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章節
在此。”說着向旁邊跪着的一名漢子指了一下,“這是萬騎左營統帥葛福順,正是他窺得了秘密,結果韋溫就想借機處死他,好不容易逃了出來,因無法進宮面聖,才攔住我的車駕,禀告此事。”
葛福順一直伏在地上,聽中宗說了句“呈上書信來”,這才心懷惴惴地将秘信雙手托過頭頂,當即就有小宦官取了拿給中宗看。
這一切都是李隆基的計策。他告訴葛福順,為今之計,只有先下手為強,搶先進宮面聖陳說韋播有不臣之舉,才能擺脫危機。李隆基早已吩咐高手依照韋播的字跡寫下一封暗自和突厥首領默啜勾結的書信,讓葛福順持此入宮。因天色已晚,葛福順一介禁軍兵将,身份低微,不可能當晚就面見中宗,所以李隆基又請太平公主協助,這才得以直接闖宮“告密”。
中宗自然辨不出是否真是韋播筆跡,但謀反大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正要傳旨将韋播革職拿問之時,只聽宦官高呼“皇後駕到”。中宗眉頭一皺,神色更為難看。
只見韋後氣沖沖地帶着韋播走了進來。韋播一瞥眼,看到葛福順也在殿中,不禁大吃一驚,怒道:“你這賊子,怎麽混進宮來的?”
葛福順早得到李隆基的指點,此時朗聲說道:“皇上聖明,韋播為掩飾罪行,肯定是前來捏造種種是非誣陷小人,還望皇上明鑒。”
中宗轉頭問韋播:“皇後帶你來,所為何事?真如葛福順所言嗎?”韋播一時語塞,不知怎麽說才好。支吾半天,還是嗫嚅着說了葛福順不聽将令,擅自逃營而去等罪狀。
中宗冷冷地一笑,抛下那封書信,讓韋播自己看。韋播一看,吓得魂飛魄散,焦急之下,更是語無倫次。
卻說韋播借機鞭打葛福順,只是為了恐吓全軍,借此立威。本來就是些“雞蛋裏挑骨頭”的借口,他萬萬沒想到葛福順竟然也能進來皇宮面聖,更沒想到還拿了一封模仿得幾乎天衣無縫的假書信來反咬一口,這葛福順是個粗莽軍漢,怎麽會有這樣謹細的心思?要怎樣才能向皇帝辯清絕非自己所寫呢?
韋播腦子裏亂作一團,說話更是結結巴巴,顯得十分理屈詞窮的樣子。韋後大怒,恨不得當衆搧他幾個耳光,她強壓怒火,向中宗大聲嚷道:“朝中有不少人,對我們韋家一族很是忌恨,這封信定是僞造,也不必看了,我來擔保我侄韋播絕無反心。”
說罷,韋後竟拿起那封書信,三兩把撕得粉碎,然後一揚手,紙片如蝴蝶般在夜風中片片飛舞。然後,她惡狠狠地盯着太平公主。
太平公主神色不變,只是冷笑了兩聲,轉眼盯着唐中宗李顯。她心中想道:韋後跋扈到這樣的程度,竟敢當衆毀滅證據,真是可氣!但好在這證物其實是侄兒李隆基假造的,細究起來,倒也麻煩。這蠢婆娘一怒毀去,正好顯得韋家理虧。
中宗神色甚是尴尬,他沉吟半晌,說道:“此事必是誤會,肯定是有人僞造書信,誣陷韋氏宗族,韋家貴為皇族,榮寵非常,豈有和外敵勾結造反之心?但葛将軍也是一派忠心,信也不是他假造的,這純屬一場誤會。”
太平公主知道中宗懦弱,想要他下旨處置韋家族人,是做不到的。于是趁機說道:“雖然如此,葛福順和韋播兩人就此生下嫌隙,今後恐怕多有不便之處。”
中宗吩咐道:“那就讓羽林萬騎分為四個營,左營由葛福順調動,右營歸韋播指揮,前營受高嵩統領,後營聽常元楷號令。”
這常元楷,正是重陽節時給太平公主送菊花的那人,太平公主聽得将她的親信也提了一人統領萬騎,心下略為滿意。然而,韋後卻十分惱火,當着衆人的面,也不便發作,她氣沖沖地先行離去,腳下的高屐踏得香檀地板咔咔直響,回廊遠處,傳來韋後的一句冷語:“哼!成何體統,真是個‘和事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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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宗聽了,臉上微微一紅,揮手讓衆人離去。小宦官過來問道:“啓禀皇上,今晚還射風流箭嗎?”
