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chapter 35
切原赤也說不清自己對宮安奈是什麽感覺,每當他想深入探究的時候,最後都不得不以困意告終。想不清就不要繼續,無數次挂科的經驗給切原養成了這個知難而退的好習慣。
只是,少年想,只是看到她的時候會有點開心而已。
他把毛巾搭在肩膀上,借着休息的空隙悄悄把視線向場地另一邊移去,安奈正舉着單反對仁王前輩拍個不停。因為社團經費告急,作為經理的女生自告奮勇地去新聞社拉贊助,最後以一張正選照片500円的價格成交。
安奈看上去對這份工作很滿意,嘴角挂着淺淺的笑容,看上去很甜美。那一刻晨曦的光芒從她舉着的手臂中穿過,少年好像聽到胸腔內心髒跳動的聲音,靜谧卻喧嚣。
正兀自發呆,一回神就對上了黑漆漆的鏡頭,宮安奈不知道什麽時候轉過身來,偷窺被逮了個正着,切原赤也掩飾性的咳了一聲,“事先聲明,我剛剛絕對沒有在看你!”
安奈莫名其妙的放下相機,“你說什麽?”
“沒、沒什麽!”
“哦,”安奈盯了他一會又舉起相機,“小海帶,來一個被完虐之後筋疲力盡垂頭喪氣心灰意冷的表情。”
“你腦子燒壞了?”
“藝術創作,你的,明白?”
切原果斷拒絕,“離我遠一點。”
宮安奈悲痛欲絕的跑進部活室,不一會兒真田弦一郎領着女生出來,面色深沉的用網球拍對着還在休息的少年,“切原,上場。”
“哈?”
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沒想到宮安奈兩者兼備,欺負完人發現不過瘾之後還找場外支援。切原赤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在心裏琢磨自己是不是該去配一副眼鏡了?
這是什麽眼光!
幸村精市含笑看自家王牌部員被暗算,悠悠一嘆,“赤也啊……要走的路還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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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生站在他身後,無動于衷的看切原和安奈小孩子一樣的互動,推了推眼鏡。可惜部長大人沒有就這樣放過他的意思,轉頭問,“柳生,你覺得呢?”
“……”
“已經沒有堅持的必要了吧,她忘記了很多事情,對你來說未必不是好事。”
柳生比呂士只是沉默。
他不清楚怎麽說服幸村相信他,也沒有必要。這麽多天來心裏唯一清晰的念頭就是:如果那個人是宮安奈的話,他放不開。
發現這份偏執的時候,連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少年一言不發地離開了指導席。目送他的背影遠去,幸村精市迅速的卸下臉上嚴肅的表情,在心想果然是號稱紳士的柳生比呂士,居然說到這個地步都沒有變臉。得出結論是:完全沒有真田好玩。
安奈舉着相機,把場上的所有人都拍了個遍後,無所事事的對着湛藍天空按快門。轉了一個身,鏡頭內驀然出現熟悉的身影。
青空之下,少年的步伐不快不慢,好像踏着特定的頻率而行。陽光穿透鐵絲網,斑駁的落在白襯衫上,微微刺目。
安奈下意識的按快門,忘記松開。
被這邊連拍的動靜吸引,柳生比呂士側頭,看到鏡頭後露出一個清淺的笑容。
直到柳生走過,安奈才放下相機,因為長時間舉着單反手臂有些酸痛。她低下頭翻回剛剛拍攝的相片,決定不要告訴柳生:
——你的笑容,看上去很難過的樣子。
午休時間,柳生比呂士因為送資料去辦公室,正好遇到剛下課的安奈……好吧,他承認有刻意成分。
安奈站在門口,一臉無趣的擺弄手機,直到柳生走到面前才恹恹的擡起頭,“你知道怎麽更新最新版的貪吃蛇嗎?”
“……”柳生比呂士覺得自己已經淪落到靠賣藝才能吸引注意力的地步了。
下載完游戲,柳生順手在上面儲存了自己的號碼。
“意思是以後更新還可以找你嗎?”安奈眼睛一亮,“柳生,你是個好人!”
柳生比呂士的大腦被久違的好人卡沖擊了半秒,嘴角不自覺浮現一絲不明顯的笑意,“那你打算怎麽感謝我。”
“以身相許!”
“……換一個。”
“喂你嫌棄什麽啊!昨天還有人跟我告白來着!”
柳生心中警鈴大響,面上不動聲色,“是嗎?”
“當然!”安奈用手機屏幕照了照自己,點評,“怎麽說我也是膚白貌美氣質佳的少女一枚。”
“……”這語氣,怎麽跟他們部長自戀的時候那麽像?
“唔……那個人叫什麽名字來着?片倉朋克?片倉朋友?”
柳生抽了抽嘴角,提醒,“片倉朋和。”
“啊,對!就是他!”
