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你前男友挺能忍的(1)
第4章 你前男友挺能忍的 (1)
姜朵下意識地往後一退,那輕吻戛然而止,陸北定只是緩慢地松開了姜朵,再妥貼轉身睨了眼門口的人。
是遲倦。
他照常玩世不恭地靠在門框旁,手裏還夾着半截煙,似是玩味似是無聊,開口很脆,“回來了?”
陸北定朝他笑了笑,“上周。”
遲倦随手掐滅了煙,歪頭時若有若無的瞥了眼他身後的姜朵,語氣裹挾着笑意噴出,“是嗎,需不需要給你接風洗塵?”
陸北定白衣長褲氣質幹淨,遲倦花裏胡哨妖妖豔冷,這一白一黑碰撞起來,倒是有點意思了。
姜朵心下一緊,這時候要是把遲倦那一票人跟陸北定聚在一起,這劈腿的事情就算是放桌面上明擺着了,到時候誰的臉色都不會好看。
她下意識地對上了遲倦的目光,再緊接着挪開,語氣迅速地說,“不用了,北定剛回國時差也沒調好,以後再聚吧,不差這一時半會兒。”
既然姜朵都開口了,陸北定自然沒什麽意見,他溫和地看着姜朵,聲音淡淡的,“都聽小姜的。”
遲倦似是冷笑地嗤了一聲,他手指極富節奏感地敲動着門把手的金屬材質上,涼涼的目光掃了陸北定一眼,調笑得開口,“北定,你倒是很聽她的話。”
陸北定不置可否,他朝着姜朵問,“這段時間,遲倦有沒有欺負你?”
姜朵語塞,她目光慌亂的定在了遲倦身上,可後者絲毫沒有為她開脫的模樣。
欺負?日日、夜夜、不分晝夜、晝夜難分難舍、的欺負過了。
姜朵正準備開口說點什麽,遲倦卻先比她搶先一步,目光停留在左手玩弄着姜朵送的打火器上,意味不明地開口,“我哪敢欺負這祖宗啊,生氣起來像是能把我吃了一樣。”
吃、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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興許是陸北定并未聽出有所異樣,只是開口為姜朵說話,“不至于,小姜脾氣很好的。”
姜朵勉強地朝他笑了笑,然後繼續說道,“北定,你現在這兒等等我好嗎,這個點可兒姐一般要找我對對賬本。”
陸北定笑得和睦,絲毫不疑有他,“好。”
遲倦像是待得也無聊了,他長腿一邁往門口走,順便擺了擺手,聲音極淺,“我也喝酒去了,478 包廂,想喝就來。”
姜朵皺眉,細細地囑咐陸北定,“你不要跟他學壞了,喝酒傷身體,尤其……”
姜朵下意識地往下掃了一眼陸北定那道可怖的傷疤,咽了咽喉嚨繼續說,“反正你不要喝,聽我的。”
陸北定寵溺的朝她笑着,似是有一絲讨好的模樣,“好,聽你的。”
姜朵拍了拍他的手臂,“我先走了,馬上回來,別擔心。”
她如釋重負地抽身離開,在關緊包廂門地霎那舒了口氣,她隐隐覺得陸北定的情緒和神經上出現了問題,可究竟是什麽,她又察覺不到。
姜朵交叉雙手,立馬感知到了自己手上微冷的汗水,剛才遲倦出現的時候,簡直就像是要她魂飛魄散。
姜朵邁開腿正準備往走廊那邊走,卻在下一秒重心不穩,直接被拐角處的人影拉到了角落,呼吸悉數被那人的手掌捂住,他手指硬冷的戒指磨砺着姜朵的唇邊,拉得她臉色漲紅。
一聲低冷陰寒的聲音悄然鑽進姜朵的耳朵裏。
“怎麽,現在是跟我玩什麽舊情複燃的爛俗戲碼麽?朵朵。”
這世界能這麽膩歪地喊她朵朵的人只有遲倦,語氣能這樣如此随意又慵懶的,也只有遲倦一人。
不過,目前為止能把遲倦玩了一把的,似乎也只有姜朵這個腳踩兩只船的渣女。
