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李葉果然買來了油,蘇興旺家裏放了一桶,村後蘇有根家裏放了一桶,大家都去這兩家取,似乎這兩家才是他們的救世主一樣。村民不必在跑遠去上工,家裏的孩子也有的照應,關鍵是錢還掙的多,誰不樂意呢,大家一邊去去取油,一邊和蘇興旺媳婦唠着家常,誰知這幾天蘇興旺的臉色一天比一天難看,原本大家還一臉奉承,現在不免又有些氣憤,這油是大家的油,誰都可以做,你蘇興旺真把自己當霸王了,霸着油還不讓人取了?你看看村民總是這麽善變。
他們哪裏知道,蘇興旺煩心的壓根不是這個事,而是他們私人運營的豬出事了!
李全有最初建養豬場時,給村裏每人都發的有豬仔,但是第一批養成後,突然來了豬瘟,一下子死光了,大家面面相觑,也讓蘇興旺打消了養豬的念頭。再後來大家幾乎都打消了自己單幹任何事的想法,反正李全有人傻錢多。到後面豬廠越做越大,豬也養的越來越好,他又重新有了這個打算,一直給別人打工,不是他的想法。他希望着有一天也能跟蘇全華一樣搬到石陳鋪去。但是掏錢買豬仔風險太大,憑借着李全有對其的充分信任,他再出去和李全有一起買豬仔的時候,每批豬仔裏面,抽出一兩頭來放在豬廠後面一個水泥坑洞裏面,豬廠的人自然人人有份。因此,雖然村裏一直盛傳偷豬,就是沒弄清他們原來是這麽偷的。
豬廠後面是個樹林,外面看着很密,穿過外圍那片樹林,有一片空地,他們也是無意中看到,扒開發現是一個磚頭砌出來的坑洞,幾人商量着把坑洞挖了出來,填上了豬,這兩三年來倒也相安無事。起初也擔心這幾人中會不會偷摸着把豬運出去,後來才發現是多想了。每一次豬出欄,他們這十幾人都像經歷了一場大劫,買主是肯定不上後山的,他們要先把豬趕到下面豬廠,再另外通知買主來運走,只是趕豬,這幾人已經使勁了渾身解數,每次都是齊上陣,仍是一片混亂,對付一個幾百斤的豬哪有這麽容易的事呢。
可是最近豬總是莫名的失蹤,最初或許只丢了一頭,但沒人在意,直到丢了三頭他們才發現。他們雖不比豬廠裏的幾百頭豬,但是也有五十幾頭,因為一直未出過事,因此沒人像在豬廠裏一樣刻意去點,直到蘇興旺去例行檢查,才發覺不對勁。
只是發現的時候已然說不清了,首先何時丢的不知道,蘇興旺也不好發作,他決心要查一查。他最近也是心神不寧,這幾頭豬丢的更是讓他心煩意亂。
李全有趕來給村尾李老太太送生活用品,走出門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鐘,便來到了豬場,迎面正看見蘇大興氣沖沖的往外走,嘴裏嚎嚷道:“誰偷豬誰不是人”。李全有趕緊往裏走,卻看蘇興旺黑着一張臉,旁邊幾個人,手裏拿着拌料的鏟子站在旁邊,看李全有來了也沒有了往日的熱情。李全有趕緊問道:“怎麽了,豬丢了?”
“丢了”,蘇大伯含糊不清的說着。
蘇興旺惡狠狠的瞪了蘇大伯一眼,沒好氣的說到:“沒事沒事,不知道他胡扯啥呢”
蘇大伯搖了搖頭,繼續剝着手裏的蒜瓣。
晚上的時候,蘇興旺在自己家裏召開了一個會:“我知道丢了3個豬不是小事,現在咱誰也不說,每天派倆人去守夜,咋樣”
蘇大興接過話:“天這麽冷,誰去啊,再說那上面罩的有尼龍網,網又沒破”
“興旺,你說這豬是不是被狼叼走了,我在那個給豬放血的坑裏看到好多毛,反正不是豬毛”,蘇大富手擦在兩個袖筒裏,歪在門框上說道
“別瞎咧咧了,哪來的狼,你是幾輩子沒見過狼了,狼來了還不給你咬完?”蘇興旺白了那人一眼,他知道此時心裏大家都嘀咕,他也難免被懷疑,要說最有可能被懷疑的對象就是蘇大興,他這大塊頭有這體力,誰想今天吵完架,大家紛紛抱不平,這蘇大興就愛喝個酒,每天都醉的不省人事,他哪有功夫去弄豬?
