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親射虎
第63章 親射虎
“寧王殿下得雄鹿一頭!”
“靖王殿下得兔子一對!”
……
太監們的報聲不斷的從秋獵場上傳來, 坐在簾廂裏、由皇帝格外首肯帶來參加秋獵的妃嫔和公主們不由的交頭接耳起來。
安平悄悄對坐在自己邊上的安華道:“不知道那只雄鹿有多大。”
安華道:“阿娘宮裏的庭樓上不是挂着一對父皇賜的雄鹿角麽?”她比劃了一下,“這麽長、這麽大,枝丫和珊瑚花似的, 很好看。按照如此推算,那雄鹿應當有一匹小馬那麽大。”
“陛下得彘一口!”前方的太監又回報道。
大周一些黃門也習武, 游獵的時候會跟在侍奉的主子身邊, 敲着鑼、打着鼓, 充當追趕、将野獸從林中趕出來的角色。
甘貴妃對坐在下首的劉妃道:“陛下勇猛不減當年呀。”
劉妃笑道:“當時想起了當年還在陳王府的日子,那時候慧貞皇後還在……”說到這裏,她突然像是想起了自己失言了一樣, 擡起尖尖的手指捂住了自己的嘴,臉上的笑意也一掃而光,反而露出了哀傷的神情來。
甘貴妃眸子微動,擡手擦了擦眼角:“是啊,一轉眼,姐姐都走了這麽久了,就留我這樣沒用的人陪在陛下身邊,也不能替陛下解憂……”
就在女眷的帷帳這邊氣氛一時低落下來的時候,那邊又傳來了報聲:“靖王殿下得雄鹿一頭!”
甘貴妃的臉上立刻露出笑容來:“琰兒做的不錯。”
安平道:“怎麽沒有大姊姊的聲音了?”
安華道:“許是運氣不好, 沒碰上新的獵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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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的昭華喝了一口茶,撇了撇嘴。
那邊李安然一身勁裝, 在林中下馬而行,身邊的藍情道:“殿下, 此處太過安靜了, 實在是不妥,不如還是早些回去吧。”
李安然擡手,做了個“肅靜”的手勢, 随後單膝蹲下,伸手抹了一把地面,抓起一把土來聞了聞,耳朵随後動了動,又站起來将手搭在眼前遮了一下光,擡起頭來看了看。
随後,她往前去,撥開了眼前的灌木叢,裏頭赫然是一具白森森的骸骨,李安然又蹲下察看了一會上頭的痕跡:“還算新鮮,應該是這幾天吃的。”
“殿下,你看這。”藍情像是發現了什麽似的,往前走了幾步,從一堆污泥裏翻出了一只草鞋,上頭褐色的污漬斑斑,“這應該是附近樵夫的。”
上林苑占地極大,除了專供給皇家種植貢物的地皮之外,外頭的山嶺也會允許附近的樵夫采薪燒炭,只是不許再往裏走。
但是還是會有百姓铤而走險,為了多砍一些柴火往更深的山裏走,若是抓到了自然要杖三十,交付罰金,沒抓到,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偷偷越過上林苑的邊境是大罪,就算是家裏有人去了一去不返,也不會有人張揚出來,藍情看到這只草鞋,還有這些森森白骨,他心裏倒是明白了幾分。
天上有雄鷹正在一圈一圈的盤旋着,鷹嘯聲十分熟悉。
“彪子找到好東西了,在叫我過去。”李安然擡手,把食指和拇指放在嘴邊上打了一個呼嘯,就見那在樹梢上方一點盤旋不止的矯健身影猛然向下撲去。
就在那一瞬間,一聲吃痛的咆哮響徹了山林,震得林中鳥雀紛紛振翅逃跑,彪子矯健的身影跟離了弦的箭一樣向天上沖去。
那大蟲本就被黃門驅趕野獸時的鑼鼓聲給躁得離了巢穴,正在山嶺之中逡巡徘徊,猝不及防被從上空撲下來的雄鷹抓了一把眼睛,登時大怒,咆哮不知,虎嘯聲傳遍了整個獵場。
連坐在安全的圍場之內的女眷們都渾身打了一個激靈:“這是什麽聲音?”昭華下意識的緊緊抱住了自己母妃的胳膊。
甘貴妃身子前傾,滿臉驚詫:“這上林苑,怎麽會有大蟲?”
