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013 他這麽大的反應
徐枝月當天下午回家洗了岑格非的外套,烘幹晾曬,第二天疊好帶去學校。
岑格非外出培訓,一連三天不在教室。徐枝月把衣服連紙袋放進他的抽屜,附贈一小塊堅果巧克力。
有一天,徐枝月和葉莎逛商場,買了個外觀可愛的電子體重秤。
一上秤,她大驚失色,體重竟突破了47kg大關。一量腰圍,竟然漲了2厘米。
作為美少女,一米六的身高不可以配這樣的體重啊。徐枝月痛心疾首,為什麽由穿書前的43 kg漲成了這樣?
……這段時間日子過于安逸,想吃什麽買什麽,想喝什麽買什麽,不胖才怪。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徐枝月發誓,要管住嘴邁開腿,要讓體重降到45kg以下。
結果原身的養父母在國慶期間回了趟華國辦小(親)兒子的手續。為了表示對女兒的親近,他們天天讓陳姨做各種豐盛菜肴,頻頻給女兒夾肉添補湯。
徐枝月在家吃了兩天飯,實在招架不住,第三天找借口躲了出去。
許父許母不知道女兒要減肥,在打電話被匆匆敷衍挂斷後,開始反思他們是不是這幾年忽略了女兒,導致她對他們變得不親近。
徐枝月避了兩天。假期最後一天,原身養父母離開了華國。她的卡上多了一筆來自他們的六位數的零花錢。
奇怪,這個月一號已經來過生活費,沒到兩星期又有?徐枝月點點下巴,不管了,有錢來就收下。
隔天,蒲麒麟課間找徐枝月閑聊:“你開始準備雅思了沒?”
“為什麽要準備?”徐枝月有一下沒一下地咬橙汁吸管。
許父許母最近一次和她談話,也問了這個問題,她說自己英語不好不想考。許父許母表示要給她找個優秀的家教或培訓機構。
“你不用考雅思的嗎?”蒲麒麟問,“你要換另一個國家?不去你爸媽那邊讀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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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母親和許父許母有生意,蒲麒麟知道徐枝月的父母長年住在加國。
葉莎挨過來,“枝月打算去哪個國家?”
“我有說……哎。”徐枝月手肘不小心碰到沒蓋好的鋼筆,趕忙低頭去撈。
她的手不夠敏捷,鋼筆啪地摔倒地上,飛濺出幾滴墨汁。
鋼筆骨碌骨碌地滾啊滾,好巧不巧,碰上岑格非的鞋子,遇到阻礙停下。
徐枝月立刻離開座位去撿筆,起身的瞬間,發現岑格非在看她。
視線堪堪對上的瞬間,他偏開眸,神色清漠淡然得如同一泊無風的潭水。
徐枝月沒多想,“不好意思哈。”
岑格非不做聲,眉骨冷峻,閉着的嘴唇似乎抿得更直。
徐枝月:“?”
這什麽态度?
她的鋼筆輕碰到他的鞋底邊而已,沒弄花沒染墨,他為什麽擺個冷臉?
徐枝月忿忿地用紙巾擦拭沾了地上些許灰的筆身。
前陣子她下的“岑格非喜歡我”的定論,在迎風動搖……
這頭,蒲麒麟和葉莎由留學的備選國家聊到某國的食物。
“我可能受不了天天吃披薩土豆三明治。”
“三明治得看什麽夾心嘛,牛肉生菜和黑椒很贊的。”
“也就那樣啊——你喜歡吃三明治嗎許枝月?”蒲麒麟這位顏控不可能冷落漂亮女同學,“你不覺得三明治像低配版肉夾馍嗎?”
“嗯……有點像吧。”徐枝月沒什麽聊天欲望。
……
下午,放學鈴聲響畢。
教室裏的座位很快空了大半。
徐枝月用拇指食指提了提兩邊嘴角,抱着練習冊走向岑格非的座位,“岑同學,有空幫我看看這道題嗎?”
少年寫完英語習作的最後一個字母,點上符號,才面無表情地睇向徐枝月的練習冊。
十幾秒,掃閱題目,三十幾秒,列出解題要點。
徐枝月琢磨了一會兒,挑了個最難理解的地方,“這裏……這個怎麽得到?”
