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空之歌

第36章 chapter 36

下午放學，柳生又在G班門口撿到被罰站的宮安奈一只。學生會會長收起例行巡查的表格，尴尬的咳了一聲，“怎麽了？”

“事情是這樣的……”安奈惆悵的說，“剛剛上課前，數學老師跟我商量能不能稍微頂撞他。”

“……”原來宮安奈以前一直氣數學老師是有密謀的？

“畢竟人老了，需要離開教室休息一下。”

還是處于人道主義關懷？“那他現在？”

安奈更惆悵的指了指醫務室方向，“屍骨未寒。”

“……”柳生比呂士在內心進行激烈的思想鬥争，要不要扣分？扣分吧，有點傷感情；不扣吧，這說得過去嗎？

“對了，”安奈突然問，“你有幫我恢複記憶的方法嗎？”

柳生怔了片刻，才反應過來她竟然真的把他随口說的話放在心上，并且認真仔細考慮過。說不上為什麽，向來平穩的情緒竟然會被這樣簡單一句話的事情觸動，他露出短暫的笑容，在逆光的走廊上模糊不清。

安奈歪着頭看少年，他的表情總是很沉默，而且稍縱即逝，無論如何都摸不清真實情緒。但是他笑起來的時候，令人有驀然落淚的沖動。

那笑容的含義太複雜，看不真切。

于是女生眨了眨眼睛，将突如其來的想法抛諸腦後，提議，“不如去以前常去的地方走走吧？”

柳生望着安奈蹦蹦跳跳遠去的背影，臉上的笑意緩緩褪下。

升學的壓力、報考的競争力還有即将到來的學園祭瑣事，那些令他操勞到午夜的事情，好像都不如宮安奈皺起眉頭的影響力更大。老師已經不止一次在他面前提及現在分心的危險，但每當他站在安奈面前時，腦海裏唯一剩下的，就是那雙倒映着他的眼眸。

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

他嘆了口氣，跟上前面的女生。

這樣就很好了，他在心裏對自己說，沒有什麽比讓她過的無憂無慮更重要。

才剛剛走出教學樓，G組的班長從後面追上來，帶着有些抱歉的表情攔住安奈，遞給她一大疊數學試卷。

安奈抽了抽嘴角，“為什麽？”

“因為……班導說……”班長的表情比她更抽搐，“如果不懲罰你的話，對不起數學老師在天之靈……”

安奈：“……”

柳生比呂士：“……”教育宮安奈的人怎麽一個比一個不正常？

“班導還說，如果明天之前不做完這些，會讓你去天臺花園做自由落體運動。”班長艱難的轉述完，把試卷塞進她手中，

宮安奈蚊香眼盯着一堆試卷，“畫面感好強。”

柳生秉持着紳士精神接過看上去很重的試卷，略微掃了幾眼，安慰她，“都是中等難度，額……不算特別難。”

安奈絕望扭頭，“你的數學成績是我的三倍。”

柳生明智的決定保持緘默。

過了半分鐘，安奈從石化狀态清醒，眼睛一亮，轉頭望向身邊的少年。

暖色的眼眸亮晶晶的，裏面有狡黠和讨好。

柳生比呂士跟她對視了一會，義正言辭的拒絕，“我是不會幫你寫的。”

“柳生柳生柳生，”安奈抓住他的袖子，見他無動于衷，換上更加讨好的語調，“比呂士！”

“絕對不行。”

……

五分鐘後，柳生把試卷裝進書包裏，安奈蹦蹦跳跳的走在他旁邊，嘴角絢爛的笑容生生比下天際瑰麗的霞影。

“比呂士！”

“……恩？”柳生郁郁的應了一聲，已經做好繼續收好人卡的準備。

安奈轉頭發現少年臉上低沉的表情，深棕色發絲被微風輕輕揚起，尖瘦的下巴勾勒出完美的輪廓，是跟任何人都不相同的，一塵不染的帥氣。

她突然笑起來，對少年在黃昏中溫柔的側影大聲說，“我喜歡你！”

說完這句話，女生的注意力又被其他事情轉移，絲毫沒有發現柳生已經愣在原地。

腦海裏不斷回放她眼角眉梢滿滿的笑意，柳生比呂士突然覺得有些不真實，過去一年再怎麽親密安奈都不會說出口的話，竟然會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向他襲來。

傍晚的夕陽穿透迷霧，過往的一幕幕走馬觀花般在眼前閃現，原本屬于兩個人的記憶，如今也只有他一個人珍藏。

但是……

“安奈。”

“恩？”女生停下腳步，回首望他。

柳生想問你過的開心嗎，話到嘴角，心裏已經有了答案，他靜靜的望着女生，說，“不用恢複記憶，你現在這樣，很好。”

