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你助理這樣多久了?”
在等待着趙靜蘋把活動的化妝地點發過來的時間裏,陸繁葉打着視頻電話。
視頻的另一頭是陸繁葉的大學室友兼閨蜜,知名導演顧老的獨女,此時正在帝京橫店拍戲,據說是百忙之中抽空看看她的,顧箐。
而顧箐所指的,是視頻裏清晰可見傅可可在陸繁葉身後的房間空地裏轉來轉去、轉來轉去、轉來轉去。
從視頻電話打通,顧箐就沒見她停下來過。
仔細聽聽,還能聽見傅可可不停念叨着怎麽辦怎麽辦怎麽辦。
陸繁葉磕了顆瓜子,“就昨晚微信裏給你說的那件事,今早你才回我,你說你當時在忙着跟今年春天剛紅的國民小鮮肉拍吻戲,沒空搭理我。”
“……你不打算把真相告訴她?就讓她這麽一直轉下去?轉成傻子了怎麽辦,以後誰早上給你做煎餃。”
顧箐一針見血,陸繁葉立馬停下了嗑瓜子的動作。
下一秒,繼續嗑,說道:“我告訴她了,她不信。”
顧箐:“你真的告訴她了?我不信。”
陸繁葉扭頭叫了一聲可可,一直轉陀螺的傅可可停下來,一臉焦頭爛額看過來,陸繁葉說道:“別擔心了,我真的有後臺,那個鄭導不能拿我怎麽樣的,趙姐也不會拿這事兒過問什麽,你要不要歇會兒,嗑嗑瓜子?”
鄭可可看起來更慌了,欲哭無淚,“繁葉姐,你就別騙我了。”
陸繁葉回過頭來,看向視頻裏的顧箐,表情看起來無辜極了,“就是這樣。”
相識多年,顧箐深知陸繁葉的德性,“你又幹什麽了,好好一孩子被你給忽悠成這樣。”
陸繁葉彎眼一笑,“沒幹什麽,就是說我真的沒有後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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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好好一個助理都瘋了,顧箐于心不忍,“哦,那你确實沒有了,從現在開始。”
陸繁葉頓時擠出兩滴眼淚,“小箐,我在這圈子裏舉步維艱,如果你都放棄我了,那我真的要走不下去了,那個鄭導見你不願意罩着我了,肯定會反撲加倍報複我的,你忍心嗎?”
“姐妹,你也太假了吧?”顧箐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不過話說回來,你膽子也太大了點,換了別人要麽半推半就自認倒黴,脾氣硬點的頂多是當場走人而已,你倒好,直接拎起導演揍了一頓。幸虧也就是個小導演,這要是在圈子裏有點話語權的,我得費點功夫才能給你擺平。為了你這事,耽誤了我整整十五分鐘,十五分鐘你知道是什麽概念嗎?十五分鐘我錯過了和國民小鮮肉一起喝奶茶。”
陸繁葉收起了瓜子,語氣沒那麽不正經了,漫不經心笑着:“那個鄭導什麽地位,我心裏有數,從趙靜蘋不肯給我任何劇組相關的信息我就知道,根本沒有什麽女主角讓我演,不過是把我送出去博個臉面,那臉面還未必是給我的,她趙靜蘋倒是賺了個人情。”
“你知道還去?”
“去,為什麽不去,不借此敲打敲打她,她還真當我是個軟柿子了,以後賣我不得跟賣白菜似的。”
顧箐笑了起來,“你倒是有恃無恐,也不怕我是那種兩面三刀,借着閨蜜名頭的塑料姐妹,要是這時候我趁機捅你一刀,你還真混不下去了。”
陸繁葉彎起眉眼,笑得溫溫柔柔,“倒也不至于。”
顧箐:“這麽相信我?”
“不是,你要是賣了我,我還有下家。”陸繁葉正色道:“我後臺很多的!”
“你有完沒完了,能不能有句真話。”
“千真萬确。”
“哦,你說說看?”
“近在你眼前。”
“……?”
陸繁葉彎眼一笑,“就是你的壁紙——溫止啊!”
這麽說着,她掰着手指認真數道:“我以前跟你說過,我們很久以前就認識,我給他送過生日禮物,還幫他打過架,我們交情很深的。”
顧箐面無表情:“少來,你以為我像你那個助理那麽好騙?之前又不是沒在活動裏碰到過,跟陌生人似的,誰也沒看誰,這叫交情很深?”
“啊這,這不是現在溫止太紅了嘛,我也不好意思去碰瓷,不過我要是真的走投無路了,我只好舍下我這老臉去敘敘舊了。”
“得了吧,圈子裏誰不知道溫止跟成佛了似的,出道至今連個緋聞都沒有,你想敘舊,說不定人家還嘲你哪來是十八線想紅想瘋了,加快你查無此人的速度。”
陸繁葉:“嘤嘤嘤。”
顧箐:“惡心心。”
趙靜蘋的微信把地址定位發了過來,恰好顧箐也要繼續去跟國民小鮮肉交流感情了,視頻電話就到這裏挂斷。
晚上有個晚宴,請了許許多多圈內的人,大大小小名氣的都有。
本來是輪不到陸繁葉這種才出演幾個小配角的十八線,但陸繁葉的經紀人好歹是業內有名的,帶出過一個百靈獎視後提名的大花旦,所以多捎帶一個手下的藝人還是辦得到。
趙靜蘋本來不怎麽對陸繁葉上心,她目前手底下帶着兩個藝人,除了她,另一個是公司裏目前處于一姐地位的白瑩瑩。
之所以願意在這次活動帶上陸繁葉,一來,手底下的藝人多個露面總不會錯,二來,白瑩瑩的人設也需要個陪襯。
明面上說是陪襯,其實更像是個丫鬟,幫大小姐提提裙子罷了。
畢竟——陸繁葉這臉,這身材,也不像是個陪襯該有的樣子。
于是當陸繁葉坐車抵達了白瑩瑩化妝的地點,化妝師随意塞了一條芭比粉的裙子給陸繁葉時,陸繁葉絲毫不感到意外。
據說,白瑩瑩早上八點就過來在這裏做造型,一直做到現在下午六點半,她終于拖着一個湖泊那麽大的裙擺站了起來。
貼着厚厚幾層假睫毛的眼睛掃了一眼芭比粉的陸繁葉,似乎對她這身并不亮眼、甚至有點土的裝扮很滿意,這才開了口,親親切切,“走吧,這種場合可別遲到了。”
白瑩瑩作為公司一姐,配了專門的車,這次活動光是助理就帶了三個,陸繁葉只好擠在車後的一個小位置。
車上白瑩瑩始終擺着親切的女神臉,一路上沒少囑咐陸繁葉晚宴上的規則。
“小陸是去年才畢業的吧?新人時期都很艱難,接不到什麽本子是正常的,你可別怪趙姐偏心,我聽趙姐說你在京影時成績一直都是中游,所以還是要多吃點苦,磨練磨煉,不然有些資源拿給你,你也握不住,不是?”
