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cHAPTER 12
情人節轉瞬即至。
這一天塗小圖卻沒有心思浪漫，上午應付完了4小時的冗長組會，下午做了個實驗，匆匆啃了口面包，直奔教室監考。等考試結束，塗小圖跟監考老太整理完試卷和草稿紙，走出考場的時候已經快要9點了。
監考老太絮絮叨叨，說着待會兒她和她老公去某一家心愛的希臘餐廳共進燭光晚餐，問塗小圖有什麽安排。塗小圖這才想起來衛朗似乎沒有特殊的表示，心裏微微有些苦澀。監考老太看塗小圖不答話以為她還是單身，就鼓勵她去酒吧勾搭一個帥哥。塗小圖一笑而過。
塗小圖和監考老太在教學樓外發現了衛朗的身影。衛朗穿着一身黑色的大衣，側身對着他們，像一尊靜立的雕塑，身體一半隐藏在黑暗中，一半被教室裏投射出的燈光覆上朦胧的光，手裏拿着一支玫瑰。聽到腳步聲，衛朗轉過來，對着塗小圖微微一笑。
衛朗走上來，拉起塗小圖的手行了個吻手禮，獻上玫瑰，用英語說：“美麗的女士，我能否有幸邀您共進晚餐？”
監考老太見狀，揶揄道：“小圖，你的約會來了，快去吧。”
塗小圖的心髒突然跳動的有些不規律，羞澀而期待地點點頭。
牽着衛朗的手，塗小圖覺得自己渾身都在冒着粉紅色的泡泡。兩人乘着地鐵來到帝國大廈，乘電梯直達旋轉餐廳。衛朗向打扮考究的侍者報出自己的名字。侍者領着兩人來到窗邊的小桌坐下，呈上菜單，禮貌的退了下去。
塗小圖驚訝：“你是怎麽訂到這裏的位置的？”
衛朗神秘一笑：“早就準備好了。”
塗小圖揚起下巴，不樂意道：“哼，早就準備不知道帶哪個美眉來呢吧。”
衛朗刮了一下她的小鼻梁：“就會胡思亂想。不告訴你是為了給你一個驚喜。”
塗小圖抿着嘴，心裏樂開了花。
塗小圖翻着菜單，小聲嘟囔：“這些餐廳都好讨厭，英文就算了，寫些法語意大利語西班牙語，鬼知道是什麽……”
衛朗笑而不語。
最後塗小圖為了省事，選擇PRE-FIXED套餐，衛朗點了鳕魚，還要了兩杯香槟。兩個人坐在緩慢旋轉的餐廳裏，欣賞着曼哈頓燈火輝煌的夜色。聚光燈在夜空中劃出條條光線，每一幢大樓燈光閃耀的大樓都昭示着人類財富聚集于此的高傲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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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廳轉到一側，布魯克林大橋映入眼簾。巨大的建築橫卧在東河之上，一盞盞銀色的燈勾勒出流暢的弧度，在河面上映出一個搖曳的倒影。塗小圖想起一段往事。
“之前有一次我特別抑郁，想跳河自殺，于是晚上一個人坐地鐵去了布魯克林大橋。”塗小圖凝視着大橋上川流不息的車流，手執酒杯，聲音有些飄忽。
衛朗停下手中的刀叉，從鏡片上方看着她：“卻發現行人通道在正中間，不能縱身一跳華麗謝幕。”
“是啊。” 塗小圖抿了一口酒，笑笑，“我站在大橋的正中，幾乎平視着曼哈頓的摩天大樓。看到漫天的飛機，像螢火蟲一樣盤旋着，突然覺得人之渺小。這世界上，我是多麽微小的存在，只是茫茫人海中的一粒沙。”
衛朗挑眉，“于是更厭世了？”
塗小圖搖搖頭：“沒有，反而豁然開朗。只覺得世事無情，不管喜也好、悲也好，都不能阻擋時間的流逝。世界是如此之大，何處不能容身，我又何必為挫折陷入泥潭不可自拔。”
衛朗眉目閃動，似乎有什麽話馬上要脫口而出。
這時，衛朗的手機震動起來。他拿起來看了看，不自覺地微微皺眉。
塗小圖以為他顧慮自己，忙說：“接吧，沒關系。”
衛朗盯着手機屏幕，“是我媽媽。”拿起手機接通電話，“喂，媽媽。”