遲倦手一松,夾雜着他身上的煙草氣味滾了過來,姜朵微微喘氣,嘴唇濕潤亮紅,但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她沒跟陸北定分手是真,跟遲倦滾在了一起也是真,從頭到尾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渣女,渣出天際卻仍舊活得好端端的野蝴蝶。
遲倦脖子上仍帶着姜朵送的項鏈,手腕上更是戴着姜朵送的手表,就連最不起眼的打火器,也是姜朵挑了好幾小時買下來的。
遲倦甚至可以連句話都不用說,只需要把這些東西全扔在陸北定面前,姜朵就算是想兜也兜不住了。
但他不會這樣做,因為沒什麽意思。
遲倦做事一貫沒什麽邏輯,向來都是感情用事的多,如果能吊着姜朵讓她難受,就算自毀八百也值了。
男人的氣息無處可避,周身在姜朵四處,姜朵只好勉強地昂首凝着他,“遲倦,他現在狀态不好,所以……”
“喲,”遲倦眉頭一挑,笑得妖孽,“沒想到朵朵還是個挺講良心的美女啊,怎麽當初跟在床上說得不一樣呢。”
當初姜朵可是心甘情願把自己洗得白白的送上門的。
姜朵垂眸,“遲倦,我答應了讓他住進公寓。”
呼吸聲戛然而止。
空氣中湧動的微冽煙草味都變得濃郁了起來,遲倦手指摩挲着香煙的尾部,眼尾蓄着一絲興味,“怎麽,你喜歡三人一起住啊?”
姜朵低下頭,手指不自覺地搓捏着指尖,面對遲倦,她向來不會接招,更別說此時正陰陽怪氣的遲倦。
她只好低聲的實話實說,“我的意思是,你也許今晚要搬走。”
遲倦懶懶的回應,“我很忙,你要是想讓他搬進來,幹脆把我東西都扔了,這點小事別來煩我。”
姜朵抿唇。
她怎麽可能會扔,就憑着她那點病态的癖好來講,沒把遲倦的東西成天随身攜帶就不錯了。
姜朵繼續開口,聲音很淺,“今晚可能收拾不幹淨,你能……幫我勸一下北定嗎?”
讓遲倦為了姜朵去說服陸北定別來公寓,真......說得出口啊。
遲倦蔑了她一眼,語氣諷刺至極,“我以前怎麽沒看出來,姜朵,你真牛批。”
像這種能把遲倦玩得團團轉,渣得理所應當的女人,這四九城估計找不出來第二個,他跟姜朵還真是天生一對,最喜歡互相往對方身上刺刀。
姜朵掌心的虛汗已然幹掉,她指尖微微顫抖着,語氣盡量顯得平穩,“遲倦,我就求你這一次。”
遲倦樂了,“你他媽有種就求這一次,以後別跪着又求我跟你上床,別過了今晚還成天倒貼,懂不懂?抱着你的陸北定好好玩,玩到死都沒人管你。”
他利落地從姜朵旁邊擦身而過,迅速得像一陣黑色的風一樣在姜朵的眼角晃了一下,姜朵站在原地,清晰得可以聽到他重新推開那包廂的門的聲音。
遲倦的嗓音很冷,冷到能讓她的血液凝固。
他一字一句朝着裏面的人說,“陸北定,出來,晚上跟老子去關環山飙車,手癢了。”
遲倦人設一直就是出其不意的,就算他說更無理取鬧的理由,也沒人會去懷疑他,更沒人敢跑到他面前去反駁什麽。
他雖然成天吃軟飯,可圈子裏的那些人卻老是把他捧得不行,連個出來忤逆得都少。
姜朵攥着手,扭頭看了包廂裏的人一眼,輕聲說,“北定,你陪他去玩兒吧,我這邊焚一有點事,抽不開身。”
關環山,只要有錢人砸點錢,大晚上的車燈就能亮得如同白晝,綿綿不休。
姜朵美其名曰說是焚一有事,實際上早就去公寓收拾遲倦的爛攤子了。
山頭風勁大,遲倦捂着打火機才勉強燃了火,他銜着煙觸了下那泛藍光的火苗,再随即吐了口煙圈,聲音飄在風中,
“不是說不回來了,怎麽,想開了?”
