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無書

第40章 （修）

第四十章

“木頭臉，你一路走來可有怪物？”待百裏屠蘇将傷口處理完畢，方蘭生放下衣袖，心有餘悸的問道。

“遇到過，并不多，幾只罷了。”他一路走來怪物并不多，兩三只罷了，略微出手便已解決。

“切，怎麽我會遇到如此多的怪物……”

百裏屠蘇去拉他的手，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還是快些走吧，去找找其他人現在何處。”

方蘭生有些別扭：“我自己走，拉拉扯扯的，萬一被他們看見可如何是好。”

百裏屠蘇卻不肯松開，拉着他就往前走：“我會小心。”

方蘭生犟不過他，只好跟在後面，這種事兒如何小心？叫人看到可如何解釋是好？他又不小了，給人牽着走像什麽樣子。

百裏屠蘇拉着方蘭生，一邊走一邊四處看，他若是不曾記錯，此中會出現一些有關蓬萊的幻境。若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那麽現下所經歷之事應當并非偶然才對，是否與某一些事情有千絲萬縷聯系？

想不通。

“呀，是屠蘇哥哥！”

方蘭生聽到襄鈴聲音，驚得立刻把手抽了回來，百裏屠蘇握了一個空，有些無奈的轉過身來。

“太好了！蘭生和蘇蘇都找到了！”風晴雪很是開心：“這一下人齊了！”

百裏屠蘇問道：“你們可有損傷？”

“并無，叫公子費心，呦，小猴兒，胳膊怎麽挂彩了？”

方蘭生滿不在乎道：“只是小傷罷了，要不是那些死怪物一波又一波，我也不至于被弄傷。”

“是是是，看小猴兒你這精神頭，想來沒有大事兒。”

尹千觞伸了個大懶腰：“大家都沒事兒，真是太好了，俗話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以後去賭館看樣子是會發了，嘿嘿。”

方蘭生無語：“都什麽時候了，你這臭酒鬼還惦記那種事……不如先想想現在該怎麽辦？這地方挺大的樣子，雷打個不停，又到處有怪物，出口卻沒見着。我們到底怎麽從海裏落到這來的啊？明明在海裏……”

紅玉若有所思道：“适才一路走來，我也留心看過，若猜得不錯，此地應為空間罅隙之中，否則難以解釋為何在海中遇險，卻來到一個并無半滴海水的地方。何況我與向老板幾人醒來之處，亦有淪波舟殘骸，可見自被卷入黑色旋渦後，多半是直接落到此地。”

幾個人聽得似懂非懂，卻也明白若是不找出路定然是不行的，方蘭生眼角一撇，看到一個女子身影，吃驚道：“那裏……那裏有一個人！”

“哪裏？”

同百裏屠蘇記憶一樣，幾個人尋找出口之時看到許多白衣男子與妙齡女子的回憶，他們或并肩同游，或彈琴跳舞，堪稱神仙伴侶。

蓬萊……

紅玉回頭看了一眼百裏屠蘇，她記得公子曾向她問詢過蓬萊之事，莫不就是指這裏？實在奇怪的緊……

尹千觞本不是個普通酒鬼，身為大祭司自然知道許多五行八卦之事，他妝模作樣掐算一番，認定了要向東尋找傷門才可尋到出口。明明是非常嚴肅認真之話，從他口中說出不知為何總是讓人難以相信。

方蘭生暗自嘀咕：“臭酒鬼說話還一套一套的，也不知幾分是真幾分是假，萬一走錯了路可如何是好。”

紅玉道：“左右找不到出口，按照他所講走一走又有何妨？小猴兒莫要嘀咕了，走快些。”

“哦……”

雖然按照尹千觞的話找到了出口，卻也同樣遇到了實力頗為強大的妖怪，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将其打跑，幾個人都險些受傷。

方蘭生跳腳：“我就知道臭酒鬼不可信，這玩意好難對付，是什麽鬼東西？”

紅玉道：“聽說北冥有魚，其名為鲲。鲲之大，不知其幾千裏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裏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雲，倒是跟方才的怪物十分相似。”

“這不是莊子的《逍遙游》裏面……”

“想來那種大魚并非北海獨有，而我們剛才所見應是還未真正長成的幼鲲，不然今日怕要埋骨于此了。”

方蘭生心有餘悸的拍拍胸脯：“這麽大還是小魚？我的天，那大的……呃，呸呸，我什麽也沒說。”

他手臂上的傷口本已稍微愈合，卻因方才打鬥再次扯開，滲出了血來，風晴雪擔心的問道：“蘭生你別動了，你胳膊上都是血，你不疼麽？”

“啊？”方蘭生後知後覺，擡手看了看：“你不說我還真沒覺得，确實有點疼，不過沒事，擦一擦就好……”

百裏屠蘇：“……”

“哇，木頭臉你做什麽，都說沒事了。”

“上藥。”

“好啦好啦……”

向天笑有些不耐煩的道：“接下來咱們咋辦？這旋渦就算出口？咱們通通走進去？”

