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空之歌

第2章 chapter 2

打開了燈，安奈走上通廊，保持着跟前面少年一致的步伐，在他身後不徐不疾，施施而行。

果然很優雅。

宮安奈目不轉睛地盯着他的背影。

少年的身量修長瘦削，風向使白色襯衫緊緊貼在後背，兩塊對稱分布的肩胛骨若隐若現，誘發人觸摸欲望。深棕色的短發修剪整齊，一絲不茍。

如果不是出自名家之手，那就是經常打理。安奈想了想，覺得應該兩者兼有。不過一個男生經常梳頭發……毫無疑問的是自戀吧？

通廊很長，安奈一路打量過去，琢磨着前面的人一定久經沙場。畢竟能夠在這種強度的注視下坦然自若無動于衷的人，除了幸村精市那種厚臉皮還真沒發現幾個。

這樣想着，保持恒定頻率的腳步突然停下。少年就走進幸村精市所在的A組，消失在門後。

安奈也停了下來。

【你不是問我高中要做什麽嗎？我決定了。】

「欸，你不是說混吃等死傍大款嗎？」

【沒錯，我找到大款了！】

「喂我說你，不會是認真的吧？！幹脆考慮一下我啊。」

【你先搞定現在那幾個女朋友再說吧，】安奈敲鍵盤，【我只需要你提供技術支援。】

「……首先他是個怎麽樣的人。」

【擅長推理，高智商，腹黑，疑似面癱，有漂亮的蝴蝶骨。】

「你說的人其實是我吧。」

【你的話，我還不如出家。】

「為什麽？」

【因為你很浮誇。】

「我就知道不應該問……第一步，你應該讓他對你印象深刻。」

【有難度，我才看見他三分鐘。】

「……」

開學典禮已經散了，各位立海學子到新班級裏晃了一圈，稍微認識了幾個人就離開了學校，宮安奈在教室裏等了許久，不得不放棄‘恰好同一個班’的美好幻想。

校道上已經非常安靜，中午的烈陽逐漸消融，天空的雲朵被染成溫暖的紅色。不知道是不是心情緣故，立海大在眼裏變得可愛幾分。

把各個社團的部活室基本逛了個遍，安奈背着書包打算踏上回家路，卻在擡頭時眼眸猝不及防的映入一個人。

和風掠過少年的潔白襯衫和深棕色短發，溫文爾雅，氣度不凡。

恨不得把全世界美好的詞都用在他身上。

少年站在年級公告欄前，正入神的望着上面的文字。安奈悄悄走近，站在他身邊，在沒被發現的地方，偷偷嗅着夾雜在風中的沉香木，他衣服上的味道，含蓄內斂，穿透迷霧。

不知道為什麽，有種熟悉的感覺。

兀自出神，少年卻突然側身，安奈正凝神盯着他的側臉，沒有任何準備直接撞入那雙深邃的黑瞳。

少年似乎沒有想到旁邊還有人，詫異的緊縮瞳孔。

“小心——”

話音未落，一顆網球直直飛過來，安奈總算明白他為什麽突然側身，但是已經來不及了，網球擦過他的衣角，重重砸在旁邊女生的膝蓋上。

“好痛……”

宮安奈跌坐在地上，擡起頭淚眼汪汪的看着他。視線模糊，少年的臉在眼前也模糊起來，殺傷力倒是減緩了不少。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旁邊有人。”

“居然還出語中傷！”

“……？？”

“我的存在感有那麽低嗎？！”

“啊，真是抱歉……我送你去校醫室吧？”

宮安奈哼哼兩聲，這才低頭看自己的傷勢，雪白的皮膚上被網球擦破，滲出細小的血珠。對一向無病無災的女生來說，這勉強也算是傷痛慘重。

“走不了路……”

“我背你？”少年試探性的提議。

宮安奈想起狗頭軍師說的「讓他對你印象深刻」，眨眨眼，再眨眨眼，直到眼前的少年露出吃不消的神情，才理所應當的說。

“我個人傾向公主抱。”

如果安奈遇到的是幾年以後的少年，大概會小心的替她包紮好傷口，然後等在原地，打電話讓專業醫生過來。但眼下他修煉還不到家，彎腰将女生攬進懷裏，動作小心到連安奈都覺得自己傷勢很重。

沉香木的味道，更加接近卻好像更距離遙遠了。

宮安奈有些眩暈。

校醫室沒人，少年在藥箱裏掃視一圈，拿出一瓶藥水，蘸上棉簽就要靠近安奈。

“停——！”

“怎麽了？”

“你确定你拿的是對的嗎？”

“……”少年默默望了她片刻，鏡片反光看不清情緒，但是語氣帶笑，“你該不會害怕了吧？”

“才怪！”

“放心，對這些東西我很有自信。”

安奈瑟縮一下，“我對你沒信心啊……”

少年嘆了口氣，從口袋裏摸出一塊手帕，輕輕拂去傷口上的灰塵，“這樣就不會那麽痛了。”

“就說我才不怕！”

“那我開始了。”

“再等等！”

“……恩？”

“我叫宮安奈，你呢？”

少年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耐心的用藥水一遍遍擦拭傷口，然後收好藥瓶，剪下紗布在膝蓋上繞了一個圈，全部就緒後，才站起來慢條斯理的說。

“初次見面，我是柳生比呂士。”

