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修)
顧願又推辭了一會兒,對上顏星君擔憂的眼神,最終只能嘆了口氣選擇妥協。
回到房中,将外衣脫下,看到內衣白淨,沒有血跡,顏星君這才舒緩一口氣,坐在顧願一旁,上下檢查一番,手忽然摸到顧願的肩膀,将內衣掀開一小部分,按了按骨頭。
顧願發出低沉的悶哼。
低頭看去,肩膀有些發青,或許是被什麽東西撞了,但好在并不嚴重。
顧願算了下時間,這青紫色應該是他重生前,或許是和那妖獸打鬥時候不小心磕到哪兒了。也許是和顧行一行人生活時不小心弄到留下的痕跡。
只是一小塊青色,如果不是被顏星君摸到了,顧願可能等這個傷好了,都不會有所察覺,但顏星君的臉仍是恨不得鼓起來,頗為不滿地看着顧願,“你啊,這麽重的傷不知道照顧好自己嗎?”
嗯……
好嚴重的傷,得虧發現得早,不然再過幾日就完全看不出來了。
小徒弟被傷還不願意告訴自己,顏星君心裏氣憤,口氣也有些不滿,不過這個不滿不是沖着顧願去的,顏星君說道,“說吧,是哪些人找你麻煩的?還是起了什麽沖突?告訴為師,為師幫你撐腰去。”
他還沒有體會過幫人出頭的感覺呢,想來覺得又是稀奇又是自豪。
說不定還可以趁機秀一秀他新收的乖乖徒弟。
然而這傷根本就不是那群人造成的,何況先前遇到的沖突也不是什麽大事,顧願不想把這群人的嘲諷告訴師尊,便說,“請師尊放心好了,麻煩我已經解決了。”
“犟脾氣。”顏星君哼了一聲,故意揉了揉顧願的肩膀說道,“我是你師尊,有什麽話不能和我說的?還非要藏着掖着……”
因為生氣的緣故,眼角的紅色更加稠豔,說到這兒的時候,顏星君可疑地頓了一下,把本來想說的話吞了回去,猶豫地看了眼顧願,冷不丁地問道,“等下,這個解決不會是……你已經解決了麻煩的來源?”
顧願差點笑出來。
這都什麽對什麽啊,師尊怎麽會想到這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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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意拉下臉,有些委屈地看着顏星君,落寞地說道,“師尊,為何會這麽想?還是我在師尊心目中,就是這麽個形象?”
顏星君慌了,“不是不是,為師的意思是如果真這麽做了,為師幫你——”解決後續問題。
只是這麽教徒弟好像不太對?顏星君眼神糾結地看着顧願,改口道,“為師幫你想想辦法,當然這只是一個可能,為師、我……”
說到這兒,慌亂得連稱呼都改成我了。
顧願:“師尊放心,只是徒弟今天下山的時候,月羽宗一些弟子從來沒見過我,因此才多問了幾句,起了點小沖突。”
沒有替徒弟出頭的地方,顏星君只好遺憾說道,“哎,是為師的錯,徒弟你放心,等改日舉辦收徒大典,就不會再有這些問題了。啊對了,收徒大典需要你提供一滴血。”
“好。”顧願應下,上一世顏星君也和他要過,因此很是熟練地将劍抽出劍鞘,在指腹上一劃,逼出血液放在一個小瓷瓶內,遞給顏星君。
一擡頭,對上顏星君驚訝又心疼的眼神。
顧願:“?”
顧願不明所以:“師尊?”
顧願被顏星君一把抱在懷中,吃驚之下,瓷瓶差點從手中脫落,被顏星君及時拿在手中。
懷抱溫暖,帶着屬于顏星君獨有的竹子清香,充斥在顧願的鼻尖。
顏星君拍着顧願的後背,說道:“乖徒弟,以後不會讓你受苦了。”
徒弟是受了多少的苦,才能受傷流血都處變不驚,甚至還能面不改色地将手劃破,也不喊疼的。
這是把他當作小孩子了?
