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見唐琢這件事不能讓柯嶼牽頭,必須是地位淩駕于三名創作者的、說話更有分量的人出面才行。
明叔接到人,剛駛上機場高速,商陸的電話也撥了出去。
陳又涵從淩亂的被褥間摸到震動的手機。窗外是北京的天寒地凍,他緩了緩,注意到懷裏的葉開也有被吵醒的跡象,便在他耳朵上安撫地吻了吻。手機劃開電話接通——
“姐夫。”
陳又涵坐起身揉了揉眉心:“我在北京。”
商陸微怔,聽出他的疲憊,“你在休息?”
“嗯。”
年末忙得腳不沾地,難得抽空去北京一趟。葉開剛忙完了期末考,但有項目需要留校,昨晚上各自忙了個通宵。
商陸道歉:“打擾你休息了。”
打擾他休息倒無所謂,陳又涵低頭,無奈地看着葉開夢游般挪到他懷裏,兩臂環着他腰半夢半醒地問:“我什麽時候有弟弟了?”
事情不複雜,三言兩語講完,包袱又越洋丢回給了顧岫。葉開靜靜地聽完,瞌睡蟲沒跑完,又迷迷糊糊地問了一遍:“姐夫?你是誰姐夫?”
陳又涵沒吃他這套陷阱,“沒有誰,亂叫的。”
葉開困得打哈欠,鼻音很重地“哼”一聲,“我要告你重婚罪。”一邊說,一邊已經往枕頭上栽去。陳又涵眼疾手快在他腦袋下墊了一把,堪堪溫柔地托住了他。
·
顧岫接了指令,以GC文娛副總裁的身份給唐琢和柯嶼發去了宴會邀約。
邀請函是發送到工作郵箱的,麥安言一手打理,比柯嶼更先看到——凡是GC文娛相關的事,四舍五入那就是他的事!
Advertisement
柯嶼看着工作室提供的幾套無尾禮服方案,半晌:“……不至于。”
麥安言仿佛沒聽見,自說自話地續上:“還得有個女伴才行——哥,這樣吧,你把小隐一起帶上。”
“……”好心提醒:“她在劇組。”
“請個假的事情,問題不大。”麥安言一錘定音,“我也一起去。”看向助理南希:“我是經紀人,陪同出席是不是天經地義?”
南希豎起大拇指,一字一頓地撇嘴點頭:“天經地義。”
柯嶼:“……”
等真到了赴宴的那天,雖然沒那麽隆重,倒也還是乖乖地穿了西服打了領帶。應隐穿了黑色吊帶修身長裙,雖然美麗,但并不喧賓奪主。她虛虛地挽着柯嶼的手臂,一路巧笑倩兮端莊大方,邊悄聲咬耳朵:“GC怎麽突然請你吃飯?別是姓陳的狗男人看上了你。”
“不是他做東。”
應隐松一口氣,腳步剛邁入宴會廳,剛落下的心又提了起來,眼尖道:“那不是商陸嗎?!”
商陸手裏舉了杯威士忌,正與落地窗邊的一個男人閑談。聲音不高,但看着相談甚歡的樣子。他的姿态閑适倜傥,專注聽對方說着,笑一笑,偶爾抿一口酒。
應隐一下子端莊出走,喃喃自語道:“不虧是商家二公子的風度和氣場。”
麥安言一顆心都放在了顧岫身上,并沒有聽清她在嘀咕些什麽,只暗暗撞了她一下作為提醒。應隐便立刻又換上了甜美大方的笑容,聽麥安言熱絡地打招呼:“顧總,又見面了。”
顧岫從與商陸的閑談中回過神,“麥總。”放下杯子,以握手禮相迎,又分別看向兩位明星:“應小姐,柯老師。”
柯嶼與他握手,目光不動聲色地與商陸交錯,凝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顧岫引薦:“這位是商陸,之前是我的助理,最近正在準備自己的電影項目。”
“助理?”應隐疑惑地重複了一遍,柯嶼低咳一聲,搶先道:“原來你是顧總的助理,之前怎麽沒聽你提過?”