陸北定話少,手指順過遲倦煙盒裏的煙,借過他的火也點燃了,聲音四平八穩,“你不也是說再不裝小白臉了?怎麽,舍不得?”
舍不得誰?昭然若揭。
遲倦低低徐徐地笑了,啞啞的嗓音卷在唇齒間,“玩玩而已,又不當真。”
陸北定挪了目光,仿佛沒聽清這句話的反問着,聲音略拖着,“不、當、真、麽?”
遲倦:“不然?你回來了,給你了。”
陸北定輕微皺眉,似是不太認同遲倦這種把姜朵當個東西一樣送來送去的行為,但他沒有反駁,只是“嗯”了一聲。
兩個人都沒去碰車,只是站在風口望着那邊的斷崖,遲倦截滅了半根煙,往前走了幾步,摸着一輛斯巴魯 WRC 賽車的唯一後視鏡,笑得有點妖,“來試試?”
陸北定長身玉立的站的挺拔,眼尾掃了眼遲倦,笑着回應,“賭石和賽車,這圈子裏的怕是沒幾個能贏你的,何必從我身上找存在感。”
遲倦擺擺手,沒有強求,屈身彎進了座駕上,只是随随便便來一個熱身圈卻早就超過了很多人最快圈速。
在極限運動和賭石這幾方面,能跟遲倦玩成對壘的極少,他不容人能超過他,就算是伴侶這方面,他處過的都是人家碰也碰不着的。
可惜,有一個算異類,叫姜朵。
姜朵的出身在這一票子裏算低入塵埃的,唯一能入眼的也就是她長得好,但也沒到什麽天仙級別,是一副标準的養在外面做小的臉。
她感情史雖然簡單,但都挺轟轟烈烈的。
幾年前泡了名牌大學校草陸北定,這兩年又跟四九城名聲極高的遲倦裹在了一起。
遲倦緩慢的減速,聽着風的聲音漸漸微弱起來,他望着前方飄紅的燈,突然覺得有點索然無味,身體裏迸發着一股濃濃的灰敗的錯覺。
今晚過後,他似乎就要看着姜朵笑着往陸北定懷裏鑽的畫面了。
遲倦占有欲強,但他倒也不是那種極端人格,不然跟前任們分手也不至于如此的幹淨利落,只是碰上了姜朵這個茬,他突然覺得自己有點越不過去了。
至于為什麽不爽,他也懶得去探究去剖析自己。
遲倦停在了裏終點還有一百多米的距離,随手點開了微信,望着那個發了一堆消息但他卻一直懶得點開的對話框。
姜朵發消息向來十幾條不帶停頓的,似乎也不太在意他會不會看,反正她發她的,遲倦回不回并不重要。
打字麻煩,遲倦索性點了一下語音通話,他聽着那節奏平淡的滴聲,卻沒想好自己要說什麽。
幾秒過後,那邊通了。
姜朵語氣有些遲疑,像是難以置信般,疑惑地問着,“是遲倦嗎?”
遲倦淡淡的“嗯”了一聲。
姜朵繼續問,“是陸北定出了什麽事嗎?”
遲倦皺眉,聽到那三個字他莫名得有些煩躁,于是他伸手解開了袖口的扣子,微涼的手指摩挲着方向盤上的紋路,聲音很飄,
“朵朵,跟我在一起舒服嗎?”
