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
奇怪。
猜透她的身份,玉娘倒不好相謝了,人家的身份,她能用什麽來謝,一時不知該如何,那邊領頭的個漢子卻走了過來,到了近前單膝跪地道:“請主子上車。”
女子不耐煩的揮揮手:“知道了,知道了,煩不煩啊你們,我就知道他讓你們跟着,就是來看着我的,真想不明白,似你們這般應聲蟲,人生還有什麽意思。”
那漢子卻又說了句:“請主子上車。”那女子翻翻白眼,跟玉娘道:“瞧見沒,這就是你另一位恩公,半個啞巴,無趣之極,不過你蠻有意思的,你是高青縣裏人士嗎?”
玉娘不知該如何附和她,只得點點頭,秋竹卻道:“我家娘是柴府的大娘子。”柴府?武三娘想了想,貌似聽宜春說過,高青縣柴府的大娘子,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
想着,目光在玉娘身上溜了一圈,忍不住點頭,那小子眼光的确不錯,即使見慣了宮裏的美人,這位大娘子也令人眼前一亮,而且,剛才處置那奴才來看,可見是個心慈的主子。
玉娘給她端詳的有些臉熱,颔首垂下頭去,這女子的目光真是大膽而直接,那個黑臉的漢子又催了一遍,女子才沒好氣的道:“催什麽催。”回頭看着玉娘道:“你家這馬車肯定做不得了,瞧你去的方向,莫不是也去觀音堂?”
陳玉娘點點頭:“正是去燒香還願。”那女子眼睛一亮道:“如此倒正好,我也去哪裏,你坐在我車裏,使你家小厮家去另趕一輛車來接豈不便宜。”
秋竹急道:“這怎使得,你是男子 ,我家大娘子如何跟你同車?”
那女子笑道:“有甚使不得,便現在使人家去趕車,這一來一去少說也要一刻鐘,難道你想讓你家主子在這風口裏等着不成。”
秋竹不免有些躊躇,玉娘道:“蒙君子相助得脫死劫,已感激不盡,如何再麻煩君子。”雖知道這是個女子,如今她穿着男子的衣裳,自己跟他同車,确不妥當。那女子聽了也未再勉強,跟玉娘說了句後會有期,便上車去了。
秋竹扶着玉娘撇撇嘴道:“雖是救命之恩,行動卻着實有些輕浮,又說的官話,想來不定是京裏來的纨绔子弟。”
纨绔子弟?玉娘笑了:“日後再見了她,切莫無理,她一句話恐你的小命就沒了。”
秋竹奇道:“娘識得她?”
玉娘悄聲道:“雖不識,也猜的一二,你可還記得,上次在陳府我嬸子提起的那個武三娘?”
秋竹愕然:“娘,娘說剛剛那是女子是……”玉娘點點頭卻囑咐她道:“只皇家事,莫多言,以免招來禍事。”忽那邊一騎奔來,到了近前,卻是柴世延。,
Advertisement
話說柴世延,今兒到了園子裏與陳繼保一起候着工部陳大人,忽聽人道:“縣外管道上驚了馬,不定要死傷幾條性命。”把個柴世延唬的臉都白了,暗道這般時候驚馬,莫不是玉娘。
想到此,哪裏還坐得住,與陳繼保跟前告了罪,從園子出來快馬加鞭奔來,遠遠瞧見自家馬車停在河邊坡地上,柴世延在馬上晃了幾晃,險些栽下馬來,後頭的平安也慌了,秋竹也在車上呢,若有萬一,自己……想到此。眼淚都掉下來了。
到了近前,瞧見人好好的站在哪裏,一顆心才算放下,柴世延翻身下馬,到玉娘跟前,把她從上到下端詳幾遭,才道:“可覺身上哪裏不?”
