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下輩子不想再當女孩了(2)
第15章 下輩子不想再當女孩了 (2)
苦,白天卻渾然無事的繼續蹦迪。
遲倦在她的身上,找不到任何能深切體會到的愛意,那種非他不可的愛意。
姜朵早就習慣了孑然一身,就算沒有遲倦,她也能心無旁骛地做好很多事情,即使是成為一個眼裏只有焚一的工作狂。
反觀遲倦,全身上下都沒有制勝的籌碼。
他主動去找過姜朵一起直播,卻換來了姜朵的歇斯底裏,更主動搬到姜朵的隔壁,才勉強挽回了這一段岌岌可危的感情。
說到底,其實姜朵并沒有非誰不可,說到底,她一個人也很好,就算周邊都是她養的魚,也很好,就算遲倦不來找她,也很好。
姜朵的愛,讓他總覺得自己虛虛的浮在水面上,像一場鏡花水月。
姜朵重新回焚一上班的時候,已經算是晚上了,盡管遲倦死乞白賴的在床上不讓她走,可姜朵卻正兒八經的說,“我不走,誰來養你?”
小白臉遲倦一聽這話,怏怏的消了氣,眼睜睜的看着姜朵出門打工掙錢去了。
房子一空,周遭歡愛過的味道卻沒有散,遲倦簡單的收拾了一下後,給蔣鶴撥了個電話,約着一起去紅庭喝酒。
上次在紅庭,蔣鶴刷着他的卡預定了一批酒,昨天還有信息發來,說快過期了,邀請遲先生盡快來紅庭品嘗。
平日裏他興許就掃一眼就過去了,過期就過期,他有的是錢,根本無所謂。
但看着姜朵成天捉襟見肘的模樣,遲倦難得的覺得煩躁了起來,一口郁氣堵在喉結,不上不下的癢着他難受。
蔣鶴一貫是哪有玩的往哪去,爽快的一把子答應了,甚至還親自開車過來接遲倦。
畢竟遲倦現在開的那輛二手車,去紅庭的話,确确實實有點寒碜,雖然遲倦本人不在意,但蔣鶴說什麽也不想讓遲大爺丢了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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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剛到遲倦那小公寓門口的時候,就看到了一個拽得二五八萬的男人從房門出來,手指還捏着一支煙,只不過沒點燃。
蔣鶴知道,遲倦雖然戒煙的決心挺堅定,卻總是不太習慣口袋裏沒煙盒,有時走神,還會覺得手指間空落落的,像是缺了點什麽。
遲倦走了過來,輕松的拉開了車門,側過身彎腰坐了進去,然後瞥了一眼蔣鶴,笑問,“換新車了?”
蔣鶴樂的咧嘴,“拿命換的。”
遲倦“啧”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麽,狀若無意的問,“最近手上閑錢還多麽?”
蔣鶴立馬說,“多啊,不過再買一輛這車可能有點勉強,怎麽,你也看上這車了?”
遲倦搖頭,“沒。”
蔣鶴心想也是,遲倦都是有 BugattiVeyron 的人了,眼裏怎麽還能看上普通的車,蔣鶴搖了搖頭,繼續專心致志地開車。
只是快到紅庭的時候,後面坐着的爺突然開口了——
“上次是你拿我的卡在紅庭買的酒吧?”
蔣鶴“嗯”了一聲,這種事他又不是第一次做了,于是反問,“怎麽了?紅庭那邊出事了?”
遲倦回答,“沒有,就是提醒一下你,記得還錢。”
蔣鶴:?
他一時竟然有點分辨不出來面前這位大款是在跟他開玩笑還是認真的。
紅庭預訂的那一批酒,他雖然确實不着調的買了很多,也就是為了給那邊妹子多幾個提成,千金換她們一笑而已,但總的算下來,也才小兩萬。
兩萬塊還抵不上遲少爺一對耳釘,今天是怎麽了,這都要開始斤斤計較了,是他哪裏得罪遲少爺了嗎?
