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16)
這座山,從此之後她就真的斷了和蘇祺的聯系了。
岑雨文一路邊走邊想着這些積壓在心中的心結,不知不覺便走到了天華苑的門口。
她收起心裏的糾結,看了看身旁的這個小區,樂嘯天就住在裏面。
岑雨文深吸了一口氣,一副仿佛要奔赴刑場的樣子,過了今晚,在她這裏所有關于蘇祺的事情可能就會劃上句號了。
在門房裏坐着的還是那個花白頭發的大爺,正全神貫注的看着桌子上的破舊電視機,電視機裏播的是新聞聯播。他用餘光掃了一眼經過門房的岑雨文,是個陌生面孔,但是他卻并不警覺。
早些年這個小區裏還沒有那麽多陌生人來租房子,那時候為了小區業主的安全,來了陌生人他都會循例盤問一番登個記才放行。但是現在租房子的陌生人越來越多了,他也老了,管不過來了,更何況是岑雨文這麽一個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年輕小姑娘,他粗略了看了一眼就任其通過了。
“沒想到這鬧市區還有個樓梯房的老小區。”岑雨文吃力的爬着樓梯,忙碌的工作讓她疏于鍛煉,平日裏進進出出都是乘坐電梯,現在只是才爬幾階樓梯,她就上氣不接下氣了。
樓道裏的燈也因為年久失修而忽明忽暗,岑雨文不得不打開了手機的手電筒照着樓梯,以免自己踩空。
又爬了一層樓梯之後,她實在是爬不動了,只好站在樓梯的拐角處,扶在樓梯欄杆,大口大口的喘起了氣。
這層樓的的光線變得更暗了,樓道燈幹脆直接罷工整個都不亮了,只有小區外街道上的燈光灑了一點微弱的殘光到樓道裏。
她拿着手電筒對着拐角的牆壁上照了照,沒想到這才剛剛上到三樓。
岑雨文似乎有些記不太清楚樂嘯天住在哪一層,于是只得在包裏找出那張紙條,用手機照着看了看,上面寫的是六樓。
就在這時,她眼角的餘光瞥到二樓的拐角處似乎有一個人影晃動了一下。
岑雨文連忙把手機電筒照了過去,卻發現什麽也沒有。
四周昏暗無聲的環境讓她變得緊張了起來,她只好加快腳步往上爬,時不時的還會警惕的回頭看一看。
終于,她一口氣爬到了六樓,六樓的燈也是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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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拿起手電筒緩緩的照向她的前方,這種老式小區一層樓只有兩戶,手電筒先照向了一家貼着福字的暗紅色防盜門前,門框上方的白色牆壁上寫着601,樂嘯天的房子是602。
岑雨文把手電筒照向601對面空洞漆黑的門框上,她隐約看着牆上好像貼着一長條白色的紙條,她走進602的大門,終于看清楚了門上貼的東西,上面用紅色的墨汁寫着封條兩個字,封條下還有警察局的章印,門外還拉着一條已經歪斜下來了的警戒線。
“怎麽被查封了?”岑雨文試着用手輕輕推了推門,沒想到門竟然是虛掩着的。
她小心翼翼的把門推開,将手機照向屋內,眼前看到的景象讓她目瞪口呆。
房子裏一片狼藉,地上還零散的擺着一些數字牌,她也看到了那灘血跡,血跡旁邊也有一個白色數字牌,上面寫着1。
這時,她的背後猛然的被人拍了一下,突如其來的外力沖擊吓得她整個瞳孔都放大了。
岑雨文戰戰兢兢轉過頭,看到一個矮胖的長發女人正站在她身後。
“大晚上的你這是幹嘛呢?認識住這裏的人?”矮胖女人板着一張臉從頭到腳的打量起岑雨文來。
“你是?”岑雨文結結巴巴的問。
“我是住對面的,剛下班回家就看見你鬼鬼祟祟的往裏面看,你認識房子裏的人?”矮胖女人指了指空蕩蕩的602,同時在自己的包裏摸索了起來,岑雨文聽到了她包裏鑰匙的聲音。
聽到是樂嘯天的鄰居,岑雨文這才松了一口氣,“我是他的朋友,本來找他有事,他家裏怎麽成這樣了?”