等了幾秒,柳生發現安奈沒有接下去說的意思,忍不住裝作不在意的問,“然後?”
“然後啊,”安奈打了個哈欠,“我跟他說我喜歡深棕色頭發,手指修長,肩胛骨有誘惑力,喜歡講敬語,戴眼鏡的男生……再然後,就沒有了。”
很好,柳生比呂士總算明白最近片倉副會長對他冷眼相向的原因了。不過……他很高興。對上女生暖色的眼眸,他再一次從裏面撲捉到自己的身影,沉默了片刻,他突然問:
“安奈,你想恢複記憶嗎?”
柳生比呂士想,他只是希望能留下點什麽東西。她眼角的笑意,或是短暫接觸時掌心的溫度。
他不知道十七、八歲的戀愛可以走多久,但是就像小孩子喜歡氫氣球,哪怕明明知道最終會抛棄,還是要緊緊的握在手裏。
如此任性,不顧一切。
網球部部活室內,安奈趴在桌子上翻照片,一張張藍天碧海倒映在視網膜上,夏威夷的海灘現在看來有說不出的熟悉感。幸村精市走進來時,看到擅自離職的經理一副困惑的轉頭,瞪着水汪汪的眼睛盯着他。
調整一下心理防線,幸村精市問,“你怎麽了?”
“打算恢複一下記憶。”
“你以為你的腦子是windows系統嗎……”幸村低低的吐槽了一句,擺出深明大義的樣子,“那我不打擾你了。”
“等等。”
“……什麽事?”幸村精市不得已停下腳步,他其實一點都不想挑戰安奈的戰鬥力。
“問你件事,”安奈擡起頭,眼眸純淨,“我為什麽會加入網球部?”
幸村精市靜靜的回視她,嘴角慢慢浮現一抹微笑,“你以前不會問這樣的問題,安奈。”
幸村還記得校門口重逢,女生背着書包陰郁的說“每天都有來坐牢的感覺”,即使遇到了故人情緒也沒有波瀾,仿佛對一切都毫無興趣。那時幸村覺得活着對她來說,本身就是一件極為艱難的事情。
但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不知不覺的改變的呢?
“剛開始你很排斥網球部,”幸村想了想,回答,“幾乎不跟真田和我以外的人說話,大家都對你很頭疼。”
“那後來呢?”
我怎麽知道柳生跟你說了什麽才突然改變你的态度?幸村精市在心裏默默的想,嘴上卻義正言辭,“後來我深刻的教育了你。”
“我不相信。”
幸村精市露出微笑,好奇地問,“為什麽呢?”
“據我觀察,你的人品不允許你做出如此高尚的事情。”
幸村精市:“……”
單手握拳放在嘴邊,幸村警告性的咳了一聲,“安奈,注意言辭。”
“哦,”安奈聽話的收住話題,“我還有一個問題。”
“說。”
“我看了網球部的活動經費,沒有海外修學旅行這一項。”安奈擱下照片,“學生會也沒有撥出多餘的經費,哪裏來的錢?”
幸村精市說,“這個問題稍微有點複雜。”
“長話短說。”
“安奈,注意言辭。”
“……”
對視了半分鐘,宮安奈在強權之下不得不妥協,“好吧,最後一個問題。”
“準奏。”
“母後威武。”安奈說,“你為什麽要讓我進網球部……我是說以前的我。”
“因為……”幸村本來想随便找個答案搪塞過去,但對上女生澄澈的視線,還是嘆了口氣,“在入學之前宮伯父拜托過我,希望我能代為照顧你……你那個時候,狀态比較低沉。”
“那我就放心了。”安奈點頭,“我就知道拯救迷途少女絕對不是你能做出來的事。”
幸村精市:“……”
不能計較,認真就輸了……要微笑,微笑;要大度,大度。
做了一系列的心理安慰,幸村精市雲淡風輕的轉身,“沒什麽事的話,我先出去了。”
“其實,我已經知道了第二個問題的答案。”宮安奈在身後撇撇嘴,“修學旅行的經費是我爸贊助的吧?”
“……”她怎麽不順便把這股聰明勁也忘掉?
安奈憂郁的撐着下巴,“用人家的錢給人家的女兒找罪受,這種事,一般人做不出來。”
幸村精市深呼吸,深呼吸,三秒之後,平複情緒宣告失敗。
“奈子,你很閑?”部長大人面帶微笑的回頭,“出來跟正選一起跑操場。”
幸村這種的人面子是不能下的,自知玩大了的安奈丢下照片抱住幸村的腰,淚眼汪汪,“導演我要求重來!”
“器材也要更新呢,周末麻煩你跑一趟了。”
“母後對不起!我以後一定會好好孝順你!”
“哦,想起來了。”幸村不為所動的微笑,決定用殘酷現實教育自家熊孩子:話不可以亂說的嚴肅道理,“昨天路過辦公室的時候,我順便幫你報了數學補習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