李安然聽那虎嘯近在咫尺,身邊不少侍衛的馬都開始躁動不安,立刻喊道:“上馬!上馬!不要在林間!到開闊地去!”言罷,第一個翻身上馬,吹了一聲口哨。
跟着她的侍衛多半是赤旗軍出身,寧王府親衛,聽到主君開口,便紛紛揚鞭策馬往來路撤退——只見他們絲毫不亂,以李安然為中心四散而開,形成雁陣的姿态。
藍情騎馬跑在最前面,他回頭看了一眼,發現那從林中蹿出的吊睛白額猛虎一身皮毛是罕見的淡金色,軀幹矯健,爪牙鋒利,正以驚人的速度越逼越近。
“大殿下!”藍情喊道。
李安然坐下的寶駒名叫“雪飛鹄”,是早五年就跟着李安然上戰場的老馬,并不太容易受驚,李安然騎在馬上,兩個腳緊緊夾住馬腹,策馬行進卻漸漸偏離。
彪子在天上盤旋着,找準機會下來對着那大蟲臀部又是一爪,彪子作為李安然從漠北帶回來的神鷹,一雙爪子能将人骨給抓斷,即使是在堅韌厚實的虎毛保護之下,那大蟲的臀上還是給抓出了一道血痕。
那畜生本就兇悍蠻勇,接連收到兩次襲擊,更是疼痛難當,更加暴跳如雷,腳下一撲頓時飛沙走石,連土地上都深深凹陷了一個坑。
另外一邊李昌聽到虎嘯聲,整個人都來了精神,握着缰繩就要往虎嘯聲傳來的方向趕去,吓得在他身邊伺候尋獵的章松壽一把拽住缰繩:“陛下不可!此物光聽聲音就如此兇悍,萬一驚了馬,誤傷了聖駕又該如何!”
李昌無法,只好揚鞭道:“快!快去!誰能獵此大蟲,朕重重有賞!”
邊上負責通報的小黃門在李安然一隊發現大蟲的時候,就趁着李安然一隊吸引大蟲注意的時候,往皇帝的尋獵隊伍趕去了,見到皇帝連忙滾下馬來:“陛、陛下,大殿下的隊伍發現大蟲了!”
李昌瞪圓了眼睛,怒道:“那你還幹跪在這裏做什麽!還不抽調侍衛過去幫忙?!要是傷了朕的狻猊兒,朕要你們腦袋!”
邊上的章松壽連忙對着一衆持矛勇士道:“快去看看!”
言罷,便寬慰皇帝道:“大殿下骁勇善戰,連東胡這樣兇悍的狼都拿下了,一條大蟲不足為懼,陛下不要過分着急了。”
章松壽對于李安然的态度,實際上是十分暧昧不清的,一方面,他體察到了皇帝想要立李安然為太女的心思,作為和李昌從小一起長大的玩伴,章松壽對于李昌的忠誠是絕對而純粹的。
但是,這不代表他是無私的。
他有自己的小心思。
李安然當然可以做太女,章松壽在李安然身上看到了李昌年輕時候的影子,一樣的果決,一樣的冷酷,一樣的謀斷利落。
她甚至比李昌更有耐心。
同樣的,李安然扶持寒門的态度,比李昌更堅決。
這就意味着,如果李安然登基,世家在朝堂上的勢力一定會被進一步打壓,同時,她也會将是一個完全成熟,不會過多依靠臣子的君主。
如果她繼位,章松壽只能繼續扮演一個“忠臣”,而非“權臣”。
對比李安然,他更願意扶持同樣是妹妹所生,年輕又缺乏經驗,性格文弱乖巧的三皇子栾雀。
而他要拿捏栾雀,重新讓世家在朝堂之上占據上風,李安然又是最大的攔路虎。
——這老虎,要是能在這把李安然抓下馬,倒也是個不錯的結果。
那大蟲被彪子不斷的騷擾,早已經暴跳如雷,李安然勒住缰繩,策馬控制自己同奔跑的大蟲幾乎平行,雙腳緊緊地夾住馬腹,彎弓搭箭,一雙眼睛緊緊凝住了眼前的大蟲。
而那大蟲也看到了和自己平行奔馳的李安然,猛然剎住腳步,一個轉頭向李安然的方向撲去。
