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修)
第九章
芙蕖知他固執,百般不願還是戀戀不舍的轉身離去了。百裏屠蘇雖背對她,卻知她心中難過,暗道抱歉。
“喂!木頭臉,你說說清楚,他們說的是真的麽?你你你……你當真殘害同門?還私逃下山?”方蘭生見他們走了,連忙問道。
百裏屠蘇知他會問還是不免心中一痛,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本該最信自己之人卻不能給予他信任,偏偏還無可争辯……他暗自呼出一口氣,道:“我說不曾做過,你可信?”
“我……我怎麽知道,你同門師兄都不信你,你的為人可想而知……我早就覺得奇怪,你為何如此熱衷尋找玉橫之事,現在想來,疑點重重!少恭你要小心!”
“我信蘇蘇!蘇蘇不會做那樣的事!定是有人誣陷蘇蘇!”
“讨厭!矮冬瓜你太過分了!你不信我信!屠蘇哥哥斷不可能做下那等事情!你不要誣陷他!我看你才是最壞的那個!”襄鈴跟方蘭生吵起來。
“怎麽就是我誣陷他?他自己惹事難道是我的錯?他……他又無法證明自己不曾殺人……我又不了解他的為人,難道你很了解?你也是見識過他突然發狂的模樣的,若是他發狂的時候殺了人自己不知道呢?這也不是沒有可能的。咱們跟他又不熟,你做什麽那麽相信他?知人知面不知心懂不懂?你沒聽剛才那些人說嘛,他同門都能殺,什麽事情做不出來……我、我只是實話實說罷了……”
這話十分傷人,百裏屠蘇聽在耳中覺得刺耳非常。
這樣的話在許多人耳中聽到過,他從未在乎過,便是整個天墉城的人指着他罵他眉頭也不會皺一下。他問心無愧,旁人如何看待他,與他何幹?
但是說的人是方蘭生。
他說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又不了解他。
他說你連同門都能殺,什麽事做不出。
百裏屠蘇頭一回明白,本以為早已習慣的冷言冷語原來也可如此傷人。
“小蘭!怎可這樣講話!”歐陽少恭皺了皺眉,拉了方蘭生一下,語氣間帶着淡淡的責備之意。
方蘭生這才驚覺自己說得太過分了,連忙停住話尾,看向百裏屠蘇已十分難看的臉色,抓着書袋喃喃道:“我只是……”
“夠了!信與不信全憑各位,百裏屠蘇問心無愧!若是擔心被我連累,自可離開!”百裏屠蘇只覺心中煩躁非常,他不能同方蘭生發火,他說的并不錯,對現在的方蘭生而言,自己不過一個萍水相逢兩三天的怪人。同門都不信他不曾殺人,憑什麽要求方蘭生要相信。
卻有些委屈。
誰都可以不信,你為什麽不信我?你憑什麽不信我?
“小蘭,以後不可再胡亂說話,既已結伴而行,便應彼此相信,否則日後又如何共克險阻?我信百裏少俠并不是殘害同門之輩,你說的未免太過了。”
“我……抱歉……我以後不會如此了……”
“這句抱歉卻不該跟我說,該跟百裏少俠說。”
“啊?還要我去給他道歉啊……這多不好意思……”方蘭生撓了撓頭,一臉別扭。
歐陽少恭無奈笑道:“你都好意思罵人家是殺人犯,現下卻不好意思去跟人家道歉?看你下次還敢不敢胡亂說話。小蘭,你可知人言可畏,傷人于無形啊!”
“就是!矮冬瓜去跟屠蘇哥哥道歉!屠蘇哥哥在翻雲寨還救過你呢!你恩将仇報!”襄鈴跺腳,恨不得上去咬方蘭生兩口洩憤。
方蘭生讨饒:“好了好了,我都知道了,你們幹嘛還聲讨我……我去還不行啊?”
“本來就該去!臭呆瓜,都是你害屠蘇哥哥難過!”
“什麽嘛……我為你們好……木頭也會難過?切,他師兄師弟罵都不在乎,在乎我?”
百裏屠蘇的同門師兄弟說得難聽,百裏屠蘇眉頭都不曾皺一下。他一個外人,還能說傷了?不過确實……是有些過分了,他不了解百裏屠蘇是真,他是好人是壞人既不了解便不該亂說話。
這個人雖說有些行為怪了點,卻也在翻雲寨救了他們,行為舉止也不曾有失禮地方。看不順眼他是一方面,也不能因此抹殺他的好處。唉,不信自己雙眼,卻信他人言論,實在枉讀了這麽多年聖賢書。
不過這歉他道得多了,卻未曾在這種情況下道過……該如何跟木頭臉道歉呢……
百裏屠蘇尋了一處偏僻地,摘了一片葉子放于唇齒之間,想吹出調子最後卻只吹出幾個淩亂難聽的音。阿翔覺察到他心緒不寧,叫了一聲,有些擔心的蹭蹭主人。
“我無事……只是……只是……唉,鬼門關中走了一遭,嘗盡世間冷暖,經歷以往不曾經歷之事。而現如今,我也不知是好還是壞,從未覺得心中如此疲倦……”
還不若從前,擦肩陌路,不必在乎。
但……
“咳……”有人慢吞吞的靠近,幹咳一聲。
“……”
“咳咳咳咳咳!”
