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無書

第6章 （修）

第五章

“那怎麽辦啊，客棧咱們是萬萬不能去的，多半是我家和那孫家産業，到時候一通風報信還不被他們一鍋給端了！唉！這下不跑也得跑了！要不然、不然我們去找少恭……不行不行，若是現在去找少恭，鐵定被他教育一番通知我二姐。再說城裏肯定到處都是找我的人，若是回城裏去，鐵定會抓回去……”方蘭生抓着頭一臉苦惱，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團團轉。

風晴雪沒聽他碎碎念，她也聽不太懂，只是想着這天大地大的哪裏不能過夜呢？生一堆火不就可以了麽，她這些日子都是如此過夜的。正想着，她眼角一撇看到百裏屠蘇身後大樹旁有一物動了一下，她仔細觀察了好一會兒，突然喊道：“咦？是毛球！毛球你別跑！”

百裏屠蘇順着她的視線看去，原來是一團黃色的小東西躲在樹後探頭探腦。它見被風晴雪發現了蹤跡，慌忙朝着百裏屠蘇身後跑去，一邊跑一邊喊：“屠蘇哥哥救我！她要揪我尾巴！”

方蘭生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一團會說話的小東西跑近身邊，定睛一看卻是一只黃色的小狐貍。它跑到百裏屠蘇身邊，搖身一變，從狐貍變成了一個黃衣裳的小姑娘。

确實嬌小可人，機靈可愛……

但是……

“媽呀！！又一個女妖怪！狐貍精啊啊啊啊！”看多了故事畫本鬼談怪論的方小公子對狐貍精的印象大抵就是：狡猾多端心狠手辣勾引男人吸人精血。

雖說面前這個不似故事中說的那樣外表妩媚，可說不定這便又是一種陷阱呢？先用嬌俏可人的外表蒙騙男人，然後再暴露出本來的面目，吸人精血……太可怕了太可怕了，這妖怪一下就冒出來兩個！他以前為何不曾注意到琴川有如此多的妖怪？

“哎呀，小猴兒，我不過想請你幫我一個忙，你不想幫也就罷了，為何要罵我是妖怪？還要說，又一個女妖怪這樣的話，叫姐姐好生傷心啊～”紅玉自他身後悄無聲息的出現，看方蘭生備受驚吓表情不由抿嘴竊笑。

百裏屠蘇明智的捂住耳朵，一邊聽方蘭生的慘叫一邊心道這下可好，人提前到齊了，免不得吵鬧免不得鬧心啊。

還不如去找歐陽少恭，好歹能落個清靜。

三個女人一臺戲，吵鬧是難免的了，好不容易安靜下來互相介紹了名字身份，天已全黑了，城門早已關閉。無奈之下，五個人決定一起在野外湊合一晚，也好有個照應。

方蘭生百般不肯還是敗下陣來，偷偷的戳戳百裏屠蘇：“你為何如此輕易就答應同她們一起過夜，荒山野嶺的，還有兩個女妖怪挺滲人的……再說了，我們是男的，她們都是女的，這……多不合禮數，書曰男女七歲不同席……”

“你也道荒山野嶺，女子單身過夜實在不安全，當日行一善。”答應也好，不答應也罷，最後結局還不是一樣，他可不想多費唇舌。再說城門已關，就算不同意又能去何處過夜呢？

“你說得倒是輕松……你也不想想，最危險的不是她們，是我們！要跟兩個女妖怪過一晚上……不如擔心擔心自己……”方蘭生嘴上這麽說，還是挽了袖子趁着天還未完全黑透撿了柴火來堆了火堆。

他逃跑啊不，出來的時候不曾帶幹糧，只帶了些銀子，可惜現在有錢也無處花，跟女妖怪共度一晚不說還要做苦力。唉，做人真是難，做男人就更難，做方家的男人就更加難上加難啊～襄鈴左右看了看風晴雪與紅玉，又偷偷看了一眼百裏屠蘇，心想屠蘇哥哥肯定餓了，她要去找些果子回來給屠蘇哥哥吃，屠蘇哥哥肯定很開心的。現在有兩個女人纏着屠蘇哥哥，她可不能讓屠蘇哥哥被搶走！她要對屠蘇哥哥很好很好，比其他兩個都好，這樣屠蘇哥哥才會喜歡她的。