“你們說,會不會是那瘋老頭子?”,衆人都嘿嘿笑了起來,蘇興旺繼續說道:“你們笑啥,我不是說他偷的豬,我是說咱這事他肯定得知道”
“他知道又咋樣,他敢說出來,我拿他去喂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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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雖如此,眼看馬上豬就要出欄了,他真是一直住在豬廠,那不早晚得知道,這老頭一會兒瘋一會兒認真,該怎麽把他支走呢,想想也是頭疼,不過眼下還是要解決偷豬的事。
“你們要是沒意見,今晚我和大興去,明天再說” 蘇興旺說道。知道大興不樂意,他也不樂意呢,但是事情總得有個交代啊。
晚上等大家都睡去了,二人起身去了後山,蘇大伯看他們走出門外,又起身回屋坐下。別說這山後面的小樹林裏還真有些陰森,還好有着這頭頂的一彎圓月,照着路上明晃晃的,蘇興旺看着旁邊一身酒氣的蘇大興頗為不滿,但也沒有辦法,到了小樹林就必須得打上手電筒了,蘇興旺環顧了一圈四周,除了腳下的土坷垃,就是後面的山包了,不像是人能幹出來的事兒,難道真有狼?他後悔不該第一個來。
剛到地方,蘇大興對着豬圈撒起了尿,蘇興旺心裏直罵,可也無可奈何。手電筒打在豬圈裏,豬開始騷亂起來,不一會便嚎起來,不過它們這一嚎,倒讓蘇興旺心裏踏實不少,原本這寂靜的小樹林就讓他陣陣發怵,這下仿佛有了生機。不過是一會兒,豬圈又恢複了平靜,只有個別的哼哼聲,不過蘇興旺卻仍覺得不對勁。他連忙重新數了一下,是的,現在從47個變成46個了。他臉上一陣發熱,趕緊喊來了蘇大興,兩人再一次确認後,是的,只剩下46個了。
“下午幾點喂的豬,誰喂的”,蘇大興問道
“最後一頓天沒黑之前,大富還有小海,才哥一起來喂的,47個好好的”,蘇興旺咕哝咕哝的說到。蘇興旺覺得自己更說不清了,他本來就有些做賊心虛,最起初懷疑的是大興,這下大家要說他們賊喊捉賊了。他又問起豬廠最近可有其他人來過,蘇大興倒像是想起來什麽似的,他看到蘇大旺最近老往豬廠裏面看。這個蘇興旺也注意到了,每次蘇興旺上前去趕,這蘇大旺掉頭就走,臨走還不忘敬個禮,蘇興旺知道他是沖着自己來的,就是不知道什麽緣由。
蘇興旺圍着這豬廠走了一圈,也不敢睡了,但是他更不敢留下來。他最近老是坐着關于蘇洵的夢,這讓他驚駭不已。人都死了,難道是鬼來尋仇,越想越覺得心裏發怵,便拉着蘇大興走了回去。天一亮便又重新趕回,和蘇大興先是點了數,又裏裏外外搜尋了一遍仍舊是一無所獲。怪事怪事,果然大家再次聚在一起時,明顯對這二人多了幾分警惕,蘇大興倒不以為然,他是準備等這一批出欄就不再做了,許是酒喝多了,進來身子也重的狠,皮跟肉似分開了一般,火燒火燎的疼。
倒是大富通情達理些:“豬是我數的,這豬丢就丢,肯定不是被你們賣了,你們也沒這能耐,我覺得是不是說,豬自己鑽出去了”
不得已,組織了幾個人又去樹林了搜尋了一圈,仍是一無所獲。只得将卷門加牢,多蓋一層網。
可怪就怪在,每次但凡蘇興旺值班,豬必少一只。
蘇興旺決定不去了,就每天待在豬廠或者家裏,準備一直等到豬出欄。可總是這樣,其他人又有看法。連着幾天來蘇興旺總是膽戰心驚,心莫名的砰砰跳起來,稍微有個聲響,就吓得要跳起來,他本想讓李全有帶他去醫院看看,李全有卻擔心他是藥殼子吃多了,蘇興旺只得停了藥殼子。