但是，

他心甘情願。

落日的餘晖将影子拖得很長，柳生低頭看了看地上兩道暗影，微笑起來。形影不離，本身就是非常幸運的事情。

哪怕她依舊混淆了喜歡和愛，哪怕往事成空。

不要強求了，柳生比呂士。

少年在心底想，不再妄圖改變任何事情，就不會傷害到誰了吧？

遠處的海浪撲打沙灘，黃沙堆積起來的城堡一瞬間瓦解，海風肆虐，落在耳邊就像野獸沉默的哀鳴，劃開黏稠的夜色。

雖說是去尋找記憶，但安奈看到游樂園之後就果斷抛棄初衷，直到晚飯時間，宮安奈才戀戀不舍的踏上回家的路，玩的有些累，女生沒有注意到身旁少年異樣的沉默。

又是那條空蕩蕩的馬路。

安奈跟柳生說完再見，頭也不回的跑進小區。柳生在原地停了片刻，僅僅一個下午，他卻覺得時間非常慢，每一分鐘都是煎熬。

只要想到她最終會站在別人身邊，就好像有什麽扼住咽喉，快要窒息。

一輛大貨車從馬路上呼嘯而過，悶悶的聲音打斷了柳生的思緒，他斂起不該有的情緒，轉身離開。

還沒走幾步，就聽到後面匆忙的腳步聲。

少年回身，橘黃色的路燈下，女生身影纖細而美好，歪着頭在一步之遙凝視他。

“你……”疑問還沒出口，就被安奈認真的打斷。

“因為我覺得，如果這樣讓你離開的話，”安奈斟酌了用詞，說，“你會哭。”

“……”

“我知道你沒把我的話放在心上。”安奈說，“我确實不知道什麽是喜歡，但哥哥從小教我，這個世界上只有我不想要的，沒有我得不到的。”

柳生平靜的回視她，“所以呢？”

“我想要的東西很少，”安奈擡起頭，橘黃色的光暈在她身後散開，“……目前為止，只有你。”

瞳孔詫異的瞪大0.1毫米，将她此刻的樣子深深镌刻在腦海。女生的神色是跟平常不同的認真，眸中的水光與夕色交相輝映。

他已經做好了适應孤單的打算了，但宮安奈每一次都有能力破壞他的計劃。

柳生突然明白，就算過往的那些不會再重來，他也無法抛下。

猶豫了片刻，少年還是伸手溫柔的環住女生，把她圈進懷裏。水果味的洗發露萦繞在鼻尖，他輕輕的聞，不說話。

“比呂士？”

“別動，一下子就好。”

要麽時間凝固在這一秒，要麽刀山火海，百死不悔。

柳生比呂士想。

六月中旬，神奈川縣大賽拉開序幕。網球部的訓練等級又加上一個強度星級，就算是最清閑的安奈也不得不外出選購器材。

切原赤也打着哈欠一臉迷糊的跟在她身後，時不時睜開眼睛看看自己有沒有走丢。

“為什麽我要跟着你來……”等宮安奈逛完商場之後，切原赤也忍不住抱怨。

自從都大會之後，他就被部長勒令加強訓練，但是卻一直都作為替補，完全沒有出賽的機會。

宮安奈精辟的回答他，“長相問題。”

切原赤也翻白眼之餘不小心看到對面大廈的時鐘，“啊啊，已經這個時間了！再不快點的話趕不上比賽！”，不淡定的回頭，發現宮安奈還在糾結要選藍色還是粉紅色發夾。

“……喂，你差不多一點，先去選購器材吧。”

切原赤也覺得因為宮安奈在身邊對比，他最近為人很靠譜。

好不容易把女生重新拖到街上，兩個人朝着體育器材店前進，走到一半，兩個人齊刷刷的退後幾步，停在游戲廳門口。

“這不好吧，”沉默了三秒，切原赤也艱難的開口，“我們買完東西之後還要去看比賽。”

宮安奈回答，“想玩。”

“如果沒有準時到會場，部長會殺掉我們的。”

“還是想玩。”

“而且錢不夠。”

“超級想玩。”

“那我們進去吧。”

于是沒節操二人組就這樣光榮的身帶未完成的任務，雄赳赳的踏進了魚龍混雜的游戲廳。

過了幾分鐘，裏面傳來少年的大吼。

“白癡！！你到底會不會走位啊！！那邊是敵營啊敵營！”

“喂！！不要向我開槍啊！！我們是隊友好不好！”

“你一直暗算我幹什麽！！宮安奈！！”

半個小時後，切原赤也垂頭喪氣的走出來。安奈看着他沒精神的樣子，安慰他，“沒關系，至少這次你不是被老板趕出來的。”

“我寧願因為贏太多被趕出來……”

“啊，”安奈無視掉他控訴的眼神，“現在怎麽辦？”

切原說，“去買器材。”

安奈說，“沒錢。”

“錢呢？”

“輸完了。”

“啊……”

兩個人共同發出感慨，對視了一眼。

切原赤也暴走：“開玩笑的吧你！！全部輸完了？！那個是買器材的錢啊！！我們會成為第一個因為挪用公費玩游戲被開除社籍的人吧！？”

安奈想了想，從口袋裏摸出30円，“幸好，我們還有搭車去看比賽的錢。”

切原赤也：“……”

他有種很鄙視自己眼光的感覺是怎麽回事？

明天一定要去配眼鏡！

走到站牌下，變故陡然而生。

三輪車晃蕩着鈴聲從街角出現，烤章魚小丸子的香氣飄來，在空氣中經久不散。

宮安奈轉頭盯切原赤也，“想吃。”

切原抽了抽嘴角，“你有錢嗎？”

安奈肯定的點了點頭，開心的笑，“你的30円加上我的30円！正好可以買一盒！”

切原赤也：“……”

切原此刻非常确定，他會成為立海大網球部歷史上，第一個因為沒趕得上比賽而被開除的正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