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讓平安送了家來,去了陳家與老夫人說會兒話兒散散,若覺得身子乏了,就早些家來歇着,晌午我要與人應酬吃酒,不定多咱時候才散,只你放心,落晚必定家來,玉娘等我一起吃晚上飯……”
倒是囑咐了許多話,才不怎麽舍的去了,玉娘倒是不覺怎樣,秋竹卻在後頭噗嗤笑了一聲。
玉娘回身白了她一眼,秋竹扶着她進屋裏換衣裳,因要出門走親戚,自是要打扮的莊重些,尋了一套金絲草蟲的頭面首飾戴上,耳上也換了一套的兩只墜子,想到老人家愛喜慶,便讓秋竹尋了套大紅遍地金的衣裳穿了,對着鏡子照了照,倒真有些日子不這般打扮自己了,瞧着精神了不少。
秋竹道:“平日娘不裝扮,也比外頭那些不知強多少了,如今妝扮起來,那些連個衣裳角兒都夠不上了呢。”
玉娘忽想起剛在門首她跟平安兩人的眉眼官司,忽而明白了些什麽,暗道,莫不是她瞧上了平安,雖那小子機靈,到底年紀小些,怕不穩妥,依着自己,倒樂意把她許一個鋪子裏管事夥計,只不知她自己什麽心思。
想到此,便開口道:“你這張嘴倒是越發會說了,只你再會說,姑娘大了,早晚也要許人的,昨兒爺倒是提起你來,我瞧着,莫不是動了收用你的心思。”
秋竹一聽,不禁大急,一張小臉兒陡然白了幾分:“娘,娘可說真是嗎?”
玉娘點點頭:“可不是真的,誰還要哄你不成。”
秋竹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奴婢,奴婢……”有心說平安出來,卻又想兩人到底沒什麽,磕巴兩句便住了,不吭聲只是在哪兒掉眼淚。
玉娘見她急的那樣兒,忽覺這丫頭真是個聰明的,滿府的丫頭誰不惦記勾上柴世延,還道是勾上了就一步登天,殊不知這才是個火坑,怎如嫁一個知冷着熱的漢子,一處裏過日子,雖清貧卻安穩,秋竹倒是瞧得清楚。
玉娘嘆了一聲,伸手扶起她道:“你若有了心裏喜歡的人,這會兒說與我,或還不晚,若再過兩日,爺真開口要你,我便想攔也攔不住了。”
作者有話要說:
☆、陳府之行
便如此,秋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如何說得出平安來,紅着一張俏臉,只是不說話兒,玉娘也不欲為難她,輕嘆一聲扶起她來道:“想你自我嫁進來便跟着我,前些年還罷了,橫豎還小,如今大了,我自然要周全你個結果,你既不說,想是心裏沒人,那我就與你做個主。”
秋竹一聽,臉便有些白,玉娘打量她的顏色繼續道:“我這麽瞧着,咱們綢緞鋪子裏的楊夥計不差,性子穩妥,論年紀也與你般配,家裏爹娘早沒了,兄弟們也分了家,他有些個本事在身上,以後也不愁日子難過,況,你是我的丫頭,身邊又沒個親人,我自是要給你置辦嫁妝,你放心,只比旁人好,等你嫁過去,仍回我這院兒裏,若他有個不好,有我替你做主,也吃不了虧,只不知你的意思如何?”
