麽蠱術？書上就曾看到過，南疆少數族群會使用禁忌蠱術……

風晴雪也是來自偏遠之處，莫不是二者有所牽連？

真是想不通……

百裏屠蘇慢慢恢複清明，對上方蘭生擔憂眼神，知曉方才激動引發了煞氣：“已無大礙……”

“呼，早說如此便可解決，害我費這一番功夫。”尹千觞收起武器，掐着腰扭了扭：“罷了罷了，這一番酒都醒了，再去找向兄弟喝兩口去！先走啦～一醉解千愁～～哈哈哈！醉了好～醉了好～啊～”

方蘭生心道這深海之中卻還有酒？還一醉解千愁，酒鬼也不知是有什麽好愁。不過也多虧尹千觞，若非有他，單靠自己一人着實難辦。

“木頭臉，你方才想到什麽，怎麽會……”

百裏屠蘇嘆了口氣道：“腦海之中，似有人聲，稱我為太子長琴……我只覺心中難平，便有些控制不住……”

“龍女大人說，你不能大喜大悲大起大落……木頭臉，你身上的煞氣，到底是怎麽回事？”他一直知道百裏屠蘇身負煞氣，且會在朔月發作，可他不知還會有其他後果，本以為就只是如此而已，不可挽回之局面……是指什麽？

心中波動便會引發，倒是極像心魔，是否百裏屠蘇心中有何執念無法放下，凝結成魔？百裏屠蘇身上總有太多的秘密，這些秘密讓他覺得很不舒服，百裏屠蘇不告訴他的理由是什麽？是自己也不知，還是不夠信任？

百裏屠蘇搖了搖頭：“煞氣之事，我亦不知，只是幼時被屠村之後醒來，身上煞氣便劇增……整個村子只有我還活着，無人可問……也曾問過師尊，卻不肯講……”

“對不起，木頭臉，我不該問的。”

“沒事，我也一直想要搞清楚，到底是什麽人害我到如此境地。”

“不是……雷嚴麽？”秦始皇陵之中，不是已經解決了麽？

“我總覺得事情并非如此簡單，雷嚴可能只是之一，我想應該還有其他人插手其中。蘭生，我并非不信任你，只是許多事，我自己尚且無法弄清，不想你擔心。待有一日我弄清始末，絕不會隐瞞分毫。”待事情解決，待徹底安全之後，我會告訴你全部，只是現在不能。

百裏屠蘇緊握着方蘭生的手，暖暖的體溫讓他覺得心安，有這個人在身邊，無論如何煩躁心情總能輕松撫平。重生一次，是以面前之人永世不入輪回換回……不論如何，也抵不上這般情誼的萬分之一。

然而，凡心入魔，萬劫不複……會是怎樣的萬劫不複？最終會有怎樣的結局？前路渺茫，讓人不安，人力所為有限，他孤身一人如何敵得過天命難違四字？

方蘭生寬慰他道：“木頭臉，你莫要想太多了，善惡到頭終有報，害你之人必然不會得到好報，總有一日能夠揪出罪魁禍首的！”

“蘭生，若有一日，你發現身邊之人并非你心中所想模樣，會如何？”

“我……我也不知，只是，旁人是旁人，不論如何熟悉也無法徹底了解，又豈能随意判斷？若是妄自猜測，對旁人并不公平……話雖如此，想來也會失望吧……”方蘭生想了想，回答道。

“……我也是。”

他有極其不好的預感，這種預感比前幾次都來得強烈，實在無法安下心來。前幾次他有如此預感之時，果不其然發生變故。此番如此，不知會發生什麽……

有成群結隊海龜游過，海水震蕩卷着水波襲來，夾雜其中的小貝殼掃過，尖銳一角勾過方蘭生腰間玉佩，刮斷了本堅韌的繩索。

“哎呀，我的玉掉了。”方蘭生攏了攏發絲，彎腰将玉佩撿起。

“回去我找些牢固繩子幫你綁回去。”

“好。”

海面之上，有烏雲低沉壓下，轟隆雷鳴不斷。

山雨欲來風滿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