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這樣一來,至少暫時可以保證崔肅……
第82章 這樣一來,至少暫時可以保證崔肅……
皇帝的聖旨和委派的工部官員确實如期到達了威州。
文承翰幾乎是馬不停蹄的就開始着手處理相關的事宜, 雖然他也擔心崔肅的安危,深知崔肅的失蹤極有可能是世家之中有人不想看威州海港建起船廠來,所以故意綁架了崔肅用來威脅自己和大殿下。
但是, 文承翰雖然在很多方面抱守着老舊,甚至有些迂腐的儒道, 卻深知這個船廠是必須的, 尤其是大型的水師戰船, 近可剿滅海匪,遠能攻打東夷,寧王殿下選擇在威州建立第一個海戰船廠, 自然有她的道理。
至于崔肅,他在一個小島被困了三天,對方倒沒有虐待他,只是把他關在島上的牢房裏,一日三餐只有鹹魚,他現在整個人都快被鹹魚腌入味了。
這是個小海島,四面奇險,非常适合海匪建立水寨,藏匿行跡, 按照崔肅這幾天聽到的他們的閑聊,他基本上可以确定, 這小海島雖然小,卻有淡水, 所以這些海匪藏匿在此處, 不用擔心沒有水喝。
只是這小島能耕種的土地不多,海匪們吃得糧食都是打劫完附近的商船之後,再每隔一段時間派人去威州的海港、漕運等地換、賣糧食。
至于蔬菜, 島上的土地雖然不能種水稻,種些韭菜、野薤、大蒜、小菘卻綽綽有餘,加上小島附近的幾座連在一起的小島礁,數量足有萬人的海匪,倒也算實現了自給自足。
最最奇怪的是,崔肅被關在這裏三天,幾乎沒有人和他說過話,但是他每天早上都能聽見操練的聲音——這聲音幾乎讓他夢回胡地。
崔肅畢竟也曾經是見識過李安然手下的細作營是怎麽刑訊逼供的,他知道這一次怕是遇到了聰明人,對方先把自己關上幾天,雖然也沒有折磨他、缺他的吃喝,卻是打算從精神上磋磨他,讓他因為不知道他們到底要做什麽、或者着急挂念岸上的人而失了方寸。
這法子,通常是古時候用來磋磨使臣的方法,前提條件是扣人的那一方必須有足夠的時間才行。
但是崔肅推算一下時間,恐怕在自己被關的這段時間,威州的海岸已經開始新建船廠了,寧王殿下往上報的數都是為了建造樓船準備的預算,就這些龐然大物一旦下水,威州海匪的海盜船就跟小舢板沒有什麽兩樣。
樓船一旦開始興造,一定會有重兵把守,這也是皇帝将赤旗軍調來威州的另外一個目的——光是看着,就足夠給威州的海匪們一定的震懾力了。
所以,他認為對方應該會比自己更加着急,更沉不住氣。
一想到這裏,崔肅就幹脆開始放下心來,每天吃了睡睡了吃,雖然每天只有鹹魚和豆芽菜,但是這鹹魚也不錯啊。
他這一幅我可以在這混吃混喝到天荒地老的樣子,把給他送飯的海匪都驚到了,連忙回去将這個情況告訴了他們的頭領。
鄭一娘聽完,眉毛差點沒絞在一起,過了一會才“噗嗤”一下笑出聲來:“這巴老頭是不是抓錯人了?”