秋竹聽了粉頸垂的更低,半日才說了一句:“他雖好,只是不大愛說話,我,我……”說了幾個我字,又不吭氣了,見她那樣兒,玉娘唇角微微揚起:“哦,鬧半天是嫌他不愛說話兒,這麽說來,我倒想起一個愛說話兒的來。”說着瞅着她道:“爺跟前的平安倒是愛說話兒,只他鬼精鬼精的,是個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兒的猴精兒,平日又跟着爺胡亂,不定好的沒學,那些壞的都學在身上,趕明兒不定什麽樣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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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竹一聽,未免有些心急上來,小聲道:“他雖跟着爺四處去,性子還算好……”說到這裏忽見玉娘瞅着她笑,便知早被主子瞧破了機關,這是拐着彎打趣她呢,登時弄了的大紅臉,吶吶的說不下去了。
玉娘雖猜到了她的心思,照自己意思,總覺平安不大合适,年歲小呢,雖跟秋竹一年裏的,可平安生日小,記得是十月裏的日子,因是柴世延跟前使喚的人,自然得意些,每年生日,自己都要賞他東西,故此記下了,秋竹卻是七月裏的生日,比平安大三個月呢,玉娘倒是恨不得給她找個大些的,不說性子,大些的畢竟知道疼人,總比小的好,再說男人哪個不稀罕小媳婦兒,可瞧秋竹這意思竟是心念念的樂意呢。
便又勸她道:“平安是伶俐,可他上頭還有寡婦娘,下頭還有倆兄弟,雖說如今倆兄弟一個在莊子,上一個在鋪子裏,都有差事,可個個都沒成親呢,他娘雖如今在城外鄉下住着,等他成了親,還不得接過來,有個婆婆在堂,哪及得上小兩口過自在。”
秋竹道:“我自小也不知哪個是親爹娘,只認了娘是我的主子,雖是丫頭,得娘疼寵,何曾受過一天兒委屈,我心裏知道娘對我的好,怕我将來受委屈,只便嫁到誰家去,我處處守着禮兒,明裏暗裏都讓人說不得話去,便有個婆婆又怕怎的,便她真不講理,橫豎還有娘給我做主呢。”
玉娘伸指頭點了點她的額頭道:“你倒是主意正,心裏早想着要嫁平安,偏我這麽問你都不說,我不過是提前與你說說罷了,平安那個娘年前來瞧兒子,進來給我磕了頭,當時你正恰巧出去不再跟前,我與她說了兩句話兒,瞧着倒是個憨厚婦人。”說着又笑道:“當時我就想,這麽個一腳踹不出三個屁的婦人,怎就生了平安這麽個兒子,瞧那張嘴,死人都能讓他說活了。”
忽而想起柴世延可不也是如此,外頭瞧着唬人,背地裏關了門,什麽話兒都說,有道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平安成日跟着他,便沒學個十分,三四分總有的,只柴世延那些話兒都是為了哄婦人歡喜,說到底,還是為了幹那事打的頭陣。
玉娘忽想起昨兒個夜那番貼肉挨股手足相抵的纏綿來,便各自存着心思,到底還是夫妻,比旁人不知親近了多少去,且也不似從前那般,一味下死力的按住她折騰,倒使出那許多手段來溫存,沒了往日那些苦處,可見這枕席之事,也不似她以往那般難受用,倒有些樂處在裏頭。
想着,臉上不禁有些熱燙,跟秋竹道:“聽你這麽說,想來你二人早有了意,拖着也沒趣兒,等爺家來我與他遞個話兒,選個好日子,讓你嫁過去,我也安心了。”
