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回到所裏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了,晚上值夜班的同事正在吃着馄饨,看莫俞來了,喊道:“大功臣又到哪裏破奇案去了”
“你可別亂說,隊長都說了我這叫瞎貓碰上死老鼠”
“哈哈哈,別謙虛了,馬王莊的案子我們累死累活跟了一個月,讓你小子輕松松給破了,眼神犀利,頗有神探之風啊”
“別貧嘴了,泡面來一桶,這一路颠的餓死了”
吃着泡面莫俞仔細回想着今天同蘇全華和李全有的談話,似乎也沒什麽特別的地方,但還是記錄了下來。
關于22年前馬關廟村丢失小孩一案,在石陳鋪是聽老人這麽說的:
就是被蘇裏楊的人吃掉的,他們那個村子種不出來糧食,連國家都不管,不吃人吃什麽,小孩走到他們村裏就不見了,不是被他們吃了還能咋回事。
蘇全華是這麽說的:
小孩失蹤的事,我可是不知道的,我還是搬到石陳鋪去之後聽別人講的,還說被蘇裏楊的人吃了,害的我們都都不敢回去!你現在問問蘇裏楊的人,幾乎沒人知道。我後來回想了下,警察來俺們村的時候,我當時可是在場的,你不知道好多人,就停在村後那兩家門口。我們村的人都吓得在屋子裏不出來,沒幾個人敢跑出來。一堆人在那兩間屋子裏刨地,刨出來的,就拿個白布蓋着。我們當時還以為是什麽寶貝,後來聽說都是人骨頭,怪吓人的,我現在都不敢去村後那兩間鬼屋去。後來就不了了之了,這事兒出了之後,我們才知道,原來後面兩家人的男人也死了,就剩兩個女人家,一個女的被帶走了,一個女人留在了村子裏,現在還在呢。沒過多久,不知從哪來了一群人,跑到村後面兩家邊哭邊罵,還把留下來那個女人打了一頓,一路罵罵咧咧,說我們村就是吃人的村,誰知道剛出村,這幾個人就跑遠了,我就覺得肯定是這些人傳出去的。
李全有倒沒給什麽信息,他說那時候他被狗咬了,送鎮子上醫院了。這點蘇興旺和蘇全華也證實了,當時李全有整個臉都被咬的血肉模糊,只是不知道為何,因為當時村子裏并沒有狗。
這一碗泡面不管飽啊,起身去儲物間翻了一筒泡面,接了水再回來時,卻看馬沖正一手抽煙一手插兜看莫俞的筆記
馬沖轉過神,來到莫俞身後,回身把門關上了
“咋樣啊,有啥頭緒沒,你這寫的能看明白嗎”
“不能,串不到一塊,有些說的更不着邊際,說小孩是被狗吃了”
“明天我要去玉和鎮,得去個好幾天,馬王莊的結案陳詞剛整理完,你這次表現還行”,說這話的時候馬沖又點着了一支煙。
莫俞不知道這話是有贊揚還是在諷刺,對此二人看了一眼便低頭不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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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看到馬王莊陳氏夫婦的命案現場時,莫俞實在沒忍住,強壓嘴裏急速噴射的液體,來到院牆外面,他聽得出不遠處也有人痛苦的嘔吐聲。連馬沖都眉頭緊鎖,這怨不得他們這些年輕的幹警們。整個命案現場的牆壁上都是迸濺的血液,地上是被害人痛苦的軀體扭動,大白天裏屋子冰冷壓抑,唯一幸免的女孩則被直接送到了心理輔導中心。在第五次踏進命案現場時,馬沖的暴躁讓所有人在壓抑的環境中更顯焦灼,而莫俞則識相的來到了外面,雖然被害人早已入土為安,但是每次走進去莫俞總感覺有人在盯着自己,為此他不自覺又來到了自己曾經嘔吐的地方,不知道是不是同事把這裏翻了一遍,此時他看到半截露在外面的紙,他下意識的拉了出來,上面是糞便,很明顯這是手紙,是撕下來的本子封面,上面寫着上官旗小學。上官旗幟小學在玉和鎮,玉和鎮的人家沒理由跑到他們遠水鎮來上學啊。莫俞寫進去了這個疑點,沒成想卻抓到了真正的殺人犯。