——這也正是李安然冒險等待的時機。
就在猛虎朝着她撲來的那一瞬間,她渾身的肌肉都繃緊了,勒着強弓的手指因為過度用力而發白、泛紫,就在老虎的高度與她幾乎平齊的那一瞬間,她松開了自己手上的弓弦。
“崩”的一聲,一支利箭直刺入了噬人惡虎的咽喉,下一秒,李安然在馬臀上狠狠抽了一下,飛雪鹄長嘶,撒開蹄子幾乎是往前蹿了一大步,恰恰避開了撲過來的惡虎。
那老虎撲了個空,又被利箭刺穿了咽喉,整個借勢撲倒在地上,奮力掙紮了兩下,身下便滲出汩汩鮮血來,漸漸倒在地上沒了氣息。
邊上有親衛想要靠近看看,卻被李安然攔下:“此物狡詐,我再補一箭。”說完。拉弓搭箭,朝着老虎的眼睛又射了一箭,見那惡虎實在是沒了反應,才允許他人上前去查看。
那惡虎剛剛的咆哮和怒吼聲吓破了不少随從的膽子,他們一時間都不敢上去查看這惡獸的生死,唯有李安然身邊寧王府的親衛們手持直刀上前去,确認再三之後,喊道:“沒氣了!”
邊上的小黃門們才長舒一口氣,用帶着興奮和後怕的聲音,拉直了嗓子嘶喊道:“大殿下得九尺吊睛白額雄虎一頭!”
“大殿下得九尺吊睛白額雄虎一頭!”
報聲此起彼伏。
李昌喜地撫掌道:“果然是我狻猊兒!”
章松壽雙手交疊行禮:“大殿下骁勇。”
藍情踱到李安然邊上,見她還站着,雙腿雙手卻有些發抖,連忙上前扶住:“殿下?”
李安然擺了擺手:“沒事,剛剛用盡了力氣,現在松下來有些頭暈目眩。”
藍情連忙扶着她往邊上坐了:“殿下已經得了這頭雄虎,自然不必繼續圍獵了,要不然,奴送殿下回營帳休息如何?”
李安然點點頭,又道:“我坐一會便是,休息一下就好。還有,給彪子上十斤好羊肉,今日它是第一的功臣。”
藍情笑着應了,解下自己馬上的水壺,服侍李安然喝了一口,才緩過來,那邊親衛們已經擡着老虎往營帳的方向去了,另有幾個親衛回來回報道:“前方發現雄虎巢穴,在裏頭發現了幾具人的骸骨,應該是偷偷入上林苑采樵的樵夫。”
李安然點點頭:“也不知道是誰家的,擡出去也未必有人敢認,尋個地方安葬了,上兩炷香就是。”
親衛點頭領命。
李安然一行人随着那死了的大蟲回營帳,此事一起前來秋獵的武官文臣們都圍着這頭小山似的老虎啧啧稱奇:“不愧是大殿下,這樣的雄虎都能獵下。”
“聽說這畜生吃人了,也算除了一害。”
“皮毛淡金,這倒是從未見過,莫不是什麽瑞獸吧?”
“胡言亂語,哪來吃人的瑞獸。”
李昌上前去,親熱地扶住女兒的手:“怎麽樣啊,我狻猊兒有沒有傷到?別說別說,”他見李安然還想說什麽,連忙擺手阻止,“去營帳休息一會,好好休息,這大蟲,阿耶命人剝了皮,給你做張褥子。”
李安然也只好點頭笑道:“多謝阿耶賞賜。”
李昌道:“什麽賞賜,這是你自己獵的。”他滿臉含笑,幾乎要把“看,這就是耶耶的好狻猊兒,都給朕使勁誇”刻在匾上挂起來了。
李安然哭笑不得,辭別皇帝便回到了自己的營帳之中,剛坐下沒喝兩口平氣茶,營帳的簾子便被人拉開了。
卻見昭華、安平、安華三人,一前兩後,盈盈嬈嬈走進了營帳裏。
“妹妹們,見過大姐姐,恭喜大姐姐秋獵占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