尹千觞連忙阻止他：“向老板慢來～依我看這兒确實是個出口，不過嘛，出去了也不一定到得了我們以前待的那處，難保又是個啥鬼地方，說不準還要人命。這縱身一躍，可是破釜沉舟的事兒。

向天笑問：“那要咋辦？”

尹千觞想了想道：“東面也大得很，不如在這附近再轉轉，興許能找到其他口子？

百裏屠蘇搖了搖頭道：“不必了，一路走來唯有此處有漩渦，其他地方想來也不會輕易有。”

“公子說的也有道理……前路當真是兇吉難測，無法确定其中會有什麽……”

百裏屠蘇小心給方蘭生包好傷口，道：“不如由我先進入一探。”

方蘭生連忙道：“你自己一個人去？萬一有事回不來……呸，有個好歹怎麽辦？”

紅玉道：“猴兒莫要烏鴉嘴了，公子也別随便進去。我猜空間裂口若是有人通過，裂口處岌岌可危的那點力量制衡便會崩摧，即是說，走過去了多半不能再回來。還是大家一起，互相有個照應才好。”

百裏屠蘇取了延枚所贈呼呼果給衆人分下，依次手牽着手跳進漩渦之中……

龍绡宮

百裏屠蘇一邊聽幾人與龍女大人聊天，一邊想着方才在漩渦之中聽到的話。

【所有生靈的歸途唯有死亡，即便強大如開天辟地的盤古，亦會消亡殆盡，誰也無法更改命運的終點，只有活着之時盡力而為，令自己過得快活，不至傷心失落。】【何以飄零去，何以少團栾，何以別離久，何以不得安？吾友，你曾在榣山水邊如此自言，經歷這般漫長的時光，你，可曾尋得解答？】【吾亦不敢妄言參透生死之意，吾只知道命途長短并非緊要，唯淡然自問，可有人将你放于心中，你臨到死前可曾悔恨？】【何曾有永生不滅的魂靈，唯有斬不斷的人心。】這是誰……曾跟他說過的話？

他想不起來……

好煩……

“那麽，諸位可先到绮珊礁的四海留客稍作休息。待淪波舟即将開始準備，自會命人去請二位。”

“木頭臉，木頭臉！”方蘭生見百裏屠蘇一臉呆滞，戳了他一下：“走了，你發什麽呆？”

“……方才在想些事情。”

“是麽，話說運氣真好，居然能夠來到龍宮，雖然不是真正的東海龍宮有些可惜。嘿嘿，我要好好的逛一逛～木頭臉一起麽？”

“自當奉陪。”

兩個人一路往前走，隐約間聽到前方傳來聲音，走近了看，卻并無人，只有一個建築在響着曼妙優雅音樂。

這曲子……好熟悉，是在夢境之中，太子長琴曾彈奏之曲……

“哇，這東西會自己響！好厲害！我從未見過能夠自己彈奏音樂的東西，不知是用什麽做的……”

“兩位公子也喜音律？”绮羅自後方款款走來，笑問。

“龍女大人好，只是好奇為何此物會自響，過來看看。”

“此名為自鳴鳳首，并非什麽稀罕之物，倒叫公子見笑。”

百裏屠蘇行了一個禮問道：“此曲在下曾聽過幾次，冒昧請問龍女大人，此曲何名？”

“咦，我倒是不知此曲也曾流傳于人間，不過要叫公子失望了，绮羅并不知它叫什麽名字，此曲的名字現下怕已無人知曉了……當然本是有人知曉的，然而彈奏琴曲的仙人因犯下大錯，遭天庭貶入凡間……既然天帝不喜，漸漸地，也就無人在提及與之相關種種。”

百裏屠蘇問：“未知那個被貶入凡間的仙人是……”

绮羅想了想，道：“是非常久遠之事了，我并不知那到底是怎樣的重罪，與他一同的兩位大神火神祝融與水神共工都未能幸免。曾隐約聽過，那位仙人的名字叫作“太子長琴”，昔日三界第一樂師，可惜……绮羅無緣得見。獲罪于天，無所禘也。從那一刻起，天地間便無太子長琴此人……

百裏屠蘇喃喃：“……獲罪于天，無所禘也……”

果然是太子長琴。

方蘭生有些疑惑，百裏屠蘇對這些事情一直沒什麽興趣，為何今日要詢問許多？又想起他曾經提及過在夢境之中夢到過一個仙人……難道就是方才龍女大人提的太子長琴？可下場未免太過悲慘，獲罪于天，無所禘也，是什麽樣的重罪……

“多謝龍女大人。”

“不必如此客氣，還有一事想要叮囑公子，不知是否唐突。”

“龍女大人請講。”

“我雖為角龍，尚未修成應龍，卻也看得出公子體內煞氣縱橫，兇戾非常，屬詭異之相，眼下望公子聽我一言，若要不為煞氣所蝕，須謹記你的心念不可大喜大悲、大起大落。只因那樣最易凡心入魔，以公子情形，稍有差池，恐造成不能挽回之局。”

言罷，绮羅又與他們寒暄兩句，轉身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