玉娘倒愣了楞,本以為他一見自己先想到的該是自己肚子裏柴家的子嗣,卻未想到他如此問,只覺心裏有些熱,半晌兒才道:“你莫擔心,只是虛驚一場。”
柴世延這才放下心,福安趕了車來,柴世延瞧見他,不禁怒從心頭起,揚起手裏馬鞭,狠狠抽了兩鞭子下去:“使你這奴才跟着主子,如何不經心。”待要再抽,玉娘攔道:“怨不得福安,他如何知道驚馬。”
柴世延道:“今兒娘替你講情,且饒過你這狗才,待家去再問你的罪,還不服侍娘上車,風口了站這大半天,回頭病了如何是好。”
福安忙跪下磕了頭,攙着玉娘上車,經次一事,玉娘也無心再去觀音堂,原路家去,柴世延在後頭跟着。眼瞧着玉娘進了門,使人去喚了郎中來瞧了,聽說無事才轉而去了縣外。
玉娘此番雖僥幸無事,也難免受了驚吓,到了家便覺渾身無力,歪在炕上歇養了半日,方回緩過來,不免想起那武三娘,真不知何種父母生出這般奇女子來,卻又想起,今日柴世延快馬趕來,滿頭大汗,心神不在的樣兒,哪似作假,便玉娘鐵石般心腸,不免有些松動,只這厮如今便把自己擱在心上,也不知什麽時候便又故态萌發,倒讓人不好信他。說起來,這也是柴世延的活報應,便他如今想改過自新,因前頭斑斑劣跡,也難使人信服。
卻回頭再說柴世延,這一日陪着陳大人巡視園子,陳大人瞧了一遭暗暗點頭,心說陳繼保舉薦的這柴世延,雖無功名在身,倒真是個能幹之人,不過區區幾月移山造水,曲廊風亭,閣榭亭臺俨然,已初具規模,雖比不得正經行宮,卻頗得皇上心悅的江南之風,況這人頗解人意。
上回自己來時,州府官員莫不來送禮,都被他拒之門外,只這柴世延拜帖兒都未見,卻等他上了船,瞧見船內一只朱紅描金漆的大箱子。
随從言道:“是柴府送來,說是那蓋園子工匠所繪圖紙本樣,讓大人一并帶回京去,若哪裏不妥也好及時更改。”
這陳大人哪有不明白的理兒,至京城回了府裏讓人開了箱子,上頭一層卻真是園子的圖紙本樣兒,下頭卻是些赤金打的個壽星老,使人拿出稱了稱,足重九斤九兩,另尚有數件金器,古董字畫,滿滿裝了一箱子,若折合銀子,估摸有兩千兩之數,暗道這厮好心計手段,這般禮送出來,哪個不受用,若當官的都似柴世延般,還愁什麽。
思及此,便有心擡舉他,待晚間陳繼保在府中設宴,柴世延在旁作陪,酒過三巡,陳大人問道:“柴員外正當壯年,如何不思博個功名為朝廷效力,如此安于一方鄉土,上不能光宗耀祖,下不能封妻蔭子,有甚出息。”
柴世延聽了,明白是自己那箱禮送到了這位陳大人心坎上,這莫不是要擡舉自己,忙道:“原說要從武舉出仕,報效朝廷,卻因雙親久病在床,為人子當奉孝道,便耽擱住了。”
那陳大人道:“聖上常言百事孝為先,柴員外此舉正是我等楷模,只也不用急,若有此心,自有報效朝廷之日。”
得了這句,柴世延便知十有j□j成了,怎不歡喜,至席散家來,進了門,忽想起白日驚馬之事,遂沉下臉來,讓平安把今兒的車把式喚來審問。
平安去不多會兒轉回來道:“爺,那車把式剛吞了砒霜,這會兒七竅流血沒了性命,他那婆娘正在一旁哭得要死要活……”
☆、56、
柴世延訝道:“這老貨何時有了婆娘?”平安道:“前幾月使了幾個錢,媒婆說了一個婦人倒成了,這婆娘生的真真能醜死她娘,卻是個悍婦,自打娶了這婆娘,這老貨三天兩朝便挨一頓打,常讓她婆娘拿着掃帚追的滿院裏跑,小厮們暗裏與他道,如此惡婆娘休了她便是,這般下去早晚給她打死,圖什麽,那老貨卻說指望生個小子,忍到如今,不想卻吞了砒霜。”
