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014 撞見
徐枝月發現自從她向岑格非“表白”,就少了很多和他接觸的機會。
周三下午,她帶上題目去找他,對方座位不知什麽時候沒了人;周四清早,她放早飯在他桌面,過了個課間,早飯原封不動地被退回她的桌面;周五下午,她一下課準備去堵他,被他的同桌告知他半個小時前離開了。
岑格非一走就是大半個月,理由很正當,參加省級數學競賽。
數學老師為了鼓勵學生踴躍報名,在班級裏以贊賞的口吻提過,岑格非同學是自請參賽。
聯系近期的一串事兒,哦豁,岑格非這是在躲她啊。徐枝月的神經還不算很粗。
一個被表白的人為什麽會躲表白的人?
不存在過度騷擾、不存在她的力量壓制性強過他的力量的情況下,被表白者避開表白者,是不是可以說明他心裏并不是水靜無波?
徐枝月相信岑格非對她動了心。
學校運動會在十一月初如火如荼地舉行。
開幕儀式裏,每個班集體要列方陣走進體育場。方陣前需要個舉班牌的領頭人。
今年高三(2)班采取不記名投票選舉方式。
“你的票數最高。”班長在自由活動時找上徐枝月,“明天下午第七節 ,你記得去團委辦公室登記。”
不太關心校園新鮮事的徐枝月:“什麽?”
“你啊,被選上了要舉牌,還需要和其他班的舉牌員一塊兒拍宣傳片。”葉莎啃了口雪糕。
班長點頭,“對。開幕式當天的着裝可以按你的喜好來,你先想好,提前兩天和我說。”
葉莎期待地嚷:“jkjk,或者漢服,枝月身材棒,一定驚豔全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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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徐枝月想捂住葉莎的嘴,“舉牌的任務我勝任不了,換其他人吧?”
“栗梅八票,蒲麒麟四票,史承一票,而剩下的十七個同學全部自發選了你。”班長如實報出數據。
葉莎“卧槽”了一聲,“咱們枝月得到碾壓性的支持哎,票數比栗梅的兩倍還要多!”
“對。所以請你不要辜負同學們的信任。”班長的語氣帶上幾分鄭重。
其實很想偷懶的徐枝月:“……好吧。”
全校三個年級統共三十個班,徐枝月在團委辦公室見到了別的二十九個舉牌員,幾乎全是俊男美女。
他們三三兩兩地聊天談笑,一派賞心悅目。
徐枝月低頭在看舞蹈老師發來的練習視頻。
上個月她為了減肥報了個爵士舞的興趣班,每周抽空去跳一個小時出出汗,還挺好玩兒。
“聽說不是全部人都能去拍宣傳片。”
“我們這批還要再經過篩選?”
“老師現在把我們聚集在這裏就是要挑人啊,他們只需要十個同學。”
湊巧聽了一耳朵後邊女生對話的徐枝月:有這等好事?可以不去拍宣傳片?老師怎麽還不來?快點把我刷下去吧……
“教務處有點事耽誤了幾分鐘,同學們久等了。現在分兩排站好。”老師走到辦公室中央。
“別吵,站好來,不要管個子高矮,不用按順序。”
“別走動了,左邊黃外套這同學,說你呢,就在這位置站好。”
“大家擡頭挺胸,目視前方。”
這位老師很面熟,先前負責過五四表彰會挑選禮儀組。徐枝月頓時有不太好的預感。
老師:“我們學校計劃拍個視頻,大概要十一個同學參與。”
“我我我!”“我想參加。”幾個學生積極地表示。
老師:“別吵。這是件重要的任務。”
老師:“我等會兒點到的人留下。”
“第一排左數第二個、第三個、第六個,第二排第二個、第五個……”
徐枝月心裏的懶蟲剛準備舒一口氣。
“以及許枝月、蔣貴聰,你們兩個。”
“其他同學可以走了。”
徐枝月:……
“集中點兒,站過來。”老師看了眼筆記本,“咱們要拍的視頻非常重要,既是一個宣傳,也是要交給市局的作業。”
老師大略點出這個任務的重要性,接着講視頻拍攝的主題、內容和安排,最後吩咐:“明天第六節 課先拍第三段,兩位主角,今天回去務必熟悉我提到的實驗。”
主角之一的蔣貴聰:“收到,老師您放心。”
另一位主角徐枝月:“……”
***
暗稠的天幕映上繁華都市的燈光,冷風刮落枝頭的枯葉。
岑格非的手機處在通話中,傳送來另一頭帶隊老師的念叨:
“怎麽非要今天回花梨啊?大晚上的,你一個人也沒個照應,要不把票退了再回來住一宿啊?”
“等明天中午吃過飯,我們幾個坐動車回去不行嗎?”