等到遲倦找了個卡座了以後,蔣鶴才鬥着膽子問,“怎麽突然想起這茬了?”之前花你錢你也沒說要還啊。
遲倦轉着新換的尾戒,慢條斯理的說,“打算居家一點了。”
蔣鶴內心腹诽,你這換的當季新款的尾戒少說也十幾萬了,這還真看不出來你打算居家的決心。
但雖然想是這麽想,蔣鶴可沒這個膽子把真心話說出來,只能悻悻然的回,“那确實,我聽說姜朵那家酒吧,最近後頭有人要動它。”
遲倦皺眉,這件事姜朵沒跟他提過。
他一邊漫不經心的轉着戒指,一邊随意的問,“我知道,但還沒去查清楚。”
蔣鶴沒想那麽多,就直接開口說了,
“這還用查?我早了解過了,多半是傅家弄的,上次你跟傅從玺鬧掰以後,她的性子,說什麽也會在別的地方找回來的,你別太往心裏去,傅從玺嘛,公主脾氣,鬧兩天就沒事了,”
就算傅從玺從頭到尾都沒把蔣鶴當回事,可蔣鶴嘴裏說的話,倒是處處偏袒,明目張膽的很。
遲倦沒過多評價,似乎也沒什麽興趣,只是換了個話題,“我不打算再披着這層假皮了。”
蔣鶴一愣,笑了,“那敢情好啊,我也早看你那二手車不爽了,怎麽說也是遲家正兒八經的少爺,出個門倒顯得破破爛爛的。”
遲倦不置可否。
他并沒覺得跟遲家挂上鈎算什麽好事,再說了,地攤上二十元一件的白 T 穿起來也沒什麽奇怪的,姜朵那公寓裏,甚至還有他買了一箱的方便面。
至于他想重新跟遲家有聯系了,也不過是看不下去姜朵繞開他找陸北定幫忙而已。
陸北定算老幾,還能躍到他的頭上?
遲倦越想越不爽,覺得就算姜朵想求人,那也應該第一個想到自己才對。
他晃着高腳杯,慢悠悠地說,“單純看陸北定有錢不爽而已。”
姜朵來焚一的時候,看到少得可憐的大廳,只抿了下唇,臉上并沒有太多的表情,但不失落是不可能的。
她原本以為晚上的生意或許會好做一些,但沒想到,還是一如既往的慘淡。
程厭這段時間接的活兒也少了,跟原來相比大打折扣,她老遠就看到了姜朵,卻不敢上前打招呼,怕姜朵對她太失望。
現在小姑娘的心思都敏感,姜朵只需要瞧那麽一兩眼,就知道程厭這小妞最近有些狀态不對。
她朝着程厭招了招手,示意她過來,然後又叫人調兩杯酒。
程厭走了過來,眼睛突然瞪大了一圈,她凝視着姜朵身後的那個人,哽住了,只說了一句,“朵姐。”
姜朵順着她詫異的眼神往後看,捏着酒杯的手漸漸泛白,骨節凸出。
是傅從玺。
她還是照樣的漂亮得體,舉手投足都是一股千金小姐的模樣,跟她比氣質,姜朵只有自慚形穢的份。
姜朵調整了一下表情,拿出了見鬼說鬼話的模樣,笑着走了過去,還特意給傅從玺勾了一杯鎮店的酒,畢竟太次的,也配不上傅家小姐的身份。
傅從玺淡淡的看着她,冷冷地說,“也不用這麽麻煩,我想喝的,你們這兒估計也沒有。”
很明顯的挖苦諷刺,可從這大小姐的嘴巴裏說出來,并不算違和,仿佛她這樣出身的人,就該挑三揀四,就該高高在上。
姜朵照單全收,并不想跟她扯太多,只打算簡單打個招呼就離開。
可傅從玺不是什麽好糊弄的對象,她歪了歪頭,一臉無辜,“姜小姐是嫌我煩了?”
姜朵莞爾,“是。”
傅從玺一愣,倒是沒想過她會這麽直截了當,絲毫情面都不留。
姜朵跟她想的卻正好相反,本來就不算多熟,中間還夾着個男人,仔細算算傅從玺應該是她半個情敵,面對情敵還需要擺什麽好臉色麽?
姜朵只想趕緊拍拍屁股走人。
傅從玺卻依依不饒又繼續開口,“姜小姐不好奇我為什麽非要嫁給遲倦麽?”