柴世延略沉吟道:“你使人去縣裏的藥鋪子裏掃聽,何人買的砒霜,幾時買的,速來報我知道。”
想這高青縣統共就兩家藥鋪子,平安使了兩個小子,便這般時候早上了門,也給咂開了,不大會兒功夫,回來道:“不曾見車把式去,倒是半月前,他那婆娘去了言道她爹腰上生了惡瘡,流膿打水總不見好,尋人得了個方子,要砒霜做藥引,買了一包家去,卻不防這婦人買在手裏治惡瘡的砒霜,怎給她漢子吞了。”
柴世延道:“爺本有些疑心,卻不切實,如今瞧來,其中必有龌龊,想那馬是車把式挑來,平日最是溫馴性兒的,如何便半道驚了,若不是有恩公相助,玉娘母子一屍兩命,如今想想都讓人後怕,真若有人暗地裏要害玉娘,爺只怕這一次不成,還有二回,這老貨想死了便一了百了,哪有這般便宜之事,把他那婆娘與爺帶來,使人去他家裏搜,若無人指使,這老貨如何有這般膽子。”
平安道:“如今他死在府裏,她那婆娘還口口聲聲說她漢子白日驚了馬,恐爺怪罪怕上來喝砒霜死了,哪裏一個勁兒叫屈呢,說要去衙門裏尋青天老爺給個公斷。”
柴世延不禁冷笑一聲:“這可真是惡人先告狀,你只管采了她來,若她再叫屈給爺堵了嘴,這般刁奴,爺自有法兒擺弄。”
不大會兒功夫,兩個婆子押了個婦人進來,堵着嘴跪在地上,柴世延一瞧,只見生的五大三粗黑黢黢個婦人,老母狗的眼,滿臉麻子花,長在一身肥肉上,真個又醜又蠢,怪道嫁與那車把式為妻,想那車把式也有五十幾了,這婦人雖醜,瞧着也不過三十上下,想是尋不得婆家,才嫁給這麽個漢子。
柴世延令人把她嘴裏的布拽出來,這婦人嗷一嗓子,就哭出來,捶胸頓足撒起潑來,嘴裏胡言亂語的道:“天老爺啊!您怎不睜睜眼,如今漢子屈死,丢下奴家一個婦人,還不任人欺負,便想為漢子伸冤,也無個去處,可不要死了也不安生……”
柴世延如何聽她這些閑話,臉色一沉:“好刁的婦人,在爺跟前還敢耍刁,堵了嘴先與我打二十板子。”
那兩個婆子得令,不由分說把那婦人按在板凳上,大板子噼裏啪啦打下來,一下比一下狠,打的婦人堵着嘴也嗷嗷的直叫喚。
二十板子打過,才把這婦人打怕了,再不敢胡言,趴跪在地上,只一個勁兒的哼哼,柴世延道:“你漢子吃了砒霜,如何是經你手了買下的,只你這砒霜買來是與你爹治惡瘡,還是要毒殺你漢子,與爺什麽俱無幹系,爺只問你,早上驚馬之事你可知情?”
那婦人哼了兩聲道:“婦人在家裏,如何知道外頭的事?”
柴實延哼了一聲:“聽說剛你在家裏還口口聲聲為你漢子喊冤,說他驚了馬闖下禍事,恐爺責怪才吞了砒霜,這會兒怎又說不知,可見爺這板子打的輕了,與我再打二十板子。”
那婦人一聽再打,魂兒吓沒了,想這二十板子已是打的皮爛骨酥,再打二十板子豈不要了她的命,忙道:“爺莫打,婦人,婦人今兒在家中模糊聽見外頭的信兒,漢子家來只說身上不好,奴家便讓他在裏屋炕上躺着,不想瞅眼不見他就吞了砒霜,那砒霜本是奴家買來與我爹治惡瘡的,還未及送了家去,不想他這般想不開吞了下去,奴家心裏頭驚怕,才胡言亂語攀扯,非是本心,實不敢再打謊。”
柴世延道:“你倒是撇的幹淨,那爺再問你,你這漢子如何想不開,是不是做下甚虧心事,你知不知情?”