馬沖繼續盯着莫俞的筆記說道,“22年前的謝家齊失蹤案,我給你從頭捋一遍,你問村民應該是問不出來啥,因為檔案被封存了,都不在咱這裏,我也是在檔案轉移前自己偷看的”,這話馬沖說的很平靜,倒不像他平常的做派,而且很明顯有一點嚴肅的味道
莫俞嗯了一聲,便低頭繼續吃泡面
“22年前,也就是1981年。謝家齊在現在的石陳鋪,以前是供銷社,丢了,家人找了一天,後來跟他同去的一個小孩說,看見馬家齊跟着一個男人走了,還指了方向。小孩的家人跑到派出所報了案,警察便來到了蘇裏楊,還在路上撿到了小孩的鞋子和掉落的木雕。但是民警剛到村子,就跑出個女人求救,說這個地方殺人了。問她殺的什麽人,她說兩個男的把他的兩個男人殺了。警察聽得莫名其妙,民警又問有沒有見過小孩,女人直搖頭,非要拉着兩人往回走,但是三人卻被村民攔了下來,就是不讓走,還把兩個民警打了一頓,搶回了女人。兩個民警回來後,就調了部隊的一個班的戰士又返回了蘇裏楊。”
莫俞聽的仔仔細細,連泡面聲都盡量壓到最低,好不容易吃完,看馬沖沒有停的意思,就把泡面推到一旁,聽馬沖繼續講:
“沒想到返回去卻發現了一個更大的秘密,這裏兩天前夜裏,來了兩個人手裏拿着槍,直接沖到屋子裏殺了這個女人的兩個丈夫,又把屍體燒了,警察确實找到了兩處未燒完的骸骨。又順着女人的指示,在院子裏挖出了幾副人骨。原來這個女人的兩個丈夫是一母同生的兩兄弟。一個跟女人一起生活,一個跟媽媽一起生活。兩兄弟住對門,平常不交流,只有女人兩家往來。兩兄弟剛來這個村子的時候,那裏本來就只有兩戶人家,他們便霸了他們的房子,殺了原來的主人,女人當時只是個八九歲的小孩便被留了下來。後面蘇裏楊的其他人搬進來越來越多,兩兄弟就再沒出過門”
嘆了一口氣,莫俞接着說道:“警察再三盤問女人,女人堅持說沒見過孩子,外面的骸骨跟小孩又不匹配,埋在院子裏的骨頭都是有些年頭的。問了村裏人也都說沒見過孩子,民警調來了更多的人,土都翻了一遍,除了各種各樣的石頭,就是沒見到小孩的一點影子,因此謝家齊失蹤案就成了懸案,但是根據女人的敘述,我們确認了兩個持槍殺人的正是75年923部隊裏的兩個逃兵,後來拿來照片,女人還有村民都确認是這兩人。民警無奈只得将女人帶回,但是那個老太太卻堅持不走,沒想到回到鎮上,女人又蹦又跳竟然瘋了。後來逃兵殺人案就被封檔了,因為涉及外籍人士,且無從确認,因此就沒有擴散。但是謝家齊的家人後來到了蘇裏楊,又到派出所鬧了半年,安撫了家屬後,又做了些賠償才就此作罷”
“不是說,沒找到屍體或殘骸嗎”
“就是因為沒找到啊,才有了吃人一說。因為當時上面有命令不得洩露和外籍人士相關的一切信息,我們沒有透露太多,謝家齊的家人們對我們非常不滿,他們直接去了蘇裏楊,然後便開始到處宣揚”
莫俞嘆了一口氣:“我聽蘇裏楊的的人說,他們村有一個小孩也失蹤了,但是無人報案”。
“你說的是蘇洵吧,當時确實了解到村裏有對父子,蘇時傑和蘇洵。巧的是這個蘇洵和謝家齊年齡個頭都相仿,更巧的是蘇洵事發當天剛好也離開了蘇裏楊,據說是被接到了北京。當時的辦案民警找到了蘇時傑,但蘇時傑瘋瘋癫癫一會兒哭一會兒笑,說自己沒有兒子,我們也沒問出什麽來,但是村民們都說蘇洵去了北京,至于去了哪裏又沒人知道”
“然後呢,蘇洵後來找到了嗎”,莫俞接着問道。
馬沖滅了煙,說道:“蘇洵死了”
“啊?”