陸繁葉笑得溫溫柔柔,望着自己的芭比粉蕾絲裙邊兒,只是點點頭答應得乖巧,“謝謝瑩瑩姐,我記住了。”
白瑩瑩對陸繁葉惡意沒那麽大,大多數是因為陸繁葉看起來溫順好拿捏。
再加上她沒什麽出身……雖然不明白為什麽當初公司點名簽陸繁葉,甚至指定了讓趙靜蘋帶。
不過後來公司沒什麽特別的指示,她也觀察了許久,除了有個閨蜜是顧導女兒,再沒有其他威脅,她也就沒再放在心上。
只不過,女人對驚人的美貌向來在意,陸繁葉那張臉,她始終忍不住擺足架勢壓她一頭,好在陸繁葉識趣。
車停在了距離晚宴幾百米左右的道路拐角裏,再往前人就多一些了。
趙靜蘋讓陸繁葉在這裏下車,“門口會有記者拍照,到時候瑩瑩的照片必然是要單獨露面的,你就在這兒下車吧,等會兒再回來接你。”
陸繁葉依然笑得溫溫柔柔,“好。”
砰的一聲,車門再次關上。
這一等,不知道等了多久,鞋子也是新的,穿着不太合腳,這會兒擠着腳趾痛得愈發明顯。
手機也沒帶,只能幹等着。
來來往往車輛很多,大多數都是各家藝人的保姆車。
頭頂光線逐漸暗了下來,街道兩側的燈光漸次亮起,她站在暗影樹蔭裏,像是融入了影子,沒有人想得起她的存在。
終于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一輛保姆車在這裏停了下來。
陸繁葉擡起已經由酸痛到麻木僵硬的腿,朝保姆車走去。
盡管身體已經麻木得仿佛不是自己的,但她始終擺着自己那張溫溫柔柔、宛如面具似的柔軟笑容。
拉開門,低下頭注意着腳邊的裙擺,上車。
語氣習慣性的放軟,是平日裏在趙靜蘋面前說話時的溫順恭敬,柔柔軟軟,“趙姐,瑩瑩姐已經安排好了嗎?”
車內很安靜,沒人應聲。
陸繁葉察覺到氣氛不對,她擡頭,正正好好看清了車後排座位上的男人。
深灰色的西服,黑色柔軟的頭發襯着白皙沉靜的臉,他輕閉着眼,長睫垂下,遮住了那雙黑如曜石的眼睛。
他的側臉仿佛一彎清幽的水溪,溫柔,清冷。
道路兩旁的路燈燈光開得很足,從車窗滲透進來,清淡的燈光像是銀絲紡織的線,勾勒着他深刻溫柔的輪廓,與記憶裏熟悉的剪影重合。
世界仿佛在這一刻靜止。
身後有風吹過,拂過樹葉沙沙作響,證明着時間仍然在流淌。
在心跳顫動中,陸繁葉挪開眼睛,聲音卻很平穩,滿含歉意,“抱歉,我上錯車了,打擾前輩了,希望前輩不要介意。”
随着聲音落下,車門再次關上。
車內氣氛一時有些凝固,片刻後,前方的經紀人方輕咋舌道:“這是……這是昨天在洗手間裏揍人那個?這柔柔弱弱的,完全看不出來是同一個人啊,昨天打人打得那麽狠。啧,女人都有兩幅面孔吧?”
道路兩側的路燈亮起,燈光從繁密樹葉中透下來,在車內掃過光影。
溫止睜開眼,眉眼間清淡,明明滅滅的光落在他的臉上,浮起一點柔和的笑意,“不是。”
“……啊?”經紀人方輕萬萬沒想到回應他的會是溫止,他原本就是順口感嘆那麽一下。
而且……什麽不是?
這很明顯就是兩幅面孔啊!
昨天偶然在洗手間碰到那麽一幕,新月館不是什麽隐私防護做得好的地方,溫止不方便出面,便讓助理去解圍。
方輕原本還覺得納悶,心想潛規則不都是你情我願的事,溫止這一解圍指不定壞了人家好事。
哪知道一分鐘後收到了助理發來的照片,是陸繁葉把人摁在洗手臺上,手勁兒挺大,摁得人起不來。
方輕看得瞠目結舌,而溫止只是沉靜地淡淡一笑,并沒有過多反應。
“她一直這樣。”
樹影遮蔽下來淺淡的燈光裏,溫止再次開了口,清冷的眼底裏藏着笑意,幾不可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