“你說你一個高中生,獨個兒坐火車,還是深夜,得在車上待一宿……”
“老師,我第一次獨自坐火車在十四歲。”岑格非按了按因睡眠不足而暈脹的太陽穴,“您放心,我會安全回到學校。”
“火車上熄了燈烏漆嘛黑的,手機最好拿在手裏,錢啊什麽的財物要收好點,你要多注意……”
“嗯,我到火車站了。再見。”岑格非眸中泛開一絲自嘲,他一個窮人,哪有什麽財物。
單手拎起雙肩包的包帶,他大步走下公交車。
明天是星期三。
如果火車不晚點,明天下午四點半前能回到學校,不知道……她還會不會來找他問練習題。
學習之于他,是唯一能出人頭地的機會,而對于她這樣的富家小姐而言,不過是可有可無的點綴。
“真是可笑……”
低到轉瞬間溶解在夜風裏的自我厭棄。
明知道配不上她,明知道沒資格站她身邊,出來的這半個月,卻總是控制不住地想到她呢。
……
徐枝月和蔣貴聰要拍的第一段視頻得去化學實驗室。
攝像師傅反複強調“自然一點”,NG了四次,花了半個小時,不得不換一個方法:“機器固定在角落,我和你們老師出去。你們該怎麽做實驗就怎麽做,和平常一樣。”
實驗室裏僅剩徐蔣兩位學生。
“對不起,都怪我一直NG。”蔣貴聰束手束腳地道歉。
徐枝月擺弄儀器,“我們開始吧。”早點拍早點結束。
徐枝月:“我先燒熱水,麻煩你洗幹淨這支試管和膠頭滴管。”
蔣貴聰:“噢噢,成的。”
“試管和滴管還有水珠,盡可能地讓它們幹燥。”
“噢噢。”
蔣貴聰拔開試劑瓶的玻璃塞,随手放到桌面。
“瓶塞要倒放。”徐枝月糾正。
蔣貴聰不好意思地笑說:“一下子忘了怎麽操作。”
實驗員提前配置好了硝酸銀溶液,裝在棕色試劑瓶裏。
徐枝月眼見蔣貴聰吸取溶液後,膠頭滴管歪歪斜斜地伸到試管裏碰到內壁,實在沒忍住,“換我來滴吧,你照看在燒的水,冒泡就可以熄火。”
“成,你滴硝酸銀要小心。”蔣貴聰說着,将試管和滴管遞給徐枝月,不經意捏了一下滴管的膠帽,“啊小心——對不起對不起!”
硝酸銀溶液滴了一滴到徐枝月白皙的手指上。
蔣貴聰驚惶失措地拉住徐枝月的手,用桌上的抹布給她擦。
“這樣擦沒用的。”徐枝月拿着裝有試劑的試管,不好掙紮。
她已經夠學渣了,這個搭檔比她還不靠譜。
“那、那怎麽辦?”蔣貴聰丢掉抹布,“這東西有毒嗎?會不會腐蝕皮膚?”
徐枝月想了下,“毒性應該不強,你松手,我去找……”轉眸去尋找碘酒,眼角瞟見走廊外有道熟悉的身影。
側臉精致,頸線利落,校服外套整潔……俨然是岑格非。
他回到學校了?
徐枝月黑水丸般的眼仁轉了轉,剛剛蔣貴聰和她的意外造成的那什麽場景,他不會是看到了吧?
“這瓶碘酒可以嗎?”蔣貴聰捧來找到的藥品。
徐枝月“嗯”了聲,“有棉簽嗎?”
“有的,我去拿!”
“謝謝。”
“不用謝不用謝!怪我害得你的手遭殃……需要去讓校醫看看嗎?”
“沒事,我們要抓緊時間拍攝。”
簡單處理了手上沾的試劑,徐枝月和蔣貴聰從頭做了一遍實驗。請老師和攝像師來檢查錄像,又按要求補了幾個鏡頭,錄了兩段音,他們今天的任務總算完成。
六點多接近七點,夜色已籠罩校園。
蔣貴聰趕着去教室,和徐枝月道了“再見”,匆匆跑下樓梯。
徐枝月走讀,不需要上晚自習,可以直接離校回家。
從實驗室所在的綜合樓到校門,必須要經過一段種了白蘭樹的校道,路西邊是錯落植株、假山和石桌椅的三省園——學生們更喜歡稱之為“情人園”。
園裏有落地的古式燈,散染出柔和的光。
初冬的風嗚嗚刮在臉上,徐枝月沒什麽興致欣賞夜景,裹緊外套,悶頭快步往前走。
拐過轉角時,沒留神,她撞到幾乎和夜色融在一起的人。
“不好意思……”徐枝月立即道歉,同時擡起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