這就演上了。
商陸彬彬有禮地致歉:“是我的錯,柯老師,我不該瞞你。”
顧岫心知肚明,笑道:“我差點忘了,柯老師都當過你的主角了,怎麽還用我介紹?”
輪到麥安言和應隐同時吃驚:“主角?怎麽時候?!”
麥安言看向柯嶼的目光痛心疾首外加譴責——他竟然背着他堂堂一個金牌經紀人私自去接項目!
顧岫的演技不知道在哪兒練的,水到渠成的比柯嶼還自然:“怎麽,原來你們都還不知道?”看向商陸:“商陸,這就是你的不對了。”
商陸放下威士忌酒杯,颔首承認,捂了這麽久的秘密輕飄飄就說了出來:“之前那部獲獎的短片,導演是我。”
“我——”
我操。
一句髒話到嘴邊硬生生咽下,應隐掩唇乖巧地說:“我、我好意外哦。”
麥安言不愧是混了這麽多年的,心念急轉間立刻捋清了當中的利益關系。「無聊」那部短片本就備受矚目,之前業內掘地三尺也沒挖出來,柯嶼又閉口不談,大家都快接受這是某個名導的披皮馬甲了。他如果這個時候公開身份,對內地影業來說無異于是橫空出世。
一場重量級的宴會,GC文娛一把手親自組局帶上他,又是前同事這樣密切的關系,足以說明商陸背後的資本必有GC。——結論還用問嗎?上!別說他的項目現在還沒個苗頭,将來立項公開無論是什麽小衆題材還是跌破眼鏡的庸俗喜劇,柯嶼都必須要上!
再開口時,麥安言已經自如地換了語氣,伸出手與商陸重重一握,叫他“商導”,熟絡熱烈地說:“我們家小島能出演你的片子真是三生有幸,我這個經紀人也是深感榮幸!”
商陸從從容容地寒暄回去:“過獎了,承蒙柯老師不棄。”說這句話時,眼神溫柔地停留在柯嶼身上,又一勾唇:“柯老師來的時候有沒有吃點什麽?”
柯嶼一怔,搖了搖頭。
“等下要喝酒,還是先吃一點。”喚過侍應生:“看看應小姐和柯老師想吃什麽。”
侍應生報上簡餐和點心名,柯嶼要了半份鮮蝦雲吞,應隐只要了一份馬蹄糕。
侍應生看向麥安言,麥安言終于有了被惦記的感動,深吸一口氣微笑道:“沒關系,我胃好。”
侍應生:“……”
簡餐放在了一側的花廳用,麥安言與顧岫和商陸攀談,柯嶼和應隐細嚼慢咽吃着,偶一擡眼,便看到商陸也在關注他。眼神只是輕輕一錯便各自轉開,商陸不動聲色地續入話題,只是眸中笑意未斂,麥安言慣會察言觀色起話題,說:“商導今天看上去心情很好。”
應隐桌下撞柯嶼膝蓋:“喂。”一口馬蹄糕咬得斯斯文文:“你跟商陸怎麽回事?”
柯嶼心裏一跳,輕描淡寫道:“什麽怎麽回事?”
“你不是知道他是商家二公子嗎?他為什麽要隐瞞身份?你為什麽要裝作不知道?顧總難道會不知道他的背景嗎?不可能,他最清楚了。那他為什麽也要陪着你們演戲?”她一口氣連問帶答自說自話了好幾句,篤定道:“你們有貓膩。”
柯嶼慢條斯理:“等唐琢來了,你就知道是什麽貓膩了。”
倒又覺得應隐很反常:“豪門闊少就在你面前,你不心動?”
之前在城中村一面之緣,尚不清楚他的底細,光看着一張臉就眨眨眼賣乖賣嗲,後來在酒會二次相見,又是一臉躍躍欲試的樣子。現在人到了眼前,她除了剛開始的眼前一亮,倒又沒了舉動。她一旦散發魅力起來就很矚目,因而行動力一消極下來,那種興致缺缺的模樣也就變得格外顯眼。
柯嶼倒不是試探應隐對商陸有沒有心思,理論來說,全世界的富豪公子都在她的心思之內——與其說是擔心她對商陸有什麽非分之想,他倒是更關心她的反常。
應隐果然被他問住,那麽精湛的演技也有了眨眼間的遲疑,又若無其事地撥了撥盤內晶瑩的馬蹄糕:“怎麽會呢?我心動死了!”