“……”
“咳咳……咳咳咳!!!”方蘭生本欲用幹咳引百裏屠蘇主動跟自己說話,避免主動開口的尴尬,不曾想對方根本不理自己,咳多了反而嗆到自己,真咳嗦了。
百裏屠蘇無奈回頭,看着這個笨蛋。
“那個……咳,今天天氣不錯哈……”
“……”
“……”
“那個……今天星星也不錯哈……”
“……”
“……”
方蘭生生平頭一次如此後悔自己的口無遮攔,百裏屠蘇話本來就少,想他主動說話實在不可能,這熱臉貼冷屁股的滋味實在不好受,還偏偏不得不硬着頭皮上。
“我……我方才說的過分了些,你莫要放在心上,我不是故意的。現在想來,我雖不夠了解你,但是相由心生,從你面相來看也不像是大奸大惡之人。再、再說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我不曾見過你殺人,未免果斷,對不起。”
方蘭生想到小時候家中的小黑貓打破了二姐的花瓶,偏他也在場又頑皮時常打碎東西推給小貓。這狼來的孩子做得多了自然無人相信他是無辜,二姐罰他他就又哭又鬧,哭叫着不是我不是我,還不肯吃飯又滿地打滾。好在他一般不這麽鬧,二姐才信他是真的沒做過。
那種委屈心情實在讓人難忘,他不過被人說打破了花瓶而已就那麽難受,将心比心,百裏屠蘇被誣陷殺人,還是同門師弟,該多難受。
想到此,他的道歉更誠懇了些:“真的對不起。”
百裏屠蘇看他來心中的陰霾已散了七八分,聽他道歉,剩下的幾分也一掃而空。方蘭生年少氣盛,嘴硬心軟,說話有時沖動些并沒有惡意,他最是清楚不過的。
這麽想想,倒是個扭轉自己形象的好機會?
“坐吧。”百裏屠蘇挪了一個空位給他,道。
方蘭生讪笑一下,走了過去,坐在他的不遠處。
“你放心,你說的話我不曾放在心上,你不必自責。師弟死時,我與他同在一室,他突然暴斃,我自然淪為最大嫌疑之人,他們質疑我亦無可厚非。”
“那你為何不解釋清楚?沒做過就是沒做過,憑什麽要給他們白白懷疑!”
“我已說過,無憑無據,既無法證明我之清白亦無法證明我殺了人。此事不過是個由頭,信我者自然信,不信我的自然想盡方法賴在我頭上,多說也無益。”他的人緣确實差極了,他幼時一心只為練武,強大之後好為族人報仇,找出到底是何人殘忍滅他全族。除卻師尊、師兄與師妹,其他師兄弟并無交情。以前沒留意,現在回頭想想,除卻他以外,換了任何一個弟子在場怕也不會像他這樣被千夫所指,信誓旦旦說他便是殺人兇手。
唉,雖不在意,未免凄涼。
“胡說!你沒做過就要據理力争,憑什麽讓他們把屎盆子扣在頭上?你知不知道什麽叫人言可畏?你再如何頂天立地能忍能捱,也抵不過衆人的唾沫星子。既然不曾做過,便要證明自己清白,讓那些人閉上嘴才是!”方蘭生氣鼓鼓的說,好像被人冤枉的那個是他自己:“你既是他們的師兄弟,卻不信你,寧枉勿縱,我看他們是嫉妒你武功高強,比他們優秀,想除掉你。你這個人也是,什麽事都不說,搞得自己很獨特一樣,人家看得順眼才怪。”
“他們看我順眼與否,何必在意,只是我想問問你,你……可信我不曾殺人?”以前也好現在也罷,他根本不在意他人眼光,只是方蘭生想法他實在無法忽視,定要弄個清楚。
方蘭生想了想道:“你既說你沒有殺人,我便信你,想想你說的也對,天下人這麽多,難不成一個一個讨他們喜歡去?那多累啊,不過我還是覺得不能随便叫人誣陷。畢竟你以後還是要回師門的,平白叫人誣陷,你又不做辯解,大家都以為你是兇手便不再調查他人,那真正的兇手不就逍遙法外了麽?再怎麽說也是你的師弟嘛。”
“你說的亦有道理,事實總有一日會水落石出,不必在意許多。你能信我,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