“襄鈴去摘些果子回來給屠蘇哥哥吃！好不好？”

“哎呀，小鈴兒心思當真缜密，姐姐陪你一起去好不好？”紅玉抿唇一笑，本只是找百裏屠蘇，卻不想意外遇到這麽多有趣之人，看來這一路上不會無聊了，嘻嘻。

襄鈴猶豫了一下，也覺得紅玉單獨跟百裏屠蘇呆在一起不好，雖然還有一個風晴雪，可還有另外一個人在，不至于讓他們倆兩人獨處，便點頭答應了。

方蘭生嘀咕道：“女妖怪和女妖怪果然有共同語言……”

百裏屠蘇摸了摸阿翔的背羽，只當自己聽不見。他有時候真的搞不懂，方蘭生心心念念想見識江湖見識妖怪，現在真的見到了，小姑娘而已都要大驚小怪。明明是個有本事的人，卻又怕妖怪怕到骨子裏。動手之前要唧唧歪歪一堆，動完手還要對着屍體再唧唧歪歪一堆四書五經，也不知是說給誰聽。

方蘭生不敢離兩個“女妖怪”太近，又不敢離風晴雪一個女孩子太近，看看百裏屠蘇又不想離他太近。最後他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篝火一邊，其他四個人坐在篝火另一邊，形成一個詭異空缺。

風晴雪問：“蘭生你幹嘛坐那麽遠啊。”

“……這個，那個，你們那邊太熱了……對，太熱了。”

襄鈴哼了一聲：“怪人！”

方蘭生：“……”

襄鈴的烤果子果然又烤糊了，明火太大不好掌握火候，小姑娘握着烤焦了的果子淚眼汪汪。方蘭生見她如此，心下不忍，雖顧忌她妖怪身份卻還是忍不住伸手接過，幫她烤了甜甜的果子。其他人自然也不會烤果子，方蘭生秉持着不浪費糧食的精神，一一幫他們烤好。

“猴兒當真賢惠，烤的果子香甜可口，若是女子當可嫁了～”紅玉對方蘭生“一見如故”，動不動就要調笑他，看他炸毛的樣子還蠻可愛的。

“什麽賢惠！女妖怪你你你會不會說話，賢惠是形容女子的！我一個大男人，賢惠什麽……！所謂君子遠庖廚，你以為我願意啊！要不是你們耽誤我進城的時辰！我現在已經在客棧呆着了！”

“猴兒這麽大的火氣，倒是比篝火燒的還要旺咯～”

“還不都是你害的！”

吃完方蘭生烤的果子，還剩下的一些風晴雪很有興趣的要了幾個，要“大展身手”。百裏屠蘇想阻止已來不及，眼睜睜看着人間慘劇再次上演。

“這是我從家鄉帶的特制香粉，我自己配制的哦，可以前在家裏，其他人都不肯跟我一同吃飯，現在終于有人跟我一起嘗嘗啦！”

果子本是黃色，風晴雪烤完之後已變成五顏六色，她倒是極其熱情的分發給衆人，自己吃的津津有味。紅玉坐在她身旁，盛情難确的咬了一口。

“……”

“好吃嗎？你們也吃啊！”

風晴雪的特制烤果子，百裏屠蘇難得的人生陰影，吃一口絕對不會想吃第二口。

百裏屠蘇看了一眼果子，又看了一眼一臉糾結不知是否該咬一口的方蘭生，開口問道：“不知這是何材料制成，如此特殊。”

風晴雪一臉興奮：“我想想，有～好多蟲子的眼睛、觸手、糞便，嗯……還有我家鄉一種綠泥，放在一塊兒搗，然後——”

“不、不必然後了！！”方蘭生單用聽的便覺得幾欲作嘔，想扔了果子又覺得不甚禮貌，捧着那果子猶如燙手的山芋不知如丢給誰好，最後支支吾吾的道：“我我我方才吃了一個果子已飽了，這個我我我……我先不慌吃，不慌吃……”

襄鈴緊張兮兮的道：“好可怕……你居然吃蟲子……屠蘇哥哥千萬不要吃！吃了會死的！”

風晴雪歪了歪頭：“怎麽會死呢？蟲子很好吃的！我吃了這麽多年都沒有死呢！蘇蘇你吃啊～”