“你還不知道啊?他家不知是被搶劫了還是殺人了,總之今天警察在這裏折騰了半天,整個屋子都給封起來啦!”矮胖女人邊說着邊把鑰匙插進了自家的大門,轉動起門鎖。
“那屋裏的人呢?”岑雨文追問。
“誰知道啊,聽說警察和房東都在找他,你看看他家裏這幅樣子,人是死是活都不好說呢,最近這幾年咱們小區也真是亂了,什麽人都住進來了。”
矮胖女人轉動着鑰匙,嘴裏還不住的埋怨小區的管理不到位,讓什麽來歷不明的人都住進了小區,“你要是是他的熟人,知道了他的下落就趕緊給警察報告吧,哎,真是不太平,不過好在我們家的新房子就快裝修好了,我恨不得明天就搬出這個破小區。”矮胖女人自說自話的開了家門,扔下岑雨文一個人獨自站在漆黑的樓道裏。
岑雨文在猶豫要不要進去看看,但是那灘可怕的血跡讓她望而生畏。
既然這裏已經成了案發現場,她進去恐怕會破壞現場,再說人都不在裏面了,她進去又能做些什麽?
現在她眼前看到的景象已經足夠讓她認清和正視羅素還有蘇祺對她說的話了,跟那份文件有關的人已經接二連三的發生了意外和不幸。
再三斟酌之後,岑雨文只得默默的轉身離開了602的門口。
她将拿着手機的手放了下來,魂不守舍的扶着樓梯欄杆摸索着走下了樓梯。
她已經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如今樂嘯天行蹤不明生死不知,看來她也做不了什麽了。
岑雨文想起自己床下的那份文件,它現在找不到主人了,或許是時候把它交給羅素,那個和她心愛的蘇祺共生着的男人,也許他知道該怎麽做。
她雙目無神的看着腳下的樓梯,好像時間已經過去了很久,這十幾層樓梯變得格外的幽長,仿佛怎麽走都走不到出口。
離開小區之後,岑雨文又開始了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漫無目的的游走。
她的五感好像消失了,耳朵聽不到周遭的聲音,滿街玲琅滿目的服裝和商品在她的眼裏也只是化作一團團彩色的光斑,看不清它們的具體形象。
岑雨文盲目的順着腳下的水泥地面低着頭行走,遇到拐彎的時候她便拐彎,沒有拐彎的地方她就一直筆直走。
她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走到了哪兒,她更不可能察覺到有一個身影從她離開小區的時候起,便一路尾随着了她。
忽然,有兩個人影迎面和她撞了個正着,這一撞讓她回過了神。
岑雨文擡起頭看着眼前滿臉不悅的小情侶,嘴上一直念着對不起。
高個的男人似乎脾氣不好,罵了句走路不長眼,就摟着旁邊一臉風騷的女人從她身邊走了過去。
岑雨文望了望自己的右手邊,原來是一個賓館的大門口,賓館旁邊是一條小巷。
這對情侶應該是剛剛開完房從裏面出來的,因為這一路走來,岑雨文已經學會了如何避開前方看不見的行人,她只需看着自己腳的前方有沒有其他人的腳步就可以了。
在被撞到之前,她沒看到那四只腳。
她又擡頭看了看自己的左手邊,沒想到她竟然繞了個圈,又回到了天華苑的對面。
岑雨文自嘲了笑了笑,準備接着走,她還沒有走夠。
她剛邁開腳,就被一只強而有力的手拉到了賓館旁的小巷入口。
岑雨文想大叫,可是來人很快就捂住了她的嘴巴,并且小聲在她耳邊說道:“別叫,是我。”
岑雨文收起聲,轉過頭看向控制着她的人,來人戴着一個黑色的口罩,見岑雨文轉過了頭,便把口罩拉了下來、
在确認她已經看清楚自己的樣子了之後,又迅速把口罩戴了回去。
他的臉岑雨文十分熟悉但是一時緊張卻又怎麽也想不起他的名字,她迅速的在大腦裏搜索,很快她就想起來了。
☆、第 59 章
岑雨文瞪大雙眼看着他,正想說出他的名字,男人便急忙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出聲。
“你被人跟蹤了,跟我走。”男人低聲說,同時探出頭向巷子外面看了看,似乎是為了确認什麽,之後便緊緊抓起岑雨文的胳膊快速的從小巷裏穿過,轉身走進了一個入口,之後便把入口的門輕輕合了上去。
入口旁有一部只有一米寬的小電梯,他把岑雨文領進了電梯,正對着電梯門的牆壁上赫然寫着一行紅色的大字,“歡迎光臨榮日賓館”。
原來這個入口是剛才岑雨文看到的那個賓館的後門。
進到電梯裏男人才放開了岑雨文的手,他按下了數字3之後,便取下了自己的口罩,微笑的看着她,“好久不見。”
岑雨文看着他,怔了幾秒鐘之後,整個人激動了起來,“原來你沒事!”