她故意頓住了,擡眸掃了眼姜朵的神色,捕捉到一絲遲滞後,傅從玺勾唇笑了一下,繼續說,
“我想姜小姐一定挺感興趣的吧?畢竟傅家怎麽說也不會把自己的女兒嫁給一個空有皮囊的敗家子,更何況他的過去也實在……太爛了些。”
遲倦的履歷實在平平,做人方面,更是放浪形骸,擺不上臺面。
姜朵的确猶豫過當初傅家瞧上遲倦的原因是什麽,但事情太多,她還沒來得及多想,遲倦就巴巴的趕上來找她複合了,甚至還違了婚約。
在姜朵的眼裏,遲倦的毀約,按理來說傅家應該高興才對。
她左看右看,傅從玺跟遲倦,也就皮囊配一些而已,家世背景什麽,根本搭不上邊。
遲倦是個靠女人混出來的纨绔公子哥,要說本事,興許就是略有點才華,畫出來的東西倒還不錯,但要說會被傅家欣賞,姜朵一百萬個不信。
可毀約以後,傅家咄咄逼人直接一刀砍在了焚一上。
姜朵早就知道這背後是傅從玺搞的鬼,但她認了,畢竟搶了人家的未婚夫,說什麽都是她理虧。
傅從玺漫不經心的打量着姜朵的臉,突然覺得她很可憐,比被抛棄的自己還可憐千百倍。
跟遲倦那樣的毒蛇談戀愛,談了快四年了,連遲倦到底是誰都不知道,真不該說是遲倦太狠心,還是面前這姑娘太傻。
被人玩的團團轉,還一門心思給人家掏錢,遲倦那樣的家世,瞧得上姜朵手上這點東西麽?
傅從玺撲哧一下,笑出了聲,眉眼淡淡的平鋪直敘,不夾雜一點感情的說,
“我也沒打算讓你的焚一徹底消失,只是最近你讓我太不舒服,我總不可能那麽輕松的就放過你了,不過你放心,我這人呢,可沒遲倦那麽毒。”
“姜小姐,你知道遲氏麽,就是那個赫赫有名的商圈,你應該在裏面給遲倦買了不少奢侈品吧,挺可笑的,最後你花的錢,一分不少的都還進了遲倦的口袋裏。”
“你不信?別拿這種眼神看我,遲倦是遲家少爺這件事,魏佐清楚,蔣鶴更是明白的不行,你要實在是信不過我,大可以去問問他們好了。”
“哦對了,忘記提醒你了,當初遲倦裝窮的時候,我還問過原因,他跟我說覺得好玩,玩玩而已。姜小姐,我也很好奇,玩玩而已的話,這裏面也包括——玩你麽?”
……
姜朵在休息室補妝的時候,端着杯子喝了口過夜的茶,後知後覺嘗到澀意了,她才反應過來,只好心不在焉的去沖洗杯子。
她在想,遲倦究竟圖什麽。
過了會兒,又在想,她渾身上下是不是真有什麽是值得他一玩的。
說起來的确太過荒唐,她睡了遲倦快四年了,卻一點兒也不了解他,遲倦好歹還知道她有個李麗和姜河,她卻對遲倦一無所知。
不,也不算是一無所知。
起碼她了解遲倦愛用哪個牌子的套子,愛穿哪種奢侈品的衣服,愛喝什麽品種的酒。
細細數來,姜朵其實發現破綻有很多,或許換句話來說,遲倦壓根沒想過要徹徹底底的瞞着她。
比如,他總能很随意的說出設計師的名字和設計理念,亦能對衆多煙酒了解的透徹,起初姜朵以為是他的愛好,現在想來,能養成這種愛好的人,家世能差到哪裏去?
姜朵頂多也只能說出幾個奢侈品的牌子,可遲倦無論是小衆設計品牌還是買手店,都能如數家珍,仿佛他本該浸淫在這歡樂場中。
雲泥之別,這四個字,姜朵繼陸北定之後,又栽了一個跟頭。
她甚至都不敢想象,遲倦窩在她的公寓陪她吃泡面的時候,心底到底是戲谑她更多一點,還是可憐她更多一點。
更不敢想象,他當初假裝是個小白臉,在姜朵面前搔首弄姿的時候,到底是瞧上她好騙還是另有所圖。
另有所圖?