秋竹頓時粉面通紅,小聲道:“娘,不急的……”玉娘一聽點點頭打趣道:“既你不急,那再等兩年好了……”秋竹唬了一跳,臉兒都白了,玉娘便不再逗她:“娘哄你玩兒呢,你可也不小了,早該嫁了。”
主仆兩個正說話兒,忽聽窗下平安的聲兒道:“給娘回話兒,爺使了小的送了備下的四盒禮,讓小的來瞧瞧娘可要動身嗎,若動身,讓奴才跟着車去,怕旁的人說出什麽話兒來不妥當,好事都成了壞事。”
玉娘瞥了秋竹一眼,噗嗤一聲笑起來道:“真是那句話兒怎麽說的,這裏正說着曹操呢,偏曹操就到了。”
秋竹一張臉紅成了塊大紅布,卻也強忍着臉上燥熱,對窗下的平安道:“娘這就動身。”秋竹拿了帕子遞給玉娘,這才扶着她走了出去。
到大門首扶着玉娘只管上了馬車,一眼都沒敢瞧平安,平安那裏還等着呢,自打覺得跟秋竹有戲開始,平安就沒這麽盼過到上房院去,恨不得挖着心眼子往上房院鑽。
今兒得了爺的差事,歡天喜地的奔家來了,本打着與秋竹說上一句話也是好的,這可倒好,從上房出來一路到大門首秋竹都垂着腦袋,平安巴巴的望了半天,連個眼色都沒有,忽而想起昨兒聽上房院的婆子私下裏嚼舌頭,說爺在娘跟前提了秋竹一句呢,不準是要收進房裏了。
平安那顆剛熱乎起來的心,忽悠一下就涼了,便秋竹樂意跟着自己,若爺想收了她,能有甚法兒可想,卻轉念一想,爺剛跟娘好起來,這當口怎可能就收丫頭,不定就随口問一句罷了。
想到此,略松了口氣兒,卻仍不落定,想着無論如何今兒要尋個空兒詢秋竹一句話兒,只她說不是,自己才放心。
不說平安一路忐忑,且說玉娘到了陳府,直進了儀門,到上房與王氏見禮,過了粉壁,卻忽的想到,自己上一世雖說知道有這門親戚,卻未怎樣走動,只年節兒的時候,送上些禮罷了莫說這位陳家的老夫人王氏,便是陳大人的夫人馮氏都不曾見過幾面兒,倒是分外生疏。
不然,後來柴世延一命嗚呼,她也不至于求告無門,被哥嫂坑害要把她強嫁與那畜生周養性,致使為保個清白的身兒,不得不懸梁自盡。
如今想來,柴世延死後,怎那夜怎就招了賊,偷了許多東西去不說,唬的自己慌忙忙的使人去喚她哥嫂來,他哥就勸着她,把那些柴世延手裏那些鋪子打點歸攏着買了,那買主兒可不正是周養性,她一個婦人哪裏懂得這些經濟買賣,只得全托付給她哥,想着自己親哥哥,還能坑了自己不成,可就是這個一母同胞的親哥哥,半分人心皆無。
柴世延手裏那麽些買賣,被他典賣出去,不知得了多少好處銀子,回來卻與她說,那些鋪子裏的夥計壞了良心,一聽說妹夫去了,卷了鋪子的貨物銀錢跑了個沒影兒,如今就剩下個空架子,值不得幾個錢不說,還欠着好些個外頭的賬呢,算下來得那拿不回銀子不說,反而要還債,如今債主聽着信兒,就要上門的,讓她早做計較。
玉娘何曾想過會是這般,一時沒了主意,他嫂子便道:“這宅子招了賊惦記,橫豎也住不得了,妹夫走了,那幾房妾,也被家裏頭争了出去,只你一個寡婦守着這麽大個空宅子做什麽,真有個歹人半夜進來可怎好,不若聽嫂子一句,回陳家去,但能有哥嫂一口吃食,也少不了姑奶奶的。”
玉娘被她嫂子甜言蜜語哄騙了家去,落後才知是個當,如今想來,不定她哥哥跟那周養性早設了套,安心要謀柴家的家産呢,偏柴世延外頭瞧着精明,卻是個好色貪歡的漢子,白等被人算計的丢了性命,如今還當那周養性是個什麽好人呢。
想到此,玉娘便暗恨不已,又想,若自己那時有個能幫扶的親戚,他哥嫂便存了歹意,何幹如此欺負到她頭上來,而這陳家,可不就是個最好的靠山。
