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蘇全華買了花生米又帶了點酒,便騎着摩托趕來了東來賓館。
蘇興旺早和老板娘要來了外面大門的鑰匙,聽到摩托車響,便趕緊跑下樓給開了門。蘇全華陰沉着臉,待二人進了屋,蘇有根剛喊了一聲華哥,蘇全華便氣的把手裏的菜和酒往床上一扔,叫罵起來:”蘇大旺這個王八蛋,我哪天非要摁着他再給我磕三個頭”。
蘇興旺慌得把菜和酒拿起,引蘇全華坐下,:“怎麽了華哥這是,氣成這樣”
“前幾天在街上我看見蘇大旺和李全有在喝酒,這多稀奇呀,我就過去打個招呼準備坐下,誰知道這狗娘養的,直接把我的凳子踢了,我就給了他一巴掌,結果這人上來就要打我,被李全有攔了下來”
蘇興旺一臉不可置信,若有所思的說道:“稀奇,确實稀奇,他蘇大旺最有骨氣的一件事就是從來不挨李全有,這突然套上近乎,威力大增啊”。
蘇全華撇了一下嘴,“誰說不是呢,這個王八蛋,吃了人心了還想打我”
蘇有根咂巴了一下嘴,咕咕咚咚的已經開始倒酒了,看了兩人一眼接過話茬說道:“要我說過年的時候你們那真是做得有點過了,叫他磕頭就算了,還讓他喊爹,這會兒估計緩過勁兒來了”
蘇全華哼了一聲:“我掐着他脖子讓他喊了,再說我這個爹對他也不錯了,前面給了500,後面又給了500”
蘇有根咽下一口酒,辣的直搖頭,還不忘接着說:“那你又把他打了一頓,他幾天都起不來床,那給500塊錢不是應該的”
蘇興旺擡頭看了蘇全華一臉不屑的坐在那,便問道:“華哥這都幾天前的事了,你今天還這麽氣,肯定是他今天又招你了?”
蘇全華指了指蘇興旺,點頭說道:“這蘇大旺跟撞了邪一樣,今天打電話給我說,讓我給他兩萬塊錢蓋房子。你們說這人是不是瘋了,我把他罵的屁都沒放一聲,我告訴他但凡他敢站在我面前說,剩下那兩條腿我也給他卸了”
蘇有根哈哈大笑,蘇全華抓了一把花生接着說道:“誰知道這個王八蛋在那吓唬我說,他排長回來了要找所有人索命,不給錢就給命,他蘇大旺又不是沒殺過人”
蘇興旺原本笑着的一張臉突然就沉了下來。也是幾天前,蘇大旺來到他家告訴他蘇洵回來了,他蘇大旺要幫蘇洵一塊兒複仇。這蘇大旺小時候是蘇洵的忠實跟班,原因在于伴随着生下來一些生理缺陷,他從小就是全村人恥笑的對象,只有後來來到蘇裏楊的蘇洵,願意接納他跟他一塊兒玩。蘇洵走後,缺少了庇護,他又變得和從前一樣,被人拿石塊兒丢或是被綁起來吊到樹上。即便成年後的蘇大旺多少有些還手的能力,大家不再捉弄他可是言語上總沒饒過他,除了喝醉酒的時候他偶爾還上兩句嘴,平日裏他都不講話。可是這次蘇大旺一改往日的頹廢之勢,直接沖到自己家來挑釁,大有殺紅了眼的感覺,這讓蘇興旺回想起來多少有點心悸。
蘇全華看蘇興旺在那發呆,便用腳踢了踢蘇興旺,蘇興旺回過神來,便問道:“你們說什麽”
蘇有根懶懶的說到:“華哥問你,什麽排長”
蘇興旺定了定神說到:“排長就是蘇洵,小的時候我們在後山玩游戲,蘇洵當排長,我們都當小兵,只有他蘇興旺真把蘇洵當排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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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洵跟我們有什麽關系,他要找也是找李全有,輪得到找我”,頓了頓說道:“這蘇大旺是不是真的被打傻了,難道是我上次下手太重?”