姜朵自嘲的笑了笑,她渾身上下還有什麽可被遲家少爺貪圖的地方?
焚一剛建的那陣子,姜朵活得并不輕松,雖然靠了不少陸北定的人脈,但姜朵并沒想像牛皮糖一樣抱他的大腿,更何況陸北定一貫遲鈍,并不關心除科研外的任何事。
那段時間,姜朵請不起太多的服務員,就連送酒這種事,也得是她這個老板娘親歷親為。
也就是她端茶送水的時候,無意中瞧見了遲倦,又無意的把他記在了心上。
至于遲倦什麽時候勾搭上了他,得從陸北定出國後說起了,她天生反骨只想讓陸北定常常被背叛的滋味,出軌的心遍地發芽,逮着一個是一個。
要不是姜朵還有點廉恥之心,估計眼睛都泛綠光了。
蔡淳那些罵人不吐髒字的羞辱,惹得她面紅耳赤,焚一又不是什麽乖乖先生多的地方,在這裏,成年人的游戲都是最低級的調情手段。
她那個時候啊,就想着要找個頂好看的,于是腦子裏就騰的一下浮現了那個風流的臉龐——遲倦。
聽說他還是陸北定從小到大的兄弟,更聽說之前還被人包過,想起來背景應該也不會比她好哪裏去,一來二往的,姜朵就盯上了他。
過程出乎意料的順利。
遲倦特像那種給錢就陪睡的貨色,姜朵甚至都沒來得及自我介紹,他就滿口答應,承諾陪她睡一覺。
看那陣勢,姜朵都懷疑他八輩子沒睡過覺了。
那晚,姜朵把自己給了他,順帶着明白了一個道理,長得好看的男人,用起來還挺順手的。
只是遲倦睡完後,臉色有點變幻莫測,抽了一根煙後,才問她,“陸北定沒有碰過你?”
姜朵那時候只是搖搖頭,沒怎麽解釋,覺得丢臉,更覺得害臊。
緩了很久,遲倦問她要不要處處看?
姜朵一愣,巴不得趕緊把蔡淳跟陸北定抛擲腦後,一門心思的答應了,甚至多的一點想法都沒。
現在想想,姜朵扯了下嘴角,難堪的笑了笑。
估計男人都覺得貞操是個頂可貴的東西吧,就連遲倦這樣的浪蕩子,發現睡了一個處後,還拿談戀愛這件事想對她負責。
多可憐啊姜朵,自以為脫離了火坑,滿心歡喜的栽進了一個溫柔陷阱,反過來看看,其實也就是遲倦愧疚罷了,打算瞞着身份賠償她一年談個朋友而已。
只是巧了,這一年,估計遲倦覺得她太好拿捏,背景簡單,人也沒什麽腦子,渣男不都喜歡傻白甜麽,尤其是姜朵這種胸大無腦的。
她垂眸掃了眼手腕上的紅繩,只覺得刺目極了。
姜朵這輩子,最讨厭的就是被騙,她也不會管是善意還是惡意,反正被人玩弄股掌的感覺,她都厭惡的要命。
但最可笑的是,也就是前兩天,她才剛和遲倦翻雲覆雨到死去活來。
姜朵抿唇,臉色有些難看。
她沉默的擰開水龍頭,無意識的沖洗着自己的手,動作迅速又粗魯,甚至沒有注意到指關節早已經被弄到泛紅。
仿佛是在沖刷什麽肮髒又下流的罪證一般,每一下都用盡了力氣,脆生生的掰着響。
直到往水管流的水摻雜着血紅的顏色後,她才緩緩地收回了手。
姜朵收拾起眼底的情緒,再将破皮了的地方沖洗幹淨,随意的甩了兩下手後就離開了衛生間。
這次,她沒回之前那個小公寓,倒是直接去了土豪會所那。
姜朵對遲倦的行蹤,就算不去調查,掰掰手指頭她也能猜到他在哪玩兒,無非就是那麽幾個銷金窟,一猜一個準。
只不過很可惜,這次姜朵準頭太差,沒碰着遲倦,倒是碰着了在會所裏養病的顏寧。
顏寧平日裏都被關在那小別墅裏,不見天日的活着,要不是她尋死覓活非要出來,手腕都割了三四次後,才博得了遲倦那麽一星半點的同情。
同情歸同情,遲倦的良心還是少得可憐,怕麻煩的直接把顏寧塞到了會所裏,反正伺候人的也不缺,蔣鶴的地方,也算安全。
顏寧還是穿着她那白色公主裙,歪着頭天真的朝着姜朵笑,要不是她臉色太過蒼白病态,姜朵會真以為她是個正常小姑娘。
她晃悠悠的坐在秋千上,咬着蘋果,笑着問姜朵,“被我哥哥甩了麽?”
