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無書

第11章 （修）

第十章

方蘭生被他說得有些不好意思亦有些愧疚，人家當他朋友一般看待，自己卻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實在不該。

結交一個百裏屠蘇這樣的朋友倒也不錯，怪是怪了點，總比學堂裏那些書呆子好得多。他一直想要結識一個行走江湖的俠客，最好能夠結伴同行，在這廣闊天地闖蕩一番也好漲漲見識，最好能夠降妖除魔，施展拳腳！

嘿嘿，如此想來，這願望倒是實現了一半，果然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古人誠不欺他啊。

“哎呀，你既拿我當朋友，我便也拿你當朋友！不過我曾聽說天墉城修仙之所，戒備森嚴，看起來也不過如此嘛，被人潛入殺人都抓不到，還拿你頂包！都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方蘭生提起他才猛然想到，真正殺了他師弟之人是誰？天墉城之內可出入自如，殺人之後還可以從容脫身。他目的應不是為殺肇臨，肇臨平日老實，想來兇手是為陷害他，好讓他出了天墉城下山來。

此人定與害他魂飛魄散之人是同一人！

這麽追溯回頭，整個計謀竟是從天墉城就埋下的。他呆在天墉城有師尊庇護，輕易無法下手，唯有在紫胤真人閉關之時逼他下山方能計謀得逞……如此說來，夢魇之事也頗有玄機，指不定也是有人下的套。

人心難測四個字，他看得果然不夠通透，輕易被人算計至此！

他身上有什麽值得對方如此算計？

焚寂，煞氣……烏蒙靈谷……女娲娘娘，風廣陌……青玉壇……青玉壇？歐陽少恭？

百裏屠蘇握拳砸在樹上：“該死！”

為什麽偏偏就是想不起！明明重頭再來！明明有機會扭轉乾坤，為何就是想不起最重要的一環！

方蘭生吓了一跳，以為他是氣憤被人誣陷，安慰他道：“他們雖然過分，你也不必如此生氣，我看那個小姑娘很是信你，看來天墉城內也不是個個都很壞的嘛！”

“……蘭生，你二姐，對你可否重要。”百裏屠蘇看着方蘭生，問道。

“啊？我二姐啊……怎麽說呢，她雖兇了些，對我卻是極好的。說來不怕你笑話，我爹在我出生後不久就出了家，我娘一氣之下常住庵堂吃齋念佛去了，我打小便是我二姐帶大的，她同我是母親一樣的存在，雖說老與她吵架，嘿嘿。書曰父母在，不遠游，游必有方，想想我這麽随意的跑出來實在不該。”方蘭生從地上撿了一根狗尾巴草在手，晃了晃，他不提自己倒沒什麽，一提二姐還真有些想她了，不知道她現在怎麽樣了。

方蘭生啊方蘭生，你真沒出息，才離開家幾天啊，還想着游歷四方呢！

百裏屠蘇聽他如此說，暗下決心，道：“你放心，你二姐吉人天相，定能長命百歲。”

“啊？那當然啦！算命的說我二姐能活一百歲呢！嘿嘿，我覺得一百歲還不夠，我二姐多好的人，一百歲太短了，要多多的活才好。”

百裏屠蘇實在不忍告訴他，若是自己記憶不曾出錯，他們再次回到琴川之時，得到的便是方家二姐香消玉殒消息。此事對方蘭生的打擊極大，至少從那之後，他便甚少看到方蘭生的笑容，多半時候他都一個人沉靜思考，即便是笑了，也略帶寂寥。

他太懂得那種心情，痛失至親的滋味太過難熬，既然從頭再來，定不能叫方蘭生再經歷喪親之痛！

兩個人各自有各自的想法，夜風掃過樹葉發出沙沙聲響，倒也是難得平靜。

被忽略良久的阿翔站在百裏屠蘇肩膀上一直偷偷瞄着方蘭生，它還記得他說自己是肥雞的這筆賬，讓它很不理解的是主人居然不為它報仇！哼，鳥的仇果然還要鳥自己來報！

趁其不備！攻其不防！

“哎呀！什麽東西……死肥雞你幹什麽！好疼！”方蘭生只覺眼前一黑，頭上一重，發帶一松，被死肥雞啄走發帶不說還被它順爪抓散了頭發。

方蘭生捂着腦袋從地上爬起來跳腳：“死肥雞！把我的發帶還回來！”

“嗷～～！”阿翔翻了一個大白眼，展翅高飛将他的發帶挂與最高的樹枝之上，得意洋洋拍拍翅膀。

方蘭生道：“木頭臉！你管不管你的鳥？它偷我的發帶！”

百裏屠蘇站起，道：“阿翔，莫要胡鬧。”

阿翔嗷了一聲：他叫我死肥雞！

“阿翔！下來！”

“嗷嗷嗷嗷！”不下去不下去！

“死肥雞！你莫要以為你飛得高便厲害！你看我不把你捉下來烤了分給大家吃！！”方蘭生挽了袖子順着大樹就往上爬，哼，他小時候爬樹爬得多了去了！區區一顆小樹他還不放在眼裏！死肥雞，長了翅膀就以為自己了不起！

