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章節
有把柄在人家手中,也不得不照辦,好在并非是什麽太為難的事情。
計婆婆命韋溫安排了一間清靜的屋子,給李煊暫住,自己就要匆匆離去。李煊面露難色,對她說:“我可不想做什麽金吾侍衛,我想回西域去。”
計婆婆轉頭微微一笑:“你還記得求過我們小主人什麽事嗎?”
李煊一怔,說:“就是讓我回西域啊!哦,對了,還有讓爾朱陀活過來,不過,這真能辦到嗎?”
計婆婆神秘地說:“是的,能辦到。你仔細在羽林禁軍中慢慢找,就能找到爾朱陀。”
“什麽?”李煊興奮地說,“他沒有死嗎?這是怎麽回事,你告訴我啊。”
計婆婆放下轎子的簾幕,揮手說:“現在不是對你說的時候,不過,我們玉扇門把你當自己人,騙誰也不騙你,害誰也不害你,你就放心好了,過段時間,有人會來指點你的。”
李煊老老實實地躲進給他安排的靜室中,雖然屋子裏陳設清雅,羅幕低垂,但李煊的心還是依舊同身處石窟中一樣忐忑不安,因為這一樁樁事,實在是太奇怪了。
臨入睡前,李煊突然又想起,這計婆婆心思好細,她知道如果先說了讓我做侍衛的事情,我必然心事重重,那一頓飯就吃不快活,因此暫且不言,留到後來才說。想到此處,李煊的心中又隐隐有些恐懼。但随即勸慰自己,如果她們真想要取他的性命,在石窟中早就可以像撚死只螞蟻一樣把他弄死,何必如此大費周折。
先不管了,美美地睡一覺再說。他剛和衣倒下,突然一件硬硬的東西硌痛了他的左肋,摸出來一看,原來是那塊晶瑩碧藍的玉珮,這是那個叫賀蘭晶的女子給他的。素來玉珮多是潔白的,這藍色的還真少見,李煊又想起,既然她的名字叫“蘭晶”,那她一定是很珍愛這塊罕見的藍色美玉了,那她為什麽要送給我呢?
一霎時,李煊的腦海中,全是賀蘭晶那婀娜的身影和甜美的笑聲,讓他心神激蕩,無法成眠。
零捌 大唐西市
三天後的正午,紅日朗照,雖然初冬的天氣有些清冷,但三百聲開市鼓響後,長安西市照樣人聲鼎沸,熱鬧非凡。
這長安城有東、西兩市,東市靠近太極宮、大明宮、興慶宮等皇族內苑,所售之物,自然大半是名貴珍奇之物,所以顧客以達官貴人、名門望族居多。而西市多出售肉、炭、米、布等日常雜物,加上有不少胡商販賣些珠寶、駿馬、香料、丹藥等物,所以魚龍混雜,更為熱鬧。
此時的李煊,正駕了一輛馬車,緩緩地行進在大唐西市的巷道中。
原來,韋溫答應了計婆婆之後,左思右想,總是覺得不大放心。他暗想,老婆子讓這小子當羽林萬騎,到底有何居心?難道是在我們身邊安插眼線?對,十有八九是這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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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溫想到此處,就起了一個毒念,他喚來外甥高嵩,想吩咐他設個圈套,弄死李煊,然後說是失足落水,或者說是驚馬踏殺,反正找個借口得了。
然而,當高嵩走進來時,韋溫又打消了這個念頭。他心想,弄死了玉扇門的人,那計婆婆豈有不報複之理?自己的老命可就懸了。于是,他賊眼一轉,又想了個法子。
韋溫也不敢以實情相告,編了個假話含糊地說李煊是故人之子,要高嵩好好照應,又說李煊性情懶散,不宜多留在軍中,不如任他為倉曹,負責采購軍中糧米草料等雜物。
韋溫心想,這倉曹頗有油水,也算是十分照顧玉扇門的面子了。而且,這差使經常在外面跑來跑去地采購東西,軍中機密大事一概不聞,豈不是兩全其美!想到此處,韋溫撚着胡須,心下暗誇自己,很是得意。
李煊本來就無心在軍營中效力,也不計較什麽,聽高嵩如此差遣,心下也挺高興的,借此機會,正好在長安西市逛逛。他走着走着,又尋到當初頭一天來長安時落腳的地方,只是找來找去,卻怎麽也找不到那間竹屋客棧了。
一打聽,一個賣年糕的長須老者說,那間客棧的老板不久前失蹤了,新接手的是一位新羅客商。他把原來的竹屋全拆了,建成了一間青瓦白牆的貨棧,專售金楠紙扇、棕玉綢扇等物。
這次來西市,李煊是奉高嵩之命采購軍中衣甲,羽林禁軍一向衣袍華貴,如今要趕制冬衣,需上好的麻絹五百匹。其實只要派一個兵卒招呼一聲,布店貨商肯定會狗颠屁股一般地送來,犯不着讓禁軍倉曹親自前去。
高嵩雖不知李煊來頭,但既然韋溫十分罕見地鄭重舉薦,想必關系大非尋常,于是特意讓李煊支取六枚重達五十兩的大銀錠,也不加派其他人手,就讓他自己駕車來進貨,其意不言而明,當然是有意想讓他從中撈些油水。但這一番心思,恐怕是俏媚眼做給瞎子看了,李煊本性樸實,哪裏理會這些。
李煊滿心裏在琢磨,計婆婆說老仆爾朱陀沒有死,是真的嗎?他忽然想起,石窟裏明崇俨所講的詐死經歷,不覺心頭一熱,難道爾朱陀也是詐死瞞名?他到底想逃避什麽呢?