塗小圖聽不到對方說什麽，只能看出衛朗的眉頭一直微微皺着，偶爾回答一句“好”、“是”或者“不是這樣的”。
大約十分鐘後，衛朗說：“我現在在外面，等我回家再說。”
對方又似乎抛來一串問題，衛朗臉色更加冷硬，又重複了一遍“等我回家再說”就把電話挂了。
之後，衛朗似乎有些心神不寧，話更少了。空氣有些沉悶，塗小圖試着活躍氣氛，衛朗配合的笑着，但明顯心不在焉。後來，兩人無聲地吃着晚餐，只有刀叉撞擊盤子發出些微的清脆聲響。
衛朗叫過侍者結賬之後，抱歉地看着塗小圖：“不好意思，今晚不能陪你了。”
塗小圖雖然有些失落，但依然大度的說：“沒關系。快回去吧，別讓你媽媽等急了。”
衛朗把塗小圖送到了公寓樓下就離開了。塗小圖安慰自己衛朗不是有意忽略她，他媽媽越洋電話打來，一定是出了急事。欣賞着手裏的玫瑰，塗小圖想，要把它插在花瓶裏擺在書桌上，每天看着，嘴角不自覺的帶上甜蜜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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塗小圖剛打開門就聞到一股濃烈的酒味。客廳的地板上散亂的扔着六七個空啤酒瓶，桌上擺着一瓶開了口的龍舌蘭，旁邊一個空酒杯倒在桌上，半杯酒正從裏面緩緩流出。
浴室傳來一陣嘔吐聲，塗小圖趕緊扔下手中的東西沖到浴室。金貝貝正抱着馬桶嘔吐，嘔吐物刺鼻的味道充斥着整個空間。
金貝貝似乎吐完了，費力地伸手想沖水。塗小圖扶起她，“我來吧，你怎麽喝成這樣了。”
金貝貝一向妝容精致的面孔如今一塌糊塗，滿臉挂滿淚水，眼腫的通紅，淚水暈開了眼線和睫毛膏，在她的眼周和臉頰上塗了兩圈烏黑。金貝貝顯然已經醉了，努力地聚攏着渙散的眼神看着塗小圖：“小塗塗，是你啊。”
金貝貝有1米7，全身的重量都壓在塗小圖身上，塗小圖勉力支撐着，費力地把她攙扶到客廳裏，讓她坐在沙發上。金貝貝控制不了身體，一個癱軟倒在了地毯上。塗小圖實在搬不動她，只得挪動她的頭肩，讓她以一個比較舒服的姿勢躺下。
塗小圖跪坐在金貝貝身邊，關切的問：“出什麽事了？”
塗小圖的關心讓金貝貝的眼淚像決堤的洪水一樣再次奔湧而出，塗小圖連忙抓過桌子上的紙巾盒給她遞紙巾，一手輕柔地拍着她的肩膀：“乖，不哭。有什麽委屈說出來就好了。”
金貝貝抓過一張紙巾大力的擤鼻涕，“俞越那個混蛋，竟然要結婚了！”
金貝貝很少提到俞越，因而塗小圖只知道俞越是金貝貝的第一任男朋友。塗小圖嘆息，看來金貝貝對俞越一直餘情未了，才會這樣傷神吧。
金貝貝開始邊哭邊講她和俞越當年的故事。金貝貝哭的太久，喉嚨嘶啞，講話斷斷續續、含含糊糊，不過塗小圖還是努力地聽明白了。
金貝貝和俞越是一見鐘情。身在異國他鄉的孤單和寂寞讓兩個人很快走到了一起。那時，俞越還是一個溫柔體貼的陽光大男孩，金貝貝還是一個對愛情有着單純幻想的少女 。兩個人郎才女貌，幸福甜蜜，也曾是一段佳話。
和大多數節儉的留學生情侶一樣，兩個人一起買菜做飯，上課寫作業，周末偶爾吃大餐犒勞自己的胃。俞越會悄悄省下生活費，帶金貝貝出去旅游，給她買各地的旅游紀念品。兩個人每到一個地方就會買一個當地的酒杯作紀念，金貝貝說，到兩個人分手的時候，他們已經走遍大半個美國，攢了好幾十個酒杯了。
悲劇起源于大三暑假，一場變故突然降臨。俞越的母親出了車禍，命懸一線。俞越當即飛回國，只見到了母親的最後一面。喪母之痛讓俞越陷入消沉，不再用心學業，也拒絕和朋友們出去，成日一個人關在房間，借酒消愁。
金貝貝心疼俞越，更加細心體貼的照顧他，怕他沾染了酒瘾，時常拉俞越出門散心。在金貝貝的努力下，俞越一天天恢複了往日的活力，卻似乎和從前不一樣了，變得十分忙碌，不再時刻粘着金貝貝。金貝貝覺得俞越走出來就好，直到有一天有好朋友告訴她，俞越其實出軌了。