自己前世成了個蠢人,這一生再不可重蹈覆轍,思及此,便有心尋個依仗,進了屋來,瞧見當中榻上坐的老婦人,倒身便跪了下去,喚了聲:“嬸子,玉娘給您老磕頭了。”
按說兩家雖沾着親,卻八竿子打不着,雖說該叫一聲嬸子,磕個頭,可如今不年不節的,王氏又聽兒媳婦說,這個陳家的玉娘,是個不大愛說話兒的清冷性子,回頭真她來了,吊着一張冷臉,豈不成了添堵。
心裏正悔不該跟兒子提她,可這會兒人來了,也不能不見,因心裏一早有了預備,玉娘這忽的一跪,倒讓王氏頗為驚喜,且她親熱熱的一聲嬸子,真正喚到了王氏心裏去,王氏便覺眼前這個玉娘,怎就這般和自己的眼緣……
作者有話要說:
☆、人情世故
這一合了眼緣,王氏忙一疊聲道:“快攙起來,不年不節的,作甚行這麽大的禮兒。”馮氏親把玉娘攙了起來,王氏拉着她的手坐到榻沿邊兒上,就着外頭的亮兒,仔細端詳玉娘,見真真生的端正,膚白,貌美,烏油油的青絲挽在頭上,戴一套赤金草蟲式樣兒的頭面,鬓邊插了一支紗堆的牡丹花,更顯粉面上細彎彎兩道眉,一雙明眸似秋水含波。
耳畔兩只墜子跟頭面是一套的,身上大紅遍地金的對襟兒襖,鴉青水紬裙兒,,如此穿戴起來既莊重又喜慶,更入了王氏的眼,笑道:“你娘倒真好福氣,得了你這麽個标志丫頭。”
馮氏忙與她婆婆道:“老夫人成年在上京裏住着,想來不知道,我那嬸子去了幾年了。”王氏便知自己說錯了話,忙跟玉娘道:“你心裏莫怪嬸子,嬸子如今老了,在京裏頭深宅大院裏的住着,成日也不出個門,親戚們走動的也少,也不知你娘沒了。”說着又跟馮氏道:“雖說我老了,親戚們但凡有個婚喪嫁娶的,也該讓我知道知道,一味瞞着我,趕明兒更成了個老糊塗。”
玉娘自是知道這不過場面話,陳家族裏人多着呢,真論起親戚,這一枝兒,那一枝兒的正經親戚也還數不過來,誰真理會她們這樣的遠親,便道:“我爹娘無福一前一後趕着去了,跟我祖父只隔了個年,想是嫌我們,也不容我們多孝順奉養幾年,每每想起,倒是我的憾事,如今也無他法兒,年年到了忌日冥節,多燒香燭紙馬的,也算我們的孝心了。”說着倒真想起自己娘來,眼眶有些紅
王氏拍了拍她的手:“倒真是個孝順孩子,快別難過了,都怪我,好好的怎麽提起這些事了。”
陳玉娘抹了抹眼角,瞧着馮氏道:“倒是嫂子有福,有我嬸子在堂,什麽不知道的,也能詢婆婆問問,不似我,爹娘走的早還罷了,公婆又去了,把家裏的事一股腦仍在我手裏,我才多大,何曾見過什麽世面,初初掌家的時候,真個手忙腳亂的,便這麽着,也被我管了個稀裏糊塗,我家那位,想來嫂子聽繼保哥提過,是個甩手不管事的,倒不似他的家一般,成日在外頭不見影兒,便家來也就站站腳兒,又不知哪兒混鬧去了,公婆在時還有個拘管,如今可是放了鷹了,幾日摸不着影兒也是有的。”
馮氏聽了笑道:“男人家哪個不如此,橫豎都是吃着碗裏瞧着鍋裏的,多好的娶進了家也尋常了,總還是瞧着外頭的好,被那些勾魂兒的勾了去,能識得家門朝哪邊開就成了,你還求他日日守着你不成。”
王氏道:“可是。”拉着玉娘的手道:“他不在家,你若沒人說話兒,就上我這兒來,我是個愛熱鬧的,成日屋子裏都是人,說說笑笑的一天就過去了,便我趕明兒回京去了,還有你嫂子呢,自家親戚該着常走動。”
玉娘正想如此,忙答應着,說了會兒話兒,老夫人就說要抹骨牌玉娘馮氏陪着耍了會兒子,便近了晌午,玉娘待要告辭家去,王氏只是不放,一疊聲讓下頭置辦酒席上來,說娘們幾個今兒要吃上幾杯樂一樂。
