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洛時安,我放不開你了
紀燦希在洗手臺邊捧着水洗臉,洛時安就靠在門邊,靜靜地看他。
一直看到紀燦希拿紙巾把臉上的水珠擦幹,洛時安的眼神還是沒挪開。
他很生氣,紀燦希知道,可他還是随意的沖他笑笑,“對不起,事件太緊急,我就一個人先過來了。”
洛時安一臉冷漠,看着他的眼睛,“和我說一聲,就那麽花時間啊。”
不花什麽時間,但他肯定要跟着一起來。這是紀燦希不願意看到的。
可他現在還是出現在這裏,因為他。
紀燦希心裏一陣煩躁,把紙巾丢進垃圾桶,“我們也沒必要什麽事情都一起做吧,何況,這件事我可以自己處理,就不用——”
洛時安的瞳孔猛縮:“你敢說試試?”
麻煩你。
紀燦希低着頭,他的确有點不敢,但他可以換一種方式說,“時安,你能不能不要管這件事?”
洛時安道:“什麽意思?”
他的意思是——你他媽能不能別這麽傻,我的什麽破事你都要往自己身上攬!只是談個戀愛,你不用把我的重擔都背負過去,什麽都不要做,我想對你好,你就享受我的好就行。
可紀燦希說不出口,他獨立慣了,他就見不得別人給他的一點暖,一點光,他怕自己太貪心,忍不住湊上去,緊貼着不放,直到把那暖給凍住了,光給揉滅了。
做了萬慕又怎麽樣,麻煩還是不斷。在時安身邊這些天快活安寧的日子,是他從前想都不敢想的,做夢似的,現實稍微露出猙獰的一角,他就有點明白,老天好像從來沒打算讓他紀燦希好過。
也沒事兒,他紀燦希生下來就是個麻煩,沒有順遂過,倒也不怕。
唯一怕的,就是現在站在自個面前的這個人,怕他會厭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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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亂糟糟想着這些,洛時安突然幾步并做一步的跨過來,抓着他的肩膀,厲聲道,“說,你到底什麽意思!”
“時安——”他眼睛發酸,只好閉起來,柔柔的低聲喚他。
怎麽這麽沒出息,連句狠話都說不出來。
不願意讓他插手這件事,洛時安明白,這幾天他也一直在躲他,他嘆口氣,看着眼前的人,一點辦法也沒有。
過了一會,他微微低頭,抵着紀燦希的前額,慢慢開口道,“燦希,你還記得你說過,最怕我生氣不理你,一句話也不說的樣子。”
紀燦希:“嗯。”
洛時安道:“那你知不知道,我最怕什麽?”
他松開他,看着他,那雙向來清冷的眼睛落滿了溫柔,紀燦希感覺自己好不容築起來的壁壘在一點點瓦解,消散。
洛時安輕聲道,“我最怕你就像今晚一樣,一聲不吭的消失,我找不到你。”
※
紀燦希覺得洛時安肯定随身帶着催淚.彈,要不然他怎麽眼淚變得這麽多?
他以前根本不愛哭的,哭也沒人心疼,純粹浪費時間,可是現在,他就只能緊緊的抱着他,眼淚流啊流,哭得像個二貨。
從醫院出來,洛時安給父母打電話解釋,“嗯,沒什麽事,找到他了,晚上就回去,好知道······”
手還一直拽着那人的袖子不松,打完電話,又問他,“想去哪兒?”
“去吃飯吧。”哭那麽厲害,肚子早餓了。
離得最近的是一家漢堡王,洛時安看紀燦希啃漢堡的樣子,跟八百年沒吃過飯似的,把可樂往他面前推了推,“你慢點兒。”
“總算,活過來了。”解決完一個漢堡,他又吸溜着可樂,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時安。
洛時安慢條斯理的吃着薯條,“有什麽話就說。”
“好多人在盯着你看哦。”紀燦希突然說。
沒料到他說這個,洛時安噎了一下,随時發現,他們坐在靠門口的位置,他的确被很多雙眼睛包圍着,有些膽大的,他掃過去,那目光還是不挪開。
紀燦希知曉他不自在,直接把托盤端起來,“走走走,換個座位。”
換了個最靠裏的軟座,邊上還有棵塑料盆栽擋着,洛時安臉色總算放緩了些,紀燦希笑盈盈的看着他,“也難怪他們都盯着,你這個樣兒······好像在逃小王子。”
洛時安白他一眼,“都是因為誰?”