男人點了點頭,“還記得我的名字嗎?”
岑雨文用力的點了點頭:“樂嘯天。”
這時電梯門打開了,電梯裏的語音播報道:“三樓到了。”
岑雨文跟着樂嘯天走進了一間單人房裏,房間的單人床上鋪着白色的床單,枕頭也是白色,床的正對面的牆上挂着一臺19寸的液晶顯示屏,緊挨着床鋪有一個圓形的玻璃茶幾。
茶幾上放着一個電熱水壺和幾只水杯,水杯旁還躺着一個望遠鏡,同時散放着一些紗布和藥。
房間內的窗子和窗簾都沒打開,看不到外面的任何風景。
岑雨文的目光停留在那些紗布和藥上,那些藥裏有消炎藥。
“随便坐。”樂嘯天拿出一只杯子給岑雨文倒了一杯水。
岑雨文接過水,在茶幾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迫不及待的開口問道:“你的家是怎麽回事?你剛才說我被人跟蹤了?”
“你真是個急性子。”樂嘯天笑了笑說,“先喝點水,你都走了那麽久了。”
樂嘯天的話讓岑雨文有些意外,她敷衍的喝了一口水,問:“你一直在跟着我?”
樂嘯天點點頭:“你出了天華苑之後我就一直跟着你了,不過,跟着你的可不只我一個人。”
自己被兩個人跟蹤了卻渾然不知,岑雨文不禁有些後怕。
她看着臉色蒼白的樂嘯天,還有他嘴上冒出的胡渣和大得吓人的黑眼圈,相比第一次看到他時的樣子,好像老了十歲。
她看着桌子上的藥,問:“你受傷了?誰在跟蹤我?”
樂嘯天拉開自己胸前的衣服,岑雨文看見衣服裏面綁着白色的紗布和繃帶,紗布和繃帶上還浸着從傷口裏滲出來的鮮血。
“被人捅了一刀。”樂嘯天指了指自己左肩下方,“不過好在沒傷在要害上,至于跟蹤你的人,應該和想要我命的人是一夥的吧。”
“不去醫院不要緊嗎?”岑雨文看着被染紅的紗布擔憂的問,“什麽人想要你的命?為什麽要跟蹤我?”
“不要緊,大大小小的傷也不是第一次自己處理了。“樂嘯天說話時的表情很平靜,看起來對于這種事情他已經習以為常了。
“蘇祺的東西在你那裏?”他直接跳過了岑雨文的第二個問題。
岑雨文猶豫了一會兒,然後點點頭,那些文件蘇祺本來也是想給樂嘯天的,既然他本人問了,告訴他應該也沒事。
“那就好。”樂嘯天松了一口氣,然後他走到茶幾旁,把緊閉的窗簾輕輕拉開一條縫,拿起桌上的望遠鏡,整個人側着身子望向對面。
岑雨文透過窗簾的縫隙,隐約的看到窗子對面的那棟矮樓房,似乎是自己剛剛去過的樂嘯天的家所在的那一棟,但是她不太确定。
“那棟樓難道是?”
樂嘯天轉過頭,微微一笑:“沒錯,就是你剛才去的我的家。”
這下岑雨文全明白了,原來樂嘯天一直監視着他自己的家。
“你這樣多久了?”岑雨文看着樂嘯天手裏的望遠鏡問。
樂嘯天順着岑雨文的目光看了看自己手裏的望遠鏡,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問話,“兩三天。”
“為什麽要監視自己的家?”
“為了等你啊。”
“等我?”