玉娘推脫道:“家裏頭沒人呢。”馮氏卻只管扯着她的手道:“你莫哄我,你那府裏何曾有什麽事,便有事,家裏的管家婆子可都是吃閑飯的不成,今兒老夫人歡喜,必要吃上幾杯酒才放你去。”說着,拉玉娘坐回到炕上。
玉娘見走不脫,只得坐下,一時下頭擺了酒菜兒上來,玉娘待要起身與王氏布菜添酒,被馮氏按下道:“今兒你是客,哪有勞動客人的理兒,只管陪着我們家老夫人坐着就是了,有我呢。”
玉娘倒不想馮氏是個如此敞亮的人兒,又一想,前世的自己成日在府裏躲清淨,恨不得誰都不見才好,哪裏走過什麽親戚,如今想來,落那麽個結果也不全怨人,也該怨自己不通人情世故,想人活在世上,又不是一個人,自來要應酬往來,如此,遇上事兒也才有個幫扶,只跟她上一世般,只顧自己清淨,末了的結果,也由不得自己了。
玉娘越思越想越通透,重活了一世,倒仿佛把什麽都看明白了一般,一時飯畢,吃過茶,玉娘見王氏有些困乏,忙起身告辭。
王氏拉着她的手叮囑:“沒事兒就來說話兒。”玉娘忙着應了,從陳府出來,就見平安在外頭候着,見了玉娘磕了頭道:“爺讓奴才來接娘家去。”
玉娘見平安後頭的軟轎,不免愣了愣,平安多精兒,忙低聲道:“爹怕那車颠簸,這才派了奴才來,說讓娘做轎子家去呢。”
秋竹低聲在玉娘耳邊道:“可見爺心裏惦記着娘呢。”玉娘也是沒想到,往常哪見柴世延如此體貼過,還怕她颠簸,便她病卧在床,他還不是去外頭院中一味高樂,只不過昨兒依了他,倒跟換了個人似的,怪道他那麽精明個人,末了卻死在婦人手裏,可見這厮是個色中餓鬼,只随了他那些事,便一萬個事兒都能應的。
平安見玉娘坐進轎去,讓婆子跟着轎,他自個瞅見四下無人,伸手扯了秋竹的衣裳角兒,盼着她跟自己說句話。
秋竹卻唬了一跳,心道,青天白日大街上呢,這般拉扯落到旁人眼裏成了什麽,忙着甩開他,幾步便上了後面的車。
平安扯了空,楞在原地半日才回過神來,這一路心裏越發忐忑,暗裏疑心,莫非秋竹動了意要跟着爺了,不然,怎連話兒都不跟他說了。
越想心裏越忐忑,有心拉住她問過清楚,奈何秋竹不搭理他還罷了,只自己一挨近,她便躲的遠遠,平安越想心越灰,到了柴府大門首,連腦袋都耷拉了。
秋竹瞄見他那樣兒暗裏好笑,扶着玉娘進二門到上房來,剛邁進遠門,就見小荷跐溜一下從那邊廂房裏斜刺啦的鑽了出來,見了玉娘,匆忙忙見禮。
玉娘略定下神來,從上到下打量她一遭,只見身上衫裙兒都濕了大半,貼在身上顯出身段來,真真勾人,玉娘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卻當不知道一般,往廂房裏望了一眼問她:“誰在裏頭?”
話音兒剛落,廂房的門從裏頭打開,柴世延邁腳走了出來,顯見是沐浴過後,頭發還散着,腰帶也未見束,松散散披着件道袍,噙着個笑望着玉娘道:“可家來了,倒讓爺候了這大半日。”
卻說柴世延,喚了賈有德與他在鋪子裏點貨對賬,直弄到近晌午,柴世延便說尋個酒肆吃酒,賈有德卻道:“在酒肆中吃酒幹巴巴的有甚樂處,不如去院中吃,叫倆個粉頭彈唱遞酒豈不好。”
柴世延如今剛從玉娘哪裏得了趣兒,恨不得這就家去與玉娘溫存,便有些意興闌珊,只說:“那幾個粉頭唱來唱去,也不過那幾套詞兒,早聽的膩煩,有甚趣兒。”
賈有德卻呵呵一笑道:“哥莫不是忘了那西街上的馮家,她家的馮嬌兒,彈唱幾曲,難道還入不得哥的耳?”