讓他妝都來不及卸,演出服都沒換,只在外面套了件白色的羽絨服。
“我我我我。”紀燦希舉手,認錯态度誠懇,“下次不會了,不,不會有下次了,洛老師大人有大量,就寬恕小的這一回,嗯?”
洛時安的心情好了點,低頭喝了口飲料,又問他,“你查過他的身份,是不是?”
“嗯。”紀燦希點點頭,“讓海叔幫我查的。”
所以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他幫忙?洛時安的心裏又有點堵。
紀燦希輕聲說,“我對這個突然出現的叔叔,沒什麽感情,只覺得他有點可憐,也感覺有點麻煩,為什麽會在這個時候來找我。可是今天,我看到你手機上顯示醫院的電話,我還挺激動的,我以為他真的醒了······如果他能醒來的話,我應該是開心的。”
洛時安看着他,手伸過去,覆在了他的手背上。
紀燦希笑了笑,掌心朝上握住了他的手,“時安,你說得對,這個世界上,多了一個能記住我名字的人,是件好事。哎,那你說,有了第二個,會不會還有第三個呀。”
洛時安搖頭:“不清楚。”
“哈哈我開玩笑的,有沒有都無所謂,我有你了。”紀燦希看了看四周,這會沒人注意他們,這裏的封閉性又很好,他猛然站起來,探身過去,去親時安的額頭,“你永遠,是我最珍貴的寶貝。”
何其有幸,能得君真心,伴君左右。
洛時安,我放不開你了。
※
接下來幾周,紀耀沒有再清醒的跡象,主治醫生好不容易燃起的那點信心也被磨沒了,開始維持他最開始的結論:做好病人不會醒來的準備,并且,他現在的生命狀态也無法維持太久。
換而言之,紀耀很可能在昏睡中死去。
想到醫生說,病人身體承受的巨大痛苦,或許這樣的方式,對他才算是仁慈。
紀燦希有時安陪着,漸漸能接受了這個事實。高三學業漸漸加重,他從一周能來一次到差不多兩周來看一下,也做不了什麽,陪着他說些廢話,幫着護工給他擦拭身體,甚至有時候沒話說,紀燦希就在一邊刷題,刷完了一張卷子後,起身和紀耀告別。
快要放寒假了,雖然高三生不可能過完一個完整的寒假,但最起碼有七八天的假期可度,想想就讓人激動。
而老劉和老韓的任務,就是負責打壓學生的激動,掰折他們預備展翅高飛的翅膀。
老劉是溫和派的,作為班主任,他苦口婆心的勸大家在假期不要太放飛自我,忘記最重要的事,當然他也不傻,言語的勸解是不夠的,最重要的是悄悄加重這幫猴崽子的作業厚度,再平均分配到各科作業上去。
老韓是硬剛派,絲毫不會給他們留情面,“快要過年都挺開心的是吧都好好玩啊,玩瘋了玩脫了等到明年有你們受的!上次随堂小測看看你們一個個的成績啊,丢不丢人,丢不丢人!現在還想着寒假回去睡懶覺的同學啊,不用等待了啊,趕緊回家舒服去別在這裏給我游神——杜銘,說得就是你!過年那麽開心是吧不用再見到我了可興奮了是吧!”
杜銘忐忑的站起來,“我,我沒有,韓老師,我沒那麽想過——”
“坐下坐下,誰讓你站起來了!我就是提點你們一下,愛聽不聽不聽拉倒!”老韓抖了一下手中的試卷,“接着講題,萬慕!你來講下一題!”
在杜銘被cue的時候,紀燦希就做好了準備,把數學卷子悄悄藏到了書裏,站起身,時安修長的手指落在了卷面上的第五題,紀燦希心領神會,從容不迫的站了起來。
※
下課,洛時安被老韓叫去了辦公室,紀燦希把英語課上沒做完的題目解出來後,拿起他和時安的杯子去打水,晃着杯子還沒走到打水間呢,就聽到杜銘略帶委屈的聲音:
“大家都是同學,你們憑什麽這麽說她呀,你們不覺得自己很過分嗎?”
紀燦希還以為杜銘被誰欺負了,剛要走上前替他出氣,卻聽到女生的聲音:
“關你屁事啊,住海邊啊管這麽寬,我們笑她又沒笑你,神經病!”
“就是啊,我們也沒有造謠,我們說的也是事實!”
杜銘的聲音聽起來要哭了,“就是不準你們說她,照片,照片快删掉!”
“憑什麽呀就不删!”
紀燦希抱着倆杯子走近一點,“喂,杜銘。”
“老大!”杜銘像是吃奶的孩子見到娘,雙眼通紅的奔上來,“她們,她們不講理!”