百裏屠蘇看了一眼已咬了一口的紅玉難看的臉色，道：“心緒不寧，無甚胃口。”

如此味道獨特的果子，吃過一次就夠了，不想終身難忘第二回了。

方蘭生趁着風晴雪不注意将那果子扔的遠遠的，爾後使勁的搓了搓手，他總覺得那果子怪異的味道沾染在手上，他怎麽那麽倒黴呢？被孫家逼親也就算了，還要跟兩個女妖怪、一個登徒子、一個怪人呆在一起。唉！漫漫長夜何其難熬，真希望少恭能早些來。

吃完這頓精彩非常的晚飯，天已全黑了。百裏屠蘇突覺胸口一股濁氣凝聚，直沖腦門而來，緊接着頭疼欲裂，在如此劇痛影響之下神智也已開始恍惚，他心中大叫不好，怕是煞氣要發。

這回煞氣發作比上回來得晚不少，想來是焚寂還在身邊之故，現下人如此多，萬一發作傷人……

“我先離開一下。”雖有風晴雪在，她卻對自己一無所知，不能冒這個險。百裏屠蘇強裝鎮靜站起身來，阿翔飛過來站在他肩頭，擔心的叫了一聲。

“蘇蘇你去哪裏啊？”不明就裏的風晴雪也跟着站了起來，走到百裏屠蘇身邊問道。

“屠蘇哥哥要去哪裏，我跟你一起去！”襄鈴見她站起也慌慌張張的起身，跑到百裏屠蘇身邊，哼，她也要去！才不要讓他們倆單獨在一起呢！

百裏屠蘇深深呼出一口氣，努力控制胸中蠢蠢欲動的煞氣，聲線已有些不穩：“……不方便，我自己去便好。”

風晴雪從來不是好打發的主，她見百裏屠蘇表情陰郁，以為他又哪裏不舒服，不依不饒：“蘇蘇你到底要去幹嘛，還要帶大鳥帶劍，你臉色不好，我幫你拿劍好不好？那麽重帶着多不方便，況且這把劍我老早就想看看了，總覺得好像在哪裏見過……”

“走開！”百裏屠蘇感覺胸口濁氣已壓制不住，煞氣一下占據他的心頭，他急退數步，抽出劍在手，眼中已有紅光閃現。

方蘭生站起身道：“木頭臉你作什麽對晴雪這麽兇？”

“公子不對頭！大家小心！離他遠些！”紅玉知曉內中詳情，連忙出聲提醒，同時抽劍做出防禦準備，一把将還在狀況外的小襄鈴拉至身後：“不要靠近！”

“什麽？！出了什麽事？”方蘭生不明所以，還是将紫檀佛珠繞在指尖掐了一個口訣，提起精神來防禦百裏屠蘇。在翻雲寨之中百裏屠蘇确實殺氣騰騰，可現下又無敵人為何如此，莫不是殺妖怪殺紅眼了？

百裏屠蘇已執劍朝着離他最近的風晴雪砍去，他出手極快，劍刃帶着風聲呼嘯而來，風晴雪連忙舉起鐮刀自保，刀劍相接發出铿锵之聲。風晴雪接他一招只覺虎口一震，力道之大砸的她險些将鐮刀脫手，她這才感覺不對，開口問道：“蘇蘇你怎麽了？我不看你的劍了，你別生氣！”

百裏屠蘇哪裏還聽得進什麽話，只想将面前吵鬧之人斬于劍下，他一味執劍進攻，招招狠手殺機畢露。風晴雪艱難的左右閃躲，劍氣掃過之處皆留下驚心劍痕，可想而知若是挨在身上會是如何下場。

方蘭生怕風晴雪受傷想上前幫忙，可惜他只會拳法，對上利刃實在吃虧，只好雙手結印默念降魔咒想要制住他。百裏屠蘇動作很快紅玉也很難插手，好不容易尋了個機會以雙劍接住他一招，可百裏屠蘇似乎認準了風晴雪，并不與她糾纏，反手攔住風晴雪退路，再次狠攻。

百裏屠蘇雖受煞氣所苦，劍術依舊高明，失去神智下手也沒了分寸。其他人恐傷到他又不敢下殺招，三對一也只是打個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