……
此在一起非彼在一起。
在遲倦的字典裏,在一起,指的就是在床上一起幹的事,而睡覺差不多得排在 300 名開外,其餘都是遲倦最樂意做的事情。
這句話,論誰去問都是難以啓齒得很,全世界也就遲倦這麽一人能如此大言不慚地問。
姜朵回了句“很舒服”,那邊立馬就笑了幾聲,很好聽,好聽到姜朵想要錄下來。
随意地聊了幾句後,遲倦似乎覺得有點乏了,利落地挂了語音,也沒跟姜朵提個醒,整個人自我得不行。
姜朵放下電話,望了眼面前裝滿了遲倦所有物的箱子,腦子裏突然想起了遲倦那足夠能引誘人上鈎的笑聲。
在姜朵的印象裏,遲倦朝她笑得次數不算少,但真正能留下印象的也就那麽兩三次。
有一次是跟蔣鶴幾個聚會,姜朵小腹疼正憋着氣皺眉,全程下來一句話都懶得出口,不過礙于面子,還是一個個敬了酒,輪倒遲倦的時候,她屁股一挨沙發,不敬了。
遲倦睨了她一眼,淺淺淡淡的笑着叫了聲“姜朵”,沒有那麽細膩的撩人,也沒有多麽有技巧性的去引着她,只是平鋪直敘地叫了一聲,但姜朵一記就是好久。
那時的他喝的臉微微紅,望着姜朵的目光還帶着一絲酒氣的醉意,可坐姿倒是挺規矩的,不像別人一樣東倒西歪,似不正經又似正經,愛死了。
桌子上的易拉罐橫七豎八地倒了一片,她跟遲倦中間還隔着三四個人,但那個笑,姜朵忘不掉。
還有一次,遲倦過生日,本來說的就是包個別墅大家旅旅游,不過遲倦這金貴得不行的身子到了目的地就開始各種水土不服,像個嬌滴滴的小少爺一樣,非得有人伺候。
那晚的生日過得極其簡陋,一個蛋糕,一個病秧子遲倦,和一票子沒辦法出門玩兒的富二代,沒了。
分蛋糕的時候,很意外,遲倦把第一塊給了姜朵,還聲稱姜朵是他的衣食父母,簡直就是身體力行地把當小白臉這件事包裝得花裏胡哨。
不過姜朵正好減肥,那塊蛋糕她拿在手上,并沒有動,病秧子遲倦瞥了她一眼,随口問是不是不愛吃,姜朵搖了搖頭,沒說原因。
氣氛喝嗨了以後,遲倦還拖着一個病軀在客廳尬舞,長手長腳的,別說,還有那麽點意思,姜朵看樂了,随手摸了塊奶油朝着遲倦臉上抹。
遲倦微微一側腦袋,姜朵落了個空,他倒是略微得意地朝着姜朵笑了一下,就那麽一彎唇,姜朵就被迷得七葷八素六親不認了。
整場生日宴下來,姜朵就記住了這麽一幕。
說實在的,遲倦雖然缺點一籮筐,前任也一籮筐,但他身上就是有一種讓人難以拒絕的魅力,所以姜朵遲遲沒能抽身,甚至還越陷越深。
她封好那箱子的邊緣,預約了快遞打算寄到焚一去,那邊有個儲物室,藏了很多姜朵不願意外露的東西。
當然,最多的就是關于遲倦的一切。
她需要那麽一個空間去包容她那些不可言說的病态症狀。
等所有都收拾好了以後,姜朵正準備去休息,一通電話卻突然打了過來,她捏了捏眉心去看那個號碼,卻在下一秒整個身軀如同僵住了一樣,寸寸骨髓都凍結。
這個電話,她熟悉得到不能再熟悉了。
幾年前她就害怕這通電話,到如今,她依舊害怕,甚至有些畏懼。
那是陸北定母親的電話。
姜朵捏着手機,腦海裏突然湧現了很多很多年前的畫面。
陸母笑着朝她說話的樣子,到如今她還歷歷在目,明明阿姨說的話那麽的溫柔,可刻在她心裏卻是一個又一個的烙點,痛到難以呼吸。
姜朵調整了下呼吸,顫抖着手指接通,還未等那邊反應,就先開了口,“蔡阿姨好。”
陸母那邊似是停頓了一下,再和藹的開口,“是小姜嗎,真的好久沒聯系了。”
何止是好久,明明做的打算是老死不相往來吧,姜朵淡淡地想着。
姜朵:“是啊,您最近過得還好嗎?”