“沒錯。”樂嘯天放下了手裏的望遠鏡,坐到了岑雨文對面的椅子上,“本來我是想去找你的,但是被人跟蹤了,所以才一直沒有行動,我想也許你會來找我。不過沒想到的是,他們竟然也跟蹤了你。”
“那這些天我的感覺就不是錯覺了。”
“什麽感覺?”
“總覺得有人在跟蹤我。”
“大概有多久?”
“什麽有多久?”岑雨文不解的問。
“從你覺得有人跟蹤你到現在有幾天?”
“一個星期左右吧。”岑雨文又回想起那個戴着墨鏡的奇怪男人,自那之後她就時常覺得有人在暗處監視着她,“跟蹤我的是什麽人?”
“壞人,害死了蘇祺還想要我的命的壞人。”樂嘯天說得十分含糊。
那些人竟然跟蹤了她一個星期都沒有任何行動,樂嘯天想不通是為什麽,“你的處境現在很危險,我怕他們下個要對付的就是你了。”
“因為那份文件?”岑雨文喝了一口水杯裏的水。
樂嘯天點點頭:“可能是他們還不确定東西是不是在你那裏吧。”
說完,樂嘯天的身體忽然就抽搐了起來,他抱起自己的胳膊,五官扭曲成了一團,看起來好像十分痛苦。
“你怎麽了?”岑雨文急忙放下手裏的水杯,站了起來。
樂嘯天急忙揮了揮手,顫顫巍巍沖到床邊,從床下拿出一個黑色的旅行包,從旅行包的隔層裏拿出一個裝着白色粉末的塑料封口袋。
他迅速的打開袋子,手顫抖着伸進袋子裏,從袋子裏取出一些白色粉末放在掌心,然後把鼻子放在粉末上面,用力吸了一口氣,手掌周圍的空氣和白色的粉末一同被他吸進了身體裏。
岑雨文能清晰的聽見從他鼻腔裏發出的空氣的吸入聲,她震驚又驚恐的看着樂嘯天的行為。
岑雨文在電視裏面見過這樣的情景,她很快就明白了他是在幹什麽,他這是毒瘾犯了,那些白色的粉末應該是毒品。
“蘇祺怎麽會和這樣的人打交道?把文件交給他真的安全嗎?”岑雨文心裏犯起了嘀咕,她開始覺得這個房間變得不那麽安全了。
把毒品吸進肺裏的樂嘯天似乎緩了過來,他一屁股坐到了床上,雙手撐在背後,閉起眼睛擡起頭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一副十分滿足和享受的樣子。
一分鐘之後,他回頭看了看在牆角被吓得一動不動的岑雨文,用掌心拍了拍自己的額頭,嘆了口氣,惆悵的說道:“我剛才的樣子吓到你了吧?”
岑雨文違心的搖了搖頭,但是她那副受到驚吓的樣子卻瞞不了人。
“普通人看到剛才的情形不被吓到是不可能的吧,不過你放心,我是不會傷害你的。”樂嘯天苦笑道。
“你到底是做什麽的。”岑雨文靠着牆問道。
“和蘇祺一樣,卧底,只不過我們的方法不一樣。”可能是剛吸食過毒品,神經還有些興奮,樂嘯天聳了聳鼻子,身子微微抖動着,“為了博取上面的信任,不吸這玩意只怕說不過去,只是沒想到事後怎麽也戒不掉。”
樂嘯天看了看手掌上殘留的白色粉末,神情黯淡了下來。
岑雨文很難想象他是在和一些什麽樣的人打交道,也難以體會他作為一名警察卻染上了毒瘾是怎樣的痛苦和無奈,她漸漸放下了心中的戒備,輕聲問道:“那蘇祺,他也吸毒?”
樂嘯天眯着眼睛笑了笑:“我剛才說了,我們的方法不一樣,他比我聰明太多了,不會去用我這種笨方法,他輕而易舉的就進入到了那些人的內部,收集到了他想要的東西。”
聽到這裏,岑雨文才踏實了下來,沒錯,記憶裏的蘇祺絕對不會做這種事情。
她走到樂嘯天的床邊,挨着他坐了下來:“現在只要我把文件給你就夠了吧?”
樂嘯天“嗯”了一聲:“把你的手機號碼告訴我,我會聯系你。”
“你要一直住在這裏?”
“既然我已經等到了你,明天我就會離開這裏。”
“那你準備去哪裏?”