滿臉的狡黠跟幸災樂禍,但那一雙漂亮的眼眸卻冰冷的駭人。
來之前,姜朵對遲氏難得的做了點功課,那遲家的少爺的确有個妹妹,只聽說深居簡出,身體不好,所以早就漸漸被人淡忘了。
現在一看,正好都對上了。
顏寧吃了兩口蘋果後,嫌棄太硬,直接扔到了草坪上,也不管會不會有人收拾,輕輕的從秋千上跳了下來,慢慢的走到了姜朵的面前,笑得一臉燦爛。
旁人看了,或許會覺得這小姑娘長的甜美可愛,可近距離的姜朵,只覺得她臉上的肌肉僵硬的可怕。
她說,“姐姐,被騙的滋味不好受吧?”
顏寧早就看出來姜朵情緒異常了,她自從被遲硯長虐待以後,便越來越喜歡在暗處觀察人類的反應,無論是微表情還是下意識的舉動,顏寧都能細細的揣摩出來。
在黑暗裏活的久了,也就對這些負面的情緒愈發了解。
多可憐的女人啊,顏寧笑着想,當初她也是那樣的篤定,篤定哥哥只會尋歡作樂,不玩真的,結果呢,男人都一個樣。
骨子裏的劣根性,就是賤。
顏寧的眸光閃動,望着姜朵的眼睛裏充滿着恨意跟不解,她想不通這個姜朵到底哪裏比她好,哥哥居然願意為了這個女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把她推開。
“姐姐,你不恨他嗎?他都那樣瞞着你了,還把你當作一個動物,高興了就盤弄你兩下,不高興了就讓你收拾東西滾遠點,你不恨他嗎?”
“你真的以為遲倦有多愛你嗎?你對流浪狗是什麽心态,他對你就是什麽心态,無非就是有錢人的消遣玩物而已,姐姐,他壓根就沒把你當回事!”
顏寧的表情越來越猙獰,她看着姜朵的眼神漸漸變得虛無起來,仿佛隔着她在看另一個人,眉眼中的怨恨顯而易見——
她看到了遲硯長在朝着她笑。
突然,顏寧癫狂的扯住了姜朵的衣袖,手指發抖的把她生拽進房間裏,然後重重地将她抵在牆上,語無倫次地說,
“那你去開車撞死他!去撞死遲倦!誰讓他背叛我們了,哦對,我們還要把遲硯長也殺了,把他們都殺了!”
顏寧歇斯底裏地罵着,渾身難以遏制的發顫麻痹,不知道想起了什麽,又突然一怔,仿佛看到了什麽好笑的事情,突然撲哧一下捂住了嘴,“都死了,太好了!”