那婦人忙磕了兩個頭道:“凡漢子在外的營生,婦人如何知情,望爺明鑒。”
正說着,福安從外頭進來,手裏提着個藍碎花的半舊包袱,包袱皮上沾了一層灰,角上還燒糊了一大塊。
那婦人瞧見那包袱,頓時面如死灰,福安道:“倒真是藏得巧,奴才險些把那屋子翻過來,竟把這包袱放在了竈下,使那柴灰蓋了嚴實,不是那灰尚熱,燒了包袱角,傳出味來,誰能想到會藏在竈下。”
說着把那包袱呈在桌案之上,抖開,柴世延用扇柄撥了撥,見是兩身綢緞衣裳,下頭一支金裹頭的簪子,共兩只細金镯,論說這些也不是甚稀罕物件,還瞧不進柴世延的眼去,在這婦人屋裏搜出卻不大妥當。
想這婦人有甚進項,娘家窮的叮當響,漢子一個車把式,一年的月錢加起來,也置辦不起一身綢緞衣裳,便有這些閑錢,如何舍得,還置辦兩身,更不要提這金裹頭的簪子與這細金镯,怎是她這般一個婦人能有的東西。
柴世延道:“爺不為難與你,只你說清這些物件的來歷,爺便放你家去。”
那婦人眉眼閃爍支支吾吾道:“這是我娘家嫂子的陪嫁,怕我哥哥尋見典賣了賭錢吃酒,才暫且我這裏收着。”
柴世延道:“既是你娘家嫂子的東西,好生收着便是,藏在竈臺灰裏作甚,若不是心中有鬼,藏什麽?”
那婦人強辯道:“一見漢子沒了氣,恐人來見了說奴勾了奸夫謀害漢子性命,心一慌,随手便藏在了竈臺下。”這話說的邊上福安幾個忍不住想笑,暗道這般醜的鬼見愁一般的婦人,那個漢子不長眼,與她勾搭成奸。
柴世延道:“既如此,平安去尋了他娘家嫂子來認認這些東西可是她的物件?”
平安應了一聲,收了那包袱往外走,到了前頭穿廊給秋竹一把扯住道:“我在家還道這般時候還不見你家去,莫不是還有差事不成?”
平安忙于她走到牆邊上與,她說了緣由,秋竹道:“你與我瞧瞧是甚東西?”
平安遂打開包袱與她瞧了瞧,這一瞧,秋竹不禁道:“這衣裳還罷了,只這簪子與這對細金镯瞧着卻有些眼熟,倒仿似哪裏見過一般。”
平安道:“可是胡說,這那醜婆娘手裏的贓物,如何你會眼熟,今兒不知要折騰多早晚,你且家去,莫等我。”說着要去,秋竹忽喚住他道:“你莫急着走,我倒想了起來,這兩件首飾在陳家時,在那趙氏身上見戴過幾回,這對細金镯還罷了,那簪子卻是老夫人與她的物件,是空心的,扭下那頭來,瞧裏頭刻着個陳字呢,你細瞧瞧,若果真有字便是她的東西了。”
平安聽了忙道:“此話當真?”秋竹白了他一眼:“誰還哄你不成。”
平安一拍大腿道:“如此說來,卻尋到了源頭,真真怎生這般個狠毒婦人,這甭提一準是勾爺不成,變着法兒的要來害娘的性命。”
囑咐秋竹家去,莫轉頭回來,跟柴世延把來去說了,柴世延把那簪子頭扭開,在燈下細細關瞧,果然有個陳字,不禁暗暗咬牙,自己這兩日事忙,倒未顧的擺弄這兩口子,可道好,這是趕着送死來了,這番官司若打到大堂之上,他夫妻得一個謀害人命的罪,還有甚活路。
卻忽想到那陳玉書夫妻雖該死,到底是陳家人,且自己也該顧惜名聲,說到底兒還是自己丈人家,且陳家祖上世代書香,若到了陳玉書這輩兒出來此事,且是要謀害親妹子的禽,獸之行,傳将出去,莫說陳家的名聲,便自己的體面也沒了,倒不如私下尋個由頭解決了這兩口子。