“總能有我容身的地方,等拿到你手上的文件,我就能恢複身份重新生活了。”
說起自己以後的生活,樂嘯天黯然的眼睛裏才顯露出幾分生氣,那是支持他繼續下去的唯一動力。
樂嘯天計劃着只要将那夥人繩之于法,他就能開始新生活了。
毒瘾總有辦法能戒掉的,只是現在他還不具備那些條件,他必須東躲西藏,他不能在完成任務之前就犧牲掉了。
蘇祺已經死了,剩下的事情只有他一個人能完成了。本來之前所有的事情都在他和蘇祺計劃的軌跡上進行,兩人也都抱着可能随時會被發現滅口的最壞打算,只是沒想到的是,先死的那個竟然是蘇祺。
“那好吧。那我是不是可以走了?”岑雨文問道。
“再等等,也許跟蹤你的人還在附近。”樂嘯天熟知那幫人的路子,跟蹤岑雨文的人肯定還在附近搜索她的行蹤。
“看一會電視吧。”樂嘯天打開了牆上的液晶顯示屏,調到了電影頻道,這時胸口的傷口又開始隐隐作痛起來,他低下頭皺起眉,嘴裏的牙齒緊緊咬在一起,連腮幫子都鼓了起來。
“你沒事吧?還是給我看看你的傷口吧。”岑雨文猶豫着要不要直接撥開他的衣服看看裏面的傷勢怎麽樣了,但是又礙于男女的異性身份遲遲不好行動。
“沒事沒事,我怎麽好意思在你面前脫衣服,要是蘇祺知道了,非得從地底下爬出來揍我一頓。”樂嘯天擠出了一個難看的笑容。
岑雨文聽到他這樣說,反而釋然了。
她想起601地上的那灘血,他傷得應該不輕,自己怎麽能置之不理。
她不顧樂嘯天的阻攔,執意要撥開他的衣服看看裏面的傷口。
樂嘯天每用一分力去阻止岑雨文向他伸來的手,身上的傷便疼得更加厲害,疼得他直冒冷汗,甚至連剛剛吸進體內的□□都無法克制住這份不斷湧出的痛楚,他只得繳械投降,任由岑雨文擺布。
岑雨文輕輕的解下他胸前的繃帶,然後小心的揭開貼在他胸口的紗布,紗布上還粘黏着一些皮肉組織。
岑雨文看着紗布下觸目驚心的傷口,心中一顫,紗布和粘黏在樂嘯天胸口的皮肉被一同揭下的瞬間,他的身體都疼得顫抖了起來。
“稍微忍一下。”岑雨文連忙去拿起桌上的消炎藥水和棉球,把藥水倒在棉球上輕輕的在樂嘯天的傷口周圍擦拭,每擦一下,她都能感覺到樂嘯天的身體劇烈的抖動,以及他緊緊的攥着白色被單的雙手。
“你這樣不行,把藥全部倒上去。”樂嘯天咬着牙齒忍痛說道。
“全部都倒上去?”岑雨文緊張的咽了口吐沫。
樂嘯天無力的點了點頭。
岑雨文只好按照他的吩咐,拿起了整瓶藥水,之前只是輕輕的在傷口周圍擦拭,他都疼得連床單都要抓破了,要是這一瓶藥倒下去,岑雨文不知道他受不受得,她拿着藥的手在空中顫抖着,遲遲不敢倒進傷口裏。
樂嘯天無奈的看着她抖個不停的手,索性一把握住她的手,把她手裏的藥全都倒進了傷口裏,緊接着就聽到從他嘴裏發出嘶嘶的聲音,岑雨文急忙用紗布按在了塗滿了藥水的傷口上。
“光這樣只怕是不行,傷口會發炎化膿的,你得去醫院縫針。”岑雨文重新給傷口纏上了繃帶。
“明天再不見好,我就去醫院。”樂嘯天轉過身,“這裏也有,也幫我塗上藥,一個人的時候這個部位還真不好處理。”
沒想到傷口不只一個,在他的後背也有一道長長的刀傷,只是傷口沒有胸前的那處深,岑雨文在給他塗藥的同時,自己的心裏也開始難受起來。
他們為了卧底這份工作真的是犧牲太多了,他經歷的這些蘇祺也經歷過嗎?岑雨文不敢想。
