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秋狩(三)
午宴過後,便是秋狩的重頭戲之一——射禦大比。
各家子弟在射禦場上一展英姿,博得佳人一笑。只可惜,參加秋狩的這麽群貴族子弟,雖然一個個看起來鮮衣怒馬威風極了,但騎射功夫着實上不了臺面,也就哄哄不會武功的姑娘們。
今年雖然有幾名武将之子也會參加,但在無名眼裏,他們的那點兒功夫實在不夠看。
無名對騎射大比沒有興趣,但想着南月或許會喜歡,便帶着小姑娘到了射禦場外圍。兩人騎在馬背上,遠遠地看着。沒想到唐池雨也騎着馬,将司漣帶了過來。
兩匹馬相熟,還隔着一段距離,便開始搖頭擺尾嘶鳴不斷。
“小七,你準備參加比試?”無名挑眉,看向射禦場中央。
一名膏粱子弟剛好射出一箭,勉強射到靶子邊緣,竟然還引得周圍一陣歡呼。
“不去!”唐池雨大咧咧地搖頭,“渭北疆場上騎射足夠痛快了,現在要我來秋狩上參加射禦大比,這不欺負人嗎?而且秋狩獵場上的小打小鬧,實在沒意思。”
“的确,不過……”無名正準備說,不過今年鎮國軍裏邊,有幾人會參加比拼。才開口,就被不遠處一道洪亮的聲音打斷了。
只見一個身披紅色盔甲的青年騎馬而來,不屑道:“七殿下的意思是,渭北軍是鎮守邊疆的功臣,我鎮國軍就是小打小鬧了?”
青年是鎮國大将軍李全然的孫子,李聯,以前就總是和唐池雨不對付。如今唐池雨去渭北三年,戰功赫赫,被封雲麾将軍。李聯也在鎮國軍中呆了整整四年,卻仍然只是個小小的百夫長,他如何能不嫉恨?語氣中那股酸味都快冒出來了。
再者,這些年來,鎮國軍和渭北軍本就有幾分針鋒相對的意思。鎮國軍嫌棄渭北軍是一群只會砍人頭的莽夫,渭北軍覺得鎮國軍嬌生慣養在皇城中,說不準連刀都提不動,更別說保家衛國了。所以李全然乍一聽到唐池雨的話,才會憤然怼上來。
唐池雨目瞪口呆,擡起雙手:“李聯,你他娘可別胡說,我什麽時候說過這中話了?”
李聯一拳打到棉花上,心底氣得要命。正欲憤憤轉身離去,沒想到這時,一直躲在唐池雨身後的那個柔弱女子,突然探了出來。
“這位公子,小女子從小在河北道長大,的确只知道,是渭北軍保衛邊疆安寧。卻從沒聽過什麽鎮國軍……”司漣語氣柔軟,還帶着幾分天真,将一個無知小女子的形象演繹得淋漓盡致。
無名頗具深意地掃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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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李聯聽了她的話,像炸了毛的老虎一般大怒地一甩槍花,長戟直指司漣:“你懂個屁!”
“當年我爺爺帶着十萬鎮國軍北上,一舉攻下北晉的時候,你他娘還在娘胎裏吃奶!要不是這些年中原無戰事,鎮國軍只得整日縮在皇城中,渭北軍能像現在這般威風?”
唐池雨皺了皺眉,将司漣護在身後,卻沒有反駁。
她最是敬佩李聯的爺爺,小時候,她一直将掃平北晉的鎮國将軍看做目标和榜樣。所以看在鎮國大将軍的份上,如論如今的鎮國軍何等窩囊,她會感到惋惜,會憤怒,卻絕不會有一絲嘲弄。
唐池雨不言,李聯卻不依不饒:“要我看來,你們渭北軍才是一群廢物!邊疆動蕩多年,你們渭北軍也只是勉強守住罷了,都他娘一群只敢守不敢攻的孬種!若是我鎮國軍,北方荒原早就是我大秦的領土了!”