且那趙氏幾次三番施毒計謀害,若讓她輕易沒了性命,豈不是便宜她,需讓她死不得活受才是。
只這醜婦卻要處置了,想到此,讓婆子把這醜婦押将下去,手書一封并五十兩銀子,囑咐平安明兒一早連同這婦人送去提刑所,交給張提刑,至次日只過了一趟便落下個毒害親夫之罪下到大牢,如此這般這婦人怎還有命在,。
說起阿裏這婦人如何跟趙氏牽連上的,也算巧,這婦人娘家只與陳府隔一條街,先時陳府興旺之時自無來往,後陳府敗落,趙氏出來進去打頭碰臉也便照過幾次面,這婦人天生一個貪性子,只可惜生的着實醜陋,到了三十上,媒婆說媒才嫁了柴府的車把式。
想這車把式五旬老漢,靠着給主子趕車過活,哪裏來的銀錢供她吃穿花用,故此心裏不如意,又是個悍性,便常打罵漢子,哪日出去市集買菜,不想正遇上趙氏,與她搭了兩句話,給了她一盒胭脂,便有了來往,說起漢子的事,更是罵聲不斷。
趙氏順着她說了幾句,那婦人便當趙氏成了好人,甚話都與她說,這趙氏也與她說了玉娘種種不是,末了與她道,想尋個機會出氣,讓婦人瞧着玉娘行動來告訴她。
那婦人便說玉娘五月初一要去縣外燒香,那趙氏便在那婦人耳邊如此這般,說出一條毒計來,那婦人聽了驚怕,如何肯依,白等趙氏與了她首飾衣裳,以財帛動心,便應下此等害人之計,卻未想到把自己漢子毒死了,自己也落個一命歸陰,說起來這才是善惡終有報,莫存僥幸心…
☆、57
卻說柴世延發落了醜婦到上房來,剛進了門,斜刺啦那邊兒鑽出個人影兒,倒把柴世延唬了一跳,不免喝了一聲,那人影顫了一顫,跪在地上。
就着燈影兒,柴世延安才瞧出正是小荷,不禁道:“見了爺你跑什麽?趕是做賊心虛,幹下甚錯事不成。”
那小荷頭都不敢擡,磕頭下去,柴世延目光在她身上溜了一遭,見這丫頭倒真穿的清涼,紗裙兒透着光都能照見影兒,那腰裹得緊緊細細,更顯出高聳聳一對乳兒,仿似要破衣而出一般,領口微敞着,露出一截子細白脖頸,頭發梳了一條辮子,鬓邊戴了一支大紅的石榴花,映着一張粉面上眉眼含春,似那二月裏化開的春水。
以往雖也知這丫頭頗有幾分姿色,不防卻是如此尤物,柴世延不免往裏頭瞧了瞧,見碧紗窗上照出玉娘人影,微微颔首,正做針指,也不知縫什麽,飛針走線的不見停。
柴世延不免挑了挑眉梢,暗道,莫不是玉娘又拿這丫頭來試探自己呢,若不是試探,何故正趕在自己進來,撞上這丫頭的影兒,還如此裝扮,可見是來勾引自己的,想是自己前兒說給她不納妾的話兒,她心裏不信實,以為自己口不應心。
要說玉娘這番心思可真真用的深了,可見嘴上雖不說,心裏不定着緊着自己呢,思及此,便覺心中熱辣辣的舒服,揮手讓小荷下去,邁腳進了屋來。
玉娘見他回來,下炕要去接他的衣裳,給柴世延止住道:“爺也不是沒手,勞煩你作甚麽,好生坐着你的便是。”自己脫了衣裳搭在一旁,挨着玉娘身子坐在炕沿邊上兒,伸手扯過她手裏的活計仔細端詳,見是小孩子穿的虎頭鞋,正在繡老虎臉兒,已繡完大半,針腳細密,最是鮮活,便道:“玉娘好針指,何時給也給爺做一雙鞋穿?”
