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無書

第9章 （修）

第八章

心意相通的女子方蘭生是不必想了，心意相通的男子倒是有一個，百裏屠蘇一搭眼便知他在想些有的沒有的。

唉，昨日之事以後形象一毀再毀，不知如何才能挽回自己在方蘭生心中形象，若是不做補救，他在方蘭生心中定會一直是個變态。

仔細想來，他以前這個時候是如何與方蘭生相處的？

好像……在很長一段時間裏，他都不曾搭理過方蘭生，還多次出言噎他，甚至在他安慰自己之時問他可曾睡醒……

這形象似乎也好不到哪裏去。

同一件事做兩次，便是刻意模仿也做不到一模一樣，總有些微妙不同。莫要說他不甚記得，便是記得清楚每一句每一字，從頭到尾一字不落的做，也無法保證對方會有和從前一樣的反應，自然無法保證會有一樣的結果。

更何況他心态已有不同，當初結識衆人心中只覺麻煩，又因不熟處處防備。現下雖從頭再來，自己卻非剛剛下山那個懵懂少年，對他人好意實在不該再無動于衷。

過往之事他記得并不明确，只記得自己最後死于魂飛魄散，方蘭生也痛失至親，其他人似乎也不曾有什麽好的下場，然而雖明知結局如何他卻也不敢貿然行動。

若是改變的好了自然好，若是貿然變動使得事情更糟呢？他不得不謹慎。人常道天道輪回自有命數，如何才能改命換運？更何況涉及到方蘭生及其他人，他不能因一己之私連累大家受苦。

無知者才無畏，知道得越多顧忌越多，他知道得多又如何？反而畏手畏腳起來，生怕破壞了什麽導致最終結果有所不同。雖無他人知曉卻仍覺重擔在肩，師尊曾言他雖擁有能力卻不夠有擔當，無法控制，且做事魯莽，若不加小心，定然會惹大禍。

果然師尊說的對，他還不夠有擔當，能力越強越需自控，他卻開始害怕起來，實在不該。

仔細回憶，他的記憶似乎會随着時日而慢慢恢複些許。抛去兒女情長不說，他需細細梳理僅存記憶，才好盡早最好準備應對未來不可預估之事，最好能夠早日想起到底是何人致他于悲慘境地結局。

“喂！木頭臉！木頭臉！！”

“啊？”百裏屠蘇回過神來，這才看清眼前：原來是歐陽少恭提議稍作歇息，結果只有他置若罔聞仍舊往前走。

“走路便好好走路，瞎想什麽？真是截木頭。”方蘭生翻了一個特大號的白眼，找了一處幹淨地方坐下了。

唉，被誰說都不想被愛瞎想的方蘭生這麽說啊，百裏屠蘇在心中默默嘆氣。

“你這猴兒，瞎起什麽外號？公子有名有姓，偏你要亂叫。”紅玉出聲為百裏屠蘇讨點公道。

“什麽嘛……死木頭的名字又有什麽好叫的，屠蘇屠蘇的，不知道是不是家人新年喝屠蘇酒的時候随便取得……還好意思叫人家叫……”

紅玉聽了不免好笑，調笑道：“你這猴兒，好沒道理，若是公子的名字是喝屠蘇酒的時候取得。那你的名字豈不是家人喝蘭生酒的時候取得？若是這樣，你豈不是還可以叫百花？”

“你你你瞎說什麽！什麽百花！”

“蘭生酒又稱百花釀，你不叫百花還叫釀？”

襄鈴蹦蹦跳跳的跑過來：“若是這樣，呆瓜豈不是要叫方百花？哈哈，好蠢的名字！”

“噗！小玲兒果然聰明伶俐一點即通，方百花……哈哈哈，當真适合猴兒！”

方蘭生跳腳：“亂叫什麽！我堂堂七尺男兒！叫百花像個什麽樣子！不許亂說！不許亂叫！”

“方百花方百花！呆瓜叫方百花！！”

“不許亂叫不許亂叫不許亂叫！！”

阿翔不屑甩出一個尾巴，不願去看一群吵鬧且無聊的人類，百裏屠蘇則扶額：當真吵鬧。

一路走走停停，實在趕不及在天黑之前找到落腳之處，只好跟前一晚一樣，在野外升起篝火好過夜。

“讨厭，襄鈴又失敗了！！”襄鈴鼓起腮幫子，拿着烤焦的果子不高興起來。

方蘭生道：“只是烤焦一個果子罷了，何必如此……我的果子同你換，莫要難過了。”

“哼，襄鈴才不要，襄鈴要自己給屠蘇哥哥烤果子！”襄鈴想了想：“不若你教襄鈴烤果子！這樣襄鈴就可以烤給屠蘇哥哥吃！”

“你幹嘛老惦記那截木頭？他有什麽好的……”

“屠蘇哥哥就是好！你這種呆瓜哪裏會懂，哼，你不教襄鈴自己也能學會，才不要你教咧！”

“我又不曾說過不教你……”

百裏屠蘇瞄了一眼湊在一起嘀嘀咕咕的方蘭生和襄鈴，雖說其中有些變故，不過方蘭生對襄鈴的好感似乎不曾改變，若是這樣，那最後方蘭生是否還會喜歡上自己呢？

掐指算一算時間，他還有的挨啊……

“哎呀，蘇蘇你的果子都焦了，我的給你吃吧？”風晴雪好心的把自己的果子遞給百裏屠蘇，拿走了他烤焦的果子。

百裏屠蘇一時不察，拿起來咬了一口。

“……”