“好了。”岑雨文把藥瓶放回到茶幾上,藥瓶已經空了。
“謝謝。”樂嘯天的嘴唇已經白得看不見一點血色了,“我休息一會兒,一個小時之後你叫我,我送你離開這裏。”
☆、第 60 章
羅素站在電影院的門口已經等了二十多分鐘了,和何嘉嘉約好了看七點的電影,她卻因為堵車,直到現在還被堵在路上,距離電影開場還有一個小時。
羅錦跟羅素和何嘉嘉請了假,和史派西過二人世界去了。
自從和史派西化敵為友之後,羅素對那兩人的交往就松了口,放開了手讓他們去發展。
雖然在他眼裏史派西仍然是一個性格古怪難以琢磨的人,但是最起碼他已經被羅素從危險分子的分類裏拿了出來,就這一點來講,他可以放心的把羅錦交給他。
何嘉嘉說她大概還要半個小時才到,羅素便一個人在電影院所在的購物廣場裏閑逛了起來。
雖然這幾天他都一直在按時服藥,但他還是感覺到了自己身體有了一些變化,自從上次在岑雨文家發生的那些事之後,他總覺得自己的體重一天比一天輕。
為了證實自己的想法,他還特意在藥店的免費體重秤上稱了稱,可是上面的數字卻和他之前稱過的一樣,127斤,跟原來相比,一斤不多一斤也不少。
羅素發現前方的某個店鋪門口排起了長龍,遠遠就能聞到從那裏飄來的奶香味,他走近一看,原來是一家新開的起司蛋糕店,今天正在搞促銷活動,蛋糕五折優惠。
羅素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一個小時之前他已經在路邊攤上吃過一頓豐富的晚飯了,一碗石鍋飯配上一份麻辣燙,香噴噴熱乎乎的,直到現在他的肚子還鼓鼓的。
他在蛋糕店門口看了看店內剛剛出爐金黃酥軟的蛋糕,遺憾的是現在他的胃裏實在塞不下別的東西,何嘉嘉也不愛吃甜食,否則他也會加入這長長的隊伍買上一個。
他只得在門口享受的多吸了幾口蛋奶的香氣,便準備去下一家店鋪接着逛。
這時從他腦袋裏傳出了一個聲音飄進了他的耳朵裏,“好想吃啊。”
聽到這聲音,羅素停在了原地,左顧右盼的看了看,身邊空蕩蕩的只有他一個人,也許是自己幻聽了吧。
他又昂起頭準備接着向前走,這時那個聲音又來了,“買一個吧羅素。”
羅素連忙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又晃了晃頭,走到一個無人的木頭長凳上坐了下來。
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難道是昨天晚上沒睡好?
這時一個看起來已經六七十歲的年邁老人拄着拐杖,靠着羅素的身邊坐了下來。
羅素出于禮貌把自己的位置往外挪了挪,和老人中間空出了一段距離,這時腦袋裏面又響起了那個聲音,“那個蛋糕看起來多好吃啊。”
羅素轉過頭,看了看年邁的老人,他正彎着身子拍打着褲腳上的灰塵,“剛才是您在說話嗎??”
老人稀裏糊塗的看了看羅素,又看了看自己周圍空着的長椅,反問:“你在跟我說話?”
羅素點點頭。
“我什麽都沒說過啊。”老人回道。
羅素又奇怪的看了看四周,皺起眉頭撓了撓自己的太陽穴,不遠處傳來一個聲音,一個穿着大紅色長毛衣的中年女人朝着他揮了揮手,“爸,過來吧,餐廳的位置找好啦!”