蘇興旺倒是看的清楚,傻不傻還不好分辨嗎?蘇大旺肯定沒瘋,但是為什麽莫名其妙提起蘇洵,蘇洵早就死了,自己的爹肯定不會騙自己的。退一萬步來講,他蘇洵沒死,也找不到自己身上來,不管那天晚上結了什麽仇什麽怨,都和自己無關,自己也只不過是偷看了兩眼。
想到這裏,蘇興旺說道:“我看他是日子到頭了想下去找他排長了”
蘇全華喝了一口酒,哈哈笑道:“說的好,再惹我我親自送他下去”
接着蘇興旺又把在李全有家的事說了一遍,蘇全華拍着腿說道:“你知道為啥李全有這事兒不怕你們了,你們今天去就應該跟我商量着來”
兩人湊上耳朵,蘇全華不緊不慢的說道:“前段時間聽說翻起一個陳年舊案,就是這個蘇洵。派出所的莫俞是三天兩頭來找李全有,李全有為啥最近老往外跑,就是被這個莫俞煩的不行,後來憋不住了,就自己把這個事兒說出來了”
蘇有根和蘇興旺大眼瞪小眼,又齊刷刷的盯着正在吃花生米的蘇全華,蘇全華接着說道:“這李全有別看外表看起來傻乎乎的,他這個時候攤牌肯定是知道消息了。這蘇洵啊,離開蘇裏楊後兩年後死在了北京,這就跟他李全有沒關了,再說捅傷蘇洵的時候這蘇洵又沒報案”。
聽到這話,蘇興旺腦袋瞬間成了一團漿糊,蘇洵此刻又成了一股陰魂在腦子裏揮散不去,雖說都是死了,但為何一個說死在了蘇裏楊,另外一個又說死在了北京,這中間還差了兩年。他想問蘇全華,可又不知該如何開口,別看這三人此刻坐在這裏,卻也是各懷心事,只有想着如何拿捏李全有的時候才會擰成一股繩,平常大家說話都沒那麽掏心掏肺。
蘇有根笑嘻嘻的說到:“全華哥,消息這麽靈通呢”
蘇全華一聲冷笑,“就他李全有認識這個隊長,那個廠長,我就不能認識幾個人。所以說李全有捅傷蘇洵這個事就算翻篇了,咱以後得找其他的事兒壓他”
蘇有根說道:“俺老表王小思這個就能壓他一段時間,再者還有他媳婦兒李葉的事呢”
提到王小思,蘇有根不免也心裏犯嘀咕,這王小思失蹤有一段時間了,這倒也平常,他們這種行當,稍微有點風吹草動就見不着人了。可問題在于王小思還沒找自己要錢呢,油倒是做出來了,自從做出來之後,自己這每天晚上睡覺或吃點,或塗在身上,晚上睡得也舒服,吃完更感覺身體輕飄飄的。正愁沒人分享呢,可這王小思仿佛人間蒸發了一樣,音訊全無。
蘇興旺最終還是開了口:“華哥,你說蘇洵是兩年後死在北京?這消息可靠嗎”
蘇全華望着蘇興旺說道:“警察的話你信不信?這有啥可靠不可靠的,他死不死跟咱又不相關,我騙你這幹什麽”
蘇有根也搭話到:“就是。咱也不提蘇洵了,想想後面怎麽弄李全有吧,他兩口子真走了,以後咱們指望誰”
衆人沉默,他們自以為李全有這些年來乖乖配合就是因為他們捏着他的小辮子,可他們不知道沒有這些所謂的把柄,李全有還是會照顧村裏的人。可是沒了把柄的這些人卻仿佛一下子失去了安全感,他們努力搜尋着,不放過任何一個可能成為缺陷的信息。
蘇有根突然想起來一件事,說道:“你們還有誰記得李全有差點把河堤上那個啞巴咬死”
蘇全華一聽來了興趣,蘇興旺腦子裏本來還在轉着蘇洵,突然聽到這麽一句,也立刻把注意力集中了過來。蘇興旺記得這件事,河堤上的瘋子狀況時好時壞,有一天突然沖到村子裏,正趕上李全有被蘇大旺按在地上打。李全有因為臉上的原因,頭上帶了一個皮套子,只露了嘴和眼睛,河堤上的瘋子幫李全有把蘇大旺打走,卻不想被站起來的李全有死死咬住脖子,咬了一嘴血都沒松開,自此河堤上的瘋子就很少下來了,可是事後再問李全有,他卻閉口不談此事。
看二人直勾勾的看着自己,蘇有根接着說到:“你知道為啥李全有要咬那個瘋子。河堤上那個瘋子以前待李全有還有李全有他媽可是好的不得了,本來說要帶她倆走的,誰知突然瘋了。結果人沒帶走,還留下來一個,蘇靜懷上了之後就生下來一個女兒,後來又被李全有扔到河裏活活淹死了,你就想想李全有多恨那個瘋子了”
看蘇全華聽得目瞪口呆,蘇有根顯得頗為得意。從口袋裏掏出了一支煙,還沒點上,就被蘇全華拿了過來,催促他趕緊講。蘇興旺則鄙夷的說到:“我聽你像是在唱戲,村裏面生個孩子跟開玩笑似的,誰都不告訴就告訴你蘇有根了”
蘇有根一聽這話,便說道:“我就問你,自李全有被狗咬傷後,蘇靜出去了兩趟,每次出去幾個月,這是不是事實。說是帶孩子去看病,其實就是生孩子去了”
蘇興旺想了想便問蘇有根道:“這事兒你怎麽知道的?”