“既然你提到了,這件事就巧了,我們也是剛知道的消息。當年的兩個逃兵前些日子在深圳被發現了。忘了說了,他們一個叫劉賢,一個叫董欣。現在已然在深圳富甲一方,倆人都沒結婚,私下經營了一個玉石銀莊,為人低調。警察趕過去的時候已經人去樓空,不過警察搜查之後無意中發現了一張照片。這張照片裏有三個人搭着肩站在一起,除了這倆人外,還有一個人,就是20年前在北京被入室殺害的部隊高官,叫柴安。”
嘆了一口氣,馬沖接着說道:“最重要的是他們找到了當時柴安丢失的玉佛掌,這玉佛掌有一對兒,他們發現的是右掌,左掌下落不明。據說價值連城呢”。
莫俞緊緊盯着馬沖想聽他往下講,此刻馬沖像陷入了回憶,似乎自己見過那個佛掌似的。莫俞不禁打斷道:“這跟蘇洵的死有什麽關系呢”
馬沖回過身來,又點着一支煙說道:“別急啊,我還沒講完呢。20年前柴安被殺據說也很轟動,當時柴安正在外面安置的屋裏跟自己的情婦約會。來人殺了這倆人後就燒了房子,但是在屋子裏卻發現了4雙大人的腳印,找到了兩大一小兩具殘骸,北京警方查到,柴安有一個十二歲左右的兒子,叫蘇洵,登記在自己的戶口本下。但是查坊左鄰右坊以及和柴安相識的人都聲稱沒見過孩子。警方唯一能證實的就是入室殺人的确實是兩人,現在因為玉佛掌的出現,重點懷疑是這兩個逃兵。又一查,發現這兩個逃兵在蘇裏楊也犯過案,因此就打電話讓協同調查。”
“你剛說十二歲左右,那和謝家齊差不多”,莫俞若有所思道。
“你想表達什麽,這是兩個實實在在的不同的人,你別瞎想了。這蘇洵和李全有小時候還是玩伴,你要問蘇裏楊的人,現在大部分的人基本都見過蘇洵。謝家齊,謝家齊我是見過的,他小的時候生了一場病,智力有些問題。兩人沒什麽交集”
莫俞笑了笑,“當年謝家齊走丢會不會找錯了方向,也許壓根沒去蘇裏楊呢”
“不可能”,馬沖脫口而出,忽而又發覺自己有些失态,便止住不再說話。
莫俞也覺得有些詫異,見馬沖不在講話,便問道:“如果在北京死的人是蘇洵,那為什麽周圍的人都沒見過呢”
“這個我倒沒問,不過據說那柴安在北京有幾處房子,或許他安置在別處了。再者蘇洵之前就是黑戶,據說生他的時候不是很光彩,雖說在蘇裏楊待了一段時間,但是卻沒登記他的名字,只有蘇時傑一人的名字,因此北京警方當時也是無從查起。你要對蘇洵感興趣有空可以去蘇裏楊再問問,讓李全有帶着你去找找蘇時傑,不過這個也不重要”
漸至深夜,二人又聊了一會兒,便推着車走出了派出所,一南一北的分開。走到路上,莫俞總覺得蘇洵這個名字很是熟悉,他想了半天,走到家門口才想起第一次去蘇裏楊時聽蘇有根提起過,只是蘇有根當時喝的爛醉,磕磕巴巴的說着李全有紮了蘇洵一刀,蘇興旺也在場慌的去捂蘇有根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