柯嶼想了想:“你跟沈籍的那部片子是不是快殺青了?”
“嗯。”
“殺青了要不要出去散散心?”
應隐眨了下眼:“怎麽,你怕我出不了戲啊?”
柯嶼看着她:“你演技這麽好,太入戲不是很正常?”
應隐躲過他的注視:“知道了知道了,這就買機票!”
說話間,唐琢姍姍來遲。他一身針織衫內搭一件基礎款的襯衣,圓滾滾的身材眼見着是內收了一圈。他來得晚,風風火火地推門進來,又滿屋子寒暄一番,在場的柯嶼與他最熟,熟稔地給他抛了支煙,餘光瞥見商陸從宴會廳外回來,知道兩人已經錯過了最佳的引薦機會。心裏尚分神想怎麽再把話題引回去,下一秒便已經自自然然地調侃道:“老唐,剪片子好玩嗎?”
他平時清冷又游離的樣子,認真社交起來卻是另一種風度,慵懶又從容,有一種并不市井的江湖氣。
唐琢叼上煙:“要死!”幾個人都笑,他把話題又轉回到柯嶼身上:“別說,片子剪得怎麽樣說不準,但你的表演我是看出來了,那叫一日千裏!”
“好!”麥安言喝彩一聲,帶頭鼓掌,“有唐導這一句話,我心裏的石頭算是落下來了。”
唐琢嘿嘿直笑:“安言,小島進組兩個月,你探班的次數我一只手都數得出來,是不是看小隐漂亮偏心小隐?”
麥安言跟着吞雲吐霧,邊擺手:“嗳——我怎麽敢!”
“麗江那幾場戲你是沒看到,小島的表現真讓我們所有人刮目相看!總制片——哎?”唐琢取下煙盯着商陸:“這個弟弟看着是有點眼熟的。”撓撓頭,“是不是哪裏見過?”
麥安言介紹道:“這是顧總的前助理,商陸。”
留着導演那層身份沒說。他有數,這種重量級的話輪不到他來宣布。
商陸伸出手:“唐導,幸會。”
唐琢一邊與他握手,一邊回頭找柯嶼:“這……你有沒有印象?我怎麽覺得我們仨什麽時候一起見過呢?”
柯嶼夾着煙的手抱胸搭着,籲出一口煙笑了笑,道:“是見過。”
在唐琢的滿頭霧水中,商陸禮數周全滴水不漏地說:“之前在麗江劇組當了一個星期的攝影助理,在傅老師的引薦下,我們曾經見過一面。”
“哦——”唐琢一拍腦袋恍然大悟:“對就那個,跟我們住一個院子的,小島還使壞教你抽煙,對吧?”
柯嶼:“……”
說他貴人多忘事吧,記住的又都是些什麽亂七八糟的。
商陸笑道:“對。”
“那你怎麽會在這裏呢?”唐琢終于問到了重點。他快人快語,倒沒發現這句話多沒禮貌。
商陸心裏默想,之前柯嶼說他和娛樂圈的多少有些不一樣,現在看來果然如此。
“是來給您賠禮道歉的。”他說。
顧岫适時出聲:“這件事說來話長,我們還是桌上說吧。”冷盤已經上好,助理和商務請衆人移步餐廳就坐。一路引領周到又不動聲色,原來每個人的座次都已經提前安排好。顧岫坐首席,唐琢一愣,發現自己竟然是他右手邊的二座,而另一邊的三座則是商陸。
這是怎麽回事?
他是主賓,這已經夠讓他驚詫了,商陸居然是副主賓?
他與麥安言面面相觑,但麥安言內心想法顯然與他不同,只更咬準了一定要上商陸片子的念頭。
又看向在自己身旁落座的柯嶼,壓低聲音問:“怎麽回事?”
柯嶼吃了小半碗雲吞,已經是有備無患,只親自給他斟酒,說:“你之前不是很想見一見天才嗎?今天天才陪你不醉不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