無名在心底冷笑一聲。站着說話不腰疼,大抵就指的是李聯這中人了。他在皇城中長大,從沒見過渭北黃風是什麽樣的,從不知曉渭北馬賊砍人時有多瘋狂,從不知道荒原上那些蠻人為了一畝三分地,能拼命到什麽程度。
渭北氣溫極低,終日風沙彌漫。可更北的荒原裏,環境條件更是艱苦太多。那些蠻人在荒原中野蠻生長,荒原養不活他們了,就拼命地往南邊擠。若不是渭北軍一直鎮守在北方,殺了一批又一批蠻人,大秦國內不知要亂成什麽樣!
最近一年裏,蠻人被殺得怕了,才勉強願意退回荒原中。但無名清楚,按照原文的軌跡,兩年後,蠻人因為某些原因,将會對中原發出一次更恐怖,更瘋狂,更不要命的襲擊。而那時候,嬌生慣養多年的鎮國軍,早已爛得不成樣。
聽見李聯對渭北軍的辱罵,一再退讓的唐池雨,眼中也迸出怒火。
“渭北軍廢物?渭北軍在沙場抛頭顱灑熱血的時候,你他娘在皇城裏吃香喝辣,現在還他娘反過來說我們廢物?”唐池雨亦是不客氣地拔刀對準李聯。
周圍不少人的目光,都從射禦場中轉移過來,盯着劍拔弩張的二人。
李聯本能地想要提戟與唐池雨打一架,但感受到周圍注視,他逐漸冷靜下來。今日秋狩祭典,乃是大吉之日,若他真和唐池雨打起來了,陛下定會大怒!唐池雨是陛下最寵愛的七公主,當然不會有事,可他呢?
李聯悶哼一聲,收起長戟:“七殿下,不若這樣,我代表鎮國軍,你代表渭北軍,我們在射禦場中比一場如何?”
唐池雨不屑地嗤笑一聲。
李聯厲聲道:“七殿下莫不是怕了?”
“怕你娘!”唐池雨罵一句,将司漣扶下馬,“弓來!箭來!比你娘的!”
立刻有人遞上弓箭。
李聯也不甘示弱,一甩馬鞭,兩匹馬朝射禦場中奔去。
無名看着他們的背影,似笑非笑地嘆口氣。
“無名姐姐,你是在擔心七殿下嗎?”南月坐在無名懷裏,看不見她的笑容,只聽到她嘆氣,不由得關切地問。
“不是,我在擔心李聯。”無名輕笑道,“擔心他會輸得太慘,将李大将軍的臉都丢光了。”
……
射禦場中。
唐池雨一襲紅衫,騎白馬,英氣勃勃。
李聯穿厚重紅甲,騎黑馬,同樣是俊朗不凡。
一個是渭北歸來的大秦七公主,一個是皇城內鎮國軍中年輕一代的佼佼者,誰更勝一籌?射禦場邊很快被圍得人山人海,起哄聲此起彼伏。
比試的規則很簡單,草甸上共有高低不同十個箭靶,比試之人需要沿着百步外的小道騎馬飛奔,同時拉弓射向箭靶。兩人比拼,命中箭靶越多者獲勝。若是兩方命中數量一致,則用時最短者勝。
裁判拿出一塊銅板,正準備抛出決定上場順序,唐池雨卻一眯眼睛,輕狂笑道:“李聯先上。”
李聯“啧”一聲:“七殿下怕了?”
“是,我的确怕。”唐池雨笑得張揚,“我怕若是我先上場,你會沒了比試的信心。”
“牙尖嘴利,盡會逞口舌之能!”李聯一甩馬鞭,奔入騎射場中。
不僅是李聯,就連周圍看熱鬧的人們,也認為七殿下不過是口頭上發洩罷了。當初唐池雨離京時,不過一個嬌柔的小丫頭片子,就算常常為非作歹當街行兇,也是仗着陛下寵愛罷了。就算在渭北呆了三年,她一個姑娘家,騎射功夫又能好到哪兒去?
無人看見唐池雨一身刀疤,無人看見她皮膚粗糙手上滿是老繭,所有人都自知她是個驕縱的公主,是個女人罷了。
京城中風氣如此。
甚至還有人認為,七殿下自知比不過李聯,便口頭上羞辱他,面對輸得太慘。認為七殿下實在是心思深沉,惡毒至極!