宮安奈總算明白見到他時的熟悉感是從哪裏來的了——柳生比呂士，立海網球部王牌雙打之一，在學校頗負盛名。

走出學校，黃昏不知不覺降臨，火燒雲在天邊蔓延，好像随時可以卷席而來。安奈心不在焉的踢着腳下的石子，聽到一聲呼喚。

“安奈？”

她擡起頭，看到雙手抱書，娴靜立在站牌下的女生，“優衣，還沒有走嗎？”

“本來打算走，想了想還是有些擔心你。”優衣說，“你的腿……難道是早上那群人”？

“啊，這個是不小心跌倒的。”

“真是吓死了……不過早上為什麽一直趕我走呢？”

“額……呵呵。”

宮安奈裝傻。

她總不能當着幸村精市後援團團長的面說，我跟你欽慕的人是青梅青梅的關系，連他幾歲尿床都知道……之類的話吧，太幻滅了。

“不過安奈真勇敢呢，居然救了那個風紀委員。”

“因為她是學生會會長的妹妹啊。”

“欸？你怎麽知道？”

“總之，我現在有恩于片倉會長，如果他再緊抓着我不放的話，就算理虧了吧？”

“想的真長遠……”

“你想去試吃橫濱新開的甜點店嗎？”

“欸？”

“我想吃，我們走吧。”

話題不經意被帶過，兩個女生的身影消失在電車門口，莊嚴古樸的立海大校門一如既往的散發着死板氣息，枯黃落葉在空中打了幾個轉，終于飄下來。

“還真是……”柳生比呂士從側門的陰影裏走出來，搖頭，看着手中沾染了灰塵的手帕。

大概是因為不放心才跟過來看的吧。

不過完全沒有讓人不放心的跡象，活蹦亂跳的很啊。

“一般人，不是都會把手帕拿去清洗的嗎？”

眼鏡反射着白光，少年望了會空無一人站臺，轉身離開。遺留下一句帶着困惑的呢喃，在空中經久不散。

【報告，第一步成功！】

「從來沒見過你那麽有效率的樣子啊……」

【我一直很厲害！】

「真好奇什麽樣的人能讓你一見鐘情。」

夜深人靜，窗外是沒有寂滅的萬家燈火，宮安奈撐着腦袋想了想，也不明白柳生比呂士到底在什麽地方吸引到自己。

也許是拆穿陷阱時的冷靜，擦拭傷口時的溫柔，或者低垂的下睫毛和後背漂亮的蝴蝶骨……

宮安奈這個人審美比較異常。

這不奇怪，如果一家子都基因優良，而竹馬好死不死是做幸村精市的話，審美觀在一定程度上都會被扭曲，提高到另一個水平線。

柳生比呂士是少之又少能夠在第一眼就俘獲她視線的人。

【大概就是……好看吧。】

「沒救了，花癡。」

【切。】

「既然已經讓他印象深刻的話，就可以試着稍微互相聯系了吧。」

【……呃……】

「怎麽有不好的預感？」

【除了名字，其他我都忘問了。】

「……」

宮安奈托腮，這才想起她連柳生比呂士的班級都不知道。

翌日。

宮安奈一下車就奔到網球部，有不少部員在進行訓練，她在鐵網後面望了片刻，沒有找到熟人。

“請問，有事嗎？”

“啊，我找幸村精市。”她對銀白發色少年說。

“部長在室內練習，需要叫他出來嗎？”

“算了，”安奈擺擺手，“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情，下次再來找他吧。”

“那，再見。”

安奈朝銀白色少年揮了揮手。

她走後，從門後陰影處繞出一個人，一絲不茍的深棕色短發，鏡片反射亮光，“發揮失常了啊，搭檔~”

“仁王君，有沒有人告訴你偷聽別人講話……很可恥？”

“一般都是惱羞成怒的人，puri~”

剛剛跟安奈說話的少年摘下銀白色假發，丢給身後的搭檔，“你自己玩吧，仁王君。”

“惹急了啊，”另一個少年也摘下棕色假發，遙遙望着女生離開的方向，“……确實很好玩，puri~”

趁着午休時間，宮安奈總算在A組攔截到日理萬機的幸村精市。

看到她氣勢洶洶的樣子，幸村估計沒什麽好事，“幹嘛……？”

“我想要一個人的號碼。”

幸村打量了她片刻，“誰？”

“柳生比呂士。”

“你還真會挑麻煩的來啊。”

“……恩？”

“沒什麽，你先回去吧。”

“號碼——”

“遲一點發到你手機上。”

“可是你沒有我的郵件號啊。”

“對，”幸村笑眯眯的點頭，拿出手機晃晃，“這就是問題所在。”

宮安奈憤憤不平的盯着他，老實的在上面輸入自己的郵件號。等到下午放學，果然收到了幸村精市的來信，打開一看，女生的表情凝滞，并且有龜裂傾向。

——“● ● ● —— ● ● ● ●— —— ●● ● ● —● ● —— —● ”

——“你的手機中毒了？”

——“摩爾斯電碼，解出來就是柳生的郵件號。”

——“……”

雖然柳生比呂士不是容易打發的人，但幸村精市還真不擔心宮安奈對上他會如何，想當年她還對真田有興趣呢，只不過沒多久就被黑臉喝退，這讓那時挺喜歡她的真田弦一郎好不傷心。

往事重提，幸村精市唏噓不已，反應過來已經在鍵盤上敲入了一連串密碼。想了想，他笑眯眯的按下發送鍵。

啊，當然不是在記恨宮安奈說的‘美救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