玉娘愣了一下,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起來,手裏的虎頭鞋丢在他手裏道:“莫不是爺也想穿這樣兒的,便你敢穿出去,我也沒這這大閑工夫做給你。”
柴世延笑道:“玉娘促狹爺呢,爺要這虎頭鞋作甚,這只當着咱們家孩兒穿的,爺是想勞煩你做一雙軟地兒鞋在家穿,要綠綢紗面兒的,紅提跟的,說話進伏了,穿在腳上倒涼快。”
玉娘忽記着原先他有這麽一雙遂道:“我記着你原有一雙,怎還做?”
柴世延嘿嘿一笑道:“那雙是旁人做的,活計粗糙,陣腳兒看不得,勉強穿了幾日便丢了。”
玉娘斜着瞥了他一眼問:“旁人做的?誰?”
柴世延笑着,只是不說話,玉娘忽明白過來,不定是外頭哪個相好的粉,頭,為了哄住他做與他的,遂哼一聲道:“這些奇巧活計你尋旁人做去便了,我卻做不出。”
柴世延也是一時疏忽說漏了嘴,心裏正悔呢,見她說不做,也便沒再央求,使婆子打水洗了腳,見時候不早,催着玉娘安置,在玉娘耳邊小聲道:“玉娘今兒依着那畫中的樣兒,再讓爺爽利一回,玉娘便是爺的活菩薩。”
玉娘粉面通紅,推了他一把道:“今兒再想那般卻不能了。”雖這般說卻進了裏頭寝室,柴世延笑了一聲跟了進去。
掌明燭在帳中纏上來不由分說脫了玉娘上下衣裳,只留一件紅紗抹胸在身,細細端詳撫弄,玉娘本生的驕人姿色,如今又懷了身子,雖剛過三月,小腹依舊平平,渾身上下卻豐腴了不少,那玉臂,那腰身,那紅紗罩住的一對兒乳兒,真真勾魂攝魄。
柴世延如何忍得下,下死力揉搓半晌兒,直揉的玉娘渾身酥軟攤在床榻之上,半分力氣皆無,卻見柴世延起身跪俯在床榻上,囤了褲兒下去,露出那胯,下直挺挺物事,玉娘還道他與昨兒一般,卻不想他抓住她兩條玉腿兒抗在肩上……
玉娘唬了一跳,待去推他,哪裏來得及,已被他入将進來,動了數下,喘着氣道:“親親玉娘,爺着實忍不得,前兒尋了太醫問過過,說過了頭三月只小心些便不妨事,算着日子早過了,今兒使爺受用一回便了,爺小力些,傷不着你的身子……”說着又頂,弄數十下,玉娘待要不依,他如何肯放,求着,哄着,央告着,幹起事來,倒真比尋常輕了許多,沒使狠力氣。
漸次玉娘得趣兒,紅唇婉轉嘤咛幾聲,把柴世延險些美到天上去,忽想起那圖中所示,遂退出來,側躺在玉娘伸手,胳膊摟過玉頸湊上臉去,伸了舌頭進去砸,吮嬉戲,啧啧有聲,另一只胳膊板起玉,腿從後入,進,去,或咋,舌,吞,吐,香唾頻換,或如魚戲水蜜,谷穿行,上下使出手段,只把玉娘弄的火裏水裏一般……
不知多少時候,事畢,玉娘只覺香汗透體而出,說不出的暢快淋漓,柴世延喚婆子打了水來,收拾妥當,穿了衣裳摟着她道:“這番如何,可得了趣兒?”