蘇有根又抿了一口酒,說道:“我叔跟我說的”
“你那個叔不是早就不在了?”
蘇有根擺擺手,接着說道:“你們肯定記得蘇靜第一次離開村子後,我那個叔也不見了,當時村子裏還組織去山上找了幾回,不過因為我爺奶都不在了,慢慢也就沒人關心他的死活了。他其實就是跟着蘇靜走的,蘇靜生小孩都是他忙前忙外伺候的,蘇靜回來後,他留在外面看小孩,蘇靜說要回蘇裏楊拿東西,等拿好再出來就跟我叔一塊兒過。結果蘇靜再次出來的時候發現我叔把那個小閨女送人了,蘇靜本來就瞎了一只眼,剩下那只眼也模糊不清,看那家人待人還不錯,想着自己後面真的看不見了,也照顧不了,就轉頭走了。誰知李全有将她那個1歲的妹妹騙出來後,轉身就扔河裏去了,聽說那個小閨女長的可好看了,後腰上還有一個蝴蝶樣的胎記。我叔自然是沒跟蘇靜好成,蘇靜又回到了蘇裏楊,我叔也沒好意思再回來。但是我十七八歲的時候在石陳鋪的時候看見我那個叔了,他那時正躺在地上要飯,看見我就拼命喊我小名,我認出來後就問他這些年幹嘛去了,他叽裏呱啦給我說了這一大堆,我第二天帶着我爹再去找他的時候,他就不見了”
聽蘇有根講完,蘇全華和蘇興旺都是半信半疑,畢竟蘇有根說的有鼻子有眼,但是說來說去也就是一張嘴,什麽都指望不上。
蘇有根看了二人一眼,笑道:“我知道你們可能不信,但萬一要是真的呢,我當時本來想拿這個去詐一下李全有,誰知道興旺老弟知道的比我還多”
蘇興旺擺擺手,這個事只能私底下吹吹牛講一下,真拿給李全有聽,怕是要打人了。安靜下來,蘇興旺想到蘇有根提起的蘇靜帶着李全有兩次出去他确有印象。至于第一次是否大着肚子自己也沒留意,更沒聽村裏人講起來過。倒是第二次印象較深,李全有不知怎麽摔在了火盆裏,由于臉上帶着皮套,皮套融在臉上,在鎮上住了一個月才回來,再後來說傷口發炎,被蘇靜帶着出去看病,去了哪裏也沒人知道,一連出去了幾個月。不過再回來後,李全有倒是沒有再戴皮套,性格也活潑了很多,除了大旺,跟周圍的人也算相處愉快。
此刻蘇全華心裏也泛起了嘀咕,他也想起來一件事。他的叔叔蘇顯培二十年前曾經回來過一次。到了自己家放下錢就走,并囑咐說不能把他回來的事告訴其他人。後來有一次跟着爹去市集,聽見爹跟叔叔打電話,爹就很小聲的在那講:“原來你是接那對母子去北京看病,有啥看的都是爛命一條,還值當你遮遮掩掩”。不知是不是被電話那頭蘇顯培罵了,自此就再沒提過,蘇全華問起來也是被罵了回去。如果時間對的上,難道叔叔那次回來是接蘇靜母子?
蘇有根喝着酒吃着花生米,興致上來居然哼起了小曲。蘇興旺和蘇全華則是各有心事,三人聊了一會兒,又繞到了蘇大旺頭上,琢磨着李全有是給蘇大旺上了什麽咒,讓這個狗都嫌卻偏嫌棄李全有的人也上了李全有的賊船。三人說說笑笑,唯獨蘇興旺頭皮越來越沉,腦袋嗡嗡的響,他猜想是房間裏密不透風,夾雜着酒氣以及蘇有根嘴裏令人生吐的氣息讓他喘不過來氣,便走出門到外面透氣,
他想起來從李全有家出來的時候,李全有攬着他的肩還特意說起了蘇洵,說他內心裏一直對蘇洵有愧,說自己不該一時沖動,臨了還意味深長的說,有些事情他寧願沒看到,這話說的蘇興旺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晚上三人一直在聊,雖不盡然都是蘇洵,但此刻蘇興旺腦袋裏蘇洵倒地那個畫像卻越來越清晰,出了門更覺天旋地轉,便來到樓下洗臉池旁,剛洗了一把臉,卻感覺有人把手搭在了自己肩膀上,猛然回頭,卻看見蘇洵站在身後。
蘇興旺啊的一聲喊了出來,只覺雙腿一軟,定了定神卻發現什麽都沒有,樓上蘇全華開了門看了倒在地上的蘇興旺,便走了下來。蘇興旺慢慢站起,告訴蘇全華只是腳底打滑,蘇全華看蘇興旺臉色發白,不過并未多想,便推着摩托離開了,蘇興旺則失魂落魄的回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