然而這個懷抱太溫暖了,顧願一時竟不想推開。
半晌,顧願得到了這懷抱裏的溫暖,才有了掙開之意,顏星君笑了笑松開顧願,語氣愉悅地說道,“謝謝小徒弟啦,作為補償,你想要什麽,為師都給你尋來。”
顧願想了想,“我想問師尊一個問題。”“确定不要點別的?那好你問,只要為師可以解答,定會告訴你。”
小徒弟以前都過得什麽日子啊,連東西都不敢要,只能可憐巴巴地問個問題。明明撒個嬌,別說只是問個問題了,就算要天上的月亮,他也得想辦法為徒弟摘下來。
唉,這麽可愛又善良的徒弟,放到這些險惡的人群堆裏,萬一哪天被吃了可不好。
作為師尊,有義務保護小徒弟不受傷害。
顧願本想問,為何這一世要對他這麽好。然而話到口中,轉念又一想,上一世何嘗又不是這樣?只是他上一世只想着把無情道修好,人情世故都太麻煩了,也懶得處理,最終才鬧了這麽個結局。
顧願想了想,問道:“師尊,也是修煉無情道的嗎?”
顏星君眉一挑,“是啊,不像嗎?”
顧願瞄了一眼顏星君,顏星君天生就是一張多情臉,雖體弱多病但仍不掩其風華,平時又總愛笑着,顧盼生姿,不像修無情道的,倒想是個修多情道的。
再看看別在顏星君腰間的本命劍「十四劍」,和主人一樣,哪怕外有古樸深沉的劍鞘,仍無法遮蓋其劍之銳。
暗紋鋪滿整個劍鞘,在陽光下流轉出銀色的光芒。
顧願唔了一聲,“和我想象中有點不太一樣。”
顏星君笑了起來,他一笑,臉上的顏色顯得更加濃烈,打趣道,“你以為的無情道是什麽樣的?”
顧願也想不出來,他上一輩子走的無情道,只走到了元嬰期,在突破時隕落,彌留之際感受到他的道被天道所不容。
本以為是無情道的緣故,縱觀古今,走無情道的沒有一個能走到最後,那麽多年來,只有清漢仙尊達到渡劫期修為,然而既然能走得那麽遠,說明無情道本身是沒有問題的。
顧願想了想,試探道,“無情無愛?”
顏星君眼睛上下快速眨了眨,他的睫毛很長,上下眨眼時,像不安分的蝴蝶在翩翩起舞。
怎麽看也不像是修無情道的。
“怎麽會說出這種回答?”顏星君臉湊到顧願面前,眼睛笑成彎月,笑問道,“難不成是看上哪家修士了?不過你年紀還小,若是真看上了什麽人,一定要告訴為師,為師幫你把把關。”
說着,将有着顧願血的瓷瓶收入,又拿出來另外一個瓷瓶,倒在顧願肩上,拿出繃帶纏繞起來,又問道,“疼嗎?”
藥是上等的藥,覆在皮膚上時帶着清涼。聞這味道,恐怕是全身骨折都能救得回來的藥,用在這種連傷口都沒有的地方,實在是太大材小用了。
顧願乖乖回答道:“不疼的。”
顏星君瞥了一眼顧願,故意勒得更緊了些,問道,“現在呢?”
“不疼。”
顏星君:“倔脾氣,都這樣了還不疼?”
他語氣放柔和了些,“不用不好意思,就算換了為師,為師也會覺得疼。”
明明已經是可以被稱為仙尊的人了,為了安慰顧願,連這種小孩子都知道是假的話也能說出口。
顧願點了點頭,沒說疼不疼。
顏星君也不勉強,囑咐了一些注意事項,目光一轉,轉到枕頭旁。
顧願将外衣卸下後,劍放在床頭,竹笛便放在了枕頭旁,如今這竹笛安安靜靜地躺在枕上,表面噌亮,看起來是被人精心保養過的。
哪怕是顧願這種不顯山不顯水的性格,順着顏星君的目光看到這把笛子後,也忍不住有些臉紅,他趕緊将笛子拿到顏星君面前,“師尊,你的笛子。”
“已經是你的啦。”顏星君笑着搖了搖頭,忽然問道,“你會吹嗎?”