原來那女人是在跟他身邊的老人說話,老人笑着點了點頭,撐起拐杖準備起身,沒想到一個沒站穩歪倒在了羅素身上,羅素急忙把老人扶了起來,“我扶您過去吧。”
老大爺不好意思的笑着點點頭,扶着自己的大腿說:“人老了不中用了,老是給年輕人添麻煩。”
羅素也笑了笑,攙扶起老人。他用自己的手托着他的胳膊,老人自己也在使力,被羅素托着的胳膊一會兒離開他的掌心一會兒又緊緊挨着。
就在這時,羅素突然發現自己托着老人的雙手上浮現出一個透明的影像,形狀和大小都和老人的胳膊一樣,他怔住了。
老人似乎沒有注意到羅素已經停了下來,仍然在往前走,這時更讓人吃驚的事情發生了,不只是胳膊,一個像是從老人身上複制出來的等身大小的透明人影依托着羅素的手,緩緩的從老人的身體裏抽離出來,人影也跟老人一樣,駝着背,膝蓋微微彎曲着。
羅素下意識的急忙甩了甩自己的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在确認自己沒有眼花之後,把手收了回來。
這時那個透明的人影又像是被前方的老人吸引了一樣,整個又鑽回到了老人的身體裏,在進入到老人身體的那一剎那,羅素清晰的看見老人的身體微微顫了一顫。
羅素呆傻的站在原地,已經走到親人身旁的老大爺轉過身,看着還在原地的羅素笑着揮了揮手,說了聲“謝謝”,便在家人的攙扶下離開了。
“你剛才幹了什麽啊羅素。”那個聲音又傳到了羅素的大腦裏。
羅素對着空氣猛揮了幾拳,好像自己面前有什麽髒東西一樣。
“到底是誰一直在跟我說話!”羅素憤懑的吼了一句。
“你能聽見我的話?”腦子裏的聲音像是被他的動作刺激到了一樣,變得尖銳了起來。
“你是誰?”羅素警惕的注視着四周,自言自語了起來。
“我是蘇祺啊,為什麽你能聽到我說的話?”
“蘇祺?”羅素喃喃道,“剛才一直是你在說話?是你說想吃蛋糕?”
“對啊!原來你都聽見了!”蘇祺激動的說道,“剛才從那個老家夥身體裏出來的是什麽?”
“為什麽你說的話我都可以聽見?”羅素說着就找了一個無人的角落,不管怎麽樣,他一個人站在外面自言自語,看起來太奇怪了。
“我也不知道啊,之前我每天都會說好多話,但是你從來沒有聽到你回應。”蘇祺有些落寞的說。
羅素抱起自己的腦袋,劇烈的搖晃了起來,他抓破腦袋也想不明白為什麽自己的身體會這樣。
他明明有按史派西的囑咐按時吃藥,最近也沒有發過燒,為什麽在現在清醒的情況下還能聽到蘇祺的聲音?還有剛才從老人身體裏出來的那個透明的人影是什麽?
“別搖啦我這裏都快地震了。”蘇祺在裏面嚷嚷道,“剛才那個透明的人影你也看到了吧?那是什麽?”
“我也想知道!”羅素歇斯底裏的喊道。
這時何嘉嘉打來了電話,羅素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接通的電話。
“羅素,你人呢?我到電影院門口啦。”電話裏何嘉嘉的語氣十分高興。
“我馬上過來。”羅素有氣無力的答道。
“你怎麽了?聽你的聲音好像很沒精神。”何嘉嘉站在電影院門口,向四周尋找着羅素的身影。
“沒什麽,可能是等你等得太久了,人有點乏。”
“好了知道啦,這次對不起你,一會看完電影帶你去吃好吃的補償你,快過來吧,電影要開場了。”說完何嘉嘉對着手機畫面上羅素的來電頭像做了個吐舌頭的鬼臉,把電話挂掉了。
“好想抽根煙。”羅素垂着拿着電話的手,失神的望着頭頂綴滿了射燈的吊頂說道。
“這裏禁煙。”
“從現在開始你不許說話。”羅素嚴厲的警告了起來。
“為什麽?老天對我太不公平了,不讓我好好的死,把我關在這裏,現在你連話都不讓我說,沒人性。”蘇祺不滿的說。
“我只想正常的生活,算我求你了,不要再跟我說話了。”羅素有些氣餒的懇求起了蘇祺。
他既不想聽見蘇祺的聲音,也不想去想剛才看到的那個透明的影子,他只想開開心心的和何嘉嘉看一場電影。
蘇祺無奈,只好答應了羅素的請求,在那之後,他一個字也沒有說。
他只是靜靜的在自己的那個密閉空間裏,透過羅素的眼睛觀察着外面的一切,雖然羅素只是在逃避眼前的問題,但是蘇祺與羅素作為命運共同體,他不能無視羅素眼前看到的現象卻無動于衷。
何嘉嘉挽着羅素的胳膊,兩人走到自助出票機面前取出了在網上訂的電影票。
羅素全程都無精打采心不在焉,何嘉嘉看着神情渙散的羅素,問:“在想什麽呢?”
