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chapter43
chapter 43
走到半山腰的時候,晨曦噴薄而出,由遠至近将天空鋪成一道色彩明麗的畫布。安奈原本被野花吸引的視線移開,回頭看到遠山的輝煌和少年的背影。
安奈很喜歡這個早上,少年白襯衫被晨風吹起,在曦光中寧靜而溫和,不耀眼卻令人安心。她沒有預料到自己還會如此執着于一個人,在宮佑樹離開之後。
時間是個奇怪的東西,它帶來那麽多,也帶走那麽多,一圈又一圈,往複循環。
“柳生,我們會在一起多久?”她突然問,搖着鈴铛的三輪車這時從他們中間穿梭而過,柳生沒有聽清楚,轉頭略帶疑惑的看着她。
“沒什麽……”安奈郁卒的站起來,望了望那輛打斷她思考人生的三輪車,車主穿着破舊的衣服,蒼白的頭發因為逆風而有些淩亂。
女生很惆悵的遠目,“時間和生活,組起隊來真是殘酷啊。”
柳生沒有接話,估計當她抽風。
山路算不上崎岖,但彎彎道道很多,安奈又貪玩,沒多久就分不清那條是來時路。柳生閑散的跟在她身後,走着走着,看到一座外觀整潔的寺廟。
柳生停下腳步,視線被院前的樹吸引。一顆常青樹,葉影斑駁了陽光,在地面上搖搖晃晃,連帶着挂在枝頭的牌子不時相撞,發出清脆的聲音。
“柳生?你在看什麽?”安奈好奇的順着他的視線望去,看見樹枝上的一堆大同小異的牌子,“诶?為什麽都是一樣的名字?”
“大概每年都來一次吧。”柳生說。
“那這裏至少有四十年了啊……”
“安奈。”
“恩?”
“我們也來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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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好麻煩。”
“不用每年都來,”柳生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笑,“但是每年都要在我身邊。”
安奈扭頭,“我寧願每年來一趟!”
“也得跟在我身邊。”
“……柳生比呂士,你好像被什麽奇怪的人教壞了。”
柳生默默的抽嘴角,他覺得宮安奈對她自己的定位很精準。當然這句話他是絕對不會說出來的。挂好牌子,少年才想起有件事他忘記告訴她:這顆姻緣樹,一般都是夫妻用來祈求家庭和睦的。
他看着安奈蹦跳的背影,嘴角浮現一絲淺淺的笑意。
在兩個人都沒把迷路當回事的情況下,黃昏不知不覺到來,安奈在溪邊玩水,不時地拍打水花,力圖讓水珠濺落到柳生身上。
落日即将西沉,安奈擡頭望了一眼,“那麽快又要天黑了啊。”
柳生還沒來得及接話,三輪車的鈴聲又一次打斷了交流,早上那個老人賣力地蹬着腳踏,但這次,後座上卻多了一個同樣白發蒼蒼的老妪。
“安奈。”
“恩?”
“時間和生活不殘酷,關鍵是和誰在一起。”柳生把視線從老人家身上移開,凝視着突然愣住的女生,“如果是我們的話,一定可以更久。”
原來早上随口說的話,他并不是沒有聽到。
按照柳生比呂士的悶騷程度來說,這兩句話恐怕是思索了一天才勉強憋出來的成果吧?安奈想到這裏,忍不住笑出聲。
“這算承諾嗎?”
少年遲疑的點了點頭。
“可是柳生,我也不滿足。”安奈仰頭,“四十年太少了,下輩子,下下輩子,還是想要遇到你。”
心裏有某塊角落驀然融化,柳生回視她,目光溫柔,“那就這樣約定了。”
這是一生之中最微不足道的時刻,卻讓安奈記了很久很久。那天的餘晖,山林的寂靜還有少年鄭重的語調,在記憶中格外突兀,每每想起,心悸不已。
太陽落下還會升起,人生也是一樣。
安奈突然很想打電話告訴宮佑樹:這個世界,其實并沒有那麽糟糕。
下山的路很好走,明顯跟來時路有着天差地別。直到走到山腳,才終于明白差距為什麽存在。
安奈走反了,這是山的另一邊。
望着前面繁燈似錦,光怪陸離的城市,安奈回頭眺望,“你覺得我們能再走回去嗎?”