陸母笑着回應,“還好,不過小姜,我有個事想問問你,不知道你清不清楚。”
姜朵客套地說,“您說。”
陸母:“北定……他是不是在你這兒?”
……
幾句簡單的對話後,姜朵淡淡地挂斷了電話,呆怔地坐在床上,望着窗外漸漸透亮的天空,有些癡愣。
當初陸北定不是自願出國,而是蔡阿姨承諾,如果陸北定出國五年,到時候就能把姜朵娶到陸家來,就這麽一句話,斷送了關于姜朵的所有音訊。
在外留學的幾年裏,陸北定被沒收了護照,期間自殺未遂三次,頭一次嚴重到進了醫院搶救,最後一次是在兩個月多月前,他萬般求饒,才有那麽唯一的機會将匕首送給姜朵。
姜朵這幾年收到的大大小小的禮物,都是通過蔡阿姨的手轉送來的,只要裏面有分毫關于陸北定的信息,全被蔡阿姨銷毀得幹幹淨淨。
只有那匕首,還殘留着陸北定幹裂的血液。
當初蔡阿姨不過是為了斷這段感情,卻不料想會把兒子的命也搭了進去,要不是陸北定求死的心太過炙烈,蔡阿姨也不會才過兩三年就讓陸北定回了國。
最後幾分鐘的通話裏,一貫清貴的陸母聲音隐含哭腔,甚至用一種卑微的口吻乞求姜朵。
“小姜啊,當初是我錯了,如果還有彌補的機會,你嫁到陸家後,我會好好對你的,求求你救救北定吧,這孩子心硬,認死理,沒有你的話,我真不知道北定會不會真走了。”
如果姜朵心腸冰冷狠毒,面對這樣的懇求,說不定還會回一句,“你當初幹什麽去了?”
可惜,姜朵對陸北定,始終狠不下心來,她只是回應,“阿姨,我知道了,我會想辦法的。”
她垂眸望了眼微信對話框,遲倦還是她的置頂聊天,旁邊還有一個顯眼的紅色點點,遲倦剛給她發消息了。
姜朵點開一看,是一張日出的照片,看背景有點像關環山。
這出景拍得很巧妙,從構圖到色調,都符合姜朵的審美,看得出來遲倦的底蘊挺高的,說起來姜朵莫名的還有些感動,之前不知道從哪裏聽到過一句話,很符合此時此刻她的心情。
“因為我在想着你,所以看到漂亮的日出,路邊的小草,都很想跟你一一顯擺。”
也許遲倦只是無聊,只是懶得發朋友圈,又或者是正好看到了跟姜朵的對話框,所以随意地發給她了,最壞的情況就是他其實是群發的。
但都無所謂,只要是遲倦發的,她其實就已經足夠得歡喜了,沒有原因。
姜朵斟酌了一下語句,在手機上敲了幾個字發給了遲倦。
“我很喜歡。”
沒有賓語,如果硬要補充說明,應當是:我很喜歡你。
……
這兩天姜朵都睡得不太好,她總會在夢裏屢屢想起陸北定割腕時的血腥畫面,每逢夢到,她必然會驚醒,然後陷入大段大段的失眠。
有時她會打電話跟陸北定确認,而那頭從來都是秒接,聲音也十分清隽,明明已經到了後半夜,陸北定給她的感覺卻像是如置白晝般的清醒。
他總是語氣溫和,嗓音低低地問,“小姜,做噩夢了嗎?”
而姜朵聽到他的聲音,就像是被人打入了一針安心劑一樣,有種難以表述的平靜。
這種平靜是遲倦給不了的,遲倦帶給她的只有刺激、卑劣、腎上腺素猛竄以及生理因素帶來的心跳,永遠都是搖搖欲墜患得患失,只有在結合的時候,她才能博取一點點安全感。
噩夢做多了以後,姜朵那蠢蠢欲動得聖母心倒是起來了,她這人別的還好,最大的缺點就是耳根子軟,別人稍微示示弱,她就軟的成了一灘水。
對遲倦是這樣,對屢次與死神親密接吻的陸北定,更是如此。
她咽了咽口水,望着落地窗外黑的滴墨般的天空,輕聲說,“你一個人住得習慣嗎?”
