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發卡

第16章

李全有來到妻子的皮革廠，他沒從發電站旁邊的正門進，而是騎着摩托把廠房繞了一圈。再騎回來時，看見李葉倚着大鐵門旁邊，雙手插兜裏，眼睛死死盯住出去的人。今天的工人似乎帶着些許的怨氣，有人走的時候還不小心撞到了李葉，李葉狠狠的瞪了那人一眼，并沒有說什麽，回來繼續倚在大鐵門上。

李全有把摩托車紮好，快步走了過來，還沒等說話，看見李葉攔下了村子裏的蘇有根，：“有根老弟，你這懷裏揣的什麽呀，跟人家懷孕的媳婦兒一樣”

周圍聞聲都停了下來，這蘇有根并不搭理李葉，而是和李全有攀起話來，“哎呀，全有哥，來接嫂子了”

李葉轉過頭看着李全有：“李全有，今天這事兒你可別管，廠子是我開的，我說了算”

再轉頭掐着腰看着蘇有根，“蘇有根，你今天要是回去把這些包放下，明兒你繼續來上班，不放下我也不攔你，你明兒也不用來了”

蘇有根笑嘻嘻的說到：“嫂子你看，明兒本來就休息”

李葉氣的臉脹紅，站在門口的大礦燈下面，臉色比自己那身大紅的外套還要紅：“你別蹬鼻子上臉，你不給我放回去，工錢你看我給你結不結”

蘇有根仍然是不慌不忙：“嫂子，你看這話說的，過年的時候你說趕單子，俺們二話不說就來了，親戚還沒走呢。這也是為了走親戚，你說這要是拿着這包送人你臉上也有光啊”

說完就要走，李全有本想讓李葉就這麽算了，誰知李葉上去就抓住蘇有根的衣服，扯着拉鏈拽下來，登時一個個精致的小錢包滾落在了地上，李葉對着地上的包就是一頓狂踩。李全有揮舞着雙手想把李葉拖走，而此時李葉卻像一個随時都要爆炸的火藥一樣，那爆發的威力把李全有都彈坐在了地上。周圍人一陣哄笑，李全有坐在地上緩神兒的功夫，李葉已經開始指着蘇有根的鼻子大罵：

“我□□媽，你這個不要臉的狗雜碎，你還想拿我的包送人，你他媽也配，我呸”，說着就把地上的包往蘇有根臉上砸。

這蘇有根一米八大個子，雖然鄉親也老拿他的醜開玩笑，但沒人這麽上綱上線罵過他，氣的眼睛都要等出來了：“我去你媽的”，一腳踢在李葉肚子上，李葉疼的只打滾，李全有慌忙上去扶起李葉。

剛好村裏的有泉從廠子裏出來看到這一幕，一巴掌打在蘇有根的臉上，倆人扭在一起，彼時看熱鬧的人多，卻沒一個來拉架的，很快蘇有泉便落了下風。這倆人一聽名字就知道關系不淺，堂兄弟。蘇有根罵罵咧咧說道：

“你個狗娘養的，你當你跟李葉光屁股鑽被窩兒就牛氣了，我想鑽，我也能鑽”

這李有根是越說越有勁，李葉氣的渾身直抖，但是除了我□□媽再也想不起來其他什麽話了，轉身朝李全有罵起來：“你他媽還是不是個男人，你本來就不是個男人”。李全有也不說話，背對着衆人，定定的看着李葉，李葉扶着李全有的手慢慢地站了起來。

衆人看打到這份上，該聽的也都聽了，再打下去怕打出來事，慌的來拉架。

好不容易勸開了，一夥人拉着蘇有根準備走，卻被李葉一把喝住：“你們別走，結工資”

衆人相互看了看，都沒人動，一個小夥兒探出頭來，“葉姐，不是一月一結嗎”

“結完今天你們以後都不用來了”

“葉姐，他倆打架，幹嘛連累俺們啊，俺這都幹的好好的”