“不能。”
現在天色已暗,夜晚的山路并不安全。跟幸村精市報備過之後,柳生帶着安奈去找今晚的落腳地。
“我覺得在海邊搭個帳篷挺好的!”
“……”
“或者在公園的長椅上!”
“……”
柳生比呂士淡定的忽視了女生不着邊際的發言。到了目的地之後,宮安奈覺得她太小看柳生了,這種有認床習慣的大少爺怎麽可能随便打發?
金碧輝煌的酒店,前臺帶着親切的笑容問,“請問客人要幾間房?”
“一間!”安奈插嘴,回頭無辜的看柳生,“我沒帶證件呀。”
柳生沒理她,向前臺補充,“一間套房。”
……她覺得自己真的太低估他了。
什麽叫有錢人?眼前這位恨不得全身散發金光啊!
女生洗完澡時,柳生房間的燈還亮着,琢磨着反正兩個人都睡不着,倒不如半夜聊聊人生理想,提高一下彼此的深度。
柳生說,“我不同意。”
安奈站在門邊,委屈的恨不得咬手帕,“為什麽?”
柳生擡眼,視線飛快地掠過女生寬大浴袍下的雪白肌膚,低咳一聲,“夜深了,早點睡覺。”
“一起嘛~”
“絕對不行。”
“你反應那麽大幹嘛?我說說而已。”
“……”
柳生覺得,跟宮安奈單獨相處,實在是太挑戰意志力和神經強度。
不管他怎麽反對,女生認定了他們同時天涯失眠人,硬是湊過來讓柳生給她講故事。柳生手裏拿着《大教堂兇殺案》,默默的抽了抽嘴角。
……這個可以當床頭故事嗎?
他轉頭想詢問一下意見,才發現女生已經自覺的鑽進被窩,單手撐着腦袋,歪着頭看他。因為浴袍不合身的緣故,領口露出一大片肌膚,他不敢往下看去,局促的收回視線,喉嚨有些幹澀,“安奈……”
他想提醒她,還沒有斟酌出合适的詞句,女生已經單手環住他的腰。這樣單純的觸碰,竟是讓他心神一震,慢慢紊亂。
“比呂士……”安奈用空閑的手摘掉他的眼鏡,“好奇嗎?”
他當然知道她的話裏隐晦的意有所指,但是……他不想這樣唐突。低頭望向安奈,柳生想說你值得被更好的對待,話還沒出口,就被碾碎在唇齒之間。
室內的氣溫好像每秒都在升高,這個深吻持續了很久,直到理智頻臨極限。柳生撐着床企圖冷靜片刻,但一想到懷裏這個人是時常出現在幻想中和夢中的安奈,思緒似乎跌入更深的雲層中,朦朦胧胧,好不真實。
單薄浴袍不知道什麽時候被解開,安奈伸手試探性的觸摸他,少年的身體明顯一僵。溫熱的手覆上左心房的位置,安奈笑,“柳生,你心跳很快。”
他下意識的抓住那雙游走的手,順着手臂移到女生胸前,一寸一寸,認真而緩慢。
“你心跳也不慢。”他回了一句。
安奈不服氣的勾住他的脖子,伸出舌頭舔了舔肖想已久的喉結。少年的呼吸逐漸粗重,他閉了閉眼一點點回吻,從嘴角到耳垂,耐心和仔細被運用到極致。
耳鬓厮磨。
緊繃的弦一瞬間斷開,變得肆無忌憚起來。
安奈歪頭,嘴角含着淺淺的笑意,配合着現在的此情此景,讓柳生想起詩人口中“近乎無恥的純真”,最後一絲自制力灰飛煙滅。在理智全盤崩潰那一瞬,他聽到自己勉強維持的最後清明。
“安奈,嫁給我。”
他扣住她的後頸,慢慢俯低了身體。
清晨的鳥鳴叽叽喳喳的落在耳邊,柳生睜開眼睛,望了望枕邊的女生,嘴角不自覺帶着算不上精明的笑意。再回頭看到鬧鐘,笑意一頓……十一點?