柴世延昨兒還想着馮嬌兒呢,這會兒聽他提起她來,自是動了意,被賈有德扯去了西街馮家,那馮家的老乞婆忙忙的迎了出來,一疊聲的奉承話兒把二人讓到了裏頭堂屋裏坐了,又讓人上茶,又使人拿點心,真個忙亂。
賈有德揮了揮手道:“莫瞎忙亂,把你們家嬌兒喚出來伺候柴大爺是正經,只她伺候好了,比你上多少碗茶都有用。”
那婆子聽了卻有些為難的道:“論說柴大爺可是我們想都想不來的貴客,嬌兒也常盼着呢,只今兒卻不巧,前兒個縣外頭碼頭上停下船,來了幾個南蠻子,不知從哪兒聽了嬌兒的名兒,點名兒要嬌兒過去彈唱,昨兒一早便打發人來接了去,至晚兒掌了燈也不見送回來,還是我巴巴讓人去接回來的,誰知今兒一早又叫了去,老婆子待要不讓去,那幾個蠻子只是不依,扔下銀子就走了,竟跟搶人的一般,要說我們家姐兒也是沒造化,怎麽偏今兒柴大爺來了。”
說到此,話音又一轉道:“雖嬌姐兒不在,卻有她兩個妹子在家,也學了彈唱,不若喚出來彈唱兩曲,得爺點撥一兩句也是她們的造化了。”說着便讓人擺了酒菜兒,喚了兩個姐兒出來伺候。
柴世延聽了一會兒便覺無趣兒,草草吃了幾杯兒,便尋個托辭從馮家出來,只留下賈有德自己獨樂。
從馮家一徑回了家,進了門就問玉娘,聽說還未家來,便有些不放心,使了平安引一乘轎子去接,他自己直進了上房來。
邁進屋才覺知這一路急忙忙的回來,竟出了一身汗,這會兒黏膩膩的不爽利,便讓人廂房置備熱水沐浴,原是說喚了書房的琴安來伺候,不想進來的卻是小荷。
這樣的天倒只穿了件扣緊衫子,下頭一條绉紗翠蘭裙兒,好不單薄,伺候柴世延沐浴畢,她自己身上的衣裳也濕了大半,倒更顯出細腰豐胸的妖嬈身段來,勾的柴世延摸了她兩把,聽見窗戶外頭玉娘的聲氣兒,小荷忙着就跑了出去,迎頭正撞上玉娘……
作者有話要說:
☆、小荷心計
玉娘目光閃了閃,從小荷身上移開落到後頭的柴世延身上,唇角忽而噙了個淺淺的笑意道:“我還當是那個膽大之徒,敢在我得院子裏胡鬧,原是爺,倒怪不得了。”
柴世延用眼觑她,顯見吃了酒,一張俏臉上紅紅白白,越發添了幾分嬌豔之色,明眸含波倒更透出幾分妩媚來,心裏不免癢癢上來,見小荷仍在一旁,怕玉娘着惱,雖不過一個丫頭畢竟是她屋裏的人,遂揮揮手讓她下去。
小荷心裏正怕,雖娘先前便有意讓爺收了她,卻總沒成事,她心裏還道,莫不是娘又改主意了,心裏急起來,才與了琴安些好處,替了他進來伺候柴世延沐浴,想着趁機勾爺成事,不想眼瞅勾得爺動意,娘卻家來了,這會兒也不知娘底細什麽主意,又怕她發落了自己,故此有些心怯。
這會兒一見爺讓她下去,真如得了救命草一般,行了禮磨轉頭就跑了個沒影兒,玉娘見小荷跑了,也不欲再提此事,打頭把小荷買來,就是預備着給柴世延的,只前頭他先被那董二姐絆住,後又與那高寡婦勾搭成奸,便把這事丢在腦後,如今不過重拾起來罷了,只柴世延不納那些婊,子進門,便與他幾個丫頭,又如何,好歹這些人都是攥在自己手裏的,再翻也翻不出天去。
想到此,便不再理會了,邁腳上了臺階,才上去就覺頭有些暈,立在廊上,身子倒是晃了一晃,柴世延唬了一跳,忙着緊走幾步上來,把她攬在懷裏,皺眉道:“怎吃了這些酒,立都立不穩了。”
玉娘倒是斜睨了他一眼沒說話兒,柴世延便跟後頭的秋竹道:“怎也不看着你娘些。”秋竹忙道:“奴婢在堂屋裏伺候呢,娘跟老夫人陳夫人在裏屋炕上吃酒,故不曾瞧着娘吃酒。”