“……不會。”顧願乖順道,“師尊願意教我嗎?”
顏星君笑了笑,終于忍不住,捏了捏顧願的臉,“小徒弟要學,為師哪兒有不教的道理?”
唔,還是太瘦了,得多養養。
笛子在顏星君手中靈活地轉了個圈,落在唇邊,纖長的手指按住笛上的孔,悠揚的樂曲飄揚而出。
這首曲就像是陰天時穿過烏雲的太陽,清晨時樹上喋喋不休的鳥叫聲。
就連周圍的靈氣,竟也一下子聚集了過來。
這就是……修無情道的修士嗎。
顧願甚至懷疑,他是不是做了個夢,所以才會如此荒唐。
“會了嗎?”
顧願還在神游,忽然聽到耳邊傳來帶着笑意的聲音,一擡眼,對上顏星君含笑的眼睛。
将笛子接過,憑着印象吹了一曲。
顏星君的表情從含笑,到奇怪,到皺眉,最終又轉為笑容。
顏星君:“為師這回慢點,你且看好了。”
這次的曲子比先前簡單很多,一曲畢,顏星君将笛子歸還給顧願。
顧願學着又吹了一次,吹完後,放下笛子,眼睛圓溜地看着顏星君,問道,“師尊,如何?”
“……彈奏的姿勢不錯。”顏星君沒忍住,最後還是笑了起來,眼如彎月。
這樣的小徒弟,反倒更得顏星君的喜歡。
若是總像個小大人一樣,或者真像世人口中的無情道那樣,不懂情愛,不知世間樂趣,那該多無聊啊。
顧願也被這笑容感染,跟着笑了起來,不信邪地又吹了一曲。
明明姿勢正确,也是按照顏星君的指法和吹奏順序吹的,可聽起來總覺得有點硬邦邦的,好生奇怪。
就像是裝好了齒輪的時鐘,不會有任何偏差,也不會有任何感情。
這新吹出的一次,明明像先前那樣亂糟糟一團,顏星君卻是拍手稱贊道,“好聽,雖然比起為師還是差了點。”
顧願露出疑惑的表情。
顏星君搖頭晃腦,将笛子重新放回枕頭旁,打趣道,“為師都給你示範了那麽多回了,怎麽就比上次好了那麽一點點,孺子不可教也呀,看來你還有很多要和為師學的呢,所以咱們做個交換好不好?”
顧願:“嗯?”
顏星君笑答,“下次,你若是有哪裏不開心,盡管告訴我,我教你吹笛。”
轉來轉去,還是說回了這個話題。
可顧願又有什麽不開心的地方呢?
看着顏星君的笑容,顧願感嘆,“師尊笑起來可真好看。”
正在此刻,顏星君耳朵一動,聽到了什麽動靜,将腦袋轉向門口,露出耳旁精致的紅痣。
顧願心裏癢得厲害,沒忍住,手摸到了這顆小小的紅痣上。
這種觸碰,就像遇到什麽逆鱗一樣,吓壞了顏星君,他從椅子上一躍而下,椅子發出刺耳的響聲落在地上,顏星君的臉如晚霞般紅,他先是難以置信地觸碰了一下他的耳垂,又瞪大雙眼看着顧願。
像個……被吓到的兔子,一個勁地往後退,如果此刻能看到耳朵,定是高高支棱起來的模樣。
顏星君:“好大的膽子!沒大沒小!成何體統!”
只是因紅着臉的緣故,一點兒威震力都沒有。
倒像個瑟瑟發抖,恨不得躲起來的兔子。
顧願想,這就是修煉無情道的人嗎?
不愧是修煉無情道的人啊。
太……可愛了吧。
此時,房門被推開,一人氣沖沖地進來,還沒看清房內模樣,便開口質問道,“清漢仙尊,有人在月羽宗內私自打鬥,這事,你管,還是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