這天本該大富值班,卻突然鬧起了肚子,其他人都不願意去,蘇興旺氣的無法,但也只得忿忿說道:“豬再少可別賴我。”
所幸晚上倒還太平,一頭不少。天微微亮時,本想回家接着睡,偏偏李全有來了,今天有三十多頭豬要出欄,他拍了拍腦袋才想起來,他怎麽把這事給忘了?蘇興旺看着自己這半大不小的豬,要說現在出欄雖說價錢不是很好,但是想想晚上遭的罪,不如趁早賣掉。
蘇興旺将這個想法告訴大家,沒想到大家竟出奇的一致表決同意。蘇興旺聯系了買主,但是近期較忙,要等到三天之後。賣豬前一天,蘇興旺有些擔心,他總感覺似乎有什麽事纏着自己一樣,他絕對再去值一次夜。大海和才哥在木棚裏鼾聲如雷,他卻憂思重重。明天李全有肯定不在的,蘇老伯看見就算了,反正最後一次了,李全有知道的時候錢都分完了,管他呢。
不知睡了多久,蘇興旺突然頭疼起來,他迷迷糊糊站起來,半眯着眼睛來到豬圈。
四十幾頭豬全部不見了!
這一下子把蘇興旺吓的不輕,踉踉跄跄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手電筒也掉了下來。恍惚間,只覺身上冷汗直流,似乎還有人呼喚着自己的名字。他看了看眼前豬圈前面的一塊平地上似乎是新土。他上前扒了扒,發現了一個木板,他将木板猛然掀開,那裏有幾十個豬眼睛,豬眼睛一排排整整齊齊的擺在那裏,齊刷刷的瞪着自己,蘇興旺登時吓的魂飛魄散,他轉頭向後爬去,卻起身撞到了什麽東西。一聲尖叫,蘇興旺跑下土坡,月色下突然竄出一個手舞足蹈的人,顯得更外的猙獰。
“有鬼,有鬼,蘇洵讨債來了!”
蘇大興将手電筒打在倒在家門口的蘇興旺的臉上,卻看這人臉上青筋四起,瞪着血紅的眼睛,五官因過度驚吓而扭曲在一起,蘇大興倒覺得是自己遇着了鬼,他不管蘇興旺的嗷嚷,直接問道:“豬呢”
“豬沒了,全部是豬眼睛,豬眼睛”
“你騙鬼呢”,說着便要拉蘇興旺往回走,可惜蘇興旺已經只剩半條命,他掙脫不開蘇大興的手,又急又氣,一口鮮血吐了出來,蘇大興唬了一跳,蘇興旺直暈了過去。招呼其他人将蘇興旺送回去後,蘇大興壯着膽子來到了後山。
大海和才哥伴着豬的哼哼聲依舊鼾聲如雷,蘇大興詫異不已,豬還在啊,不過仍舊是少了一頭。豬圈旁有扒開的新土,像是誰刨出來的一個坑,蘇大興慌忙去喊大海和才哥,這二人一身酒氣,像睡死一樣,給了好幾個耳光才醒來,睜眼看到蘇大興。
蘇大興喊道:“快走快走,興旺瘋了”
二人從木棚裏鑽出,捂着頭東倒西歪的和大興來到了興旺的家裏,興旺媳婦兒哭的死去活來。
蘇裏楊從此多了一個瘋子,見人就說:“好多豬眼睛”。或是走着走着突然,站定了身,直着脖子笑嘻嘻的喊道:“蘇洵,蘇洵”。
李全有知道了後山豬廠的事,搖搖頭沒說什麽。想來糟心,便把後山的豬豬賣了,一部分錢給了蘇興旺媳婦兒,讓她好好照顧興旺。只可惜,蘇興旺的媳婦前腳拿着李全有的錢,後腳就跑了。
蘇興旺的大紅磚房,就像那個一直沒裝起來的大門一樣,成了空架子,蘇大旺看到蘇興旺在村裏閑逛時,便會笑嘻嘻的坐下來跟他唠着磕,或是從自己并不寬裕的夥食裏勻出來點給他。衆人都嘲笑道,兩個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