玉娘怕柴世延怪罪秋竹,便攔過話頭道:“她哪裏湊得上前,便湊上來也沒她說話兒的地,嬸子只管拉着我一氣兒灌酒,着實推脫不過,這才多吃了幾杯兒,剛還不覺,這會兒卻有些上頭,只屋裏歪着躺一會兒子,想來便過去了。”
說話兒兩口子走了進去,秋竹先伺候着玉娘換了衣裳,把頭面首飾摘了去,重新挽了頭發,只用一支八寶簪別住。
柴世延吩咐她去端醒酒湯來,秋竹應了一聲出去了,玉娘身子一沾炕沿兒,便有些支撐不住,斜斜歪在了炕上,直覺酒氣這會兒行上來,身子都有些綿軟乏力,眼睛更有些睜不開。
柴世延見她那樣兒歪在炕上,星眸半張半閉,說不出得慵懶妩媚,天然一段風情,與那些院中粉頭又自不一樣了,卻更有勾人心處,便心裏一動,悄悄湊到臉上去就要親嘴。
玉娘雖有些醉,卻仍清醒着,如此青天白日,哪容他如此輕薄,真被他得了便宜,不定又與昨兒一樣了。
玉娘警醒着一把推開他,柴世延待要再湊過來,只聽簾外秋竹輕輕咳嗽了一聲,便坐了回去,只用眼瞅着玉娘笑。
秋竹進來伺候着玉娘吃了半盞醒酒湯,又上了兩盞新茶才下去了,剛走到院子角的竈房裏,剛放下手裏托盤,被平安一把扯住手腕沒命一般的拽了出去,直拽到院外旁側的牆根下,才放了她。
秋竹甩了甩被他抓疼的手腕,白了他一眼道:“我是哪裏得罪了你,這般發狠,似要生生拽了我的手去一般。”
平安這會兒也不藏着心思了,再藏着不定媳婦兒都跑了,便直接問道:“我聽上房的婆子說爺問起你了,你這會兒跟我說句實話,可是爺要收了你,你的意思如何?”
“我的意思?”秋竹眨了眨眼:“我們為奴為婢的,有甚自己的意思,從來都是主子如何發落便是了。”
平安聽了,心登時涼了:“你這話兒是說你樂意了,娘難道也未問問你自己的心思?”
秋竹瞥了他兩眼道:“娘倒是問了,只我……”說到此停住了話頭,平安那顆涼了的心,忽悠一下又熱了些,見秋竹只是慢條斯理,便着急的道:“你如何?到了這般時候,你心裏有什麽還藏着不成,與娘說了,瞧在這些年的情分上,說不得就成全你了也未可知,或是你自己也想着熬個主子當當,我就不知了。”
秋竹聽他的話有些不中聽,俏臉沉下來道:“便我想熬個主子當當,與你何幹,犯不着你在這兒跟我急赤白臉的。”
平安聽了氣的紫漲了面皮道“怎與我無幹,我不信你不知我的心意,昨兒我還巴巴讓人給我娘捎了信兒去說,說……”說到這兒又有些說不下去,總歸沒挑明,不好說出來,也着實有些害臊。
誰知秋竹卻問到他臉上來道:“說什麽?”平安一咬牙一跺腳,想着橫豎成與不成在此一舉,也沒什麽好害臊的,便道:“說我相中了個媳婦兒,便是上房院娘跟前的秋竹,求着我娘來縣裏走一趟,到爺跟前為我讨個恩典,好娶了家來。”
秋竹不想他真說了出來,俏臉騰一下就紅了起來,伸手推了他一把:“誰要嫁你,你剛不還說我要熬主子,跟了你,這一輩子豈不都是奴才。”話兒雖這麽說,臉上卻有些臊,姿态也扭捏。
見她這樣兒平安哪還有不明白的理兒,到了這會兒才算真松了口氣,想來那些話都是空穴來風,瞧秋竹的眼色是樂意嫁給自己的。
想明白了,平安一伸手扯住她的衣裳袖子道:“聽娘院子裏的婆子胡說了兩句,我心都涼了半截,這一路你又不與我說句話兒,由得讓我一人胡思亂想,倒冤枉了姐姐,姐姐莫惱,待回頭我與你好好賠不是,只如今這事急呢,你可跟娘說了不曾?”