這“風流箭”是一種紙杆卷的箭,箭頭裹以軟軟的皮囊,射在身上,不但無性命之憂,連疼也不疼。中宗專門用這箭射“街上”假扮攤販的宮女,如正好射中酥胸,當夜就讓她來侍寝,所以宮中有“風流箭,中得人人願”之說,但此時經這事一鬧,中宗有些疲乏,揮手道:“罷了!不射了!”
這小宦官很是伶俐,賠笑道:“不如皇上去看賭坊裏的宮女們賭錢吧,今晚誰贏得頭籌,就讓誰侍寝。”中宗一聽,興致又起,連聲道:“好!好!這就去看看。”
零玖 平康坊巷
李煊藏身樹洞之中,卻見裏面早有一個美貌女子,兩人雖然都是驚異非常,但均不敢出聲。這樹洞本就不大,又不可露出衣角引得別人發現,只好緊緊相擁。那女子似是害羞,轉身背對李煊。李煊緊貼着她,黑暗中,臉也是熱得發燙。
過了好一會兒,只聽人馬響聲漸漸遠去,李煊正要發問,只聽樹梢一陣輕響,一個人從半空中跳下來。只見這人鼻孔朝上,頭發半禿,稀疏幹黃,活像一只母猿,正是四大醜女中的金嫫母。
金嫫母向樹洞裏輕聲呼喚:“程雯。”那女子尚未應聲,金嫫母突然看到有一個男人伏在她身上,以為是有人對程雯大施輕薄。她自小就受師父教誨,最恨男人欺負女人的行為,不免心中大怒。她十指如鈎,左手一把揪住李煊的後領,将他扯了出來,右手舉在半空,就想當胸來上一記重拳。
李煊見勢不好,急呼道:“是我,莫動手!”借着月光,金嫫母也看清了李煊的臉龐,她奇道:“咦,怎麽是你?”與此同時,李煊也驚呼道:“怎麽你也來到此地?”
正在此時,幾名巡街衛士遠遠看見這邊有人,厲聲喝道:“什麽人敢犯夜禁?站住別動!”要知道,犯了夜禁,輕則罰錢挨鞭子,重則拘至監牢裏關上一夜。這幾人,都是各有心病在身的,哪裏肯停下來讓衛士捉拿,金嫫母從樹洞裏抱出程雯,和李煊拔腿飛奔,逃進了古廟裏。
這座古廟年久失修,主殿已坍掉了一個角兒,裏面有十幾尊木胎神像,東倒西歪地傾卧在地上。主神塑像早已不見,卻有一具巨大的石棺橫陳在中間,透着十分詭異的氣息。
李煊似乎看見一個黑影一閃而過,飄到後面的小院中去了,這人的背影隐約有些熟悉,是計婆婆?不像,似乎是個男子的背影,卻一時間想不起來究竟在哪裏見過。
那些兵士,只是按例巡街,見這幾人跑得不見蹤影,也就無心細查。李煊他們躲在石棺之後,互相間悄悄問起這段時間的去向。
原來,在五兵神窟之中,金嫫母也是眼前先出現了很多金黃色的花瓣,後來就身體一軟,昏了過去。當她醒來後,發現自己居然就和三個師妹躺在原來她們一起住的山間草廬裏,這一切就像是做了一場大夢。
金嫫母輕推三個師妹,銀無鹽、銅東施和鐵孟光也都漸漸地醒來。幾個人從頭到尾一說,都是驚異非常。過了兩日,金嫫母惦記着李煊,又到石窟封口處默默端詳,正在猶豫要不要想辦法揭開封石再犯險探尋,忽然聽得人聲喧鬧,妖僧慧範領着一群天竺胡僧也來到這裏。
這慧範将李煊等人封在石窟中回去複命,太平公主卻冷冷地說道:“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你辦了這麽多年的事情,怎麽這次如此不力?快去将那人的首級斬下呈上。要不是你忠心跟随我多年,我都要懷疑你是故意放走了他。”
慧範一聽,不免冷汗淋淋,雖然之前他早就向公主彙報過有人要策動自己作亂,并且在密劄中向太平公主坦白了:毗沙門的人之所以和他聯系,正是因為自己的父親也是毗沙門舊将的後代。但那都是老黃歷了,他絕無此心。
然而,如今太平公主說出這番話來,似乎還是對他深有疑忌,慧範當下很是心驚,所以他多糾集了一些人手重來此地,倒不是為了厮殺,只是為了盡快移開洞口巨石。他滿以為李煊等人就算不死,也會餓得氣息奄奄。
哪想慧範來到此處,一眼就瞥見了金嫫母,不禁大吃一驚,其心中的驚異絕不在金嫫母之下。他心中暗暗叫苦道:這個女醜八怪既然能脫困,那李煊想必也跑掉了,這可如何是好?
慧範手下的這一群天竺胡僧,自號“十八羅漢”,見金嫫母雖然醜怪,但畢竟是個女子,當下就圍上來想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