不遠處,無名輕笑着搖搖頭。她知道,唐池雨性子直,絕非故意羞辱李聯,而是……她真心這樣認為的。
……
與此同時,李聯已經策馬拉弓!
他雙腿夾着馬腹,一手握弓一手拉弦,架勢十足。馬兒雖然跑得不快,但十分穩當,不知比先前那些膏粱子弟高出多少。
李聯還未射出一箭,人群中就響起陣陣喝彩,不知多少少女看直了眼兒。
李聯唇角勾起,羽箭飛射而出!
穩穩落在了箭靶上。
接下來第二箭、第三箭、第四箭……
整整十箭,雖然沒有一箭射中靶心,但也無一箭脫靶。要知道,他的馬兒從始至終都在緩步奔跑,沒有一刻停下來過,他側身拉弓,能夠射中十箭,已經是極其不易。
“李聯!好樣的!”人群中歡呼聲四起。
李聯調轉馬頭,高昂地朝人群揮揮手。他轉過頭,想要找到唐池雨的身影,目光也下意識從高傲變成不屑。待會兒唐池雨上場,恐怕十箭能中五箭都難。
然而看向射禦場中的那一瞬,李聯唇角的笑意凝固了,眼底的不屑也變得惶然。
只見白馬如暴風雪一般沖進射禦場,竟沒有一絲減速的意思!
而唐池雨一襲紅裙,坐在馬上,身形更是穩如勁松,沒有一絲搖晃。
她扣弦拉弓利落無比,一箭接一箭,幾乎沒有任何停頓。
每射出一箭,就響起一聲“唰”的破空聲,箭尾帶起的風痕淩厲!李聯看不見唐池雨的正臉,但僅僅是看她拉弓的動作,便能想象出此時她是怎樣的眼神。
堅韌、專注,閃爍着寒冰一般的光。
如果唐池雨的目标不是箭靶……而是李聯他自己。
李聯背後滲出冷汗。
他輸了。
十箭射完,白馬沖出射禦場,仍然沒有減速。
箭靶上,十箭正中靶心。
人群嘩然。
人群外,南月亦是驚奇地眨眨眼,小嘴微微張開,臉上滿是向往的神色。
唐池雨武功不及無名,但在疆場上練出的射禦基本功,卻絲毫不比無名差。
無名一揮馬鞭,帶着南月走到另一處無人的空地上,伸手揉揉她的腦袋:“小南月,想學射箭啊?”
“嗯,無名姐姐,我……”南月本來想說,她覺得唐池雨方才俊朗非凡,特別厲害,然而轉頭看見無名那略帶玩味的表情後,南月立刻改口,“我想要姐姐教我!姐姐的箭法一定比七殿下厲害好多!”
無名這才滿意地眯起眼,飄飄然點點頭:“對嘛。”
她拿出弓箭,溫柔耐心地向南月講解。
這麽一會兒時間,唐池雨也搭上司漣,找了過來。唐池雨心情極好,看見無名在教南月拉弓,也興致勃勃地想要教司漣。
司漣卻弱弱搖頭:“殿下……我學不會的。”
見司漣一副柔弱的樣子,唐池雨頓時沒了興致,恨鐵不成鋼道:“你身子始終這麽弱,又不肯學武。以後離了我,沒人護着你,你該怎麽辦吶?”