金貝貝一開始拒絕相信這些事情，即便俞越的室友作證，俞越經常往家帶不同的女孩子做、愛。直到有一天，金貝貝親眼看到了俞越跟一個濃妝豔抹、穿着暴露的女生旁若無人的激吻。金貝貝沖上去質問俞越，而他卻是一副無所謂的态度，“肉體刺激而已。”金貝貝寬慰自己，俞越受刺激太大性情大變，她要多包容，俞越最終還是會變回來的。
金貝貝的幻想落空了。俞越更加變本加厲的出軌，劈腿，找不同的女生一夜情，甚至當着金貝貝的面和其他人調情。導致金貝貝和俞越分手的事件是，一個來自普通家庭的女孩觊觎俞越優渥的家庭背景試圖上位，主動設計讓金貝貝撞見她和俞越在公寓的沙發上颠鸾倒鳳。那兩具□交纏的肉體最終深深傷害了金貝貝，她終于明白俞越已經不是她認識的那個人了。
金貝貝和俞越分手了，畢業後毅然決然地離開傷心地，北上到了紐約。俞越對她的傷害讓她再也不相信愛情，放縱自己與白人約會尋求肉體刺激，拒絕一切的中國男生。金貝貝希望這樣她就能夠忘記，忘記過去的傷痛。直到今天，俞越的婚禮邀請函出現在郵箱，狠狠地戳破了她的自欺欺人。
塗小圖輕輕拍着金貝貝的肩，“乖，過去的事情就過去吧。俞越這樣的渣男，不值得你這樣。”
金貝貝抓着一把紙巾，拼命地哭着：“他以前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
塗小圖接過被鼻涕眼淚糊滿的紙巾丢到垃圾桶裏，拿了新的給金貝貝。“可是他已經變成這樣了，不再值得你留戀了。你要向前看，會有更好的人等着你的。”
金貝貝一邊抽噎一邊說：“我愛他，我忘不了他。這世上，再也不會有人讓我這樣愛了。他不屬于我是一回事，他要娶別人了是另一回事。他不屬于我的時候，我還可以默默地想，也許有一天，我們還有在一起的機會。可是如今，他就要娶了別人，手上戴上戒指，和我永無可能了。”
塗小圖恨鐵不成鋼，扶着金貝貝的肩大力搖晃：“金貝貝你醒醒啊！那個俞越不是什麽好人！他一次次劈腿傷害你，你怎麽還執迷不悟呢！”
金貝貝被搖的頭暈，靠在沙發上緩了半晌，眼神空洞，神色呆滞，像一個被主人無情丢棄的布娃娃。
塗小圖看金貝貝這樣，更心疼了，不敢再罵她，嘆息一聲：“當初我和溫玦在一起十年，我以為自己一定會嫁給他，直到分手前，我都以為我們會在一起。那時候我20歲，我生命中的一半都是他陪我度過的，而等我老了，我的每一寸回憶裏都會有他。他陪我長大，我們早已成了對方深入骨髓血肉的一部分。”
塗小圖的話喚回了金貝貝的注意力。她擡起頭，用力地看着塗小圖。
“我無數次幻想，能夠每天睜眼就看到他是多麽幸福。我要改掉睡懶覺的毛病，每天起來為他做早飯。我會很勤勞，把家裏布置得十分溫馨。會有一面牆，貼滿我們從相識到現在的照片，每年都貼。等我們老的時候，這面牆就會被照片貼的滿滿的。我就可以曬着太陽，指着那些照片，對孫子們講爺爺和奶奶的故事。我們會有一個可愛的寶寶，我甚至連寶寶的名字都想好了……”
說到這裏，塗小圖忍不住眼眶濕潤，流下眼淚來。金貝貝似是心有同感，也開始流淚。
塗小圖拿過紙巾擦掉眼淚，努力笑一笑，握住金貝貝冰涼的手：“結果怎樣呢，沒有人劈腿，沒有人真正的傷害誰，可我們還是分手了。我現在也有了新的男朋友，也很快樂。所以貝貝，加油。不管多麽痛苦，你都要撐過去，會有一個更好、更值得你愛的人愛你的。”
金貝貝努力回握，用力的點點頭。
金貝貝去洗澡了，塗小圖一個人靠在沙發上。客廳柔柔的燈光親吻着她的身體，似乎想吻去她悲傷的記憶。
塗小圖拿起手機，上面有一條衛朗的消息：“寶貝，早點睡。我愛你。”
塗小圖輕輕敲擊屏幕，“晚安。我愛你。”
作者有話要說： 金貝貝和塗小圖的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