陸北定微怔,清冷的眉目漸漸舒展來開,朝着姜朵的語氣裏含着一絲不易察覺的試探,“小姜,你是在心疼我嗎?”
姜朵停頓了一秒,才開口,“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一個人不習慣,我可以陪陪你。”
不習慣?
如果按照陸北定一貫誠實的性格,他應該回答“習慣”,畢竟在異國他鄉的那些求學的日子,他向來都是孑然一身。
有時,他都不太習慣紛雜的人群和嘈亂的聲音。
可這次,他想自私一些,如果可以獲得姜朵短暫的陪伴,那麽簡短的一句謊言,似乎也不算什麽吧。
陸北定薄唇輕啓,帶着一絲娓娓道來的緩慢,“小姜,同居的話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你再好好考慮考慮,我不急的。”
姜朵迅速的回應,“沒關系,你需要什麽就跟我提,畢竟……我們在交往。”
陸北定眼底的笑意愈發得濃郁,他淡淡的回應,“好,那明早我來,你把地址發給我。”
電話挂斷。姜朵在微信列表裏搜尋陸北定,卻發現自己原來早就删掉了他,當初遲倦看到時還覺得挺詫異,甚至反問過她,“朵朵,要是咱們以後分了,你也要鐵面無私删了我?”
遲倦分手向來不删前任,有時說不定還會理理前任們發的消息,自然也是無法理解姜朵這種分了手就要讓這號人消失得幹幹淨淨的習慣。
不過要是真按照姜朵的性格,她分手後八成會删了遲倦,但很可惜,那時的她并沒有果斷地回應這個問題。
因為她舍不得。
姜朵思緒飄遠,望着潔白的床單,突然想起來了些遲倦在這上面馳騁的畫面,僅僅只是想想,她就有些腿軟。
同居生活無非要忌諱的就是這些事,可面對陸北定,她從來就沒有這樣的擔心。
跟陸北定在一起了幾年,她就柏拉圖了幾年,單純幹淨的跟個高中生一樣,最多也就是牽牽手,甚至連接吻都鮮少。
陸北定既內斂又傳統,從來不會主動暗暗地示意什麽,跟遲倦來比,他簡直美好得像一個人間天使,而遲倦呢,赤裸裸的地獄無常。
當初在焚一的時候,可兒姐還有幾次聊起了這個,聽着姜朵的敘述還滿臉得不可置信,還說,“你這前男友還挺能忍,你長得這麽漂亮他就沒動過心嗎?”
那時的姜朵沉默了。
就是因為陸北定長期的正人君子、不動聲色,讓她漸漸懷疑了自己的魅力,更懷疑這段感情的真實度,于他而言,她到底算女友還是……一個有着“對象”身份的朋友呢?