她突然松開了面前的姜朵,也不管她了,怔怔地往陽臺走,她覺得今天太陽真的好大啊,照在身上熱乎乎的,像是要騰空了一樣……
好久好久,沒這麽輕松了呢。
顏寧想,他們都死了,多好啊。
她突然又想起,其實她也是有媽媽的,只是那個女人太不争氣,活得太短又太窩囊,連顏寧的臉都沒記住,就那麽輕而易舉的死了。
顏寧好恨她,如果不是那個女人死的那麽早,遲硯長也不會把對她的狠轉嫁到她的身上。
那時候,顏寧經常一個人在家,整個家很大,可卻沒人來看她一眼,哥哥也沒有。
顏寧覺得自己很乖了,每天都乖乖的坐在樓梯上等哥哥回家,不哭不鬧也不要任何禮物,可哥哥從來就沒停下腳步看她一眼。
直到有一天,她一邊哭,一邊看着遲硯長走了過來,遲硯長跟她說,以後我會陪着你,照顧你。
從此,她就成了遲硯長複仇的工具,遲硯長不高興了,對她就是一頓的拳打腳踢,高興了也是對她一頓的抽打。
遲硯長從來不打顏寧的臉,因為他說顏寧的這張臉和她的母親很像,雖然他恨顏寧母親的背叛,可到底還是不忍心毀了這張臉。
所有,沒有人知道,顏寧白淨漂亮的臉蛋下,拖着一副怎麽鮮血淋漓的身子。
顏寧一直都想要健健康康的活着。
但她沒有。
顏寧望着很白很白的天,覺得白色真的很好看,真的很好看,她往下望了一眼,覺得這樓房好像也沒有很高,不高的話,跳下去死了,也應該不會死得太難看吧。
她最喜歡漂亮了。
下輩子,顏寧不想再當女孩了。
就在顏寧往下一躍的時候,姜朵突然跑了過來,狠狠的拽住了女孩的裙子,她口不擇言的開始罵,“你瘋了嗎?”
姜朵不知道顏寧的過去,甚至都不知道顏寧的精神狀态,她以為是小姑娘是受了委屈想不開,只覺得荒唐可笑。
她拽的很吃力,顏寧雖然瘦小,但姜朵的力氣也撐不了多久。
小顏寧癡癡的望着姜朵扯着她的手,興許是太過用力了,手背的青筋蜿蜒凸起,手腕上的那豎着的骨頭,都快撐出了皮肉。
這輩子,她都沒有這樣被人拽住過,就連她哥哥,都沒有這樣做過。
姜朵兩只手拽住了她,大半個身子都探在欄杆外面,她望着下面凸起的一塊水管,連忙說,“你踩着那水管,我找人過來把你拉起來!”
“顏寧,你以為死了就有用嗎,死了就能解決問題嗎?你死了,只會讓那些傷害過你的人松了一口氣,只會讓他們笑着覺得你很傻,快點啊!踩在水管上!”
顏寧怔怔地望着姜朵,突然彎唇笑了笑,可是她好累啊,活着本身就已經是很累的事情了,她堅持了三年,但實在是……堅持不下去了。
她讨厭洗澡,讨厭浴室裏的鏡子,讨厭自己身上的每一寸肌膚。
小顏寧覺得,自己真的很痛很痛,痛到什麽地步呢,她每每閉上眼睡覺,總會臆想有一個人在對她拳打腳踢,她的身子沒有一處是好的。
她已經很久很久沒睡過一次好覺了,這麽多年來,她只學會了偷偷哭的時候怎麽樣才能不吵醒別人。
因為哥哥給她請的王姨人很好,會做很多好吃的,會煲很好喝的湯,會把別墅打掃的幹幹淨淨,還會給她溫很甜的熱牛奶,還會跟她說“小顏寧最乖了”。
可是顏寧不敢告訴她,其實她一點都不乖,她生氣了會摔東西,失控了會殺動物,甚至她在大腦裏模拟過很多次殺人的畫面。
顏寧把那些醜陋的畫面都關在情緒裏,只敢暴露最單純的一面給王姨,她一面渴求王姨的懷抱,一面又畏懼她自己真實的一面會引來王姨的厭惡。
因為沒有人會喜歡真實的顏寧,她嘗試過讓哥哥知道她的本性,卻只得到了疏遠。
所以,她不會再嘗試了,那些疏離的眼神,真的很令人難過啊。
顏寧知道,每天晚上,王姨還會在隔壁睡覺,默默的陪伴着她。
顏寧還知道王姨有很多很多病,高血壓、心髒病、糖尿病,需要好好睡覺。所以她偷偷跪在衛生間哭的時候,一邊咬着胳膊一邊忍着不發出任何聲音。