何嘉嘉的聲音好像是從很遠的地方飄進了六神無主的羅素的耳朵裏,他回頭一臉茫然的問:“你在跟我說話?”
“不然這裏還有誰”何嘉嘉奇怪的看着羅素的眼睛。
羅素輕輕“哦”了一聲:“沒想什麽啊。”
說着電影院裏響起了提醒觀影人群進場的語音,羅素看了看手中的電影票,今天他們選的是一場愛情喜劇電影,“是我們這場了,進去吧。”
何嘉嘉将信将疑的跟着羅素進了內場,這幾個月經歷了羅素身上發生的那些事之後,她發現自己和他的話越來越少了。
除此之外,羅素整個人的性格也變得沉郁了,話變得很少,經常發呆走神,問他些什麽,也只是敷衍了事不願多說,因此,兩人的關系也變得緊張了起來。
何嘉嘉正想着該做些什麽能讓兩人的相處模式恢複到和從前一樣,那時的羅素整天笑笑咧咧,總有說不完的新鮮事,臉上也表情也比現在要豐富得多。
“下個星期有金牛座流星雨,我們要不要去看?”何嘉嘉坐在電影院的沙發椅上,低聲問正認真的看着大熒幕上的廣告的羅素。
羅素回過頭:“在哪裏看?”
“山上啊,山頂看最清楚了,我們也好久沒去露營了。”
“到時候再說吧。”
何嘉嘉見羅素一副似乎沒什麽興趣的樣子,無奈的嘆了口氣,憂愁的看向了大屏幕。
羅素聽到了何嘉嘉的嘆氣聲,自知自己剛才的态度太過冷淡,于是在黑暗中不動聲色的拉起何嘉嘉的手,十指緊握的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何嘉嘉望向他,他的頭仍然盯着大屏幕,只是把自己的腦袋輕輕靠向她的臉龐,微笑着溫柔的小聲輕語道:“到時候帶上你最喜歡的向日葵抱枕。”
何嘉嘉高興的點點頭,心中的烏霾立刻煙消雲散,不管她眼前的這個男人經歷了些什麽,變成了什麽樣,最懂她的始終是他,她最愛的也始終是他。
電影剛開始十幾分鐘便高潮疊起笑料百出,電影院裏的笑聲一陣高過一陣,何嘉嘉和羅素也笑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這讓羅素整個人都輕松了不少,似乎剛才在電影院外什麽都沒發生過。
何嘉嘉時不時回頭偷瞄笑得人仰馬翻的羅素,他臉上的笑容似乎比大熒幕上演員的滑稽演出更讓她愉快。
不過電影進行到後半段,劇情上的短板就逐漸顯現了出來,用以支撐影片前半段的笑料走到後半似乎不那麽讓人買賬了,過于俗套和冗餘的劇情讓人昏昏欲睡,不少人已經開始起身離場了。
“我們要不要也走?”何嘉嘉看着三三兩兩離開的人問道。
“急什麽,錢都花了,反正我們也沒事,幹脆看完呗。”羅素口上雖然那麽說,哈欠卻一個接着一個打個不停。
何嘉嘉笑着看着羅素強忍睡意,卻又舍不得離開的樣子,覺得好笑又可愛。
就在他信誓旦旦的說了要看到終場之後沒多久,倦意就成功俘虜了他,歪着腦袋靠着何嘉嘉的肩膀睡死了過去。
☆、第 61 章
何嘉嘉看着靠着自己肩膀的羅素,大屏幕上的光時明時暗的投射在他安靜的面龐上,她微微把羅素的頭往自己肩膀後面挪了挪,讓他的姿勢更舒服些。
羅素眼睑上長長的睫毛似乎被何嘉嘉的動作驚擾到了,細微的顫動了一下,何嘉嘉以為自己的動作太大把羅素弄醒了,急忙直起身子,伸出脖子盯着羅素的眼睛看了看,他的眼睛仍然緊閉着,幾秒之後睫毛就安靜了下來。
“難道剛睡着他就開始做夢啦?”何嘉嘉想着便笑了笑,重新調整好姿勢坐了回去,這次她的動作比剛才還要輕。
等羅素醒來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