岑格非劃出題幹裏的幾個字,又刷刷寫出由此展開的推導思路。
逐步遞進,詳細清晰。
哪怕是徐枝月這個基礎薄弱的理科學渣都能看得明白。
“感謝!這道題解決了!”
“那,能不能再幫我看看這道?”
“……岑同學?”
徐枝月俯低上身,偏頭湊近,狐疑地去看他的神情。
砰——
身體撞在硬質桌椅上的輕微悶響。
岑格非僵硬地別開臉,“不能。”手臂磕在桌角的部位隐隐作痛。
“你沒有空了嗎?”徐枝月不知道為什麽他的反應這麽大,為什麽整個人往旁邊繃,好像她是什麽洪水猛獸。
好吧,她剛剛确實沒注意,靠得有點近,可他也不至于這麽排斥啊。之前請教問題也不是沒有過這樣的距離。上次五四晚會,肢體接觸都沒見他有這般大的反應。
“為什麽不能給我講題?”徐枝月刨根問底,“為什麽你今天怪怪的……”
“出國留學沒必要做這些題。”岑格非語氣淡漠。
徐枝月眨了眨清潤大眼,“出國留學?我什麽時候說過要出國啊?”
岑格非抿唇不語。
“我很堅定地和家人說了,我英語太爛,也不喜歡外國的月亮,要留在國內接受社會主義教育。”
“你以為我要出國讀大學,所以你不給我解答問題,所以你不給我好臉色——等等,你是喜歡我了嗎?”
“……沒有。”
“你猶豫了,你不敢看我。”
校園廣播傾訴着少年少女的迷惘憂愁。橘白的貓從花圃枝葉間跳出來,懶洋洋地散步。
“……沒有不解答問題。”岑格非轉過臉,視線倉促滑過她的下颌,被燙到似的剎止,眼睑垂下,“我解答了一題。”
徐枝月懷疑自己眼花,居然從他沒有表情的臉上看出些腼腆和慌亂?
她環顧四周,确定沒有同學在附近,決定再添一把柴,推動任務進展。
“咳,你聽好了啊。”
“不管你喜不喜歡我。”
“我呢,對你有好感。我喜歡你。”
霎時間,窗外風聲、廣播音樂聲和室外同學喧鬧聲如潮水褪去,岑格非的耳邊在循環少女的最後一句話。
我,喜,歡,你。
句子拆開,每一個字在人們日常交談中使用頻率都不低。
按順序組合到一起,爆發出不亞于核武器的威力,炸得岑格非向來冷靜高速運轉的大腦卡滞。
“說完了。你要和我在一起嗎?”
“你要給點兒回應嗎?”
“好吧,既然你今天不願意繼續給我講題,那我先走了。”
徐枝月的身影轉沒于教室門外走廊,岑格非終于回過神來,倏地站起來。想到什麽,又緩緩洩了追上去的勇氣。
天邊沒有晚霞,烏雲層層侵染。橘白的貓不知藏在了哪處。
岑格非回到開着門的宿舍,兩個舍友在外間的陽臺,沒注意到他。
“你洗好了沒?快下雨了這天兒,你說要不要幫一哥收被子?”
“收呗,別淋濕了,讓人沒被子蓋,整感冒了。”
“沒錯沒錯,不能影響一哥考年級第一。哇不是我說,這被子夠舊的,起小球了都。”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家裏窮。”
“你說他拿這麽多項獎,沒有一點錢得嗎?”
“他家裏好像不給生活費。”
“獎學金什麽的除去吃飯,不剩一點錢嗎?都沒錢換張被子嗎?都沒錢買身像樣的衣服……一哥,你、你回來了?”
背地議論的對象出現在身旁,舍友尴尬得結結巴巴,“我、我正打、打算收你的被子,看、看起來要下雨了。”
“不必。”岑格非擰開水龍頭,平靜地洗手,“我自己收。”
冰涼的水汩汩沖刷皮膚,肌體裏因為某人的某四個字燃升的熾熱漸漸平息。
——你要和我在一起嗎?
——好。
他在空蕩的教室裏設想了數遍的回答。
可是。
她是天上的昭昭明月,他是地面的枯窘泥沙,他有資格……喜歡她嗎?有資格和她在一起嗎?
他從前不覺得自己是個優柔寡斷的人,今天真切地、深刻地體會到什麽叫躊躇,什麽是自卑。
岑格非合上眼,鋒利的喉結掙紮地滾了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