“嗷嗷嗷！”你來啊來啊來啊！

“有本事你別飛啊！”

“嗷嗷嗷嗷！”不飛光跳你也追不上！追不上！

此情此景若是叫紅玉看到，怕是會調笑猴兒果然是猴兒吧，百裏屠蘇無語的看着一人一鳥滿大樹亂竄，為一條發帶吵得不可開交，哭笑不得。

眼見一顆好好的大樹被他倆鬧得樹葉亂掉，小樹枝折得慘不忍睹，百裏屠蘇實在有些看不下去，輕功點地上樹，一手拽下阿翔爪下發帶，一手拽住方蘭生，穩當落地。

“蘇蘇～蘭生～我拿了些果子來給你們吃！”風晴雪拿着自己烤好的果子，興奮的來找他們兩個：“你們怎麽啦？蘭生你的頭發怎麽了？”

“咳！還不是死肥鳥，不知發什麽瘟搶我發帶。”方蘭生連忙将頭發捋好，擦掉臉上并不存在的灰塵，心中懊悔不已：太丢人了太丢人了，都是死肥雞害他披頭散發于人前！像個什麽樣子！

“大鳥肯定是餓了，才會搶蘭生的發帶，來來來，我帶了許多果子，給大鳥一個！蘇蘇一個，還有蘭生一個！”風晴雪非常之熱情，拿着果子朝方蘭生手裏塞。

“晴雪有心了，還想着我們……不過、不過晚上吃東西會積食的……我不餓不餓，哈哈哈，我先去睡了，明日還要趕路！你你你跟木頭臉還有肥雞慢慢吃！慢慢吃啊！我去睡了去睡了，哎呀我真困，突然這麽困，困死我了！”

吃她的果子？別鬧了，木頭臉啊木頭臉，可別怪兄弟無情，你自己吃去吧！

阿翔雖不喜方蘭生，卻更不喜風晴雪的果子，很沒義氣的拍拍翅膀跟着方蘭生一同走了。

百裏屠蘇眼睜睜看着兩個叛徒丢下自己跑了，自己卻已錯過了最佳逃跑時間，只能孤軍奮戰，獨自面對風晴雪的恐怖果子。

“蘇蘇你肯定餓了，給你一個。”風晴雪微笑着，将果子塞進百裏屠蘇手中。

“……多謝，只是心緒不寧，實在無甚胃口。”人，決不能在一個坑裏摔倒三次。

風晴雪有些了解的道：“心緒不寧……是因為方才的那些人麽？那些人好兇啊，還說是什麽同門，卻無半點情誼！嘿嘿，所以我在他們身上放了些跳跳！”

百裏屠蘇這回可總算是知道什麽是跳跳了，小懲大誡，也夠他們喝一壺的了。

“不過蘇蘇你放心，我不曾給那個小姑娘下跳跳的！”

“……”百裏屠蘇還是忍不住扶額：“日後莫要做如此無聊之事了。”

“我只是想幫幫你嘛……對了，蘇蘇，你背的劍……可否給我看看？我記得以前在我大哥的卷軸之中見過，若是方便，是否可以告訴我此劍是何處得來的，我想也許與我大哥有關系！”風晴雪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百裏屠蘇，誠懇問道。

風晴雪來自幽都，她的哥哥風廣陌便是幽都十大巫鹹之一。他記得後來遇到的酒鬼尹千觞就是風廣陌，只是不知為何會來到了地上，化名在世間游蕩。他不肯認風晴雪不說，似乎還有事隐瞞大家。

百裏屠蘇思考良久，風晴雪苦苦尋找兄長，不說實在不忍，然而風廣陌隐瞞必有他的原因道理，實在不該由他一個外人說出。最後也只是道：“此劍是我自家鄉帶來，想來與晴雪兄長并無幹系，不過晴雪也莫要失望，吉人自有天相，你很快便能尋到想尋之人。”

尹千觞……風廣陌……

當初此人是主動靠近，說話做事看似無賴，卻總有些玄機暗藏。他記得尹千觞就是風廣陌，但他靠近自己的目的并不是風晴雪……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會不會就是尹千觞？便不是他，他也跟幕後之人脫不了幹系。百裏屠蘇暗自記在心中，待遇到尹千觞之時，定要将此人的狐貍尾巴揪出來，看看他到底什麽來頭。

“嗯，謝謝蘇蘇！我就知道蘇蘇是個好人！就是找不到哥哥，我這趟也算是……嗯……不虛此行啦！我遇到了蘇蘇，少恭，紅玉姐姐，襄鈴與蘭生，你們都是很好很好的人，我覺得很高興。”風晴雪擡頭看着天空，道：“我……只有很短的時間能夠尋找我的大哥，找得到，我便要回家鄉去，找不到，我也要回我的家鄉去，然後再也不出來了。我有些舍不得你們，若是我回到家鄉去，就不能再見你們了！”

“有緣自會相見。”

“嗯！蘇蘇你說的對！”

一切随緣，聽天命，盡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