玉娘羞的不行,閉上眼不去搭理他,柴世延卻輕笑一聲道:“玉娘莫來試探爺,爺如今的心裏只一個玉娘,裝不下旁人,任她是天仙,爺瞧也不瞧。”
玉娘倒怔了怔,不明白他這話從何說起,睜開眼問道:“甚試探?”柴世延嘻嘻一笑道:“玉娘還跟爺裝傻不成,今兒爺一進上房院,小荷那丫頭便鑽了出來,不是玉娘要來試探爺的嗎,想那小荷雖便生了幾分姿色,如何比的爺的玉娘……”說着又湊過來親嘴。
玉娘暗道,自己如何使小荷去試探他?底細想想忽明白了幾分,想那小荷心急了,前兒媒婆進來,瞧見小荷,與她說:“這丫頭若不是房裏伺候的,大娘子莫入賣給老婆子,也不瞞大娘子,兖州府外劉家村的劉員外正要尋個房裏丫頭伺候,那劉員外如今六十上了,膝下男花女花半個都無,正着急呢,便想尋個丫頭收在房裏,若僥幸能得一兒半女,老了也有個依靠,您府裏這丫頭老身瞧那腰身,那屁,股,那一對j□j,倒是個好生養的,比我手裏這幾個強些,若大娘子應了,老身情願拿手裏兩個換這丫頭。”
玉娘倒也模糊聽過這位劉員外的名聲,家裏幾傾好地,雇人種着,吃穿花用不愁,只一樣兒卻娶了個有名厲害的悍婆娘原先聽說,房裏也有幾個丫頭使喚,後給他婆娘尋了錯發落了出去,如今留在府裏不是生的蠢笨無姿色的,便是些半老婆子,那劉員外縱有色心,也無色意了,只那婆娘如此厲害,卻不知如今怎又應了納妾。
這個玉娘卻不知,想那劉員外雖娶了悍婆娘,卻最是個好色的,老了也不思保重身子,變着法兒的要納妾,便與他婆娘道:“你只一味不讓我納妾進來,如今你我年過半百膝下荒涼,縱有這份家産,百年之後也無子繼,還不知落到哪個手裏,回頭墳頭的草長三尺高,也不見人來拔一拔,更莫說燒香磕頭,活着荒涼還罷了,死了若落到這般結果如何是好,若你生個一兒半女,我也再不惦記這些。”
這些年那婆娘連個蛋都未見下,如今年過半百,如何還生的出子嗣,因此依了要給他納妾,這才喚了媒婆來,尋了幾個,那老頭都瞧不上,不是嫌姿色不好,就是嫌生的不白淨,便都好的,又挑屁,股不夠大,腰不夠細,媒婆都有些惱了,只貪圖他的銀錢,才與他又尋,不想在柴府見着小荷,先時還道是房裏伺候的,後掃聽只個平常使喚的小丫頭,暗道可惜之餘,便起了心思,跟玉娘讨要。
玉娘雖也覺小荷行動輕浮不合意,卻若把她賣與那劉員外府裏,想那劉家主母厲害,不定就是個死路,便未應下,想來不定給小荷知道這番緣由,才又想勾柴世延,卻不想柴世延錯以為是自己試探他。
玉娘暗道,這厮如今真個變了性情不成,又聽柴世延道:“爺尚有一樁喜事要說與玉娘,只如今還不切實,你且莫要聲張出去才是。”
玉娘回過頭道:“我是那等愛嚼舌頭搬弄是非的婆娘不成,甚喜事?”