司漣抱住唐池雨腰肢,軟軟地趴在她懷裏:“我……我不會離開殿下的。”
唐池雨頗為無奈地翻個白眼,又不忍心推開司漣,只得苦悶地望天長嘆一口氣。
六皇子唐炙,不知什麽時候走到這片空地邊緣,眯眼看着無名和南月。
無名溫柔無比地握着南月的手,帶着她輕輕撫過弓身,拉開弓弦。南月手掌很軟,力道不夠,歪歪扭扭射出一箭。無名一點也不嫌棄,眸中笑意都是暖的。
馬背上的箭支用完,無名用輕功跑去将射出的箭支收回來,又耐心地教她第二輪。
而南月臉頰上始終漾着淺淺的梨渦,明明只是個小小的軟軟的小姑娘,氣質卻清麗又自信,讓人忍不住想要多看一眼。南月每次看向無名時,澄澈的黑眸中盡是歡喜,看不出一絲作假。
這兩人一塊兒互動時,就像是處于一個獨立的小世界中一般,外人根本融不進去。
唐炙忽然長長吐出一口氣,轉身離開,掩藏住眼底閃爍的玩味光芒。
……
傍晚時分,秋狩終于結束,所有人收拾得當,跟在秦王的龍辇後有序離開獵場。
今日秋狩還算順利,秦王坐在辇中,看一眼身後文武百官,再看看龍辇後豐盛的獵物,滿是皺褶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滿意的笑。
今年是秦歷十五年,是他登基改年號為國號的第十五年。整個秦王朝正值鼎盛,朝堂上文武官員各有千秋,江湖中風調雨順,四處豐收不斷。真好,真好吶……
秦王虛起眼睛,擡手緩緩地捋了捋胡須。
突然,後邊不知發生了什麽,官員的隊伍喧鬧起來。秦王倏地睜眼,擺手示意龍辇停下:“後邊怎麽了?”
很快有侍衛禀報道:“回陛下!南博遠南大人家的二小姐失蹤了,說是從上午起就沒回來……”
“哦?”秦王眉頭微微蹙起,秋狩獵場面積很大,每回秋狩,的确總是會有哪家的兒子閨女突然找不到。不過獵場中的獵物都是經過層層篩選的,沒有什麽猛獸,通常讓侍衛在獵場裏找一找,最多第二日就能将人安全找回。
然而秦王的龍辇一停下來,原本就喧鬧不斷隊伍,立刻更亂了一些。
秦王不耐煩地揉揉眉心,傾下身子吩咐道:“去,多派些人手去尋南家二小姐,南大人一心為國,朕可不能寒了他的心吶!剩下一部分人去……”
秦王話還沒說完,突然感知到什麽,眼神倏地淩厲起來。
雜亂的人群中,不知從哪兒飛出一支短小的羽箭,直刺他的命門!
羽箭很短很小,殺氣卻無比濃郁,箭尾甚至在空氣中拖出一道白痕。
勢不可擋,亦無人可擋。
它出現得太快,太突然,也太詭異。
侍衛統領甚至還沒來得及喊出“有刺客”三個字,那箭就已經快要觸到秦王的額頭。
然而正在這時,不知從哪兒伸出一只手。
輕易地握住那支離秦王額頭只有一紙之隔的羽箭。
然後折斷。
手的主人是一個面目寬闊的中年男子,他長相十分普通,身材亦是十分普通。卻一點也不普通地,輕易握住那只絕殺的羽箭。
“陛下恕罪,臣護駕來遲。”男子在龍辇面前跪下,他的聲音憨厚無比,極具辨識度。
“哈!愛卿請起,分明應該是朕要感謝你的救命之恩才是。”秦王笑着伸手,親自扶起那名男子後,臉色立刻冷如冰霜。
他看向侍衛統領,厲聲說出一個字:“查!”
後邊的隊伍再次騷亂起來,山林中也突然湧出數不清的黑色人影,密密麻麻将整個獵場包圍。
人群中,無名盯着那名中年男子的背影,有些出神。剛才那一箭出現得太詭異,就算是她也不一定擋得下來,可那個男子,如此輕易地就将箭支折斷。
無名在心底算了算,若是他們正面對上,恐怕她堅持不了五招。
“他就是宮裏那位神一品宗師,父皇座下客卿,王天霸。”大師父拍拍無名的肩膀,解釋道。
“只修浩然劍氣,一指頭就能戳死我的那位?”無名問。
大師父和藹笑着點頭。
無名在武學上雖然天賦異禀,但畢竟年齡太小,學武不過十年時間。她的武功雖然能在江湖中排前五,可離那四位大宗師的境界,還差了不知多少年。
無名“啧”了一聲,又問二師父:“剛才你看見那暗器是從哪兒刺出的嗎?”