姜朵曾花枝招展的引起他的注意,想要得到他一點點的回應,她真的努力過了,但很可惜,陸北定的眼裏只有那長短不一的試管,只有姜朵永遠看不懂的符號。
壓死駱駝的不是最後一根稻草,而是每一根稻草。
日子慢慢得過着,她的熱情慢慢地消耗殆盡,直到她遇到了遲倦,才重新燃起。
遲倦永遠是她的火藥,一點即燃。
陸北定來的時候,正好是中午,姜朵順帶着做了頓午餐招待他,上了桌後,陸北定望着桌面上三菜一湯,沉默了一下,複而開口,“沒想到小姜學會做飯了。”
姜朵倏地一頓,略尴尬的解釋,“一個人住總不好老是叫外賣,擔心不健康。”
陸北定和煦地笑笑,“真能幹。”
很多年前,姜朵染着赤橙黃綠的頭發,美甲也做得花裏胡哨的,上面的花紋還是她親自設計的,繁瑣到誇張,整個人如同行走的燈球,要不是顏值能打,放現在看就是一妥妥的殺馬特非主流。
姜朵還記得當初她雙腿翹在陸北定的車裏,美滋滋地望着自己剛做好的漂亮指甲,嘚瑟得說,“誰也別想讓我碰廚房,碰了我就不姓姜。”
後來呢,遲倦一句“餓了”,就能讓她乖乖地跑進廚房鑽研菜譜,遲倦一句“不好吃”,她恨不得連夜找大廚拜師。
在遲倦面前,什麽美甲呀什麽漂亮呀,姜朵像是都不在乎了,只要他能高興起來抱着她親幾口,什麽都值了。
姜朵戳着碗裏的面條思緒飄遠,等到荷包蛋被她拆得四分五裂了後,她才驟然反應過來,漫不經心地咽了幾口,繼續發呆。
陸北定看出了她的魂不守舍,但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挑起話題,他所了解的東西姜朵似乎從來不感興趣,甚至有些厭惡。
突然,一陣手機鈴打斷了姜朵的沉思,她捏起手機一看,吓得呼吸都停止了。
是遲倦。
姜朵心驚膽戰的接通,調低音量壓着嗓音問,“喂?”
那邊的聲音嘈雜,遲倦的聲線一如既往得輕佻無禮,帶着一絲隐隐的勾引,“怎麽,分開兩天連我的號碼都認不出來了?”
姜朵:“沒有,你找我什麽事?”
遲倦在那頭低低的笑着,笑得很悅耳,很迷人,“朵朵,別有了舊愛忘了新歡吶,也太無情無義了吧?”
姜朵心下一緊,悄悄地擡眼望了一下陸北定,見後者正面色無虞的吃飯,心裏稍稍安定了下來,“你有事嗎?沒事我挂了。”
遲倦笑着呵氣,像是篤定姜朵不會挂斷電話一樣,慢悠悠的不出聲,俗話說打蛇打七寸嘛,姜朵的七寸和軟肋就是遲倦,別說電話了,就算是聊天記錄,姜朵說不定都一一收藏備份,哪裏舍得挂掉啊。
姜朵整個人都被他拿捏的死死的,明明那頭不出聲只沖着聽筒笑,她依舊聽得如癡如醉不想挂斷。
這一兩年來,遲倦給她打過電話的次數可不超過十根指頭,她沒理由還不願意。
過了幾秒,遲倦似乎也覺得有點膩了,慵懶随意地開口,“朵朵,我餓了,家裏有吃的嗎?”
姜朵怔怔地望着面前的陸北定,下意識地開口,“沒有。”
那頭的遲倦似乎在點煙,清脆利落的打火機聲傳了過來,他大抵是銜着煙說話有些囫囵,卻怎麽聽都怪悠然延綿的,“朵朵,騙人可不是好女孩哦。”
話音剛落,他低低啞啞地笑着挂了電話,姜朵的耳邊重歸平靜,心跳聲卻振聾發聩。
遲倦要來了。
她手心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水,擡眸卻對上了陸北定冷靜的目光,她啞然地朝着陸北定扯了扯嘴角,試探的開口,“等下有什麽安排嗎?”
陸北定溫和的說,“跟你一起。”
姜朵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緊張地“嗯”了一聲,然後搓捏着手指,輕聲開口,“等下可能有一個客人要來。”
陸北定:“我認識嗎?”