蘇有根鼻子裏喘着粗氣，血也流了滿嘴，“有本事你一個也別留，別拿這吓唬俺們，你有本事就跟蘇有泉，你倆一起兒幹，說不定能幹出幾萬個包”，衆人慌的去捂他嘴，卻被李有根一把扒開。

那邊蘇有泉頭被倆人架着頭歪在一邊，只怕是沒聽見，就算聽見了他這會兒子也沒力氣再打了

李全有這時是真聽不下去了，半天憋出來一句：“你不要再說了”

“瞅瞅你那熊樣兒，來來來要不咱倆接着幹，我沒在你豬場裏幹活兒，你要管管你媳婦兒去，不就拿你幾個破包嗎，你瞅瞅那個樣兒”，說這話的時候蘇有根還不忘配合着動作，努力把自己的頭往前甩着，已顯示自己多麽理直氣壯。

李葉看着衆人說道：“今年過年讓大家趕出來的活兒，整整一萬個包，到深圳只有8千個，幹活兒就這麽些人，我又不進車間，你們誰說說，為啥少了這麽多”

衆人不說話，李葉接着說道：“平白丢了2000個包，我說過不追究了，算我倒黴，那兩千個包就當被哪個王八弄自己棺材裏去了”。

說這話的時候李葉明顯又激動了起來，緩了緩繼續說道：“我還得請你們加班回來接着趕，還得付你們工錢，有點良心收手也行啊，現在兩千個包找着了！知道在哪不，在三四十裏外的小寨鋪，我賣出去一百的包，你們給我賣幾塊錢，你們這些…”李葉憋了回去

“今天這工資，願意結的過來，不想結想鬧事的，咱上派出所”

衆人似乎慌了神，蘇有根仍然罵罵咧咧：“你丢包管俺屁事，自己沒本事看好”，雖是這麽說，至現在才覺得有些理虧，甩開衆人，踉踉跄跄的走了。

李全有大概心裏明白了什麽，走到李葉跟前想說點什麽，李葉甩頭進了廠房旁邊的辦公室，不一會兒帶着包走了出來：“我念着名字，喊到的人，來領錢，愛要不要，我也不按計件了，統一，一人1000”

衆人不動，李葉數了數，包裏只有15000，李全有趕緊拿出10000，衆人看着這兩口子數着白花花的百元大鈔，心裏癢癢的不行，但是沒人來接。李葉把這25000塊錢當着衆人面蘸着唾沫又重新數了一遍，全塞到攙扶着有泉的蘇富良兜裏，李全有推來摩托，衆人目送着兩口子離開了自己的視線。

或許是故意說給衆人聽得，李葉大聲咒罵到：“一群短命鬼”。衆人則呵呵笑着散開了。

到家門口，李葉下來開大門，想着也不出去了，就順便把門也反鎖了，李全有紮好摩托，去二樓換了一身絨布大褂，李葉脫了羽絨服換了棉睡衣在廚房下餃子，到客廳看見李全有在看書，就把桌上早上剩下來的醋碟收了收，擡頭掃了一眼李全有，李全有并未看她，因此轉身回到廚房，不一會兒端來兩大碗羊肉餃子。

李葉吃着餃子，不時擡頭看看李全有，李全有合上書，到旁邊洗了洗手。李葉扭頭看着李全有，這人幾乎沒發過脾氣，十裏八鄉的好人，只是太沒脾氣了，有錢有的一點底氣沒有，說不上窩囊，但不是窩囊又是什麽呢。

李全有回身坐下扒拉着餃子，頭也不擡的問道：“你說的是真的？”

冷不丁的冒出來這麽一句，李葉也不知道說的哪句：“我說這麽多，你指的哪句啊”

“那兩千個包，你說在小寨鋪”

“有泉去小寨鋪他舅家走親戚時看到的，年前我就知道了，沒跟你說”

“以後也別跟有泉走那麽近了，村子裏的人你也知道”

李葉撇嘴笑笑：“你管那些人幹啥，我丈夫都不說我，他有本事說爛天”