秋竹臉上紅暈更勝,畢竟是姑娘家,說自己的婚事哪有不害臊的,只平安逼得緊,再瞧他急的一頭臉熱汗,秋竹那顆心就軟了下來,小聲道:“娘許了要成全的,只你莫急,平日裏做事說話兒,舉手投足的莫露出行藏來,讓人知道卻不好,此事還需周全一二。”
平安聽了歡喜的只差沒蹦個高,圍着秋竹轉了三圈,想伸手又不敢,不伸手又着實歡喜的手腳都沒個落處。
秋竹見他如此,倒撲哧一聲笑了,道:“瞧你這點兒出息,虧了還是爺跟前的人,論說見得世面也不少,至于就歡喜這般嗎,?”
平安嘻嘻一笑道:“見世面跟娶媳婦怎一樣,又是娶了姐姐,這可真是我這一輩子頭一等得順心之事,姐姐放心,我平安雖不濟,總不會讓姐姐跟着我受一絲一毫委屈,你若不信,我與你發個毒誓便了。”
說着真個跪下要起誓,秋竹慌了,忙扶他起來道:“這裏人來人往的,被人瞧去了可怎麽好,再說,不消你起什麽誓,只娘與我如再世父母一般,我也沒旁的想頭,就盼着娘好,我便也好了,你可明白我的話兒。”
平安怎會不明白,點頭道:“你放心,往後爺再去高家寡婦哪裏,我定尋人送信家來。”忽而的想起一事,小聲道:“那高寡婦再有手段,爺如今倒有些涼的意思,只剛晌午頭上,爺卻被賈有德扯去了西街的馮家,要尋那個馮嬌兒,雖今兒不遇,還有明兒呢,早晚拖不過,你私下裏與娘透過話兒去,我這麽瞧着爺心裏想着娘呢,只娘肯在爺身上盡心,管她馮嬌兒李嬌兒,再勾也無用。”
秋竹暗道,這可真是,怎就沒個消停,這邊剛整治了董二姐,高寡婦還浮着呢,怎麽又招來一個馮嬌兒,雖說娘嫁進柴府,面兒上瞧着穿金戴銀的風光,殊不知暗裏的苦處,倒不如似她這般,嫁個平安這般漢子,雖無大出息,好歹落個安穩平順,況平安機靈,想将來也不至于困窘。
想着這些,又底細囑咐了平安幾句,便轉身回來,剛進堂屋便聽屋裏娘喚了一聲秋竹,秋竹待要掀了簾子進去,卻被一旁的婆子悄悄扯住,擺了擺手。秋竹知意,只未念聲兒,跟着婆子幾步出了堂屋至廊下候着。
卻說玉娘在屋脫不開柴世延一味胡纏,這才喚了秋竹一聲,不想無人答應,不免恨聲道:“倒越發成了個沒耳朵的了。”
柴世延卻輕笑一聲道:“你那丫頭若真如此不識趣兒,早該發落出去了,玉娘喊什麽,難道爺還能吃了你不成,倒是玉娘吃了酒,粉面含春的樣兒,讓爺從心裏愛上來,稀罕稀罕又怎樣,偏玉娘這般小氣,若不掙,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