柴世延才道:“今兒縣衙裏設宴給工部陳大人接風洗塵,爺自是陪在一旁,席間工部陳大人問起爺為甚不思為朝廷效力,爺道當初爹娘年邁病卧在床,奉孝道不好遠離,工部陳大人贊了爺一句,道只若有心,自有機緣,你那三哥私下與爺道,咱們這高青縣內的提刑官,今年任滿,雖屬兵部所轄,只這位工部陳大人說一句話兒,爺謀來也不是甚難事。”
玉娘卻道:“如今這般怎不好,非要謀這個作甚,需知你只瞧見當官的風光,卻不見那壞了事的,莫說家産,便一家上下的性命也難保全,倒不如安穩的過日子比什麽不強。”
柴世延如今正在興頭上,如何聽的她這話,卻又不好惱,便道:“你個家下婦人有甚見識,生就七尺男兒,自要有些抱負才是,若得一官半職,上能光宗耀祖,下能封妻蔭子,玉娘也能得個正經冠兒戴,如何不好。”
玉娘見他吃了蜜蜂屎一般成了官迷,知道自己再勸也是白勸,反讨他的嫌,便閉口不言,柴世延見她半日不搭言,湊過去瞧了瞧,見閉着眼鼻息悠長,竟睡了,想是剛一番折騰的累了,便起身熄了燭火,想着今日工部陳大人之言,便忍不住歡喜。
卻又想起陳玉書夫妻,暗道,如何想個妥帖的手段收拾了這兩口子才是,思來想去,卻讓他想出一條計來,遂按下心思睡下不提。
回過頭來再說平安,從前頭繞到後頭,如今正蓋花園子,以往跟許家宅子隔着的牆推了,兩下裏成了一家,內宅與外頭隔着圍帳,擋的嚴嚴實實,入了夜,使婆子巡視值夜,倒也嚴謹,卻忽那邊一個人影閃了一下,又鑽了回去。
平安卻瞧着像個小厮的影兒,暗道,這般時候小厮都回了自己院子,在這裏鬼鬼祟祟定不幹甚好事,今兒讓自己撞上算他倒黴。
平安也不出去了,直接往那邊,到了圍帳邊上,瞧見裏頭縮着個影兒,便道:“你是自己出來,還是讓平大爺揪你出來,若你自己出來,尚有兩分情面可講,若讓你平大爺出手,可要驚動爺的示下,挨一頓板子都算你的造化。”
那人影兒聽說要驚動爺,忙道:“哥是我,壽安。”說着話兒從裏頭鑽了出來,平安皺了皺眉,左右看看,急忙扯着他幾步從角門出去,到了自家院子,才放了他道:“這時候你在內宅裏頭做甚,莫不是想找死?”
壽安目光閃了閃道:“沒作甚,今兒從鋪子裏家來的早,想着去府裏尋你,不想尋了一遭尋不見,便想從後頭家來,倒不防走迷了路。”
屋裏秋竹聽見聲兒,舉着燈出來,見是壽安遂跟平安道:“黑呼呼的你,哥倆不去屋裏說話兒,在院裏作甚,我竈上給你溫着飯菜呢,你倆屋裏炕上坐着,我去燙一壺酒,哥倆個邊吃酒邊說話兒豈不好,娘今兒身上不爽利,早早睡下了,看別吵着她。”
哥倆兒這才進了屋,秋竹把竈上的菜端上來,又去撥開火炒了幾個雞蛋,給他哥倆添菜,平安道:“大晚上的,你別忙活了,也來吃一杯酒。”
秋竹也不推辭,坐在平安邊上,斟了一杯酒,端起一杯來敬個壽安,壽安急忙起身:“如何敢勞動嫂子。”
秋竹笑道:“趕明兒等你娶了媳婦兒,也輪不上我伺候你了。”
平安道:“娘前兩兒不還說尋媒人給壽安說了個媳婦兒,是城外陳家村的,壽安去相看過的,如何,可中意?”
平安不提還罷,這一提壽安想起那丫頭來,真是飯都吃不下,生的五大三粗膀大腰圓,瞅着能頂自己倆,壽安去她家的時候,她正從地裏頭回來,好家夥,扛着一人高個筐,紮紮實實滿滿一筐草,那手腳跟兩個大蒲扇一般呼呼的生風,哪裏是個香軟的丫頭,分明一個黑大漢。
壽安如何肯依,這會兒聽見他哥問,不免掃了眼秋竹,暗道,他哥倒是有造化,娶了這麽個俊媳婦,便自己沒本事,如何非要娶那麽個黑大漢家來,可見他娘實在的偏心。
只他素來懼怕平安,自然不敢把這番話說出來,支支吾吾半日,應承過去,也不敢再留,起身便要去,平安見天色不早也不攔他,秋竹送他出去,壽安邁腳出去的時候 ,不防給門檻絆了一下,袖子裏忽掉出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