姜朵點點頭,雙手不自覺地攥緊了,“遲倦。”
遲倦在圈裏名聲響亮,不僅是炮響,更絕的是他長得就足夠讓人魂牽夢萦的了,像這種姿色的,說不準男人看了都心動,更別的女的。
不過呢,有好有賴,遲倦可是圈子裏一頂一的難伺候,不較真的時候看起來比誰都好說話,一認真起來,天王老子來了他也不眨眼。
姜朵最擅長的就是給遲倦哄順了,像他這種炸了毛的獅子,她只要耐着性子捋捋毛,遲倦脾氣再怎麽烈也蔫了,溫柔鄉就是溫柔鄉啊,管用的很。
忘了說了,遲倦還有一點夠牛,臉皮足夠厚,三觀足夠歪,就算處于劣勢,他也能氣定神閑得很,拽得跟二五八萬似的。
譬如現在,他正跷着腿輕車熟路地壓在沙發上,俨然一副主人做派,潇灑闊氣的不行,倒是一旁坐的規矩的陸北定,像個生人一樣。
遲倦睨了眼姜朵,眼神又飄到了陸北定身上,意味不明的揚着聲,“朵朵,速度挺快啊。”
姜朵一頓,切菜的手都拿不穩刀了,她迅速地弄了幾下後就直接下鍋,趁着翻炒得聲音假裝聽不到遲倦說話。
遲倦“啧”了一聲,晃着腕上的表,輕輕地點了一下遙控器,“北定,想看足球還是維密?”
陸北定望了眼遲倦手上正轉着的遙控,沉了沉眉心,“財經新聞。”
遲倦嘆了口氣,“你還是一如既往的沒勁啊,怪不得長久不了。”
後半截話意思模棱兩可,陸北定擡了擡眼,對上了他玩世甚恭的目光,一瞬間,無形的刀槍鬼影,噼裏啪啦。
遲倦先一步收回目光,懶得戀戰,點了幾個地方臺的財經新聞後,看得昏昏欲睡的,随手拿了個抱枕墊在腦後,躺在沙發上東倒西歪的,一副标準的不雅行為。
反觀陸北定,看得尤為認真,有時還思考一二,遲倦睨了他一眼,笑着問,
“你看這些是準備給朵朵講睡前故事麽,她感興趣麽她。”
姜朵那不入流的三腳貓文化,遲倦還是知道一二的,有時碰個生僻點的字,能把她氣的筆一甩紙一扔,更別提什麽新聞了,她要是能聽個十分鐘,八成是大冒險輸了。
陸北定沉默,望了眼遲倦似笑非笑的臉,嗓音溫和平淡,“嫉妒就直說。”
遲倦的笑僵在嘴角,随手扔了個抱枕,正巧不巧地打在了陸北定的下懷,抱枕雖然軟綿綿使不上力,但遲倦可是用了十成的勁兒。
他倆從小玩到大,本來除了女朋友,什麽都共用過,後來姜朵一出現,行,還真是不分彼此難舍難分成了連體嬰了。
陸北定這人從小就是別人家的孩子,總是一副老成的做派,看着都欠揍,尤其是一本正經地怼別人,更是氣得讓遲倦牙癢癢。
遲倦旁若無人的點了煙,扔了打火機在桌面上,咬着煙說,“我要是嫉妒你,早搶了,這不是拱手相讓了嗎,嫉妒個屁。”
陸北定皺着眉,望着遲倦吐出的煙圈,不悅的開口,“小姜在,把煙掐了。”
遲倦樂了,他低低地朝着陸北定笑着,聲音也低低的,“別一口一個小姜,人可是大煙槍,我抽過的煙指不定沒她多呢。”
緩了會兒,遲倦掃了眼陸北定的褲子,看着對方兜裏方方正正的打火機,妖孽地笑着,
“你裝什麽?帶着打火機叫我別抽,怎麽,你打火機比我的貴?我這兒可是朵朵花了小幾千買的,你的呢?”
遲倦好似漫不經心的開口,實則卻将姜朵的底兜得幹幹淨淨,他好整以暇地靠在沙發上,望着陸北定的神色,笑罵,“這就生氣了?”
陸北定一如既往的神色淡漠,他面部肌肉僵硬得可憐,除了會朝着姜朵微笑,其餘的表情都斂得一幹二淨。
用遲倦的描述,陸北定這人叫乏味到骨子裏的無趣。
遲倦挪了挪目光,移到了廚房那抹忙碌的背影上,笑着随口揚了聲,“朵朵,需要幫忙嗎?”
姜朵的背影一顫,連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