她知道王姨每天很累,晚上不要吵到她了,所以小顏寧晚上就算大段大段的失眠,也不會發出一星半點的聲音。
小顏寧這個時候才會覺得,自己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遲硯長複仇的對象。
這點讓她很高興,卻同樣的讓她很痛苦。
她想,還是不當人的好,可以随意地殺掉那些小動物,可以不用考慮任何人,不用擔心會被失望,會被抛棄,反正也沒人在意。
顏寧望着姜朵的那雙手,覺得扯得她好難受,于是,她一點一點的、緩慢的、掰開了姜朵的手指,她望着姜朵眼底的恐懼,突然有些竊喜得意。
沒有人能救她,她也不想自救了。
砰——
什麽都沒了。
姜朵小時候看過從高樓躍下時人的死狀,很難看,看了後會做噩夢,會濺得滿地都是,會引起很多很多人過來看熱鬧。
多可笑,明明生前素未謀面,卻偏偏要擠過人群來看一眼,然後嚷嚷着說,“真可憐。”
顏寧卻沒有,她選擇的地方很漂亮,這是個小洋樓,也不過就是四五層而已,摔在地上甚至都不會扭曲身體,更不會濺得滿地都是。
姜朵覺得大腦一片空白,她怔怔然的望着自己的手,之前在洗手間弄出的傷口早已經皮開肉綻了,興許是顏寧故意的吧,死之前也要拉着她一起疼。
這個小姑娘本性還是那麽壞,一點都沒變。
刺耳的警報聲傳來,姜朵驟然蹲下,雙手捂住了耳朵,難以遏制的開始顫抖着,眼前的色彩倏地變成一片灰白,胃裏翻騰的酸澀不斷地湧了上來。
她疼痛的跪在地上,慢慢地往衛生間那邊爬,那堵在喉腔裏的東西,被她吐得一幹二淨。
姜朵現在很狼狽,臉上的妝早就哭花了,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哭,顏寧對她并不好,甚至有些敵對,按理來說,如果今天姜朵沒來,而是只在網上、朋友圈裏知道顏寧的死訊……
她應該只會無動于衷的“哦”一聲,然後也跟那些人一樣,感嘆一句“真可憐”。
可現在,姜朵卻開始恨自己,恨自己沒抓住她,恨自己沒勸回她。
她一邊流淚,一邊拿頭磕牆,鈍鈍的痛感傳遞上來的時候,姜朵才漸漸從麻痹的狀态裏蘇醒,她感覺有人在拍她的背。
手掌很寬大,很溫暖,讓人忍不住的想要湊過去。
姜朵扭頭看了過去,瞥到了很熟悉的那雙眼睛,妖孽一般的通透、澄澈,令人安心的檀木香傳來時,她突然覺得嘈雜的世界都安靜了下來。
姜朵有些泣不成聲,她抽抽噎噎的半天沒憋出來一個字。
她想跟遲倦說很多,可那些聲音堵在胃裏,堵在喉嚨裏,偏偏不肯出來。
姜朵無措的扯住了遲倦的袖子,卻被他直接拉進懷裏,強勁有力的心跳聲傳過來的時候,姜朵戰栗的身體漸漸平複了下去。
可她扯着遲倦的手卻越來越緊,她無聲的流着淚,一言不發。
外面的聲音應該很亂吧?姜朵看到有穿制服的人在走來走去,紅色的警戒線顏色醒目、灼人,那些人嘴巴張張合合,像是在說什麽,可姜朵卻一個字都聽不到。
她只是茫然的望着那些形色各異的面孔,愣住了。
身邊的遲倦在拍着她的背,像是在安慰她,姜朵驟然的擡頭,望着他上下翕動的唇,怔住了。
他在說什麽?
額頭上磕出來的傷口好像在流血,觸感真實,姜朵甚至聞到了一絲的腥味,她感受到遲倦在為她擦拭傷口,還在囑咐着她什麽。
姜朵努力的辨認他的唇形,大概猜出了一點來,應該是“疼不疼”。
她勉強的扯了一下唇角,沙啞着嗓子開口,“不疼。”
額頭上擦拭的手突然頓了一下,遲倦目光沉沉的望着她的頭頂,又重複了一遍,“回家嗎?”
遲倦沒有等來回應,空氣凝滞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