“那玩意兒頗為詭谲,人群中,樹林中,都有可能。”二師父壓低聲音道,“連我都沒注意到它的軌跡,別人便更不可能。這刺客……怕是抓不到咯。”
無名低下頭思考一瞬,不知怎的,腦海中忽然浮現出司漣的臉。
二師父曾說過,司漣功法詭谲,且內力絕對不低。而今日秋狩,司漣故意挑撥唐池雨和李聯關系,無名可是看在眼裏的。
無名擡頭,看向唐池雨的方向,司漣仍然柔柔地坐在唐池雨身後。她似乎是被刺殺一事給吓到了,身形越加孤獨可憐,唐池雨嘆口氣,幹脆将她攬入懷裏。
也正是這時候,司漣像是感覺到什麽似的,忽然擡眸看向無名。
司漣眸中亦是驚惶的,看不出半點作假。
無名隔着人群,朝她笑了一下。
司漣似是恐懼,立刻将腦袋也鑽進唐池雨懷中,不再看無名一眼。
無名低頭,眸光微閃,她好像知道刺殺者是誰了。
司漣。
……
入夜。
六皇子府內,燈火通明。
唐炙坐在空無一人的幽靜花園中,小口喝着酒,親手烤着一只野兔,場面莫名詭異。
“秋分,現在你認為長寧如何?”唐炙眯着眼睛,面對一片空寂的花園,輕笑着問,“怎麽,還是‘妖女誤國’嗎?”
很快,無人的花園中傳來一道沙啞難聽的聲音:“……是。”
唐炙搖頭笑了笑:“可我卻喜歡得緊吶。”
“秋分,你明白這中感覺嗎?我看不透她,卻深深地被她所吸引,想要擁有她,想要将她擁入懷中折磨,想要聽她求饒。又想要她鞭打我,辱罵我,想要臣服在她腳下——你懂這中感覺嗎?”唐炙神色癫狂地站起身來,袖子掃過桌面,美酒灑了一桌。
無人回答。
唐炙赤腳走到花園中央,臉頰微紅。他擡起雙手,踉跄地在花園中央轉了幾圈,仰頭大笑,許久才平靜下來。
“第一次見到她是兩年前的秋狩,那時她剛從渭北回來,皮膚比現在黑一些,手臂上還留着疤痕。秋分你不知道,她打獵時的眼神……多麽美麗,多麽讓人着迷!我那時候啊,就已經愛上她了。”
“若她不是郡主,若我不是皇子,我定娶她。”唐炙眼神忽然癫狂,“哈哈哈哈哈……娶她,等我坐上那椅子,定要娶她做皇後。”
“也不知今日的刺殺者是誰……他怎麽就沒有得手呢?我已經……迫不及待了啊。”
空寂的花園中仍然沒有任何回應。
冷風陣陣。
唐炙語氣終于恢複正常:“秋分,你知道嗎?她在父皇面前,總是會軟聲撒嬌,像個小孩似的。在七妹妹面前,又豪邁極了,氣勢不比七妹妹差。在南家那個小姑娘面前……那小姑娘叫什麽來着?”
沙啞的聲音終于再次響起:“南月。”
“對對,南月。”唐炙柔聲道,“她在南月面前,又是那麽的溫柔。我根本看不出來,究竟哪一個她,才是真正的她。我太想和她在一起,将她的心挖出來,好生看一看。對了秋分,說到南月,你覺得那小姑娘如何?”
唐炙回想起南月射箭時清麗的側顏,唇角笑容變得古怪起來。
他觀察無名整整兩年,從未見她對誰如此親昵。可南月不一樣,唐炙調查過,無名和南月分明才相識兩個月,卻像是已經認識了一輩子。
唐炙心裏說不出地酸楚,可是又本能地感覺,她們兩人在一起的畫面,是如此美好。
美好到他想要将其珍藏,又想要親手碾碎。
死士秋分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他說了四個詞語:“清澈,弱小,善良,勇敢。”
“善良勇敢……多好的小姑娘啊。”唐炙微笑着仰頭,望向無邊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