她以前綁票的富商,幾乎都是滿肚子油水,每天吃着山珍海味,給他們鹹魚還要嫌棄臭,哼哼唧唧又哭又鬧,打了一頓便跟豬崽沒有什麽兩樣了。
當官的可比當富商的強多了,不說山珍海味,那肯定是受不了頓頓臭鹹魚豆芽菜的,這小白臉居然吃了三天多了,還沒見他開始哼唧。
鄭一娘原本是威州南珠局的采珠女,她爹給她說了門當戶對一門漁家親,還沒過門呢,那漢子外出打魚被扶桑來的海匪殺了。
後來她爹又給她說了一門親事,卻是因為當年南珠産量低,南珠局的官員盤剝珠民,父親交不起保稅,當地豪紳家的病的不行的小兒子便要了她進門去沖喜。
只是還沒進門,這小兒子便吐血死了,從此鄭一娘落下了個“克夫”的名頭,不但成了別人嘴裏的“鄭寡婦”,被爹趕出家門,連家也沒得回了。
只是她性子天生就倔,自己在海邊蓋了個茅草屋,打漁、補網為生,後來意外救了在海匪争地盤中受了傷的青衣幫前首領,被牽連為官府通緝,才不得已和前首領結為義兄妹,成了青衣幫的一員。
——至于為什麽不是救命之恩以身相許……嗯……前首領估計也怕她這個“克夫”的名頭吧。
後來前首領死在了和東夷來的匪盜的戰争中,鄭一娘帶着一部分殘部和搶到的船退守這幾座小島,過了好幾年才慢慢恢複了元氣。
“不。不對。”鄭一娘擺了擺手,“他身上的衣服都是上好的錦緞,這是當官的人才穿得起的東西,富商只能穿綢子,沒資格穿錦緞。”
她道:“明天開始只給他兩頓飯,告訴下面的人,你們繼續去盯着巴老頭那,看他們到底耍的什麽花樣。”
“好嘞大姐。”手下人立刻就應聲出去了,只留下鄭一娘坐在“寶座”上,抱着胳膊苦思冥想。
這巴老頭,抓這個當官的小白臉做什麽,現在自己把人截胡了,他居然也不找上門來,實在是奇怪的很。
她知道巴老頭和威州上一些家族是有聯系的,所以綁架這個小白臉,應該是巴老頭又和那些家族裏的什麽人做了什麽交易。
她現在其實也能把人送回到威州去,只是她這些年劫掠的商船大多都是威州世家們的船,這讓她成了不少威州豪紳的眼中釘,他們恨不得讓巴老頭把青衣幫吞了呢。
現在把這個小白臉送回去,萬一被他反咬一口,自己倒可能成了背黑鍋的。
所以還不如就這樣耗着,等等岸上的消息,威州丢了個當官的,總不可能一點消息也沒有吧?
然而……确實是一點消息也沒有。
鄭一娘又等了幾天,沒有等來巴老頭那邊的消息,反而是在威州那邊盯着的青衣幫幫衆傳回來一個消息,威州海岸,水勢較為溫和平穩的港灣,不知道為什麽這幾天不讓閑雜人等靠近了,邊上還駐紮着從來沒有見過的官兵。
這支軍隊的最高統帥者正坐在一間密室裏喝茶。
威州這樣的南方之地,是最早一批開始喝茶的人,如今他們大多已經摒棄了往茶裏加紅棗粉、姜末之類的習慣,改而喝更能凸顯出茶葉本味的清茶。
在她對面跪着頭頂上套着麻布袋,瑟瑟發抖的三個人。
要形容一下他們的感受的話,那就是吃着熱騰騰的烤魚,吟着詩、聊着天,就被人從家裏套了麻袋一路綁到了不知道什麽地方。
李安然擡起頭來,看着眼前這三個人,嘆了一口氣,擡了一下手指。
邊上的人上前扯下了他們頭上的麻袋,一下子見光,讓他們的眼睛忍不住眯了起來,一會才看清楚眼前用一個頗為舒适的姿勢歪在太師椅上的人是誰。
其中一人率先怒道:“寧王殿下私自劫持我等來此,所謂何事?”開口的是方家一個族老之一,他不忿方家主這麽快就敗下陣來,将家中積蓄了這麽久的甲胄、田産、賦稅都一一上繳,便想暗中給李安然使個絆子——倒也不怕被李安然發現,直接推給海匪就是了。
但是他沒想到自己就這麽被眼前這個女人從自己家綁到了地牢裏——這地牢陰森森,周圍挂滿了各式各樣讓人膽寒的刑具,喝茶的女人卻連眉毛也不擡,只是捧着茶盅輕輕吹着上頭的浮沫。
她沒有回答這個方家族老的疑問,只是用一種聊天一樣的語氣開口道:“巴老頭有個老來子,今年二十一歲,大事幹不成,偏偏是個好色之徒,喜歡逛珍珠江畔的勾欄院,我一天前派人把他請了來,好好招呼招呼了他,他就把自己老爹小妾屁股上有幾顆痣都招了。你說可笑不可笑啊?”