“如何如何？好吃吧！”風晴雪眨巴着大眼睛，問。

“……十分獨特，終生難忘。”該來的總會來，逃也逃不掉，這玩意吃了兩回，下輩子也忘不了。

“嘿嘿，是好吃的意思麽？”

“……”

方蘭生有些幸災樂禍，不過想想百蟲烤出來的惡心果子又有些同情百裏屠蘇，挪過去戳戳他，遞給他一串自己烤的果子：“喏，這個給你。”

“……多謝。”百裏屠蘇深深看了他一眼，接過來道了謝。

“你不要誤會，我可不是想對你好，只不過看你可憐而已，那種果子，惡，想想都要吐了。也就你這種木頭，明知她異于常人還看也不看就吃，傻不傻啊你。”

“……”百裏屠蘇默默啃了一口果子，聽他絮叨些有的沒的，心中溫暖夾雜着酸澀。他與方蘭生相處時間不算短，卻也并不長，現在想來十分可惜。

初時只顧尋找玉橫，根本不曾去在意過旁人，尤其是時常争吵的方蘭生，他做過什麽跟自己又有什麽關系？正經說話更是少得可憐，多數以方蘭生叽叽喳喳的開頭，氣鼓鼓的結束。後來兩情相悅，還不曾好好的了解對方，他又不得不離開……

“蘭生……”

“正所謂君子……啊？幹嘛？”方蘭生正滔滔不絕的準備将四書五經從頭到尾說一個遍，猛然被百裏屠蘇打斷還有些意猶未盡。

百裏屠蘇盯着他亮晶晶的眼眸，啞聲道：“對不起。”

“啊？”方蘭生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不知他為何跟自己說對不起，好在他并不是一個會刨根問底的人，只略微停頓了一下又滔滔不絕起來。

歐陽少恭含笑與風晴雪說話，不着痕跡的瞄了百裏屠蘇與方蘭生一眼。

臨睡前百裏屠蘇右眼猛地跳了一下，有不祥之感。

“吵死了……叫那麽大聲擾人清夢，女妖怪吃人啊？！”

糟了！他只記得自己下山，卻忘了他為何事私自下山！肇臨師弟的死竟然忘了個幹淨！

“你們是什麽人？”方蘭生皺眉，看着一群衣着紫衣來勢洶洶的男男女女。

“百裏屠蘇你這混賬！肇臨師弟被你所害，屍骨未寒，你竟然還敢私逃下山！”

“肇其住口！師兄才不是這樣的人，他一定是被冤枉的！”

何其熟悉的對白，百裏屠蘇想，現在聽來生氣不剩幾分，反而有些懷念了。自然不可能是懷念被人懷疑是殺人兇手，只是重新見到芙蕖心中高興。

芙蕖眉頭緊皺，走上前來，眼中滿滿擔心：“屠蘇師兄，師妹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你跟我回山上好不好？”

百裏屠蘇不欲與他們起沖突，淡淡道：“芙蕖，你回去吧，私自下山可大可小，你年幼無知，掌門師伯不會過多責怪。”

“師兄……你知道我是偷偷跑下來的啊……我只是……只是擔心師兄……”

“呸！想讓我們回去沒那麽容易！百裏屠蘇！你殘害同門！我們絕不會放過你！定要為師弟報仇！跟我們回去！若是不從，休怪我們！”為首的師弟卻不肯輕易放棄，拔劍相向。

他不依不饒，百裏屠蘇亦非善茬，他好心不欲與他們起争執，卻還要咄咄相逼，他耐心耗盡，冷言道：“我看在同門一場，不欲與你們起争執！莫要欺人太甚！若是動武，孰高孰低你們心中有數！”

“你！少瞧不起人！”

“哎哎哎！你們要打要殺別牽扯到我們啊！我們只是路人……”方蘭生不欲動武，抓着歐陽少恭往後退。誰能想到這百裏屠蘇還是殺了人逃出來的？他說的果然不錯吧，這個人就是古古怪怪的，指不定背後還有多少秘密呢！

“他們都是一夥的！一并抓了！”

“哎呀你們這些人講理不講理啊！都說了只是路人！”方蘭生道：“別逼我動手啊！”

最後還是動了手，結果自然可想而知，百裏屠蘇只為逼退他們，不欲傷人，收了劍淡淡道：“技不如人，還不快滾？”

方蘭生拍拍袖子揉了揉手腕，一臉興奮：“嘿嘿，我還是蠻強的嘛！阿彌陀佛阿彌陀佛，習武只為強身健體不為争強鬥狠，還好爹沒看見，不然又要罵我了嘿嘿嘿。你們看什麽看？手下敗将，說了不要動手不要動手，自讨苦吃。”

律義咬牙道：“你神氣什麽？！不過是運氣好罷了！若不是有個好師傅……”

“閉嘴！同門揮劍相向！若是給別人知道，豈不丢我天墉城的臉！？”芙蕖怒呵：“未有證據，誰也不能說師兄殺了人！”

“師兄，你真的不跟我回去麽？你含冤待雪，為何不跟我回去證明自己清白？”

百裏屠蘇道：“我的清白不需證明，信我如你自然會信，不信我如他們，百口莫辯。我現有要事在身，待事情辦妥，自會上山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