紀燦希想一腳把他踹開,什麽鬼用,居然被兩個女生給罵哭了,不認識啊,他不認識這人!
杜銘卻容不得他裝作不熟,拽着他的胳膊,狐假虎威的朝倆女生道,“你們完了!我老大,萬慕!知道曹昆是怎麽走的嗎?被我老大揍跑的!”
剛剛氣勢還很旺盛的倆女生,立刻莫名的有些羞澀,其中一個別扭的看了看紀燦希,聲音軟軟的,“萬慕嘛,我知道,年級第一呢。”
另一個胖胖的女孩還勉強有些神智,“這件事和萬慕沒關系啊,和你也沒關系,明明就是你多管閑事嘛!”
到底什麽事啊,紀燦希皺着眉。
杜銘立刻和他解釋:“老大,是關于一諾的,她們倆拿着一諾以前的照片取笑,還要發給更多的人。”
怎麽,陳一諾以前的照片很見不得人嗎?
那女生立刻道:“好玩的東西就是要和朋友分享嘛,我們有什麽錯!”
“我要你把照片删掉!”杜銘眼疾手快去奪,那女生早有防備,遞給同伴,杜銘又去搶另一個的,手機輪番在她們手裏換來換去,把杜銘當猴一樣耍。
紀燦希也有點看不下去,他把杯子放在一邊,預備上前制止,沒想到戰況逐漸變得激烈,杜銘畢竟是男生,手勁兒大,把人家女孩子手腕握疼了,胖妹揚起手臂來就要打,力道快得看不清目标,杜銘側身躲開了,正在拉架的紀燦希慘遭其害,拳頭直愣愣的送到他鼻子上。
“我靠!”紀燦希捂着鼻子叫起來,一股熟悉的熱流往下湧,他急忙擡頭捂着鼻子。
“老大,你沒事吧!”杜銘誇張的聲音好像他斷了腿,他指着那兩位“兇手”尖叫道,“我老大的鼻子做過手術的,八萬八!八萬八!你們賠的起嗎!”
“再給老子亂造謠!”紀燦希一巴掌拍在他腦門上,仰着頭,睥睨的看着那兩位驚慌失措的女生,“行了,照片删了吧,揪着別人的過去不放,只會顯得你們現在更可憐。”
杜銘也嚴厲道:“聽到沒有,還不快删!”
她倆拿出手機,哆哆嗦嗦的把一張紀燦希還沒看到的陳一諾的黑照删去了,那個胖女生很過意不去,“萬慕,要不然,我陪你去醫務室——”
“不用了,删完就走吧。”杜銘替他爽快利落的拒絕。
“萬慕對不起哦。”道完歉之後,兩人飛快的跑走了。
處理清洗完之後,鼻血止住了,鼻梁骨還有點疼,妹子下手可真重啊,紀燦希心道,這要是個假鼻子,立馬就給拍縮回去了。
竟然被女生給打了,嗯,他比杜銘還有用。
杜銘給他的杯子打好了水,低眉順眼的在一邊等着,“老大,真沒啥事吧。”
“那照片到底有多難看?”紀燦希很好奇。
“啊?”
“我說陳一諾的黑照,被你這麽死命護着,至于嗎?”紀燦希接過他的時安的杯子,杜銘平常看着挺機靈的,一遇到陳一諾的事情就犯渾。
杜銘撓了撓頭,“其實也沒什麽,就是胖了點,比剛剛那兩女生可愛多了,但一諾那麽愛面子,我怕她接受不了嘛。”
到了教室,洛時安已經回來了,他看着紀燦希的鼻梁骨有點發青,“怎麽了?”
忍了又忍才沒摸上去。
紀燦希朝杜銘努努嘴:“問他。”
洛時安涼涼的看着杜銘,吓得杜銘一哆嗦,“洛,洛同學,別誤會,不是我打的,就算再借我二十個膽子,我也不敢打我老大是不是?”
他們同桌關系這麽深厚了嗎?感覺洛時安像是在護着,護着自己的······某種所屬物一樣。
紀燦希笑着和時安解釋:“杜銘和別人打架,我去勸來着,結果被誤傷了。”
洛時安道,“下課去上點藥。”
紀燦希:“不用了,哪兒這麽脆弱。”
洛時安:“用。”
這麽心疼我啊,要不是因為在教室,紀燦希早就把身體蹭上去了,“好,聽我······同桌的。”
話是挺正常的,但杜銘還是沒來由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怎麽回事怎麽回事?他那英勇無比的老大,為什麽在洛同學面前,就變得如此,欠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