李全有此時也吃的差不多了，把李葉的碗放下，夫妻倆人去了二樓，不知是商量什麽大事。

李葉說到做到，關了蘇裏楊的廠子。最初的幾天大家似乎并不着急。沒了活兒的蘇有根心中早有打算，此刻的他正坐在自家門口等一個人，招呼媳婦兒牛萍炸了一些花生米，就自顧自的吃了起來，牛萍罵罵咧咧的跑到隔壁打牌，王小思則賊頭賊腦的晃進了蘇有根的家。

王小思看了下周圍沒人，邊抱怨到：“以後咱去石陳鋪，我請客，跑你這一趟老遠了，還得我自己帶菜來，何苦來”

蘇有根笑道：“以前從我這裏拿包的時候你咋不嫌遠”

王小思伸着頭說道：“那是以前，我現在可不稀罕了。”

蘇有根搖搖頭：“這兩口子沒一個好東西，幹了一堆髒事兒，現在嫌我髒，我呸”

王小思将菜擺上，也不管蘇有根就自顧吃起來，跑了一段路，确實餓了，蘇有根喝了一口酒更來勁了，仍舊就着花生米，擡眼看見王小思吃的油光滿面笑到：“最近哪裏發財了”

王小思嘿嘿笑道：“這可不能跟你說，但是你放心，你的事我肯定辦，要不然也不能跑這麽遠來”

蘇有根不是不知道王小思幹的是什麽，因此也不再追問。只從兜裏掏出來一張紙，歪歪扭扭寫了一堆字，是一張配方，自己從李葉那裏偷來的。王小思看了看，東西倒不難弄，就是不知道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弄到一塊兒來幹嘛。

蘇有根臉上有些泛紅，此時正是微醺：“王老弟，這次我可不能讓你再像坑我包那樣坑我了，你只管弄來東西，你給個價，我先賒着，少不了你”

王小思一聽這話有意思，他還算是個勤奮的人，從不嫌錢多，便說道：“東西倒不難弄，弄過來我都不知道幹嘛的，怎麽給價”

蘇有根嘿嘿笑道：“你這人鬼精鬼精的，給你說也沒啥，反正你也做不出來，也用不到，這些材料能合成一款油，稀有貨。我這可是趴人家腳跟處趴了一個月學來的，他們不敢弄，我敢”

王小思也不知道他稀裏糊塗的說些什麽，反正東西好弄，到時價錢給他翻上幾番就是了。吃的差不多了，便停住了筷子：“我聽說你們村的李全有不準備管你們了”

“哼，不管，他想的美，他死都要給我死在蘇裏楊。”一杯酒下肚，蘇有根突然覺得有些飄，王小思則賊溜溜的豎起了兩個耳朵。

“這李全有，剛來我們村的時候，村裏确實過的磕磕巴巴的。地越來越少，那墳頭比地皮還要多。他回來了之後，給我們成袋成袋的送糧食，那我們肯定高興啊。你說送就送呗，突然不送了，非要幹活拿錢自己去買，沒錢充什麽大款”

王小思聽着有些詫異，不過也不好說什麽。

蘇有根酒是一杯就着一杯，幹脆連花生米都不吃了，“現在活兒也不讓幹了，又不給發錢。她娘是個半瞎子，村裏沒少接濟，他上學上到高中，都是村裏人給他湊的錢，這忘恩負義的王八蛋，當年差點殺了人，現在想改頭換面重新做人，就這樣對我們？問問我們答不答應。他有本事就把自家的錢全分給我們，不然他說不管就不管？沒門！”

王小思一聽這話有故事，還想接着問，卻看蘇興旺探頭進來了。蘇興旺笑嘻嘻的說到：“咋沒提前說一聲就來了”

王小思起身讓座：“有根哥說有急事，我說走的時候跟你打聲招呼呢”

蘇興旺并未坐下，此時的蘇有根舌頭有些微微打顫，他本想繼續講，突然打斷之後只覺大腦一片空白，他望着王小思，一時間竟錯認成了蘇全華，便拉着王小思的手說道 ：“全華哥，我和興旺就全指望你了”

蘇興旺白了一樣蘇有根，就喊劉萍将蘇有根扶了進去，自己則和王小思推車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