李安然将手中的茶盅輕輕放下,發出“磕”得一聲清脆的瓷器響。
那族老的臉頓時煞白。
“勾結海匪,刺殺文卿的,也是你們吧?”李安然單手撐着臉,指甲一下一下得敲着桌面,發出扣在人心口上的聲音。
勾結海匪,綁架、刺殺朝廷命官,這些都是足以誅九族的罪名。
其中一個族老強撐着回到:“殿、殿下沒有證據,怎麽能紅口白牙污蔑我們!什麽勾結海匪,刺殺文刺史,我們從來沒有做過!巴姓海賊綁架崔禦史,那是——”
他說到一半,看到李安然臉上那雙原本懶洋洋的眼睛瞪圓了,露出了一個頗為滑稽,像是被什麽逗笑了的表情。
“噗嗤。”她沒忍住,笑出了聲,“我什麽時候說過,巴老頭是個海賊,還綁架了崔子竹呀?”
她招了招手,邊上的金吾衛立刻拿出了這些年他們和巴老頭勾結,暗中資助海匪修船,打劫來往商船的供詞,物證,在三人面前晃過。
巴老頭的那個小兒子是他經常帶在身邊的,多少也曾參與過方家這些族老和巴老頭的交易,他為了少吃點苦,基本上自己知道的都招了。
“我本來是打算等船廠的事情結束了,再來收拾你們的,誰知道你們這麽着急着尋死,那孤也只好笑納了。”
李安然向後靠在了椅背上,擡起手拍了拍,便見方家主和孫家主從簾幕後面轉了出來,孫家主到還好,方家主那可真是臉色鐵青。
這幾個族人平日裏就不怎麽服他,之前鬧出了捐錢出人建船廠的事情,更是招來了這幫人的反對,跳的最高,罵得最狠,口口聲聲說着要分家的,也就是這幫人,這可是讓方家主恨極了這幾個族老。
卻聽李安然笑道:“方家主,這幾人我扣下了,您沒有什麽特別想說的,對吧?”
方家主立刻深吸一口氣,道:“這些狼子野心之人,不配為我方家人,殿下只管明正典刑,不用在意我方家上下的想法!我方家上下,自然是忠君愛國,願意全力為大殿下和聖上修建船廠出力!”
那個族老一聽,剛想破口大罵,卻被方家主轉身一腳踢倒:“狗東西,你鬧出這麽多事情,想害我方家上下夷九族嗎!”
他心裏氣不過,又對着其餘兩人一人一腳:“叫你們老實點、老實點,就是不肯聽我的!”
李安然和文承翰那種書生能比嗎?!
那可是切切實實滅數國,手上人命無數的活閻王啊!她要你死,有的是手段,如何能讓你們蹦跶到現在!
李安然沒心情看着猴戲,又拿起邊上的茶喝了起來。
——崔肅确實不在巴老頭手上,他半路被別人給劫走了。
這樣一來,事情就麻煩了。
既然對方想到劫走崔肅,卻遲遲不來和自己聯系,說明對方可能并不知道崔肅是個多麽值錢的“大官”。
既然如此,在方家和海匪勾結的事情暫時告一段落之後,她就應該主動将崔肅被綁架的事情放出去,并且大聲告訴那夥半路劫走了崔肅的海匪——崔肅很重要。
“翠巧。”
“屬下在。”
“你用親屬的口氣,去附近的茶寮、港口張貼告示,說只要能把崔肅安全送回威州,就有重金酬謝。”
至于為什麽不是官府通告,這完全是為了防止對方狗急跳牆,發現自己綁了個大官回去,為了逃脫官府制裁,将崔肅毀屍滅跡。
——這樣一來,至少暫時可以保證崔肅無性命之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