李煊正細細回想那個夜晚的情景,突然間馬車似乎碰倒了什麽東西。他一驚,只見一大筐紅棗撒在了地上,推車子的是一個白衫老者,正在連聲叫苦。
李煊趕忙致歉,又幫這老頭兒拾起滿地的大棗。老頭随口問道:“小軍爺這是要買什麽貨物?”李煊心無城府,于是據實相告。老頭兒把手一指:“此處前行五百步,有一家翩然布匹店,貨真價實,童叟無欺。現在天已不早,一會兒三百聲鑼響後,就要收市了,小軍爺莫要四處亂逛,趕快去吧。”
李煊道完謝,猛一擡眼,發現前面酒樓上一個俏麗的身影一閃而過,依稀就是那個小仙女賀蘭晶的模樣。李煊心中一顫,忍不住就要追上去,但轉念又想,她怎麽會在此處呢,大概是自己看錯了吧,于是按老頭所指朝前行去。
這一路甚是擁擠,前面路中間,還有一群人圍着看兩只雄雞相鬥。這兩只大公雞腳爪上都套了十分鋒利的金钜,鬥得已是羽毛狼藉,鮮血四濺。這些人看得目眩神迷,還不住地喝彩助威。更有人取出大串的銅錢,押下賭注。一個高瘦漢子,見了李煊,也招呼他,要他來下注賭賽,李煊對此毫無興趣,搖手推辭了。
來到翩然布匹店前,李煊見這家店面并不大,裏外倒是粉飾一新。一個三十來歲的中年胖子走了出來,滿面春風地招呼李煊,并奉上果脯、松仁等小吃。得知李煊一下子要麻絹五百匹,這胖子眉頭略略一皺,說道:“客官一下子要這麽多,我可要到貨倉去取了,請稍等片刻,我這就取來。”
李煊為人熱忱耿直,于是說:“既然如此,我這裏有車,就同你一起過去取吧。”
那中年胖子臉上露出一絲尴尬:“實不相瞞,本店并無這許多存貨,我這是一家家布店搜貨去,将他們的存貨買進來再賣給你。這是西市上的商家通行的法子,誰也不敢囤太多的貨不是。”
這人見李煊臉上略有迷茫和躊躇之色,又貼過來悄悄地說:“你是給官家辦事,也要賺些跑腿錢不是,五百匹絹我一定給你足量,也是上好的貨色。但價錢嘛,略貴上一點點。不過,我可以給你留出三十兩茶點錢。”
李煊搖頭道:“這事不行,我怎麽能中飽私囊,只要盡快辦好貨物,也就是了。”中年胖子眼珠一轉,說道:“反正我給你剩下三十兩銀子,你回去充還公帑也罷,自己用也罷,我就不管了,天色不早,我先給你辦貨去。”
中年胖子向內室喚道:“阿母,您出來照應一下這位客官和店面。”只見一個五十來歲的老太太應聲而出,腳步甚是健朗。然後胖子臉上露出一絲歉意,說道:“我店裏只存了三百多銅錢,要進貨恐怕不夠,客官先将三百兩銀子給我,我好去辦貨,你在這裏飲幾盞茶,不消半炷香工夫,我就辦齊備了。”
李煊點頭答應,那老太太陪他坐下,也不說話。李煊更是無心和她閑聊,只是默想今後的打算。
然而,等來等去,三百聲收市的銅鑼都響了,還不見那個中年胖子回來。李煊有點着急了,問那個老太太,老太太也茫然不知。
冬日白晝很短,漸漸已是紅日将落,李煊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再三诘問老太太,老太太也害怕起來,和李煊說了實情。李煊一聽,當真是“分開八片頂陽骨,傾下半桶冰雪水”,情知是被人騙了