他開始回憶這慘不忍睹的作息是如何造成的。
胡鬧了半夜,柳生抱着已經入睡的安奈去洗澡,途中不小心把女生弄醒,再然後……柳生在腦海裏按下剎車鍵。
得出結論:好奇的人加上好學的人,産生的化學反應比想象中可怕。
雖然舍不得,但柳生還是決定先去打點早餐。所以安奈醒來後沒有看到他,先是望着天花板怔了幾秒,才反應過來。
手機在旁邊零零作響,安奈接起來,那邊在說什麽沒有仔細聽,只知道是宮佑樹的聲音。
“哥。”
“恩,小安奈?你終于又學會尊老愛幼了?”
“我把柳生比呂士吃了。”
“哦,清蒸還是紅燒?”
安奈沉默了三秒,宮佑樹也沉默了三秒。三秒之後,安奈果斷的把手機舉得遠遠地。
“你說什麽!?!不是在跟我開玩笑吧!?柳生比呂士那小子是活得不耐煩了嗎!?你等下!我訂機票過去!!宮安奈你在聽嗎?!!”
“……”連修辭手法都不用,看來宮佑樹難得不淡定了。
柳生比呂士端着三明治和牛奶站在門邊,給她留下講電話的空間。安奈擡眼望着他,笑,“可是哥,我覺得很幸福。”
電話那邊沉默了半秒,随後又繼續咆哮,“你這是哪門子的幸福啊!!完全是建立在哥哥我的痛苦之上!!現在!立刻!給我回家!”
安奈無動于衷的挂掉電話。
果然,宮佑樹已經神經衰弱到這個地步了嗎?
既然說了求婚,當然要正規一些。柳生籌劃許久,才終于拟定最終方案。
那天下午放學,安奈才剛剛走出教室,就被柳蓮二馬不停蹄地送上轎車,目的地山清水秀,鳥語花香。安奈下車後,按照參謀大人給的地圖循着流水方向走去。
精巧的小橋出現在眼前,安奈一步步踏上,心跳突然快速起來。
邁上最高的臺階,視線被細密的火燭占據,河畔邊點滿了許願燈,順着風向河心移動。孔明燈接二連三的升起,安奈擡頭,看到上面遍布俊秀的字體。
身後傳來腳步聲,她回首,縱使多年以後,安奈也不能忘記這一眼。
少年的身影被火焰的顏色籠罩,在黑夜中像溫和而高傲的貴族,踏着月光徐徐而來。背後的玫瑰園鋪成風景,傳來一陣馨香。
“安奈,”少年凝視着她,又鄭重的重複了一遍,目光專注,“嫁給我。”
不知是被這灼灼光華迷蒙了視線,還是這句話殺傷力比想象中更大,安奈還在晃神間,指尖已經有冰涼的東西環上,低頭看,是一枚戒指。
……這還能拒絕嗎?從一開始用的就是陳述句吧?按捺住不知從哪裏來的違和感,安奈決定不破壞氣氛,“好。”
不對,玫瑰園?
還沒來得及深究,樹叢邊憑空似的冒出一大堆人。
“呀類呀類~居然成功了啊?”
“忍足前輩,願賭服輸,下星期的部活室就拜托你打掃了。”
“可惡!剛剛誰推我?”
“切,海帶頭,明明就是你自己站不穩!”
宮安奈回頭,“他們來幹嘛?”
“不知道,”柳生淡定的回答,“也許八卦因子作祟。”
“果然是本大爺一手安排的地方,怎麽樣?足夠華麗吧?”跡部景吾嚣張的笑,“這些玫瑰可是早上特地從德國空運過來的。”
“只有你那麽惡俗了。”安奈毫不留情的吐槽。
不知道誰率先點燃了煙花,切原赤也和向日岳人鬧成一堆,仁王雅治和芥川慈郎有意無意的在旁邊煽風點火,真田和桑原架起了烤肉架。
煙花璀璨,喧嚣不絕。
安奈牽住柳生的手,十指緊扣。
如果人生是一張問卷,她想她已經找到了正确答案。
END。
番外 柳生比呂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